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章

第 79 章

江馳從看守所出來之後開車去了趟市局,局裏同往常一樣,唯一的區別大約就是,隊長不在,他去食堂窗口打飯都不覺得香。

食堂已經沒有雞枞湯了,市面上也再難見到,要吃雞枞得等到來年。

江馳草草吃完飯便下了樓,路經男廁所的時候偶然瞥見一個身影。

男廁所裏間的小便池最近壞了,正等人來修,這段時間一直沒人去那邊,隊裏的男同志要麽在外間毫不避諱地脫了褲子就上,要麽再往下走兩層去二樓的廁所。

但是今天,裏間的門掩着,方才一個人影從那兒閃過去,被江馳看了個正着。

他直覺那兒有什麽東西,于是信步走過去,一把推開裏間的門。

裏面人吓了一跳,轉過身來看他,臉上擠出一個十分勉強的笑來:“小江哥。”

“你在這兒幹什麽,”江馳微微抿唇,“哦,錢哥你剛回來不知道,這兒的小便池壞了有段時間了,上廁所的話......去二樓。”

錢铮面色有些尴尬,一邊把手機往褲帶裏放,一邊解釋道:“原來是這樣,我還真不知道,我這前腳從外邊兒跟朋友吃飯回來,差一點就在這兒解決了,謝謝啊。”

江馳一只手摁住門,攔住了他的去路,目光往下,表情戲谑地看着錢铮遮遮掩掩的手:“錢哥,剛打電話呢?”

“啊,是,剛打完,”錢铮憨厚地笑笑,解釋道,“這不是最近剛期末考完嘛,我跟孩子班主任了解一下學習情況。”

“挺關心小姑娘的,”江馳依舊堵在門邊,“說到這個,之前周善一案剛剛起步的時候你中途退出了調查,隊長借給你錢應急,你還記得嗎。”

錢铮愣了愣,木讷道:“我已經還清了啊。”

江馳低頭,含蓄笑笑,又擡眼望向他:“啧,看我這記性,我本想替隊長問問的——對了,小姑娘頭上的傷恢複得不錯吧,有沒有落下什麽後遺症?”

錢铮笑得更加樸實:“沒有沒有,還得是你們關心,一切都挺好的,放心吧啊。”

江馳不語,随後錢铮又道:“哎喲,小江哥你別堵門邊,我那什麽......”

“尿急?”江馳眼眸含笑。

“對對對。”錢铮一臉老實。

随後江馳讓開一條道,似乎是為了證明自己的确尿急,于是錢铮走得飛快,幾乎是頭也不回地消失在江馳的視線盡頭。

而江馳目光愈發深沉,薄唇抿着,衣擺下的手微微攥緊。

這一帶沒有監控,早年馮局不讓隊裏的年輕警察養成抽煙的壞習慣,讓人把攝像頭安得到處都是,這幫年輕人回回抽煙回回被抓,許願幹脆帶頭把食堂男廁所旁邊的攝像頭拆了,之後大家都在這兒消遣。

後來許願當上副隊,翅膀硬了,當着馮局的面抽煙,厚着臉皮。

升了職級,馮局哪裏還好意思再抓着抽煙這毛病教訓許願,索性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久而久之,跟着許願的那幫人膽子也大了起來,好的不學,偏偏撿着許願走到哪兒煙就抽到哪兒這個壞毛病學了去。

沒監控的弊病,那就是無論什麽人在這兒幹了什麽,都沒有人知道。

江馳一拳砸在門板上,門板發出沉悶的響聲。

敵人在明警方在暗,許願随時面臨着暴露的風險,販子那邊随時都能弄死許願,警方內部又開始懷疑他,今天可以丢一封檢舉信給紀委讓人來家裏翻箱倒櫃,明天呢,明天是不是就有人要給許願戴上一頂勾結毒販的帽子了,順帶着把江馳也拉下水。

好一記一箭雙雕。

這其中到底是誰的手筆至今還未明晰。

“誰都不可信,”江馳背靠着門板,“我只相信我的隊長,這背後絕對有人想害他。”

而且想害他的那個人,就在他們自己人裏面。

江馳一早就覺得錢铮不對勁,尤其是在之前許願屋裏翻出新型毒品,俞隊揚言要報上級處分許願的時候。

......

