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章

第 68 章

夜裏的風刮得格外猛,窗戶被風刮出“啪嗒啪嗒”的響聲,許願套上衣服,起身拉窗簾。

下雪了,但不是大雪。滇城很少下雪,除了北部因海拔較高會有大面積降雪之外,南部西部東部幾乎難得見一次雪,但近兩年卻不知怎麽,市區之內每年冬季都要來一場小雪。

“稀奇,”許願伸手推開窗戶,并起兩指輕輕撚起窗臺上落下的幾顆小豆丁,“今年的雪來得比往年早。”

“市區還下雪啊,”江馳上前,跟許願并肩站在一起,視線落下許願手指上,“喲,這麽快就化了。”

許願關上窗,指尖發紅:“你當雪是什麽,不化還了得?再過兩天進入十二月,又要降溫,到時候就真的是寒冬臘月。”

“寒冬臘月,最幸福的事大概就是家人團聚吧,”江馳突然岔開話題,溫潤道,“我看冰箱裏還有幾瓶汽水,快過期了。你什麽時候回去一趟把它解決掉?”

“我哪兒來的時間,東狼盯我太緊了,這段時間我就在合歡酒樓,你要真有事,以後就還在這兒見面,”許願笑了笑,眸間沉下幾縷溫和,“汽水你喝了吧,但一次別喝太多,那玩意兒不健康,實在不行過期了就扔。”

“嗯,”江馳點頭,腦子裏想說的話很多,一時間卻不知道該說點什麽,“那你......注意安全,別暴露,死了我也沒法替你收屍。”

許願蜷起食指一敲他腦袋,故作兇狠:“給點陽光就燦爛,都敢教育隊長了是不是。”

江馳哈哈一笑,心底有幾分釋然。

“隊長。”江馳喚了一聲,緊接着擡眸看向隊長的眼睛。

許願笑,問他又怎麽了,今天的江馳似乎格外黏糊,跟餘生有得一拼。

江馳答:“我還是第一次跟人站在窗戶前面看下雪,婆婆媽媽的。但是心裏高興,因為......我喜歡和隊長一起看雪。”

而且這裏環境封閉,氣氛正好。

許願喉結滾動,半天留下一句:“不早了,睡覺吧。這雪不夠大,要下成鵝毛大雪才有那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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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在下,是很小的雪,冬天很冷。

湖柳分局早就下班了,值班的警員也昏昏欲睡。

錢铮手裏攥着個文件袋走在離開分局回公務旅店的路上,他這次出差并不是太順利,分局上報的涉毒案件說大不大,說小卻也是不容忽視的存在,嫌疑人倒是已經伏法了,卻只是個小馬仔,那人背後的事兒調查起來有點費勁兒,再加上這案子牽扯上了胡老三,又得順藤摸瓜繼續調查下去。

他覺得疲憊。

兜裏的手機嗡嗡震動起來。

錢铮看一眼來電顯示,手忙腳亂地把電話接起來。

“許願把你架空了?不讓你參與行動?”那邊不多言,聲音渾厚。

“啊,嗯,是。許隊讓我來協助分局調查,這不出公差呢嗎。”錢铮笑笑。

那邊的人沉默一會兒,沒說話。

錢铮試探着:“王、王老?”

“沒事,他讓你協助你就去協助,自個兒安分點,”王老深吸一口氣,若有所思,“這小子,怕是留不得了,他太聰明,知道得未免太多,容易惹火燒身。但現在我還不能那麽快除掉這姓許的,得找個機會把這絆腳石慢慢解決掉。”

“那......王老您打算怎麽辦?”錢铮有些害怕,緊緊攥着手機。

“你放心,這件事跟你沒關系,”王老說,“一會兒有人接你,該表示的,不該表示的,給我記好了。”

錢铮不自覺地咽口水,耳邊悠然傳來電話挂斷的聲音。

而後他眼尖地看見,前方緩緩停下一輛汽車。

車上下來四五個人,手裏都握着一杆鐵棍,鐵棍寒森森的光在雪地和路燈的反射下顯得過于刺眼。他被人團團圍住,然後為首的那個人,給了他一棒子,下一秒他就被麻袋包住了頭臉。

“唔唔唔......幹什麽!幹什麽,我是警察你已經涉嫌襲警......”

