第62章 章
第 62 章
第二天他們去了局裏,做了簡單的工作部署。
馮局、陳處,還有省廳的禁毒工作督導小組組員都在。
他們在會議室裏,他們站起來,會議室前方的牆壁上挂着電子白板,紅色的幕布和鮮花蓋住了主講臺,上方是象征着人民警察榮譽和使命的警徽和警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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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警旗敬禮。
江馳就站在許願身邊,他與許願同時向左轉,舉起右手,面對牆上的警徽和飄揚而起的警旗。
禮畢後,陳處帶領着大家重溫了入警誓詞。
會議室裏所有人整整齊齊的,立正,再次舉起右手,握拳。
陳處帶頭起一句,許願跟着起一句,然後所有人齊整整地複述。
“我宣誓:我志願成為中華人民共和國人民警察——”
“我宣誓:我志願成為中華人民共和國人民警察,獻身于崇高的人民公安事業。堅決做到,對黨忠誠,服務人民,執法公正,紀律嚴明。矢志不渝做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的建設者、捍衛者,為維護社會大局穩定、保障人民安居樂業、促進社會公平正義而努力奮鬥......”
“宣誓人......”
他們的眼睛裏似乎閃着一種永遠不會熄滅的光,即使迎接他們的是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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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散會了,江馳拿着文件夾走出會議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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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願跟陳處說了幾句話,出來得晚一些,回到自己辦公室的時候,正好看見江馳站在辦公室門口。
“怎麽不進去?”
“等你一起,這畢竟是你的地盤。”江馳打趣說。
許願笑笑:“知道是我的地盤,還好意思撒野這麽久?”
“隊長準許的。”江池微笑着,擰開門把手。
過兩天許願就要去執行任務了,陳處讓大家重溫入警誓詞,估計也是想提醒他們別忘記自己的初心。
“隊長,任務很危險。”江馳站在辦公室裏,外面的光透過窗棂灑在地上,光暈很美。
許願說:“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我會一直走下去。”
“你要保重。”
“我知道。”
許願笑笑。
然後江馳看向許願,看見他沉穩的眸子裏透出一種很安心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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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願看得出來江馳在想什麽。
無非就是擔心。可他們是緝毒警察,他們選了這條路,這條路上勢必會布滿荊棘,人在路上走,少不了流血,少不了犧牲。
江馳當然明白。
緝毒路上的情,無論是親情還是愛情,都是他們這類人無法宣之于口的酸澀。
許願沉默一會兒,開口:“其實......我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個會最先到來,但我不能回頭,我會和我最親密、最信任的戰友一起,鏟除這世間最令人痛恨的罪惡,我知道我和我最愛的人會分別,我知道我會犧牲,會離開我愛的人,我有過害怕和不安,但我從未後悔踏上這條路,一如我當初執意成為一名緝毒警察。”
他們都未曾後悔過。
“我也是。我們都不怕疼,不怕流血和犧牲,”江馳攥住他的小指,“但是隊長,你是緝毒警察,同時你也是我最重要的人,你要注意安全。”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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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
“聽說張喜鵲被人打了,骨折,正躺在醫院裏,短期內估計是來不了,”花大姐眯着眼睛笑,一屁股坐進雙人間的皮沙發裏,“別擔心,我讓人斷了監控,房間裏也沒有任何竊聽設備,你有什麽話,大可以放心說。”
“這是你的地盤?”男人從浴室裏出來,渾身上下裹得嚴嚴實實。
“嗯哼,算也不算,”花大姐舔了一下嘴唇,“老虎不在,這兒是我的;老虎回來,我是這兒的。”
男人面部線條如刀削,鋒利卻并不可怖:“花姐,您可真會開玩笑。”
“同事一場,就別分你我了,”花大姐一挑眉,打火機在手裏輕輕撥弄,她站起身,突然一只手攀住男人肩膀,扯開他的腰帶,生生将人往下翻,露出那人一小片結實的腹肌,“喲,小子,肌肉練得不錯。”
男人勾了勾嘴角,反手卡住花大姐右臂,硬生生給人一個抱摔擒拿:“您也不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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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大姐險些被掀翻在地,卻并不狼狽,她直起身拍了拍身上本不存在的塵土,滿意地看着面前的年輕人:“看來陳處用心了,我見你照片,還以為他老人家在局裏給我挑了個花瓶。”
“花瓶不敢當,”許願将松開的浴袍束帶重新紮好,輕笑,并不自謙,“刷子還是有兩把的。”
花大姐哈哈一笑,拍手:“你倒是個爽快人,叫什麽名字?”
