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煙吻

第29章 煙吻

許意闌也沒想到, 她抱着僥幸心理撒了個謊,想要博取哥哥的一些同情和憐憫、甚至是偷偷出差不告訴她的愧疚,結果這麽快就被揭穿。

許意闌半個身體撐着玻璃門, 門有些沉,她一直沒完全推開。她的行李箱還在外面, 雨傘也剛收起來, 能感覺淅淅瀝瀝的雨滴拍在了她的後背上。

門口的應侍生見狀,眼疾手快地幫忙拉開門,許意闌才得以進來。

可她其實一點兒都不想進來。

此刻的她進退維谷, 還不如壓根沒進來,沒撞見梁秉詞, 這樣他找她算賬的時候, 頂多被安上一頂不聽話到處亂跑的帽子。

許意闌在男人的審視下,邁着小步,拉着濕漉漉的行李箱,踱步走到他面前。

“哥哥。”

梁秉詞視線在她身上停留兩秒,立刻離開。

他對着咖啡廳角落還在找人的陳轍招了招手,又禮貌地跟服務生道謝, 說人找到了, 麻煩他們了。

男人彬彬有禮的樣子, 讓許意闌誤以為他不生氣,拖着行李箱跟在他身後。

倒是陳轍率先打破了平靜,跟她說了今天的第一句話, “許小姐, 把皮箱給我吧。”

許意闌道了聲謝, 撐開傘跟上哥哥的步伐。雨越下越大,地面被沖刷得很幹淨, 能朦胧地倒映出她的身影。

梁秉詞腿長,又刻意冷着她,許意闌追他廢了好大力氣。

“哥哥。”

梁秉詞收傘的動作頓了一下,徑直拉開車門,擡手拂了拂衣服上的褶皺,閉上眼睛假寐。

許意闌悻悻地收起傘,從另一邊爬上車,乖乖地坐在梁秉詞身旁。

梁秉詞雖然閉着眼,但能感覺到女孩兒的呼吸距離他近了一些,伴随着淡淡的清香。

但她礙于剛上車的陳轍,所以和他保持着安全距離。

梁秉詞選擇繼續假裝無動于衷,看看她這個小騙子、小撒謊精能解釋出什麽花樣。

不是說下了飛機沒地方去就找了家咖啡廳?那她怎麽會急匆匆地拖着行李箱趕過來?怎麽會見到他時心虛成那個樣子?

他寵着她,慣着她,知道她一個人來後立刻推開手頭的工作來接她。

而她呢?就這麽肆無忌憚,随意踐踏他的關心嗎?

她拿他當什麽?

當猴耍嗎?

大概過了兩秒,梁秉詞感覺一小股力量伴着車子的發動,輕輕地拽了拽他的衣角。

梁秉詞揉了揉太陽穴,沒睜眼,“有什麽事?說。”

男人的聲音聽不出什麽情緒,但明顯伴着低氣壓。

許意闌拽了拽自己潮乎乎的衣服,“哥哥,有沒有紙巾?”

梁秉詞被她氣的笑出了聲音,他幽幽睜開眼,耷拉着眼皮看她。

他等了半天,就等她解釋自己為什麽說謊。結果她倒是心大,騙人的事一字不提,反而問他要紙巾。

倒是陳轍聽見兩人的對話,伸手遞過一包紙巾給許意闌。

許意闌感激地接過,笑盈盈地說:“謝謝陳轍哥。”

陳轍:“不客氣的。”

梁秉詞聽着兩人的對話,開口問陳轍:“你們很熟?你很關心她?要什麽就給什麽?”

陳轍透過後視鏡看着男人的臉,覺得梁總今天真的剛剛的問題問的莫名其妙,還夾雜着怒氣。

他對許意闌這麽好明明是看在梁秉詞的面子上,若不是因為她是梁秉詞的妹妹,陳轍理都懶得理。

梁秉詞生病的時候,是許意闌陪的床,體貼入微地照顧。許意闌說自己下飛機找不到路的時候,梁秉詞急匆匆地讓他一波放下手中的工作,和他一起開車去接人。若不是因為這些是他親眼所見,他斷然不會愛屋及烏地對許意闌這麽好。

陳轍弄不透這對兄妹的相處模式,但能感覺到梁總在和妹妹生氣,所以只好識時務地回答說:“沒有。”

