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村落被屠

第002章 村落被屠

第二日,一向覺淺的今時月頂着兩個黑眼圈爬起來。

阿奇不知去了哪裏,今時月裏裏外外找了一遍都未曾尋到,她擡頭看了看天邊日色,罷了,她還是先行上山吧,去的晚了,山參可就被其他人挖走了。

給阿奇留了個字條後,今時月便背着籮筐出了門。

隔壁李嫂看見今時月出門,連忙走到她跟前:“月月出門了?今日記得早些回來。”

她說完,見今時月面露疑惑,嗔怪的看着今時月:“你這孩子!連你自己的生辰都忘了?”

今時月這才記起,今日是她年滿十六歲生辰。

李嫂笑着摸了摸今時月的頭,眼底帶着寵溺:“過了這十六歲生辰月月可就是大人了,也是可以談婚論嫁的年紀了,今日可是好日子。”

今時月失笑道:“嫂子,你這也想的太長遠了些。”

“對了嫂子,你可看見了阿奇?”

李嫂:“放心吧,阿奇沒丢,他被王嬸她們叫去幫忙了,咱們村對每個孩子的成年宴可都是極為看重的,等你回來咱們好好慶祝!”

今時月了然的點了點頭:“那行,那我先上山了,我盡早回來,好好品嘗嬸子們的手藝!”

李嫂:“快去吧,悄悄告訴你,除了生辰宴,嫂子王嬸幾個還給你準備了個驚喜。”

今時月好奇道:“什麽驚喜?”

“快去快去,等你回來就知道了。”

今時月被推着向前:“好好好,這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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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頭看到捂嘴偷笑的李嫂,神神秘秘的,更加好奇了……

許是好吃的生辰宴和李嫂所說的驚喜吊着,今時月的動作十分麻利,不出兩個時辰便挖了小半筐參趕到集市。

不知是不是生辰的緣故,今日當真格外幸運,參也賣的十分順遂。

回村的路上,今時月哼着歌,今日賣參時街上十分熱鬧,幾乎每個人都在談論一樁驚人的皇室醜聞。

據說上雲京神庭出了大事,就在昨日夜裏,帝孫伶舟祈在生辰宴上遭人刺殺,沒了性命。帝皇動怒,對那刺客用了搜魂之術,結果那刺客竟是帝皇之子,也就是伶舟祈的親生父親的人。

神庭之中一帝,一王,二帝孫。

也怪不得王上這般有恃無恐,如今最受神帝寵愛的伶舟祈沒了,另一個帝孫先雙腿殘疾,剩下能繼承大統的便只有殺了兒子的王上了。這種為了奪權謀殺親子的醜聞實在勁爆,現場之人衆多,就連神庭也捂不住悠悠重口,短短一夜之間就連雲山鎮這種小地方都傳遍了。

今時月拎着籮筐的步伐輕快,并未受到這王室秘辛的影響。

這些王室奪權之争與他們凡間百姓關系不大,在這王權至上的年代,神帝之位誰來坐,對他們來說結果都一樣。

凡人,平民,始終是最受欺壓的…

今時月到村口時已是未時,太陽正有西下之勢,想到李嫂王嬸她們的手藝,今時月腳步更快了些,阿奇也是第一次參加雲山村的成年宴,等會定要讓他多吃些!

今時月走着走着,腳步慢了下來,察覺一絲不對。

今日村裏為何會這般安靜……

就算今日村裏舉辦她的生辰宴,街上也不可能一個人都沒有。

橙色的餘晖灑在高矮的瓦房之上,本該充斥着煙火氣的村落,此時靜默的好似一幅畫卷。

今時月突然想到走之前李嫂曾說過的驚喜,面上表情一松,定是李嫂将村民們聚集了,說不定此時正在編排着什麽節目呢,這種驚喜以前在其他人的成年宴上也出現過的。

忽略掉心中那一絲不安,今時月唇角彎起,步伐由走變為跑,她倒要看看李嫂她們給她準備了什麽節目。

她氣喘籲籲跑到王嬸家所在的胡同之時,突然被一只手拉到一旁的稻草堆後。

“唐蝶,你又幹嘛?”今時月無奈的看着她,本以為她前日在阿奇那吃了不痛快能消停兩天,沒想到這麽快就又來找她麻煩。

唐蝶緊緊抓着她手腕,嘴裏的呼吸急促,她對今時月顫聲道:“醜八怪,你,你快走。”

今時月皺起眉,剛想說什麽,視線觸及到唐蝶腹部那殷紅的血跡。她瞪大了眼,扶住身體下滑的唐蝶,指尖顫抖的捂住她的傷口:“唐蝶,到,到底怎麽了,你怎麽會…”

還未等唐蝶回答,稻草便被一人挑開,那人身穿黑色盔甲,手中持着的劍上不斷向下滴落着血跡。

劍身帶着淩厲的疾風,驚滲之際,今時月被用力推開。

耳邊是唐蝶帶着顫音的哭喊:“快走!”