那人粗魯地把他一頭按上車:“巧了不是,王老知道了虎哥的事情,他們讓我來找警察的,聽說你這警察當得不賴,所以今兒特意跑這一趟來見見你本人,看是個什麽人物,都敢調查到虎哥頭上去了。”

錢铮想起剛剛那通電話,心裏猛地回味過來。

那人又道:“不過你大可以放心,王老呢這回有事兒來不了,這次是虎哥點名要見你,王老默許的。只要你乖乖聽話,你、還有你那正在讀書的女兒就不會有危險,但你要是不聽話,動不動就勾搭那些個什麽姓馮的姓許的,我就不敢保證你女兒的安全了......”

錢铮渾身發抖,大氣不敢出。

車子漸行漸遠了。

身後的光越來越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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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面臨着信念的抉擇,不知道是光明還是黑暗。

有人在刀山火海之上不斷尋求正義,在黑夜裏,尋找一絲安心。

人和人,本來就是不一樣的,這個世界上有人卑鄙,就一定有人高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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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許願枕在江馳旁邊,聽江馳跟他說這些天發生的事。就像學生時代兩個關系最親密的朋友湊在一起聊天一樣,江馳在被子裏把張喜鵲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許願聽着,跟他一起罵,後來江馳說着說着忽然沉默了好久,許願以為江馳累了,睡着了,于是翻了個身,背對江馳,閉上眼也開始淺眠。

一床被子随着兩人的呼吸微微起伏,江馳鼻尖抵着許願的後背,突然出聲:“哥,我這幾天老是做夢,夢見小輝哥犧牲時候的樣子,好多把槍對着他,他全身都是彈孔......後來我眨了下眼,又看見他背對着我,我在他身後不斷地喊他的名字,不斷追他,但是他越跑越快,他不理我——”

說着說着,他把自己埋進了被子裏,悄悄抹了把眼淚。

許願突然轉過身,睜開眼,在一片黑暗裏伸手從被子裏把江馳撈出來:“別悶在被子裏,一會兒把人家床單打濕了。”

江馳一驚:“你沒睡?”

“睡了,”許願閉着眼,将人薅在臂彎裏,順帶掖了掖被子,“你一說話,我就醒了,聽見你在哭,就起來看看。”

江馳臉貼着許願脖子,“哦”了一聲:“對不起,我不知道會吵醒你。”

“我本來也沒睡着,”許願用拇指擦掉江馳臉上的幾縷淚水,嗓音暗啞,放慢語速耐心哄道,“很少跟戰友在一塊兒睡覺吧,我跟你說個好玩的。知道魔鬼周嗎,那是我二十多歲的時候,省裏組織了一場軍警聯合實訓,訓練地點在荒郊野外,當時跟我一隊的有特警,也有現役軍人,隊長是特種兵狙擊手,夜裏我就睡在他旁邊,半夜,他突然大喊了一聲‘緊急集合’,于是全隊15個人全都從帳篷裏翻出來,隊列都整好了,再一看,隊長還睡着,你猜為什麽?”

江馳半阖着眼:“為什麽?”

“因為當時帶我的那個隊長在說夢話。”許願笑了笑,有節奏地輕拍江馳後背。

江馳眼角還挂着淚,卻撲哧笑出聲來。

“好了,別難過,小輝哥肯定也不想你這樣,”許願一邊拍着人的背,一邊說,“眼淚收收,男子漢大丈夫的,快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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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願把人當個小孩哄,好不容易把江馳忽悠睡着了,自己卻一時半會兒沒了困意。

