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章
第 66 章
東狼嗤笑一聲,朝他背上踹了一腳,把人狠狠踹趴下去。
“你小子不是嚣張得很嗎,”東狼彎腰拍了拍花二臉頰,“怎麽,你怕了不成?”
“我只跟着我姐跑跑貨,賺點小錢,我不碰那玩意兒的!”
花二顫抖着咽了口口水,盯着眼前的錫箔紙,心裏不知作何滋味。
白花花的粉狀物。
東狼扔給他一支打火機。
“不碰?就你這慫包膽子,還想跟老子混呢,”東狼半蹲下去,雙手壓住花二兩肩,命令道,“擡頭,看着我!你不是能耐得狠嗎,你不是想讓老子在衆人面前出洋相嗎,啊!”
花二原先的冷靜和桀骜悉數被東狼三兩句話壓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驚恐萬狀的連連搖頭:“不,不,不敢了,我錯了哥,我......”
半句話沒講完,臉上就落下一個響亮的巴掌,把花二打得偏了頭,嘴角泛起血絲。
花二瞬間懵了,一愣一愣的。
“我給你兩個選擇。”東狼好整以暇地看着花二。
他道:“第一,你把這包粉幹了,我就當你是真心要跟老子混;第二——”
他故意頓了頓,一把揪起花二發頂:“你自個兒給老子滾出去,跟你那混賬姐姐一起,永遠消失在滇城。”
這話的意思很明顯。
花二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沙啞着嗓子喊道:“你要弄死我?你要找人做掉我?不對,你跟我姐姐......你憑什麽,你又要我姐的貨,又不準留活口?有你這麽做生意的嗎!”
Advertisement
東狼豎起一根手指,搖了搖,逗狗似的:“我又沒說非你姐姐的貨不可,這行當上跑貨的人多了,難道天底下白粉生意只許你姐姐一個人做,別人就不行?既然你這麽不願意,那我也沒辦法了,只好請你和你姐姐出去。”
死一個花二又怎麽樣,死一個花大姐又怎麽樣。
.
花二瞳孔微縮:“別殺我姐姐。”
“那你就得讓我看看你的真心了,”東狼托着花二的手,錫箔紙裏包着的白粉就那樣暴露在他的視線裏,“你不會是不願意吧,那我可就讓人去把你姐姐擡過來......”
“別!”花二喊破了音,“我是真心的狼哥!”
東狼注視着花二。
花二低下頭去,咬緊牙關,要把手裏的錫箔紙盯出一個洞。
“不敢吸?難道你......是條子的人?”東狼半開玩笑道。
花二猛地一個激靈,擡頭陪着笑臉,顫抖着:“什......那幫狗娘養的條子?狼哥,狼哥您開什麽玩笑!我,我跟我姐來滇城就是為了,為了躲那幫傻叉,不然也求不到您這裏啊。”
他眼淚都快出來了。
豁出去了。
他想着,于是低頭,被凍得又癢又疼的雙手努力将打火機攥住,咔咔兩下。
第一下太緊張,打火機差點脫手滑出去,直到第二下才堪堪點燃,打火機冒出一簇火光。
他把錫箔紙架在火光上,努力呼了兩口氣,閉上眼,将燒過的錫箔紙放在鼻下,左手借着擋風的名義擋在口鼻之前,在東狼看不到的地方,他把那些個粉末牢牢掐在手心裏。
沒等他把這場戲演完,東狼突然哈哈大笑,接着把他從冰涼的地面上拉起來,一邊拍手一邊看着花二,笑得要背過氣去。
“你還真吸啊,”東狼笑死了,“我是該說你蠢還是說你有那份真心?你真是個鬼才,我服了你了哈哈哈哈......”
花二悄悄将左手藏在背後,趁東狼不注意,迅速将手插入身後的冰桶裏,攥着冰塊不斷摩擦,将手上那罪惡的粉末洗幹淨。
東狼指着他大笑:“你以為我真舍得把貨真價實的□□拿給你?那玩意兒有多珍貴你他媽又不是不知道!給了你,我拿什麽去填補虧空?”
