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章
第 65 章
第三卷:刺青
卷首語:你說,我能上功臣牆,還是烈士牆?
許願是被兜頭而來的一盆冰水徹底澆醒的。
他雙手被什麽東西緊緊固定着,腿也是,似乎是粗麻繩,纏着他的大腿,死死固定在一塊板子上,他醒了,但沒有立即出聲,而是靜下心來用殘存的感官慢慢感覺着,以确定自己現在的處境。
看樣子,是被人綁在床上了。
木板床,四周透風,冷。
眼前是一片黑,微微透着點光,他半阖着眼,從依稀透進來的那點光裏分辨出人的影子。
“喲,醒得還挺快,”東狼嘿了一聲,湊近他,往他臉上吐煙圈,“花二,嘿嘿,怎麽,不理我?”
許願張了張口,嗓子幹得快冒煙,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我......”
我操你大爺。
但是許願喊不出來。
“再給他一盆涼水,”東狼饒有興趣地瞅着許願,命令身邊的人,“把他給老子徹底澆醒。”
嘩啦——
許願咬着牙受着迎頭而來的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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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下旬的氣溫變化無常,這裏破落,四周透着風,涼水帶着冰碴子,嘩啦啦一下從頭潑到了腳,他的外套和毛衣早就被扒了,只剩一件黑色的純棉睡衣,褲子也是,一條薄秋褲挂在腿上,東狼又讓人在他的腳下塞滿了冰塊。
他下意識蹬腿,卻被人抽了一鞭子狠的,而後那些人又死死地擒住他的雙腳往冰塊上踩。
不到三分鐘,雙腳被冰塊捂得通紅。
下一秒,雙手手指突然被人用毛巾粗暴擦拭一番,許願頭心一跳,猛地閉上眼睛,緊接着,十指指甲與皮肉相連的地方傳來針紮的刺痛感,東狼一邊踱步一邊審視,手下人每人攥着許願一根手指,而後把燒紅了的針刺進人的指甲縫裏。
十指連心,許願緊咬牙關,脖子上滿是汗水。他狠狠用頭撞擊床板以對抗細針刺進指甲縫的痛楚,于是整間暗室都是他撞擊床板的“咚咚”聲和啞着嗓子的隐忍聲......以及東狼的嘲笑聲。
“你他媽到底要幹什麽!”許願脖子上青筋暴起,被黑布蒙着眼,劇烈掙紮。
“沒幹什麽,就是稍微打擊報複一下,”東狼上前拍了拍許願臉頰,似笑非笑,“你把我眼睛揍得烏青發紫,害我在豆蔻面前丢盡了臉面,這賬呢,我得跟你算算不是?”
敢情是來找他算賬的,特意把他綁在這裏,過會兒估計還有他受的。
許願就知道早晚會來,只是沒想到這筆賬來得會這麽快,于是他咬了咬牙。
“還挺犟。”東狼嘁了一聲,右手掐住許願的臉,拽了拽。
而後一條帶着冷氣的冰毛巾一整個兒糊在了他臉上。
他猛地抖了兩下,被東狼踹了一腳。
東狼直起腰,清了清嗓子,朝地上吐了口痰,命令道:“澆他。”
幾個手下嘿嘿笑了兩聲,搓搓手,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
冰毛巾糊在臉上,一盆接一盆帶着冰碴子的涼水往自己臉上澆,窒息感越來越清晰,蓋在臉上的毛巾就像個單向閥門,許願呼氣不得進氣不得,硬生生憋了口氣,像在海底慢慢下沉似的,整個身子都開始抖。
冷占了一部分,呼吸困難占了一部分。
......
直到他閉着眼快活活悶死過去,大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緊接着是一道屬于女人的驚呼。
“你,你們!你們在幹什麽啊,”那女聲嬌滴滴的,有嗔怪,有責難,更多的是撒嬌,“會出人命的!”
東狼哎喲一聲:“小祖宗,你怎麽過來了?”
“我,我聽小鬼說你們在這裏。我要是不過來,你是不是真的打算把這個人活活弄死,”那女聲越來越近,甜膩膩的,“東狼,你才剛從所裏出來,要是再出個人命,那幫警察肯定會找你麻煩的!”