看來陳處只是給花大姐看了照片,其餘的并沒有多說,甚至連名字都沒透露半分。
估計花大姐和許願都只知道對方是警察,可以信任,關于別的,也是一概不知。
“我只是在局裏憋久了,出來放飛自我,談不上爽快人,”許願在床沿坐下,叼了根煙,“我叫許願,滇城市局禁毒支隊的。”
花大姐湊過去,挨着他一塊兒坐着,從兜裏摸出根女士香煙,靠在許願煙嘴上引燃:“熊豔明,洪西市公安局特情小組,職業卧底。”
許願耳根子一熱,皺了皺眉,不動聲色往旁邊挪。
花大姐警齡17年,兒子正在讀初中。她一眼看穿許願的不自在,于是哈哈大笑,捏了把許願的臉,嘆道“小年輕真可愛”,又說“你跟我兒子一樣別扭”,沒等許願說話,轉身便進了洗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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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歡酒樓果然是當之無愧的聲色場所,平時看不出什麽花樣兒來,跟治安掃黃大隊聯合突擊的時候裏面人一個個兒乖得跟小雞仔似的,警察來啥也抓不到,要不是許願出于任務需要潛伏進來,還真不知道這裏頭實際別有洞天。
“兄弟怎麽稱呼?”淩晨一點,許願跟着花姐下樓,一個長得賊眉鼠眼的瘦小青年忽然攔下了他們,抓着許願的領子上下打量,“瞧着眼生啊。”
許願別過臉去,沒好氣道:“松手。”
“嘿你......”瘦小青年惡狠狠瞪了他一眼,又見許願跟在花大姐身邊,此時花大姐也輕飄飄地看着自己,他怕自己惹的是個什麽從未謀面的大人物,只好作罷。
許願伸手推開青年,皺着眉往卡座走。
他盯着眼前桌板上放着的一套撲克牌,随手拿在手裏任意洗着。
陳處說線人見過老虎,但是花大姐自己也并不确定老虎目前的行蹤,如果今天沒有見到老虎,那這老虎究竟想幹什麽,是已經聽見風聲提前跑了,還是......
此時他擡眸,正好看見花大姐站在距離卡座不遠處的位置與人交談,餘光偶爾瞥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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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姐,那小子誰啊,拽裏拽氣的。”剛才的瘦小青年親昵地跟在花大姐旁邊,一同朝許願所在的卡座走去。
花大姐壓迫感很強,她在許願面前停下,側頭斜了青年一眼:“我弟弟,這幾天帶他來玩玩,怎麽,你好像對此很有意見?”
“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呃,”青年眼珠子滴溜直轉,終于從本就沒有多少墨水的肚子裏搜刮出一點兒詞語,“我是說您弟弟很有個性......我,我很欣賞。”
花大姐翹着腿坐下,青年趕緊也找了個空地兒自己呆着涼快,沒涼快多久,他便坐不住了,一挪一挪,頂着這對姐弟的低氣壓,往許願那邊靠,企圖搭讪:“诶诶,兄弟,你還沒告訴我你名字呢。”
“花二。”許願随口說道。
“诶不是,我說你是不是頭一次來啊,不懂道上規矩?”青年一陣揶揄,忍不住笑出聲,“花二......誰讓你報外號了,你要想在這兒混得長久,不報真名誰信你啊。”
許願把兩疊已經分好的撲克牌攤在桌面上,斜了他一眼:“花姐叫什麽名字。”
青年一愣。
花大姐擡眸看向許願,邊笑邊搖頭,而後拿起許願剛剛洗好的撲克牌:“鬥地主啊?”