許意闌看了眼梁秉詞,決定不去招惹他,放慢手腳,輕輕地抽出一張又一張的紙巾擦拭自己的臉頰、脖子和胳膊。

紙巾脫離塑料包裝的聲音在寂靜的車內顯得格外刺耳。

雨越下越大,劇烈地砸在車窗上。

許意闌忍不住偏過頭看着窗外,看着雨水中的南城。

這是她第一次來這座城市,對這裏的一切都懷着新奇感。她又拿出手機看了最近幾天的天氣預報,好在不是連續性降雨,她還能去看看海、看看日出。

梁秉詞偏過頭看着小姑娘的後腦勺,輕哂一聲,她這麽沒心沒肺,倒是還有心情賞雨景,絲毫沒把他放在心上。

還好,車程不長,大概過了二十多分鐘,車停在了酒店的地下停車場。

許意闌生怕哥哥不管她,連忙跟在他身後。

梁秉詞不想理她,讓陳轍帶着她去開一間房。結果許意闌像個狗皮膏藥一樣,緊緊跟着他,一直跟進電梯。

梁秉詞頓住腳步,“沒事回去睡覺,明天我找人給你送回去。”

許意闌說:“我不回去。”

“不回去想幹什麽?”梁秉詞修長的手指按了下電梯,“我可沒空管你。”

“我不用你管。”許意闌小聲嘀咕,“我自己玩兒就好。”

“這地方有什麽好玩兒的?”

南城只是個普通的一線城市,這裏有的東西,北城都有。

許意闌眨着眼說:“有海啊,我還沒見過海呢。你放心吧,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我呆兩天就走。”

梁秉詞有些詫異地看着她,知道她可憐,沒想到連海都沒見過。

“不用上課?”

“我請假,我周一就請假,走正規程序,可不是翹課。”許意闌生怕他抓到她的把柄。

其實她多想了,他沒有無聊到在這種小事上和她斤斤計較。就算是拿這事當她的把柄,也只是逗逗她。

許意闌又小聲補充,“線上找導員審批就行。”

梁秉詞沒說話,等到電梯“滴”的一聲,他才回眸看她。

許意闌亦步亦趨跟着他回了他的房間。

她知道,她得和他解釋自己撒謊的事,順便賣賣慘,畢竟他都生氣了,得哄。

其實不是她不想在車上和他解釋,關鍵是當時陳轍在場。有個外人,有些話她不能說,有些手腳她不能動,這就限制了她的發揮。

她很清晰自己的定位,她和梁秉詞關系到了現在這個暧昧不清的地步,靠的完全是她臉皮厚。

她是臉皮厚,在哥哥面前把卑鄙的手段用盡。可不代表她真的沒臉沒皮,她不想當着陳轍的面被哥哥訓斥教育,不想讓陳轍知道她恬不知恥到要勾引自己的哥哥。

進了套房,梁秉詞坐在沙發上,慵懶地翹起二郎腿,靜靜地等着她解釋。

許意闌站在他面前,因為犯了錯不敢坐下。

“說說吧,為什麽騙人?”梁秉詞先發制人,從煙盒裏磕出一支煙,塞進嘴裏。

他說:“許意闌,我只給你一次說實話的機會。你敢再耍一次那些小心思,立刻從我房間滾出去。”

許意闌雙手扣在一起,湊到他面前,從茶幾上拿起銀質打火機,幫他把煙點上。

梁秉詞垂眸輕笑了下,這樣才乖。

他一手夾着煙,一手示意她解釋。

許意闌抿了下唇,“其實你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剛到一家酒店,在等着辦入住。”

許意闌蹙眉看着他,委屈巴巴地說:“可我真的在機場等了好久,我以為你過一會兒總能看手機的,結果你一直沒看。我又冷又餓手機還快要沒電了,而且胳膊還被人刮傷了。”

梁秉詞挑眉,看着她還故作可憐誇大其詞的樣子,半信半疑地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說。

她這人,編起瞎話來不用打草稿,在他這沒什麽信任度可言。不過他倒是要看看,她肚子裏裝了多少墨水,估計在回酒店的途中一直在組織措辭吧。

許意闌湊到他面前,把胳膊上的刮痕給他看,“那個人好像沒長眼睛,拿着雨傘硬往我胳膊上戳,戳的可疼了。”

梁秉詞斂眸,确實在她白皙的胳膊上看到了一條紅痕。

“哥哥,我真的不是故意騙你的。我只是怕你當時知道我在酒店,你就不來接我了。”許意闌坐在他身邊,“而且,這麽多天沒見你,我都想你了。”

“你想不想我?”