美人在懷,東狼心都要化了:“好好好,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我這就放開他,啊。”
女聲“哼”了一句,不說話了。
“豆蔻,小豆蔻,我祖宗!”東狼左哄右哄,絲毫不顧及手下人還在身邊看熱鬧,吧唧吻了姑娘的額頭,“狼哥給你認錯,狼哥下次一定好好考慮事情,不莽撞了。”
豆蔻這才搭理他:“我最怕死人了,死人多恐怖啊,你知道的,而且今天是人家20歲生日,你都不心疼人家了。”
“不死人,不會死人的,”東狼又哄,“我有分寸,絕對不叫你害怕,好不好?”
“噢,”豆蔻窩在東狼臂彎裏,摳着新做的指甲,朝髒污的木板床上努了努嘴,“那,那他死了嗎,要是死了,會不會找我們索命......”
豆蔻越說越害怕,說着說着,眼淚居然掉了下來。
東狼心疼死了,馬上讓手下人停止潑水,一把将許願臉上蓋着的冰毛巾扯掉,露出他棱角分明的下颔。
“他死了!”豆蔻哇地大叫,擡手捂住眼睛,哭了起來,“死人了,怎麽辦啊,警察會找我們的!”
東狼心裏也慌了,慌的原因倒不是怕許願死,許願的死活跟他沒有半毛錢關系,頂多就是損失一個有趣的玩物,但是東狼生怕自己的新女朋友跟自己置氣,于是這邊安撫着新女朋友,那邊為了哄新女朋友便裝着急哄哄确認許願到底死沒死。
給許願潑水的小弟上前拍了拍許願的臉,許願在窒息環境下憋笑憋得辛苦,只好張嘴咬住那人的手指。
是阿岩。
阿岩一把抽回手,看着小指上的一排壓印,痛得龇牙咧嘴:“嘶......啊,卧槽,這他媽屬狗的嗎!”
“看吧,我就說我有分寸,”東狼安撫豆蔻,把人連哄帶騙弄出了暗房,語氣忽然冷了下來,“我留他有用,沒想過弄死他。這種事情你別摻和,也別鬧了,乖乖在外頭呆着,一會兒我帶你去吃點夜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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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狼再次進入暗房時,許願依舊被綁在木板床上。
阿岩方才趁老大不在,半跪在旁邊,戳了戳許願的肩膀,然後認真地用雙手接了水龍頭裏的水,灌進許願嘴裏。
“狼哥這個人陰晴不定的,你要是真想在他手下做事,就乖乖服軟認錯,”阿岩低聲說,“他吧,只要拍兩下馬屁就什麽事都成了,裝個孫子就好。”
明裏暗裏說東狼就是個傻缺二百五。
大概是看花二是個能打的,在阿岩眼裏,能把他老大收拾趴下的人那都是人中龍鳳,所以阿岩有意讨好花二,之前表明自己想換老大,這下又殷勤地給他喂水,甚至不惜貶低東狼。估計是盼着花二能成事兒,日後混出頭能帶自己飛黃騰達,再不濟好歹交個朋友,多個朋友多個幫手,以後也不怕孤身一人了。
一捧水喂得毫無技術含量,怼着嘴,一半進了鼻腔,差點沒把許願嗆死。
“你在幹什麽。”東狼冷不防出聲,一步步朝阿岩走過去。
阿岩吓了一大跳,一顆心髒撲通撲通奮力跳着,要跳出嗓子眼兒。他幾乎是毫秒之間就站了起來,雙手背在身後,垂下腦袋裝乖,跟只兔子似的:“狼,狼哥。“
東狼剜了他一眼,憋着氣,擡腳就踹,把人踹得踉跄。
阿岩不太會打架,也習慣了逆來順受,踉跄幾步踩上地上還未融化的冰碴子,摔了個狗啃泥,身子後仰,腦袋磕到了床板尖銳的一角,地上的水盆哐當側翻,乒乒乓乓一陣雜響。
其他手下皆是大氣不敢出,下意識退開幾步,都低着頭,時不時用一種同情又憐憫,或是暗自慶幸的目光打量阿岩。
“你剛剛說什麽,你在罵我?”東狼擡腳又踹,踹得阿岩頭狠狠偏了過去,“你他媽罵你老子呢!你什麽意思,你是在諷刺我是個二百五?啊!”
又是一陣嘈雜,東狼一把打翻桌上的冰水,稀裏嘩啦濺了阿岩一身。
阿岩跪坐在滿地的狼藉裏,頭皮一陣發麻,痛呼一聲,半秒後雙膝并行,爬着到東狼跟前,扯住東狼的褲腿,帶着淚花連聲求饒,粗着嗓子:“狼哥,我錯了狼哥,我,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狼哥......”