許願颔首:“嗯。”
“花,花姐叫什麽,不,不知道啊,我怎麽知道,”青年見狀,抽了張牌,撓頭,“等會兒,花姐不是你親姐啊?你連她名字都不知道?”
“我有說不知道嗎,”許願一臉好笑,翹着腿,“三帶一,你出牌——我身份證上就是花二,怎麽,你懷疑我?”
青年立馬吃癟:“不不不,花姐的人我怎麽敢?”
“那就閉嘴。”許願道。
“真拽。”青年小聲嘀咕,又清了清嗓子,說,“那什麽,我叫阿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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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岩是個嘴多的人,話匣子一打開便再也關不上,玩個牌的功夫,他便把合歡酒樓裏各型各色的人給許願統統拎出來掰扯了一遍——大概是想在花大姐面前邀功,又或者是想多結交一些道上的人,所以才對許願如此熱情。
“合歡酒樓裏有個惹不起的大哥叫東狼,人稱‘狼哥’”,阿岩苦着臉,抱怨道,“前幾天有夥街邊的混混不懂規矩,跑到樓裏來挑釁他的手下,結果當天晚上就被收拾得頭破血流,我就上去勸了個架,被狼哥踹了一腳,到今天還沒緩過勁兒來。”
阿岩平時跟着東狼,威風的時候很威風,落魄的時候也落魄,東狼心情好,他就是酒樓的二當家,東狼心情不好,那他就是個蝼蟻。這樣的日子阿岩也過膩了,打算換個人當靠山,這不,盯上了這個據說是在洪西市混不下去,來滇城避難的花大姐,因此今天攔住他們,是來獻殷勤的。
阿岩悄咪咪跟他透露,說東狼暫時不在這兒,兄弟可以放開了玩兒。
許願一挑眉:“不在這兒?”
“狼哥今晚有個局,他看上了一妞兒,估計在哪個賓館跟妞兒約會吧,”阿岩說,“狼哥人其實還挺好的,就是有一點不好,愛發脾氣,一發脾氣,兄弟們都得順着他,不然就沒好果子吃。”
“他在你們這兒,是不是很厲害?”許願故意說,“你也知道,我姐的靠山被抓了,她從洪西市一路逃過來,以前攢下的錢也沒來得及轉移,現在洪西警方大概正全城搜捕我倆。”
阿岩聽得一愣一愣的:“啊?那你們豈不是很危險?”
“我姐想來這兒自立門戶,但是需要資金,”許願邊說遍打出去六張牌,微微嘆了口氣,“八九十勾梅K,順子——對了,你說的那個狼哥最近是不是混得很火?”
花大姐和許願一人一個順子,阿岩要不起,于是許願當了贏家,地主勝利。
阿岩盯着自己手裏的牌,把剩下的幾張單牌丢在桌上,哀嘆一聲:“不玩了,玩不過。”
花大姐在旁邊喝酒,笑話阿岩:“一手臭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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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直說了吧。狼哥是這酒樓的大當家,據說這酒樓就是他老爸開的,”阿岩眼珠子骨碌碌一轉,“花二,花大姐,你們想要錢?我可以幫你們搭線啊,不過狼哥看不看得上你,這可說不好。”
許願忍不住笑:“阿岩,你不是前幾天才被東狼揍過嗎。”
“我......我是被揍過,”阿岩吃癟,過了一陣突然反應過來,拍桌怒吼,“靠,花二,你大爺!看不起誰呢!”
花大姐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手随便捋了捋波浪卷發,道:“我弟弟這個人玩嗨了就愛耍嘴皮子,悶騷。不過聯絡東狼這件事,我沒意見,花二比我會打算。阿岩,你覺得呢?”