“唐蝶!”淚水模糊了視線,今時月捧起地上的泥灰對着那持劍之人揚了過去。

那人猝不及防被迷了眼,劍身毫不猶豫從唐蝶身體中拔出。

唐蝶倒在血泊中,向來愛美精致的唐蝶身上滿是血污泥濘,頭間喜愛的發簪早已不知掉落何處,她就這樣趴在地上用盡全身力氣死死抱住那黑甲衛腿,她看着今時月,嘴角不斷的溢出血嘶啞吼道:

“滾啊!”

“別再回來了…”

今時月指甲扣進肉裏,她咬着牙,淚水決堤。

唐蝶她,活不了了……

那黑甲衛見唐蝶竟如此難纏,手中的劍氣急敗壞一般的對着唐蝶的後背刺了下去!

嘴裏噴出的鮮血将唐蝶眼睛染紅,雙手無力的垂下,她躺在地面上透過血霧看着今時月的背影,眼裏的淚水混雜着血液落在地面上,目光定格在院落中的屍體上,随着呼吸一起戛然而止——

她是村長的女兒,這一次,她也守護雲山村了呢……

凡人怎能與修士抗衡呢,今時月看着憑空出現的黑甲衛,她用盡所有力氣逃命,也不過是這些人轉念之間的速度。

她被人押着回到那個最為熟悉的院落,腳下的濕潤泥土散發着濃烈的血腥味,踩在上面,鞋底被染紅。

她的面色慘白,從黑甲衛手中掙脫開,目光緩緩看向院落中那沾滿塵土的飯菜狼藉和…碓積成山的屍體。

雙腿仿佛不聽使喚一般跪在地上,她爬到一具屍體旁,抖着手将人翻過來。

“李哥……”

她死死咬着牙,唇間血腥氣彌漫,難以置信的望着這些毫無生息的熟悉面孔。

“王嬸。”

“李嫂。”

她跪伏在屍身旁,一個接一個的喚着人。

她輕輕将李嫂屍身扶起,嘴裏喃喃道:“嫂子,你,你不是說等我回來吃飯的嗎?”

李嫂的身體從今時月手中滑落。

今時月看着被血殷紅的手掌,又看向面前堆疊着的屍堆…

總是在村口等她回來的吳嬢嬢,面冷心熱的許嫂子,昨天還給她送過菜的黃嬸和王叔……

今時月第一次感覺自己的院落那麽大,大到可以裝下所有的雲山村村民。

眼淚不斷的自眼角滴落,每一張慘白的沒有生氣的面容,都曾用憨厚慈愛的目光看向她。

猶記得當年那場大火後,他們曾說:

“月月放心,以後我們雲山村的人都是你的親人。”

“臉不要緊的,能活着就好,從今日起我們就是你的父母,以後月月長大了,要是想嫁人,我們來給月月湊嫁妝,若是不想,就一輩子在雲山村,不怕的,沒人敢欺負月月。”

今時月雙眼布滿血絲,身體不住的顫抖着看向那些将院落團團圍住的黑甲衛。

“雲山村只不過一個小小的村落,我們到底犯了什麽錯引來你們這些劊子手!”