為什麽錢铮當時辦案辦到一半就跑了,女兒出事固然可以理解,但是直到周善一案結案之後才姍姍來遲,有些不太像一個警察該有的作風。

為什麽在胡老三被抓獲之後,許願當初把錢铮單獨派出去跑外勤,一方面是為了跟底下鄉鎮派出所配合調查線索,另一方面呢,難道隊長是不願意讓錢铮留在身邊?

那為什麽錢铮又要趕在新型毒品從許願屋裏翻出來的節骨眼兒上、趕在新型毒品摸排找到方向的節骨眼兒上、趕在過不多久就能把老虎之流一網打盡的節骨眼兒上回來。

江馳閉上眼,又想起自己坐在電腦前編輯文檔的時候,錢铮就在一旁看着,琢磨着跟自己打聽點兒什麽東西,後來被突然冒出來的王輝打斷了。

長期卧底培養出來的看人習慣告訴江馳,錢铮這裏頭,應該有什麽事情。

江馳突然起身,到洗手池邊接水洗了把臉,随意甩幹水珠,擡腿便往樓上支隊長辦公室跑。

.

“調查錢铮?不可能,這件事情我不同意。”俞隊從電腦後擡起頭,冷冷地看着江馳,手邊正在處理的文件“啪”一聲摔在桌上。

江馳站在辦公桌前,眼眸微垂,死死攥着拳頭。

他不卑不亢地擡眸,對上俞敏刀一般的視線:“他有問題,而且問題很大。”

“證據呢,執法辦案講求一個證據,你學都上到狗肚子裏去了?”俞敏質問道。

“不去調查哪裏來的證據,”江馳拳頭攥得更緊,“錢铮這個人不能留,他——”

俞敏厲聲打斷:“他是我老戰友!你想參錢铮一本,起碼也得先調查清楚他曾經的功績吧。”

江馳眼眸暗了暗:“許願也是我的戰友!”

辦公室霎時安靜下來,俞敏被江馳氣得不行,臉色更加淩厲,默不作聲地看着他。

“如果非要論功行事的話,”江馳聲音緩了下來,“我曾在緬北為追查犯罪分子心甘情願卧底數年,棍棒加身煙熏火烤剝皮扒骨我都沒有一次退縮,任務成功被接回國,為了保密,我的檔案比自己的臉都幹淨,獎項和慰問與我毫不沾邊。”

俞敏唇邊的皺紋動了動,眸間劃過一絲柔軟,頃刻間又變得淩厲:“身為緝毒警察,這是你的使命,也是你該做的。”

江馳繼續道:“不是您說論功行事嗎,我的付出難道還不值得您一句同意調查?”

俞敏看着眼前的功勳警察,第一次有了接不上話的感覺。

她道:“你的功績值得被人肯定,但是,錢铮,絕對沒有任何問題。”

“你有什麽證據證明他一定有問題。”她問江馳。

“您也沒有證據證明他一定沒問題。”

俞敏厲聲道:“你什麽意思!你非要認為錢铮跟毒販有勾結是嗎,你知不知道你這種話往重了說是要丢飯碗的!”

江馳淡然道:“錢铮是您戰友,同您一起出生入死;但許願也是我的戰友,我們一起辦案一起處理雜亂的線索,他是我的隊長,是我的家人,他卧底之前我看過他的後背......”