梁秉詞瞥了她一眼,伸出手。

“什麽?”許意闌不解。

“手機。”許意闌不明所以,還是乖乖把包裏的手機遞給他。

梁秉詞按亮屏幕,看了眼還有百分之六十九的電量,這就是她說的手機快要沒電了?

他輕哂一聲,若不是她說手機快要沒電了,他斷然不會那麽焦急地趕了過去,甚至明知道是下雨天,還讓陳轍把車開快一些。

他就是怕他聯系不上她。

她第一次自己出遠門,什麽都不懂,酒店沒定,現金沒帶,一個破手機還弄得快要沒電了。怎麽能讓他不擔心。

可他把她放心上,她卻只會耍些小手段。

梁秉詞把手機舉到她面前,許意闌立刻會意,蔫巴巴地低下頭,一副認錯的姿态。

她有些懊悔,謊說的有點多,她忘了手機電量這件事了。

“手機沒電?”男人低沉着聲音說。

許意闌垂眸,“對不起。”

梁秉詞把手機扔在沙發上,擡手捏着她的下巴,審視着這張令他又愛又恨的小臉,嘲諷着說:“許意闌,這次撒謊忘了打草稿了?”

男人吐着煙圈,煙霧拂在她的臉上,煙味鑽進她的鼻腔。

許意闌被嗆得咳嗽兩聲,認命地吸他的二手煙。

許意闌深吸了一口氣,索性不裝了,實話實說,全盤托出,“對,其實我不止手機有電,我還訂了房間。”她抻着自己的衣擺,抱怨着說,“我連髒衣服都換掉了。可因為你要來接我,我又把這身衣服穿上了。潮乎乎的,一路上難受極了。”

“是我讓你換的?”梁秉詞臉上有些愠色,這事掰扯到現在,她倒是還委屈上了,好像是他拿刀子架在她脖子上逼着她穿濕衣服一樣。

明明是她自作自受,倒弄得他像是罪魁禍首。

“不是。”

“那就別跟我賣慘。”

“我就是在騙你,可以了嗎?”許意闌破罐子破摔地說。

梁秉詞捏住她的下巴,“你很得意?”

許意闌微揚起下巴,“我就是很得意。”她輕笑着,眼尾上揚,像只小狐貍。

“我就是在騙你,你能拿我怎麽辦?”許意闌不怕死地挑釁。

梁秉詞咬緊牙關,欲起身把她趕出去。

這個煩人的小丫頭,說話堵得他一愣一愣的。不過有一點她确實說的對,他能拿她怎麽樣?

像蘇蔓婷一樣,給她扔進雨裏罰站嗎?他舍不得。

他知道,她就是掐準了他舍不得,所以才這麽肆無忌憚的。

梁秉詞拎着她的胳膊,要把她趕走,畢竟眼不見心為淨。

可許意闌先他一步,她一條腿跪在沙發上,雙手撐着他的肩膀,把他按在沙發上。

“哥哥,要不然你打我兩下撒撒氣?或者,你罵我兩句?”

還沒等梁秉詞開口,她又立刻說:“我知道你舍不得罵我。”

其實她還挺喜歡看梁秉詞發怒又克制的隐忍的樣子,讓她特有變态的成就感。

畢竟,把一個冷漠涼薄的男人氣得脾氣外露,不是所有人都有這個本事。

許意闌雙手勾住他的脖子,“哥哥,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保證下次再也不騙人了。”

梁秉詞夾着煙的那只手默默挪開了一些,怕她沒輕沒重,栽到煙頭上去。

許意闌敏銳地察覺到他的小動作,松開了他。梁秉詞前傾着身子要把煙碾在煙灰缸裏,卻被許意闌攔住。

她把着他的胳膊,“我嘗嘗抽煙是什麽感覺。”

說完,立刻吸了一口煙。

她其實一直都很好奇吸煙是什麽感覺,她記得許強活着的時候會習慣性地在晚飯後吸一支煙。有時候從兜裏摸出煙盒,發現煙盒空空,他還會給許意闌錢,讓她瞞着蘇蔓婷偷偷去超市買煙。

許意闌沒吸過煙,不會換氣,煙直接順着呼吸道嗆進了肺裏。

她彎着腰連連咳嗽,想抱怨這煙一點兒都不好抽,卻連話都說不完整。

梁秉詞見她咳出了眼淚,無奈地笑了下,擡手給她拍拍後背順氣。

另一只手奪過那只煙,碾在煙灰缸裏,他斥責着說她:“不學好。”

梁秉詞起身,給她拿了一瓶水。

許意闌接過那瓶水,仰着頭說:“哥哥,你教我抽煙吧。”

梁秉詞睨了她一眼,“不許抽。”

“為什麽?”