他在黑暗中睜着眼,右手還在江馳背上輕輕拍着,眼底卻浮現出一抹深沉。

他自己又何嘗不想哭,說實話他也挺想哭的,也想跟家人朋友什麽的耍個脾氣。但轉念一想,他都這個年紀了,要他當着年輕下屬的面流淚,實在是難于上青天。他習慣于将自己擺在長者的位置上,江馳年紀小,在他那裏有特權,可以哭可以鬧,因為他不僅是江馳的上司,他還是江馳的戰友,他甚至是江馳的家人,是兄長,是依靠一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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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願想,戰友,就是可以為了你用胸膛去對抗槍口的人。

而家人,是可以在你難過、迷茫的時候,抱着你說,“別想了,快睡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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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願閉上眼,把這些天發生的事情在腦子裏粗略地過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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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許願沒回過家,他一直在給東狼當小弟,本以為能窺破點什麽跟新型毒品有關聯的東西,誰知道東狼竟然是個實打實的二百五,這兩天到處吆喝着上館子,實際是給自己的新女朋友補一個完美的生日趴。

他們這群小弟要挨個兒過去給大哥敬酒,然後挨個兒湊到大哥的新女朋友面前喊嫂子。

豆蔻是個二十多歲的女孩兒,說話聲音格外柔軟動聽,但卻老喜歡噴一身刺鼻的香水,塗大紅色的指甲,特別有架子。

許願給人當了兩回跑腿的,第一次,豆蔻說渴,要喝霸王餐廳的招牌奶茶,還要吃那裏的招牌蛋糕。東狼四下掃了一眼,指着許願:“花兒,你是新人,給你個表現的機會。”

霸王餐廳與合歡酒樓隔了整整六條街,東狼不讓他開車,瞟他一眼:“走路去,走路回。”

許願只好揣着口袋裏僅剩的一百塊錢,冒着寒風跑過去,要不是他之前在警校的體測成績名列前茅,他大概跑到半途就要累癱了。霸王餐廳他很少去,不是因為沒時間去,而是因為沒錢,消費不起。

他咬咬牙,心道:老子前任現任都沒這待遇,豆蔻這便宜占得也太妙了。

後來奶茶和蛋糕都送到了豆蔻的手上,豆蔻喝了奶茶,蛋糕卻只嘗了兩口,一會兒便叫着吃飽了,不吃了。

那蛋糕被東狼“賞賜”給了手下的小弟,東狼擡擡手把他們幾個招呼過來,指着眼前被吃了一半的蛋糕,道:“豆蔻不要了,你們分了得了。”

沒有勺子,只有一個蛋糕盤,這意思是讓他們用手抓着吃,頗有幾分狗眼看人低的感覺。許願盯着眼前的蛋糕,阿岩同他對視一眼。

“吃啊,怎麽不吃?”東狼慢條斯理地看着他們,“嫌棄?”

其他人一動不動,這些人都是東狼的心腹,大概是知道東狼這麽做是為了讓花二丢臉,所以都沒有動作,等着看花二的好戲,一時之間竟然沒人說話。

只有阿岩。

阿岩這個傻缺把花二當成了自己的兄弟,因為花二是花大姐的弟弟,花大姐是洪西市逃難過來的,雖然一朝虎落平陽,但是聽東狼說這個花大姐手裏有批貨,很值錢。所以阿岩秉着日後花二若能成事必然帶自己一起飛黃騰達的心理,他這些天都有意無意想跟花家姐弟搞好關系。

“沒有!”阿岩突然上前一步,自以為很帥地深吸一口氣,當了領頭羊,蹲下來,抓着蛋糕就往嘴裏塞,臉頰兩側糊滿了奶油,“好吃!”

東狼顯然是愣了半秒,于是哈哈笑了兩聲,視線從阿岩轉移到了許願身上,拍手:“我說花兒,剛來兩天,就這麽有人緣啊?還是說你有什麽特殊魅力,能把阿岩這混小子蠱惑了去?”

雖然是玩笑,但許願背後突然一涼,對上東狼視線,總覺得透過那道狹窄悠長的光,能窺見來自東狼打心底裏的懷疑一般。

懷疑自己動機不純,拉攏阿岩?