他頓了頓,又道:“滿身都是以前出任務留下的疤。您一句話就否定了他這些年的貢獻,您又是什麽意思呢。如今隊長親自去東狼身邊卧底,能不能活着回來都是個未知數,這種時候有人想咬他一口,您為什麽不跟那個咬他的人說,誣陷是要丢飯碗的。”

他邏輯很清晰,倒叫俞敏一時語塞。

她的确看不太順眼許願,也沒想到江馳會為了許願特意上來找她。

俞敏道:“你為了這件事上來找罵,也算是局裏第一人了。”

江馳雙手撐着辦公桌的桌面,繼續說道:“您應該也知道隊長的雙親也是緝毒戰線上的烈士吧。現在隊長沒有家人,我就是他的家人,有人誣陷他,我就要站出來給他申冤給他鳴不平,這不是找罵,這是尋求公平正義。“

俞敏被他這番說辭逗得一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信誓旦旦說錢铮有問題。錢铮是我的老戰友,許願是我的副手,雖然平時相看兩相厭,但要真出了事兒我也不會坐視不理——手心手背都是肉,你想讓我難做?”

江馳回她以微笑:“那您可以和我賭一把。”

“賭什麽?”

“就賭,錢铮到底幹不幹淨。”

俞敏起身,微微擡眸與他平視:“哦?”

江馳道:“如果錢铮不幹淨,那就該怎麽處分怎麽處分;如果我的判斷出現失誤......”

“就怎麽樣?”

“那我自覺引咎辭職,”江馳定定地看着他,“今生今世,再也不踏足公安事業半步。”

.

風從窗邊掠過,捎來一片落葉,微微泛黃。

江馳自辦公室出來,看了眼排班表,問了王輝才知道,錢铮又和人換班了,換的晚班。

“他怎麽這幾天老是換班?”張姐在一旁翻了幾下排班,“雖然說錢哥人挺好的吧,但這個班以後我怎麽排啊,頭大。”

江馳看了王輝一眼:“錢哥找你換班,你每次都答應了?”

王輝點頭,下巴往法醫處那邊挑了挑:“喏,還不是小哥,這段時間法醫那邊好像挺忙的,分局刑偵大隊報上來幾起案子,屍體全給運來這兒了,小哥每天加班加點驗屍,不熬通宵不罷休,我怕他這麽拼把自己玩死,所以跟錢哥換了班,留下來陪他。”

江馳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王輝見他神色不對,便問:“怎麽了?這樣排班......沒什麽問題吧。”

“沒問題,就算有問題我也看不出來,你得問你張姐,”江馳笑笑,揚了揚手裏隊長的車鑰匙,“我先走了,有事電話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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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行駛至三裏橋小區附近的時候,江馳突然急剎。

他往後視鏡看去,卻什麽也看不見,但同時他又敢百分之百肯定方才一直有一輛車用不急不緩的速度跟在自己身後。他聽覺還算靈敏,在早便過了晚高峰、空無一人的街道上,能聽見那輛車走走停停時急剎或變速的聲音。

對方的車技和反偵查能力還算不錯,這麽快就銷聲匿跡了。

江馳看了看油量,索性悠哉游哉地開着車繞了市區一圈,最後在合歡酒樓不遠處的小吃街旁停下。

自從上次醫院一別之後便沒有與隊長見面了,不知道隊長那邊的情況怎麽樣。

他那天本想去再看看隊長,人趕到醫院之後逮着護士一問才知道,病人在他來的前一小時剛剛辦完出院。

“其實本來應該靜養的,不然容易留後遺症,”江馳拍了拍自己開出來的隊長那輛破大衆的引擎蓋,自言自語,“你說你就算再休息幾天也無所謂啊,反正新型毒品摸排速度本來就快不得,再休息幾天,也好過你一出院就挨東狼揍。”

說着他自己笑起來。

突然有人一把蒙住他眼睛,江馳心下一驚,條件反射揮拳過去,狠狠砸在那人腹部。

身後那人忍不住悶哼,抱他更緊。

江馳眉心一凜,掰着那人的手腕狠勁兒往車上掼,後背死死抵在那人胸前,擡腳便往後踹。

“咳......停,”那人不住嗆咳,“停手。”

“你......”江馳側頭去看,猛然愣住,“隊——”

許願嘴唇發白,含笑看着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噓,我好不容易才出來的,可不想再被打了。”

“你那邊現在是什麽情況?有沒有事,他們把你怎麽樣了?”江馳着急起來,一着急就亂了自己的陣腳。

許願搖了搖頭,靠在車門邊喘了幾口氣,擡起左臂:“扶我一把,你剛撞得我......有點疼。”