“哪有那麽多為什麽?”

他不讓她學,總不可能是想害她。他要是真想害她,略微用用手段,在蘇蔓婷面前“美言”幾句,恐怕她在梁家的日子好過不了。

“那你第一次抽煙的時候挨嗆過嗎?”

梁秉詞輕哂一聲,“你以為我像你這麽笨?”

許意闌皺皺鼻子,撚起他的打火機,重新摸出一支煙點燃。她擡眸看了他一眼,梁秉詞眼神銳利地看着她。

她可真是不聽話,他多說了兩句,她反而越挫越勇。

梁秉詞自以為很了解她,她無非就是叛逆、故意和他唱反調。

可這次,他真的小看她了。

許意闌夾着那根新點燃的煙,張嘴深吸了一口。

她沒有吐氣,直接按着他的肩膀堵住他的唇,強勢地把那口煙渡給他。

梁秉詞被嗆得夠嗆,锢着她的腰把她拉開,低下頭連連咳嗽。

許意闌也沒好到哪去,覺得自己的肺、嘴巴、鼻子沒一出好地方,淚花順着眼尾溢了出來。

可她看到梁秉詞這麽狼狽的樣子,反倒邊咳嗽邊撐着沙發笑。

她笑得開懷,像春日的向日葵。

“你不是說你沒體驗過挨嗆嘛。”許意闌捂着嘴說。

梁秉詞平複了呼吸,犀利的雙眸緊緊盯着她。

他該怎麽形容她,這麽明目張膽,肆無忌憚。

甚至現在,接吻成了她整蠱他的方式。

“許意闌,你是不是欠揍?”

許意闌斂住笑,光速在他的唇畔上印了一吻,她站起來,背着雙手,微彎着腰,和他的呼吸交織在一起,“親過了就不許生氣。”

這話說的,好像他有多喜歡親她似的。梁秉詞輕哂一聲,她倒是會往自己臉上貼金,以為自己是什麽金貴人物,一個吻還能價值千金?

梁秉詞心煩意亂,不想再看見她。

他冷冷地說:“許意闌,你明天就給我滾回去。”

許意闌當沒聽到這句話,她說:“哥哥,我不做你的女朋友也行。你別有壓力,我們這樣,就現在這樣,就很好。”

她對女朋友的身份真沒有那麽大的執念,做個情人,暧昧對象,或者炮.友,都可以。反正她又不愛他,她的目的很簡單,只是想睡到他。

其實許意闌這幾天一直在思考,她以為梁秉詞不見她是因為她上次說做他女朋友給他帶來了壓力。

那她就打消他的顧慮。

梁秉詞明明知道這話對他的含金量,他們只是在一起,沒名沒分,哪怕以後東窗事發,他也可以當個甩手掌櫃,沒必要擔什麽風險。

可他還是有些生氣,氣她這絲毫不在意的态度。怎麽會有女孩子,不在意這些寶貴的東西?

梁秉詞想和她掰扯掰扯這件事。

他不知道蘇蔓婷對她的教育到底是怎麽樣的,不過據他這段時間的觀察,估計她是被放養長大的。爸媽沒好好教育過她,反而又覺得她不成器,只好斥責謾罵懲罰,從而進入惡性循環。

梁秉詞嘆了口氣,想告訴她要自尊自愛,可陳撤卻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陳轍推門而入,對許意闌說:“許小姐,房間開好了,我帶你過去。”

許意闌看了梁秉詞一眼,說好。

兩人離開後,徒留梁秉詞一人坐在沙發上。

他撿起許意闌抽剩下的那半支煙,幹澀地扯扯嘴角。

許意闌,可你知不知道,我很喜歡你。

所以,甚至不願意委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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