在阿岩耳朵裏,花大姐是說自己的弟弟有兩把刷子,叫阿岩放心去做就是,不必擔心。于是阿岩怒氣沖沖瞪了許願一眼,又看向花大姐,只好點頭應下。畢竟他阿岩都打算重新找靠山了,花大姐即便是來避難的,那也比東狼這顆定時炸彈強。要是得罪了花二,花大姐估計不會給自己好臉色瞧。
而在許願看來,熊豔明那句“花二比我會打算”,不但是給許願立威,更是在給人攤牌,表明自己只是來配合許願工作的,許願有了想法,熊豔明作為配合方,會盡力支持掩護——當然,這得建立在許願思路正确的前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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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豔明的情況許願早在樓上房間裏便聽她本人說過,她明面兒上的扮演的“花大姐”是個有錢人,喜好出入聲色場所,在洪西市的毒販圈子裏混得不上不下,但卻憑着一身本事給局裏帶去了不少有價值的情報,前段時間那邊兒的老大叫警察給逮了,多半有她在中間摻和一腳。
老大被逮,熊豔明全身而退,秘密回到市局,複職後放了小半月的假,之後滇城出事,她聽從上級指揮重新拾起“花大姐”的身份專程趕來配合許願,假裝在洪西市立不住腳急匆匆轉戰滇城。
道上人聽說花大姐來了滇城,多半以為她是死了老大後過來籌集資金自立門戶的,壓根沒有人懷疑她“花大姐”的皮下竟然是個警察。
能将情報安全帶給同事,能不動聲色保證自己的人身安全,又能讓毒販信她、不起疑,的确無愧于“職業卧底”這個稱號——畢竟阿岩這個傻缺到現在都沒發現,他巴結的哪裏是洪西市剛剛死了老大的花大姐和花大姐弟弟,他面前坐着跟他談笑風生的,分明是兩個演技精湛的卧底警察!
許願低頭重新洗牌,嘴角一勾,在心裏吐槽道:傻逼。
他認人很準,一局牌下來就明白阿岩骨子裏就是個勢利眼,容易被忽悠、見風使舵的貨,這種人嘴裏的話半真半假,為了利益能豁出一切,要想撬開阿岩的嘴,更快拿到可靠線索,不難。
“狼哥最近正春風得意呢,我跟你說,找他準沒錯,”阿岩拍拍胸脯,保證道,“我阿岩絕不騙人。”
許願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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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哥回來了!”
“喲,狼哥這臉可真是滿面春風啊,妞兒怎麽樣,正不正?”
“這回跟虎哥處得挺好吧,狼哥,你要發達了!”
酒樓一層大廳卡座附近突然嘈雜起來,伴随着人群的起哄,聽得出這位東狼的地位倒是挺高。
許願敏銳地往那邊看過去:“東狼?”
東狼和胡老三背後的勢力有什麽關系?
他很确定自己剛剛聽到有人叫了“虎哥”,估計方才阿岩說東狼最近正春風得意,也是這個原因,或許東狼用了什麽手段接近了胡老三背後的人,而那個人就是之前警方推測的、胡老三親自承認的“虎哥”。
“啊對對對,是狼哥,就我剛跟你說的那個,”阿岩很激動,一個勁兒把許願和花大姐往外拽,“走走走,帶你們認識一下。花二?你杵着幹什麽,走啊!走走......”
許願心裏一笑,暗道阿岩真是神助,都不用自己開口,便一個勁兒把自己帶到東狼面前了。
阿岩要是知道自己和花大姐都是警察,會氣死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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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層大廳卡座之外的燈光很亮,跟卡座的昏暗神秘不同,這裏的裝修更加貴氣,燈光也足夠,一看就很氣派,只不過仔細瞧瞧,滿眼的塑料感還是稍顯廉價了些。
“狼哥,我給你帶來個人。”阿岩一臉狗腿地将花大姐推到了東狼跟前,花二則跟在花大姐後面。
東狼剛接受了十幾個手下的奉承,現在膨脹得分不清東南西北,喝了酒之後身子有些搖搖晃晃。
“誰?”東狼盯着眼前的花大姐看。
阿岩剛想幫忙介紹,便被花大姐出聲打斷:“花穎,洪西匣子口的,你應該聽說過。”
“洪西匣子......口,”東狼上下打量花大姐,“是有這麽個地兒,但我可沒聽說過你,怎麽,從洪西大老遠跑來滇城,不止是為了住酒店吧?”