那幾拳直接撞在剛被那黑心醫生取子彈的傷口上,還有兩拳砸在了腹部,要不是許願扛揍,換個身體差一點的普通人,江馳那幾下能直接提前送人上西天。

江馳有點愧疚,自然地摟過他半邊身子,費了些勁兒才弄進副駕駛,而後自己也拉開車門上了車,卻不急着打火,而是升起貼了單向膜的車窗。

兩人就坐在車裏,也不急着去哪兒,反正就那麽坐着。

“隊長,哪裏疼,”江馳傾身過去,小心地掰着他的肩膀看,“是我弄的?我不知道你突然過來蒙我眼睛,我......”

許願唇色依然有些白,眉心皺着,額角的汗淌下來。

他意識不清,嘴裏說着有點冷。

江馳立馬拉開許願上身濕了的衣服,扯過車裏的毛毯把人裹住,動作間不小心瞥見許願胸前被血染得透紅的紗布,怒道:“操,你他媽又受傷了?是東狼他們幹的?傷在哪兒我看看!”

江馳給他喂了點水,又把副駕駛的座椅放平讓他躺下去,他才緩過來,微微睜眼。

一睜眼便看見江馳滿眼的怒火和擔憂。

江馳抓住他衣領:“我操,你說句話啊,他媽的你別吓老子!”

但也只是睜了一瞬,許願馬上阖了眼皮,手指摸索着輕輕攥住江馳的小指,溫聲哄道:“江馳啊,小江馳,別鬧,讓我睡會兒......乖。”

“好,你睡,那我帶你回家去,到了就叫你。”江馳沉聲道,眼底劃過一絲不悅,握着方向盤的手指節泛白,看樣子确實是生氣了。

不去想東狼的事情,也不管許願身邊有沒有東狼安排的眼線,他現在只想帶隊長回家。

他自己都沒發現自己剛剛的眼神有多陰暗,好像下一秒就能把所有對隊長不利的人,例如東狼老虎之流,統統殺光似的。或許是這段時間被隊長包容得太狠了,連他都快忘了自己剛來時的性格——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雖遠必誅。

有太多事情交織在一起,許願對自己有所保留,江馳明白。他寧可相信許願的有所保留是有苦衷的,就像當初江馳自己去緬北卧底的時候也對自己的單項聯絡人隐瞞不告一樣。

過減速帶的時候車輛颠簸一下,許願睡着,傷口被颠得疼,輕輕哼了一聲。或許是因為在最信任的人身邊可以不用逞強,英雄才願意卸下強大的盔甲,露出和普通人一樣的脆弱一面。

江馳溫和地看過去,而後在三裏橋小區後門處靠邊停車,下車之後關上車門,繞到另一邊的副駕駛處,拉開門,往裏探着身子,把座椅調回原來的角度。

有這調座椅的時間,許願也慢慢醒了,正要扶着車門門框自己下去,卻被江馳按住。

“怎麽了?”他問。

“你傷口還疼,我抱你上去,”江馳說,或許是怕許願不相信,他又加了一句,“不就是八十多公斤麽,我抱得動,好歹老子也是緬北卧底回來的,就是三個你老子也能抱得動。”

許願噗呲發笑,笑到一半吸進空氣反而把自己嗆了個半死,江馳一臉無奈地給他順氣。

“你他媽要不要我抱!”江馳吼他。

“行行行,你抱你抱你抱。”許願喘了幾下後無奈張開雙手,順從地環住江馳脖子。

江馳一手穿過他膝彎,一手護着他腰背,将他抱出了車,順便用腳關了車門。

抱隊長上樓的感覺很新奇,也很溫馨。隊長就在自己懷裏,噴出的氣息灑在自己脖子上,熱熱的,上樓的時候隊長怕自己抱不動摔下去,緊緊貼着自己,那種感覺讓江馳第一次有了一種名為保護欲的東西。

在家門口停下的時候,江馳抱着隊長,隊長拿着鑰匙開門。

“隊長。”江馳喚他。

“幹什麽?”