還是說,懷疑自己的身份?

許願杵在原地,一動不動。最後是阿岩擡起頭,用滿是奶油的髒手猛地向下拽了一把許願皮衣的衣角:“花兒,你快吃啊,狼哥請咱們吃飯呢。”

他的眼神充滿了憐憫與暗示,似乎企圖讓許願配合自己。

許願皺了皺眉,蹲了下去。

伸手去拿蛋糕盤裏所剩無幾的一點殘渣,看了阿岩一眼,遲疑半秒,一把将那些殘渣全部塞進嘴裏,吭哧吭哧嚼着,幹巴巴的蛋糕混着甜膩的奶油,許願猛地往下咽,差點噎死自己。而後他抹了把嘴角沾着的蛋糕渣,朝東狼谄媚一笑。

他這個人辦事很幹脆。東狼看他表現,眼底掠過一絲意外。

“诶,你不能浪費糧食啊花兒,”東狼很快便開始在許願身上找茬兒,擡腳踩住許願右手,眼神看向地上的蛋糕盤,逗狗似的,“這蛋糕多貴,掏的還是你自己的錢,你不心疼,老子都要替你心疼。”

許願看了東狼一眼。

什麽也沒說,許願就這麽當着所有人的面端起蛋糕盤,把剩下的那點奶油也舔了個幹淨。最後蛋糕盤被他“哐當”一聲撇在地上,他有點倔強又有點洋洋得意地擡頭,舔了舔嘴唇:“貴總有貴的道理,連盤子都這麽香。”

表忠心了。

但東狼卻嫌棄地看了他一眼,大概覺得花二是個鄉巴佬。

于是東狼眼底一閃而過的狠勁兒轉變成平和,借着酒勁兒提溜起花二後脖頸,一路把人拽上酒桌,哈哈大笑:“大丈夫能屈能伸,你,不錯。”

四周嘈雜,酒桌上人多。

“是個能幹大事的!”東狼扯着嗓子猛地一拍許願胸脯,瞪着眼,粗犷道,“幹了,以後你就在我手下做事,錢呢,少不了你的那一份。”

合着方才是試探花二。

于是許願握着酒杯,一飲而盡。嗓子被灼燒得火辣一片,他紅着雙眼,揚了揚手裏的空酒杯:“我幹了。”

東狼很滿意,許願又陪他喝了二兩白的,東狼一邊打着酒嗝一邊哈哈猛拍許願後背,笑他不會喝酒。之後大家都嗨了,醉得分不清東西南北,直到後半夜才堪堪散了場。

許願趴在酒桌上,朦胧間透過眼前人觥籌交錯的身影,不自覺嘿嘿笑了兩聲。

他這人啊,喝多了就愛想東想西,零零散散的片段一點點在腦子裏回放。

他自念警校開始就沒怎麽碰過酒,警校裏紀律抓得嚴格,有督察,他們這些學生平時連走路都端端正正的,生怕一會兒一轉頭就被督察叫住。唯一一次醉得特別慘是在寒假的時候,他跟幾個同鄉出去放飛自我,一不留神嗨過了頭,他那時還借着醉意給下鋪的同學取外號。

後來他參加工作,大多時候沒有私人時間,一心撲在了工作上。別人都愛跟領導吃飯,但是他不願意,他不太喜歡給別人敬酒,而且他這人骨子裏很倔,升銜也好、調崗也好、往上升職也好,無論什麽東西都必須得是自己靠實力靠本事拼下來,那才叫自己的,不然他受之有愧,會良心不安一輩子。

檢察院的付悅是他前女友,那時候還因為觀念不合而調侃過他,付悅的爸爸是做生意的,早年經商賺了很多錢,許願那時候很窮,他不敢跟付悅說結婚的事,付悅也從來不主動跟他提起。有時候兩人吵架,多半是為了工資,付悅恨鐵不成鋼,總是說許願太木了,一點都不知道變通,要不是真有實力擺在那兒,估計一輩子也就在派出所了。然後許願會拍拍她的頭,哄她,你別嫌棄我啊,工資都交給你,我賺了錢一定給你買鑽戒。