花大姐笑了笑,化着濃妝的面部表情顯出幾分狠辣,卻又頗有韻味。她上前對東狼耳語幾句,塗着鮮紅指甲油的手指點了點桌上的酒水單:“我來呢,也沒什麽要緊事,只是老板被條子抓了,我這不是來避難了麽。”
東狼嘿嘿笑了笑,順着花大姐的視線掃到了酒水單,于是将酒水單拿開,肥胖的手指撚着花大姐的紅指甲。
旁邊剛帶回來的妞兒很不樂意,扭着身子,嬌滴滴地喊道:“狼哥,你說好了給人家慶祝生日的,怎麽這麽快就變卦了?”
東狼被妞兒百轉千回的嗓音勾得魂不守舍,立馬放開花大姐,轉頭去安撫自己剛泡的妞兒,抱着妞兒左哄又哄。妞兒氣紅了臉蛋,別過頭去,哼了一聲:“我還在這裏,我還沒死呢,你怎麽就跟別的女人拉上手了?”
聞言,東狼心道不妙,于是趕緊推了花大姐一把,要與花大姐撇清幹系:“起開起開,什麽避難,我這合歡酒樓又不是避難所。今兒我高興,識相的趕緊滾遠點。”
花大姐回頭看着許願,用口型道:接下來怎麽辦。
許願在後頭看着,阿岩沖許願嘆了口氣,又自個兒跑舞池裏逍遙了,壓根不管花姓兩姐弟的死活,許願看了東狼身邊的姑娘一眼,估摸着今天是東狼的新女朋友過生日,那人現在正撺掇着那些小弟挨個兒給妞兒喊“大嫂”,妞兒依偎在東狼身邊,一臉的滿足。
“狼哥,”許願把花大姐拉到身後,自顧自擠着幾個人走過去,道,“我叫花二。”
東狼正在興頭上,回頭瞪了他一眼:“花什麽,你幹什麽,你哪位?”
許願剛一靠近就被劣質香水撲了滿鼻子,下意識聳了聳鼻尖,又道:“我來給您和嫂子敬個酒。”
敬酒,應當是小輩敬給長輩,許願如此擺低身段,倒叫東狼本就膨脹的心又飄上了雲端。他一句“嫂子”更是把旁邊的姑娘叫得神清氣爽。
東狼愛面子,許願看出來了。
但是東狼不一定會給許願這個臉。
“去去去,哪門子的嫂子,你是誰手下的,懂規矩嗎!”東狼瞟了許願一眼,突然想到什麽,于是挽起懷裏的妞兒,嘲笑道,“你叫什麽來着?”
敬酒不肯接,倒叫花二碰了一鼻子灰。
“花二。”許願說。
“花什麽?”東狼喊得更大聲。
許願咬了咬牙:“我叫花二。”
“哈哈哈哈......”東狼突然指着花二,對衆人說道,“哎,聽見沒聽見沒,這個男的說自己叫花兒!他說他叫花兒!”
這不喊不要緊,一喊,全場的人都笑起來了。
東狼身邊的姑娘笑得最歡,指着花二手裏攥着的酒杯笑得花枝亂顫,大約是在嘲笑花二想抱大腿,但是卻被東狼拎出來羞辱。
一個男的管自己叫花兒,委實是有點好笑。
花大姐一拍桌子,從後面繞上來,推開許願,順手抽了一旁的劣質紅酒便往地上砸,變故發生得太快,頃刻之間紅酒瓶碎了個稀爛,大廳裏的人安靜一瞬,紅酒瓶的碎片彈得很高,劃傷了東狼新女朋友的大腿。
姑娘害怕得尖叫起來,緊接着東狼身邊的小弟立馬将花大姐和花二團團圍住,花大姐瞪着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放話道:“想打架?欺負我弟弟是吧,花姐今天讓你豎着進來橫着出去!”