“以後我一直抱你呗,咱家沒有電梯房,你省得走路了。”江馳說。

許願滿腦門黑線:“滾吧。”

然後兩人對視不到兩秒,都哈哈笑起來。

許願笑夠了,率先開口:“一會兒想吃什麽,我來做。”

江馳一路把許願從玄關抱到房間,把人放在床上靠好,才道:“今天不用隊長下廚,你是傷員,我照顧你。”

“你會做飯?”許願新奇地看着他。

“不會,”江馳在床沿坐着,給他錘腿,“但我可以學啊,你教我。”

許願擡了擡酸痛的左臂,江馳只看一眼便聽話地爬上床,任由隊長把自己當成抱枕。兩人依偎着坐,很久沒有說話,許願左臂環着江馳,傷口隐隐跳痛,下巴擱在江馳腦袋上,閉着眼睛快要睡着。

想起正事,江馳忽然出聲:“隊長,你那邊現在是什麽情況?”

“一切都好,”許願睜開眼,把江馳往上拖了拖,繼續當抱枕,“但是有件事你必須留意。”

“什麽?”

許願聲音沉悶:“我上次是不是跟你說局裏有人不幹淨?那時候我還不敢确定,不敢貿然告訴你,但是現在我弄清楚了。”

江馳打斷:“是錢铮嗎。”

“你也看出來了是吧,那會兒他說女兒出事要申請退出周善案偵破組的時候我就已經注意到了,結案之後他歸隊,我晾了他一段時間,之後讓他去湖柳縣出差,順便幫忙留意胡老三的往事——是我太大意,當時就該再狠心一點,任何跟新型毒品有關的事都不讓他接觸。”

許願思索很久還是沒有把今天見到錢铮跟着王書記吃飯的事說出去。

現在還不是該說這種事的時候。

江馳撐着下巴,依舊被許願環抱着,沒有懷疑許願的話:“現在說馬後炮已經晚了。不過當時我們誰也沒有對自己人起過疑心,你是最先留意到的,但竟然就那麽放任他跟販子接觸,我是該說隊長聰明還是該說隊長蠢呢。”

“我蠢,所以現在亡羊補牢來了,”許願放開江馳,讓他與自己面對面,“近期不要給他安排牽涉到新型毒品的事情,實在不行就把他‘發配’到分局去,正好城東分局刑偵大隊的積案還沒清,讓錢铮代表市局過去督導,便宜他了。”

“隊長,”江馳眼眸沉了沉,“但我已經告訴俞隊了。”

“你瘋了你告訴俞隊?不怕她罵你?”許願一愣,曲起手指敲了敲江馳腦袋。

江馳攥住許願還沒來得及收回去的手,認真道:“我争取過,她說她願意跟我打賭,賭錢铮到底幹不幹淨。如果錢铮如我所言确實出賣了警方,那就交給紀委走程序;如果錢铮是清白的,那我就引咎辭職,從此再也不涉足公安事業。”

“你不是能說出這種話的人,”許願聲音微沉,“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局裏發生了什麽事。”

江馳緊緊盯着許願,語氣也跟着冷下來:“之前我從張喜鵲那裏順來一包新型毒品的分散包,這件事只有你和我清楚,後來你把它鎖在抽屜裏,說等張喜鵲被抓獲歸案之後就把來龍去脈全部上報組織。”

“嗯。”許願颔首。

“這件事,被有心人拿去惡意歪曲,說你堂堂副支隊長私下勾結毒販,窩□□品,”江馳吸了口涼氣,“那話說得特別難聽,甚至檢舉到了紀委面前。但你不是這種人,那包毒品背後的真相我卻不能說得太早——之後我靜下心來把我來到這兒開始留意到的一切都想了一遍,包括我們調查周善案的瓶頸時期,孫大強捅進檢察院的舉報信。”

許願接過他話茬兒:“孫大強只是個馬仔,他不可能有那種手段和那種膽量,膽大到能去檢舉一個正在經辦他上線案子的警察,更何況他那封所謂的舉報信,裏頭幾乎沒有可供查證的信息,擺明了是想阻撓警察辦案的腳步。”

“你不覺得這樣的手段很管用嗎,”江馳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接着說,“孫大強拖住了我,是因為當時檢察院的介入,但檢察院調查清楚之後表明我是被誣陷的;現在暗地裏有人想捅你一刀,試想如果他的這一刀成功了,你會怎麽樣?”

