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受寵若驚(一更)

第023章 受寵若驚(一更)

奢麗的馬車駛出神庭, 在城門處,路過凜冽肅殺的黑甲護衛,今時月掀起車簾, 透過可怖瘆人的窮奇面具與那雙平靜無波的眼對視着。

戰馬啼疾掀起一陣狼煙,那人側目, 手勒馬頸引得馬兒一陣嘶鳴。

塵灰撲來,今時月掩着面不住的咳着, 瑩潤的眼眸泛起一絲紅意。

“拜見小殿下。”暗一話雖恭敬, 身子卻未動,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的看着今時月。

他并非針對今時月,在他眼中, 他的主子只有伶舟祈, 至于其他人,哪怕月王在此,也同樣不值得他翻馬下馬, 現下能停下來向今時月作個揖已是難得。

今時月看向他, 并未計較這些虛禮。

“聽聞近些日子宮庭內無端有人失蹤, 惹得本宮每夜入睡都心驚膽戰, 不知暗一首領可有調查出什麽?”

暗一看向今時月眼下淡淡的陰影:“殿下無需擔憂, 殘害宮人的兇手已被抓到。”

今時月眼裏劃過一抹異色:“哦?那兇手是何人, 又為何如此殘忍?”

她無法辯別暗一面具下的神情, 只聽他語氣中帶着冷意:“是君上身邊的貼身近侍,偷偷修習了禁術, 以他人之精魄增長自身靈力。”

今時月垂下睫毛喃喃道:“還有此等陰邪之禁術, 真是可怕…”

“那禁術詭秘, 小殿下不知也正常。屬下還要趕回去複命,就不耽擱時間了。”

“暗一大人, 且慢。”

暗一只見她拿出一個精致的香囊,懸挂在手上遞了出來。

“這香囊是本宮閑來無事繡着玩的,暗一大人去執行任務難免沾惹上些許污濁之氣,這香囊香氣襲人能遮掩不少,便送與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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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一沉默的看了看那幹淨的香囊,又垂眸看向指尖上幹涸的血跡。

突然,今時月從車窗探出頭來,垂首認真的将香囊系挂在暗一腰間。

那一抹好聞的溫軟馨香令暗一下意識禀住呼吸,僵直着身子一動也不動。

今時月系好後坐回車內,看着那與暗一一身黑甲戎裝格格不入的粉色香囊,滿意的彎起了眉眼。

“怪可愛的。”

暗一身子一晃,張了張嘴,又閉上。

喉間滾了滾:“恩。”

今時月靠在窗上拄着下巴,笑意盈盈的看着他:“對了,香囊的事,要對君上保密啊。”

暗一握着缰繩的手一緊。

又聽今時月道:“畢竟這香囊我只繡了一個。”

暗一慌亂的夾緊馬肚,跑了。

今時月放下車簾,淡聲道:“走吧。”

馬車緩慢行駛,到達神庭之時已是半個時辰後。

今時月下了馬車,環顧四周,果然早已不見了蔣撫月身影。

蔣撫月所在的馬車先行,如今人該是已經到了教堂。

今時月接過護衛遞來的錦盒,向蔣撫月所在的九教堂而去……

此時離上課還剩一刻鐘,蔣撫月慵懶的靠在窗邊昏昏欲睡,臉上帶着幾分病弱的酡紅之色。

“蔣公子,你怎麽了,身體不适嗎”穿着鵝黃衣裙的嬌美少女貼心的為蔣撫月關上窗,面帶擔憂。

少女名為沈玉歡,是神都王朝的長陵郡主,神都長公主之女。

她一雙杏目掃過蔣撫月那精致的眉眼間,羞澀的垂下眸子。

蔣撫月昨日在冰面上躺了三個時辰,受了風寒,說話時鼻音濃重:“有事?”

沈玉歡嘴角含羞,将手中精致的食盒放在蔣撫月面前。

“這是府裏新做的點心,不知合不合公子口味。”

蔣撫月掃了一眼:“不合。”

沈玉歡:“可公子還沒嘗呢……”

蔣撫月坐直了身看向沈玉歡,那雙潋滟的眼認真注視着一個人的時候無端令人生出幾分遐思。

沈玉歡只覺臉頰發燙,愈發害羞。

“美人,你堂堂一個郡主,沒點正事幹嗎?”

沈玉歡愣住:“什,什麽?”

蔣撫月将點心推回她面前:“你來這宗室學庭就是為了來給我送點心的?”

沈玉歡搖頭:“不是…”

蔣撫月皺起眉:“你給這點心下毒了?”

沈玉歡臉色難看:“公子為何如此誤會我。”

蔣撫月靠在桌上:“那你不好好預習學課,到本公子這來逼我吃點心…你單純來欺負我的?”

沈玉歡驚慌失措,只覺腦子發懵,她只是想與他走的近些才為他帶點心,怎麽就莫名奇妙變成了欺負他了?

她眼眶發紅,跺了跺腳,轉身跑了出去。

今時月剛進來就見到蔣撫月将人氣的掩面而逃,将手中的食盒放到蔣撫月桌上。

蔣撫月腦袋發脹,他擡眸看向今時月:“下毒了?”

“這些可都是本宮精挑細選準備的,下毒豈不是浪費?”今時月輕聲說道。

蔣撫月看着那食盒,問道:“我能不吃嗎?”