花二心下一驚。
“是摻了牆灰的低筋面粉,”東狼說着,上下打量花二,“你可真逗。不過......我倒是被你吓了一跳,沒想到你小子膽兒還挺大,佩服,佩服。”
.
這一來,東狼心裏的疑慮徹底打消。
“轉過去,”東狼瞪了他一眼,“脫衣服,檢查。幫會有規矩,門檻你不是不知道。”
花二愣了愣。
“讓你脫你就脫!”
.
悉悉簌簌一陣動靜,許願濕透了的純棉上衣緩緩落地,他背對着東狼,東狼在他身上身下一陣摸索,最後收走了秋褲口袋裏的一截刀片。
玫瑰刺青就這樣暴露在東狼眼皮子底下,東狼覺得稀奇,一個大男人不文些虎啊豹啊的,文朵玫瑰算個什麽?
“你這文身也太娘炮了吧,”東狼嘿了一聲,“改天給你洗了重新文個。”
許願半側過身子,眼底泛起一絲波瀾。
“不用了狼哥,道上人都愛文身,蘿蔔青菜各有所愛,我這個挺好的。”他裝傻充愣,笑嘻嘻地拒絕道。
東狼一哂:“好他媽個屁,傳出去倒老子臉面,一會兒所有人都知道老子手上的人是娘炮,背上頂着朵玫瑰花招搖過市了。不但名字是花兒,背上頂着的還是花兒——我丢你這什麽表情?你發春啊?”
許願眼底波瀾柔和,下一秒收束了眼神,嗓音沙啞,語氣有種不容置疑的力量感:“最重要的人幫做的文身,不能改。”
東狼大跌眼鏡:花二還他媽真是在發春。
末了,東狼驗身完畢,拍了拍許願刀疤盤踞的結實後背:“練過?”
“嗯,”許願颔首,謹慎地說,“以、以前學過一點格鬥,散打也......練過一點。”
“你小子行啊。這樣,這段時間呢,就跟着我出去轉轉,見見世面。”
.
其實練的是軍警擒拿術。
不過許願倒是徹底抛下了警察那身皮,把江馳剛來局裏時那股子乖巧勁兒學了個十成十的像,裝得一手的好孫子。
.
滇城的深夜,窗外雨停了。
李木子渾渾噩噩地在學校裏熬到晚自習放學,一路上踢着石子兒走回家。
從學校門口出來,買了根烤串,走在商業街上,擡頭,看見商業街快到盡頭的地方矗立着幾棟不算很高但是十分惹眼的酒樓,幾棟幾棟地連接在一起,合歡酒樓大大的招牌特別顯眼,亮亮的,金碧輝煌。
她要經過那裏,才好回家。
走到酒樓旁邊的人行道,她忽然瞥見一個有點熟悉,但又不太熟悉的身影。
許願換了身黑色的短皮衣長皮褲,身材高挑富有力量感,此時正跟東狼那夥人混在一起。
李木子滿臉震驚,張口便要叫出一聲“許警官”。
她想,上次見許警官時,那人兇巴巴的,穿着沖鋒衣,一點都不好惹。
但是今天再次見到,她忽然生出一種“這人值得信賴”的錯覺。
許願手裏握着一只半透明的啤酒瓶,長腿架在摩托車兩側,手肘随意搭在摩托車的車頭上,眼底有些猩紅,大概是喝醉了。而他訓練有素,反應倒是靈敏,轉瞬之間鎖定了來自不遠處的視線,防備地側過身子,恰巧與李木子來了個對視。
看見是李木子,許願牽起嘴角笑了笑,朝她招手,又示意她趕快回家。
“許......”李木子忽然噤了聲。
一聲“許警官”被咽回了嗓子眼裏,終究還是沒喊出來。
.