那時候的許願還有點理想主義,總覺得只要兩個人是真心喜歡,那一定能走到結婚那一步。付悅之前想親他,說這是每個情侶都會做的事,他想了想,覺得不合适,他跟付悅說,不行,我們還沒結婚,我不會親你的,也不會碰你,萬一你跟我分手,我要是親你,我就成了罪人。

付悅白他一眼:我看你就是不喜歡我。

後來的某一天付悅突然跟他撕破了臉,說分手,以後兩人除了工作上必要的交流,都別再來往了。許願挽留她,她搖搖頭,說,你不懂感情,就像個木頭人,我在你身上付出的永遠得不到回應,還是分手吧。許願點點頭,跟她道歉,然後放任付悅離開。

他看得很開,甚至覺得付悅讨厭自己、跟自己提分手是好事——萬一哪天自己出任務就再也回不來了,付悅起碼心裏不至于那麽難過。而且自己只跟付悅牽過手,除了牽手之外就沒有幹什麽越界的事,以後付悅嫁人就不會太麻煩。

......他人生四分之一的時間都處在颠簸當中,過了好多年,馮局笑他這麽大了還不成家,他一句話堵死馮局:我不想讓我以後遇到的那個人每天擔驚受怕。

“花兒,你醉了。”阿岩拍了拍他。

“嗯。”許願回過神,想站起來,阿岩眼疾手快将他扶住,跟東狼打了聲招呼,叫上幾個朋友把他架走。

東狼明明自己也醉得不輕,卻在一邊指着他哈哈大笑:“卧槽,你這破酒量也太差了吧!”

許願整個人都快要虛脫,喝斷了片,只記得半夜的時候吐過一次,阿岩就在隔壁,聽見動靜跑進來,連拖帶拽把他弄進了浴室,擦身子,換衣服,獻殷勤比誰都積極。甚至在他房間裏呆了一夜,鬼知道許願第二天早上醒來看見阿岩近在咫尺的臉被吓得有多慘,還以為自己昨晚幹了什麽對不起人的事,臉色瞬間變了又變,差點當場給阿岩跪下來磕頭認錯。

阿岩看着他,哈哈大笑:“花兒你真可愛!沒什麽的,我昨晚太困了,忍不住,就在你床邊趴了一下。”

阿岩守了許願一個晚上,好像還挺開心的,也不知道為什麽。

許願清醒過來之後,東狼又開始找他,讓他跟着一起去夜場蹦迪,美其名曰見世面,實際上是跟幾個下線接頭。

似乎一夜之間,他迷迷糊糊就混成了東狼身邊的紅人,之後的幾天都跟在人身後跑來跑去,不是喝酒就是跟着人耀武揚威,要不是為了任務,許願早不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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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雨夾雪越下越大。

許願終于有了點困意,不自覺又把江馳摟緊了點,把每個有可能透風的空隙都捂得嚴嚴實實。江馳大約也是頭一次被人這樣珍惜,一整晚都沒再醒過,似乎對許願這個便宜隊長放下了所有的戒備,連那一點點不安和自卑,都演變成了對戰友、對家人、對兄長百分之百的信任和依賴。

旅店的被子太薄,江馳以前在緬北受過很多傷,天氣潮濕的時候會難受。起初許願并不知道,還是那回江馳在永安新區惹完事之後被他拉上摩托車載回家才明白過來。許願嘴上沒說什麽,那天夜裏卻悄悄翻出暖寶寶貼在江馳身上,在江馳醒來之前又悄悄撤下去。

許願想,那是他們第一次有比上下屬更親密的交集。

這些江馳都不知道。

許願也不想讓他知道。

而那包從江馳口袋裏掉出來的毒品,至今還鎖在許願家的抽屜裏,等着哪天重見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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