“被局裏勒令終止卧底任務,回去配合調查,估計也跟你一樣,調查完了沒問題,可以,放人,”許願笑了兩聲,搖搖頭,“這手段玩得真厲害,當初就算你因為配合調查無法參與周善案的偵破,也不會導致整個事态發生改變,頂多是結案的時間延後一點;但要是現在我真的中止卧底任務,回去配合幾天無關痛癢的調查,那我們針對老虎作出的所有努力和部署都是白費力氣。”

江馳點點頭:“那包東西被檢測出同新型毒品一致成分的時候,俞隊說什麽也要把你召回,還要開會讨論是否免除你副支隊長的職務。”

“你是因為這個,才跟俞隊下賭注的吧。”許願笑道。

“......是又怎麽樣,”江馳緊盯着他,“俞隊可以保護錢铮,我就不能替你說句公道話了?”

許願被江馳盯得難受,卻也不能再說什麽,只是嘆了口氣,掐了把江馳的臉:“錢哥好歹是長輩,他跟俞隊和馮局曾經一塊兒出生入死。你這樣先斬後奏,把俞隊和馮局的面子往哪兒擱。起碼先讓他三分再出手也不遲啊,反正他那種等級的內奸頂多禍害禍害我,對整個案子的走向不會有太大威脅——畢竟俞隊再怎麽為姓錢的開脫,馮局他老人家也不會因為那種毫無根據的事情就随随便便把我這當卧底的給召回來。”

“是這個道理,但是隊長,你太嘴硬心軟了,不夠果斷。”江馳大着膽子評價道。

“不是嘴硬心軟,我原本是想着等我端掉了老虎的巢穴,回頭再整治錢铮的,”許願似笑非笑,“我的狠勁兒在後頭,這叫讓他三分,來日我加倍奉還,這叫‘不是不報,時候未到’。但是......你把這活兒一搶,我就沒用武之地了。”

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事,需要慢慢去捋,逐條分析,才能還原整個事件的真相。

新型毒品的摸排已經更進一步,他們相信警方會獲得最終的勝利。

.

窗沒關嚴,風探進窗棂,把窗簾吹得微微晃動。

江馳下床,許願也跟着要下去,被江馳一頭按進被子裏。

“不是說我教你怎麽做飯嗎,”許願看着江馳在房間走來走去的身影直發笑,“找什麽呢這麽仔細,連隊長都不搭理了?”

“閉嘴,”江馳弄來一個藥箱,随手放在床邊,“轉過去,背對着我,把衣服脫掉。”

許願含笑看着他:“不洗澡怎麽上藥。”

江馳挨着他坐下,把小太陽暖爐往他那邊轉了轉:“你那傷口能碰水嗎。”

“不能,但我總不能不洗澡吧,我堂堂副支隊長......”

“得得得得,少說兩句啊,”江馳一手護着他腰背一手撈他兩腿,笑眯眯說,“隊長,今天你讓我管着你一回,我這就抱你去衛生間。”

許願嘴上說不身體卻誠實,雙手環上自家下屬的脖子:“我是傷在胸口又不是殘了腿,用不着你這麽精心呵護。”

江馳在衛生間門口停了停,溫和道:“用得着,我愛護我自己的隊長,天經地義。”

許願很不厚道地笑出聲。

一米九的高個子挨着一米八的江馳,果然是老臉厚皮了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

“隊長,冷不冷,我給你溫度打高點兒。”

“好。”

“閉眼,等會兒泡沫進眼睛了。”

“進就進呗......小江馳,我發現你比我會照顧人。”

“我只會照顧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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