東狼哼了一身,眼神往幾個手下那裏一瞟:“還站着幹什麽,看熱鬧?”
手下們連聲“不不不”,而後一窩蜂上前,擡腳的擡腳,扯衣領的扯衣領,就這麽連拖帶拽地把阿岩拖出了暗房,順便了關了門。
暗房裏瞬間安靜下來。
只剩下許願和東狼兩人。
東狼上前解開許願身上的繩索,而後一把掀開蒙住人眼睛的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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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狼這個人還真如阿岩所形容的那樣。
簡單來說是個傻叉,展開來說還是個傻叉,帶了那麽點“老子天下第一”的二百五氣質。
他粗暴地把許願從木板床上拖起來:“看不出來,你身上還有點功夫,這麽一溜下來居然沒死。”
“我死了,你不就沒好戲看了嗎,”許願眼前一陣刺痛,而後終于在光影中适應了驟然大亮的刺眼燈光,看清面前的人,“你其實留着後手,一時半會兒我還死不了。”
東狼喲呵一聲,看着許願:“那要是我一個不小心真把你玩兒死了呢。”
“不會,”許願坐在床沿,冷靜道,“你想要花大姐那批貨,我是她弟弟,我死了對你沒好處。你也不會蠢到在拿到貨之前就對我這個素昧平生的纨绔二百五下手。與其跟你叫板,倒不如我直接躺平挨罰,反正你弄不死我,弄死了也會給我救回來。”
東狼眯了眯眼睛,一副審視的樣子。
他是沒想到花二這麽能屈能伸,但那抹有點桀骜不馴的氣場卻又不像是個善茬。
“你識時務,”東狼沖他挑了挑下巴,“腦子還挺能轉,真給你說中了。”
許願放松一笑,擡眸對上東狼視線,抻了抻脖子,伸手:“狼哥,給根煙。”
東狼嗤了一聲:“狼哥?我承認你加入了嗎。”
“你要是不想讓我待在你手下,也就沒必要把我弄暈丢在這兒給我下馬威了,”許願似笑非笑地說,“直接丢出合歡酒樓不是更省事?”
許願在沒跟東狼打交道的時候就已經從阿岩嘴裏聽了東狼幹的不少渾事,那些個花天酒地的傳言不論真假不說,光是版本就有好幾個不同的,粗略一想,東狼能混成“狼哥”,八成是比較善于巴結人,虛張聲勢,要論真本事,好像也不咋咋地。
對付這種人,只要溜須拍馬。
東狼膨脹起來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
“行,算你有兩下子,”東狼打量花二半天,突然起身猛地按住花二腦袋,把人往地上拖,“想跟老子混,那也得看你有沒有那個能耐!”
花二被一路拖行,皮肉被摁在地上摩擦,将化未化的冰塊和地上潑出的涼水一起給他來了個深度洗禮,他覺得自己仿佛置身冰窖,渾身上下濕噠噠的,沒有一塊幹淨地方,兩腳早已通紅發紫,是方才被那一大桶冰塊凍的。
最後他被拖到滿是灰塵的牆角,東狼丢給他一包東西。
“打開,”東狼繞到他背後,一只手揪着他的頭發,提着他的耳朵,惡狠狠道,“你不是聰明嗎,你不是很會打架嗎,你不是想跟我混嗎。那就給老子打開它!”
花二眼前一會兒黑一會兒白,兩手被地板摩擦得又紅又腫,那包東西被牢牢攥在手裏,他猶豫了一瞬,東狼立馬扯着他的頭發,将他的腦袋往一旁的冰桶裏摁。
換作平時,東狼估計不會做得這麽絕。
但是花二前腳剛把東狼收拾慘了,在合歡酒樓大廳裏讓人出盡了洋相,而且還是在東狼的新女朋友面前。
也不怪東狼立馬注意到這個叫花二的,然後決定給人下馬威了。
花二臉被滿桶冰塊刺激得發白,差點原地抽過去給東狼表演現實版“趙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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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裝袋被打開,裏頭赫然是......
花二猛地擡起頭,臉上被凍出來的水珠一滴滴往下滑,他有些惶恐地、直勾勾地盯着東狼:“狼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