許願皺眉,偏頭看着熊豔明,壓低聲音吼道:“你在幹什麽!你瘋了!”
你還記得你是個卧底警察嗎。
“沒事,我有主意了。”熊豔明很清楚許願的心思,于是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緊接着抄起手裏的半截紅酒瓶便往其中一個小混混頭上砸。
場面一度十分混亂,許願腦中突然閃過什麽,于是一咬牙,一把掀翻了朝自己揮刀而來的人,伸手奪了刀,把那人生生摁在地上,一腳踏上那人肩膀。
既然是演戲,那就演得像一點,反正局面已經不可控了。許願原來的打算是用軟的,先找機會觀察東狼再對症下藥,再不濟就從東狼身邊的女人入手,把人哄高興,方便自己打進東狼的那幫小弟內部,借機窺探‘虎哥’的消息。
但是現在,熊豔明的舉動給他提供了新的思路。
東狼那種人最是欺軟怕硬,如果今天跟東狼杠上,說不定明天再去略表誠意會來得更加方便——前提是許願确定自己能打得過這幫人。
“你大爺的,敬酒不吃吃罰酒是吧,啊!”許願吼了一句,“老子給足了你面子,現在別怪老子來收拾你!”
東狼擡手擦去嘴角被揍出來的血跡:“我操,我,我他奶奶的跟你拼了!不男不女的賤貨,我看你是□□發癢了,自個兒取個名字帶花還不準人笑是吧。”
“操,你他媽說誰不男不女?你他媽才是朵花,你全家都是朵花!你爹沒教你怎麽混社會?嗯?”
正當許願沖上去一腳踹在東狼面門時,不遠處舞池那邊的音樂突然猛地停了下來,緊接着熟悉的紅色閃光燈亮成一片,伴着熟悉的警笛聲,忽遠忽近,但他沒管那麽多,心生一計,反手一個擒拿把東狼撂倒在地上,膝蓋猛地頂住那人腹部,生生叫那人嚎出一聲殺豬般的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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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停手!把刀丢地上,不許動!”
“所有人抱頭蹲下!”
“我們是合歡轄區派出所治安掃黃大隊夜間巡邏小組,現在依法對你們進行逮捕!”
花大姐把一直跟着東狼那姑娘護在後面,手裏拎着一個持刀小混混的衣領,派出所民警上前反扭住她手腕,她苦笑着扭頭,看向許願:“這下玩大發了。”
誰都沒想到巡邏小組會這個時候出動,許願愣了一下,擡眸瞥向眼前穿着制服的一群警察,目光定格在其中一個人身上,突然蹦出一句粗話來:“我操。”
許願心裏一陣五味雜陳,當機立斷,迅速埋下頭去,借着忽明忽暗的光線罩住自己。
他能感到一陣一陣的目光正在打量自己,也能夠感受到自己胸膛裏的心髒正在鮮活跳躍,一下比一下快,而隐匿在人群裏的那道目光直直落在自己身上,有人驚喜地叫出了聲:“願哥!是你啊願哥!”
許願雙瞳猛地放大一瞬,緊接着正在戴手铐的花大姐也呼吸一滞,化了漂亮濃妝的臉驀然轉過來,雙眼直直地盯着聲源處。
我操,他媽的蠢貨......
要是被這裏的混混發現自己是警察就他媽完犢子了!
許願在心裏問候了那人的祖宗十八代,然後猛地擡眼,與此同時被他壓在身下的東狼也嘶啞着嗓子大喊出來:“救我!不是我先動手的!”
東狼沒反應過來一樣,還被他摁在地上,艱難地擡頭,指着許願,繼續聲嘶力竭地求援:“不是我,是他,是他!是他先動的手,我們都是良民,不關我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