幾十黑甲衛如雕像一般,無人應答。

對了,阿奇!阿奇呢?今時月跪在地上翻找着,此處沒有阿奇,他是不是逃出去了……

下一刻,黑甲衛們整齊的朝着今時月身後跪下。

今時月轉過頭,看向從廚房走出的人,他将一碗熱氣騰騰的面條放置在桌子上,而後笑着看向今時月。

“快來,今日你生辰,這是我特意為你煮的面,我不常煮面,也不知這面合不合你胃口。”他将筷子擺放好,對今時月說道。

今時月瞳孔一縮,定定的看着與往常別無二致的少年,他周身溫和,那雙眼就如往常一般盛着笑意。

今時月爬起身,走向阿奇,不遠處的黑甲衛紛紛拔出刀,被阿奇一個手勢制止。

她走到阿奇身邊,怔愣的看着他。

阿奇拉着她坐下,将那碗熱騰騰的面推到她身前。

“快吃,涼了就不好吃了。”

今時月眼裏布滿了血絲,伸手将桌上冒着熱氣的面揮向阿奇。

阿奇沒躲,像是感受不到手臂之上的灼燙的刺痛一般,慢條斯理的接過身側護衛遞來的手帕。

他用帕子将迸濺到今時月臉側的湯汁輕輕擦拭掉。

“月月既然不吃,便算了。”

今時月不明白,為何那個溫潤和善會教孩子識字背書的少年,變得這般陌生。

明明是同一張面孔,同一副表情,他怎能笑着将往日裏談笑的村民變成一具具屍體?

又怎能毫無所覺的在這屍海中做出一碗熱面!

“為什麽?”今時月用力咬在按住她的黑甲衛手上,滿嘴血腥對歇斯底裏的對阿奇喊道。

阿奇側目看着滿院子屍首,今時月從他平淡無波眼神中看不到半分心虛,就好像死的不是平日裏熟悉的村民,而是牲畜一般。

阿奇半蹲下平視今時月,認真的思索後,給出了一個荒唐且令今時月幾近崩潰的理由:“因為你救了我。”

他平靜的看着瘋狂掙紮着想要朝他撲過來的今時月,半響後站了起來:“這三個月,我在上雲京神庭,不在雲山村。”

今時月聽不懂他的意思,此刻也不想懂,她只知眼前這個被她救回來的少年是個恩将仇報的魔鬼,他屠殺了整個雲山村的人!

她整個上半身因掙紮而被按進泥土中不斷的抽搐着,第一次痛恨自己是一個沒有靈力的凡人。

阿奇似乎不忍再看她這般狼狽的模樣,對黑甲衛點了點頭後轉身走入了房間。

今時月牙齒被她咬的松動滲出血來,她死死盯着阿奇離開的方向,瞳孔周圍仿佛爆開了血管一般紅的滲人。

下一刻,脖頸間好似被重物襲擊,失了意識。

醒來時,今時月整個身體被綁在狹小封閉的麻袋中,她無神的眸子在漆黑的空間內半睜着,腦海中不斷的回想起院落中的屍山血海。

今時月身體不住的發抖,是她錯了,她不該因一時心軟而将他帶回村裏。

那樣,今日的一切就不會發生,村裏的人,也不會死了……

眼淚仿佛已經流幹,剩下的,只有徹骨的恨意。

熟悉的腳步聲傳來,今時月聽到旁邊的黑甲衛恭敬的對來人道:“少主,村裏那些屍首已經處理完了,随時可以啓程。”

那人“恩”了一聲。那黑甲衛小心翼翼又問道:“這女子……”

阿奇垂眸看着湖邊的麻袋許久不言,她…不會原諒他了。

不知為何,這個認知令他心口處産生一種難以言喻的澀意,他不知他為何會如此。

不過是個卑賤的凡女罷了,她怎能恨他,怎敢恨他?

明明他待她那般好,他為她生辰親手煮了許久的面,就因為那些低賤的凡人,她便對他怒目相向,恨不得殺了他!

心口處的刺痛令他不能控制,內心甚至生出一種猶疑,他真的做錯了嗎?

他無法接受一個凡女竟影響他至此,更不能接受自己這種幾近失控的感覺。

良久後,他閉上雙眼嘆息一聲,說道:

“沉湖吧,留個全屍也算是全了她為我療傷的恩情。”

或許殺了她,這種荒謬的感覺就會消失。

恩情?

今時月突然笑了起來,連帶着麻袋也上下起伏。

周遭安靜下來,只剩她的笑聲凄厲而尖銳。

等她笑夠了,透過縫隙看着那雙站在前方的上好錦雲靴:“阿奇,你等着,我死了也會變成厲鬼去找你讨債。”

她說完,只聽那人輕笑一聲,鄭重的說道:“好,我等你。”

他隔着麻袋像平時一般寵溺的摸了摸她的頭頂,指尖微顫卻洩漏了他此時并不如表面般平靜。

“伶舟祈,我的名字。”

“待你變成厲鬼,不要尋錯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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