她看見許願把食指放在唇下,作出住嘴的手勢。
她好像明白了什麽,拉了拉書包的帶子,轉頭就跑,呼哧呼哧大喘着氣。
家住得偏僻,走大路很費時間,她站在一個離合歡酒樓很遠的地方,又盯着大樓看了一會兒,決定抄近道,過了商業街之後轉進一條小巷子裏,沒有路燈,耳邊是巷子裏一聲又一聲忽遠忽近的狗吠。
她的心一直狂跳着,盡管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
但她确定,許願剛剛分明是和東狼那夥人混在一起的。
.
為什麽一個警察要堂而皇之地跟東狼那夥人談笑風生。
警察跟那幫人不是對立的麽?
.
拿出鑰匙開門,門卻從裏頭自己開了。
家裏燈光大亮,她換好鞋,擡頭,被籠罩在一片陰影裏。
“爸爸?你什麽時候——”李木子驚得當場一屁股跪坐下去。
.
“滾出去!滾出去!”
冬天寒蘭,那人卻似乎熱得很,體溫失調,臉色發紅,穿着花襯衫,解開了好幾顆扣子,文了大花臂,一掌拍在李木子後背,使勁搖晃,吭哧吭哧,眼底一片可怖的紅血絲。
鞋架被那人推倒,砸了李木子滿頭滿臉,頃刻間,額頭滑下一絲溫熱。
李木子擡手一摸。
是血。
她崩潰地大叫出聲,最後被自己的死鬼老爹一把丢出家門。
家門在自己背後猛地發出“哐哐”聲,那人在屋子裏到處砸東西,不斷哀嚎。最後她終于明白過來,她那個死鬼老爹,又欠下了一屁股賭債,灰溜溜地回家,然後在她的面前,犯了毒瘾。
她跪坐在家門外,單手撐着緊閉的家門,張了張嘴,卻無法發出一個音節。
人在最想哭的時候,反而哭不出來了。
于是她開始笑,笑着笑着,顫抖着哭出聲音。然後鄰居家的門打開,惡狠狠朝她罵了句什麽,大概是說她們家大晚上盡知道吵,吵得別人不得安生,要她趕緊閉嘴。
李木子又哭又笑,聲音更大了。
不遠處的狗像是與她心有靈犀,也汪汪狂吠起來。
她的父親還在屋裏鬼哭狼嚎。
眼前一片朦胧,目光所及之處的地面突然出現了一雙屬于男士的皮鞋。一個陌生男人來了她家,敲門,然後從容不迫地走進去,是來送毒品的。
她在門口往裏看,看見她的死鬼老爹跪在地上拽着那陌生男人的褲子,鼻涕眼淚糊了滿臉,大聲嚎叫着——“虎哥,虎哥,救我......最後一次了,我保證是最後一次嘿嘿嘿嘿......我,我要粉,求你了,給我一點,就一點,就一點啊!”
李木子不忍心再看下去,坐在家門口嚎啕大哭。
背後忽然一涼,那個被叫做虎哥的男人粗着嗓門:“哭什麽哭,收着力氣給你爹哭喪!”
李木子受不了了,又害怕又生氣,嗚咽着提起書包,轉身,對那人鞠躬道歉。
而後擡頭對上那人兇狠的目光,她心裏猛地一揪,瞬間顧不得什麽了,大聲哭着沖出老破小區。
.
那個人的眼睛上有道很長很長的刀疤。
那個人的眼神,就像一把尖刀。兇悍彪悍。
只有殺過人的人,才會有那樣恐怖的眼神。
許警官,救我。
江警官,江警官,幫幫我。
她本能地想到的極少數的可以信任的人。
.
不不不,會把警察害死的,死了一個戴婉儀已經夠了......那就任何一個人都可以,任何一個人都可以!只要能幫我!
李木子咬着嘴唇,一路上無聲地哭泣,邊跑邊擡手擦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