今時月微微一笑:“公子不願吃便不吃,只是兄長托我照拂公子,本宮實在想不出怎樣算是照拂,不如本宮就轉來公子的九教堂,與公子一同聽學,如何?”

蔣撫月沉默的打開食盒,瞳孔一縮,只見裏面滿滿的辛辣之物。

他看向今時月,指了指外面的日頭:“大早晨的…吃這些?”

今時月捂住唇,裝作訝異的問道:“公子可是為難?那要不還是算了?”

蔣撫月夾起一塊被紅油包裹的魚肉,挑了挑眉:“要是算了的話,殿下就又要去尋夫子搬教堂了吧?”

今時月彎着唇角,并未反駁,默不作聲的看着他。

蔣撫月輕哼一聲,将魚肉塞進嘴裏。

此時來聽學的學生已漸漸進入教堂,驚豔的目光落在今時月身上,今時月看向蔣撫月,輕描淡寫的說道:“公子可要快些吃呀,本宮還要上早課呢。”

蔣撫月被辣的雙目泛紅,嗓子處火辣辣的十分難受。

他吃下最後一塊剁椒牛柳,指了指門口:“小殿下請。”

今時月掩唇而笑:“公子不辣?”

蔣撫月哼笑一聲,揚起頭:“笑話,本公子最愛吃辣,這點辣還不在話下。”

今時月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身離去。

今時月走後,教室裏的學生們躁動起來。

“是我的錯覺嗎?小殿下許久沒來學庭,怎麽感覺更美了?”

當日今時月與常小候爺之事被學庭壓了下來,因此并沒有多少人知道今時月請假的真實原因。

“還以為小殿下不會回來了呢,太好了,以後每天都能見到小殿下。”有人癡癡的望着今時月背影喃喃道。

“小殿下剛剛看我了!”

“話說要是有朝一日小殿下能來給我送份點心,死也無撼了。”有人感嘆道。

“你就別想了,蔣公子是帝主的貴客,你是什麽東西?”

……

蔣撫月生無可戀的趴在桌上,殷紅的血唇微腫。

教堂裏熱鬧的氛圍讓他胃裏更加難受,他無可忍耐的從窗戶翻了出去…

沈玉歡怔怔地看着蔣撫月桌上的食盒,玉碟裏的東西已經被吃個幹淨,只剩些殘餘的椒段。原來蔣公子這般重口,怪不得不願吃她的甜糕……

這時,夫子走了進來,敲了敲手中的戒尺,目光掃過蔣撫月空置的座位,并未多說什麽,講起課來。

學宿後院的樹上,蔣撫月那雙被辣的泛紅的雙眼,冷風一吹,猝不及防的落下淚來。

樹下的壯碩黑影默不作聲的站起來,剛走出幾步被叫住。

“五仁。”蔣撫月看向他:“做什麽去?”

五仁那張黝黑的面容緊繃着,沉聲道:“我去将人抓過來好好教訓一頓。”

蔣撫月灌了一口水:“你教訓誰?”

五仁指了指學宮方向:“神都小公主。”

“來,你過來。”蔣撫月招了招手。

五仁飛身上了樹,還未坐穩便被一腳踹了下去。

“你可老實待着吧,你還想教訓別人?要不是你這一路上淨惹麻煩,硬生生把本公子的雲游變成了逃命,本公子至于像個亡命徒似的龜縮在此?”蔣撫月越說越氣,又灌了一口水。

“你想想你這一路都幹了些什麽?”

蔣撫月伸出手指細數着五仁的罪狀:“綁人錦泉酒樓的老板娘,殺鎖魂司的副司長,燒戰斧幫的山寨,就連天下第一的殺手組織都讓你得罪透了,你現在還要去教訓神都小公主?啊?”

五仁垂下頭,粗犷的聲音裏帶着一絲不服氣:“還不是因為錦泉酒樓那婆娘在酒水裏摻了迷藥,想要迷暈公子你,把你賣到窯子裏當男妓!”

“鎖魂司那狗雜種半夜裝鬼,白日招搖撞騙,坑害百姓。”

“那戰斧幫壟斷山路當山匪,強搶民女掠奪財物……”

“殺手組織可與我沒關系,他們真正想殺的就是公子你,我是為了保護你……再說了,我動手時公子就在旁邊,你也沒攔着啊。”五仁委屈的說道。

蔣撫月将手中水壺砸向他:“就你會狡辯。”

五仁撿起地上的水壺用袖口擦了擦,又聽蔣撫月問道:

“那你倒是說說,神都小公主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了,你要去抓人家?”

五仁将水壺擦好後遞給蔣撫月:“公子就是天,傷害公子就是犯了天條,任何人不可冒犯公子,此乃大忌…”

他話還未說完,被蔣撫月打斷。

“我看你就挺冒犯,滾一邊去!”

天邊飄起飛雪,窗外的冷風襲來,帶着幾分寒意,好脾氣的夫子對于學生們低聲竊語毫不在意,自顧自的講着課。

他擡起蒼老的手,在課板上畫出一朵簡易的花朵形狀:“此乃碧落之花,生于幽冥黃泉之邊,極為罕見。此花花瓣,葉子,根莖,皆無可用,不能入藥,亦無任何益處。”

“夫子,既這般沒用,為何要浪費時間講這花?”虞姜姜好奇問道。

夫子對于有人提問很是欣慰,緩聲解答道:“碧落花雖平平無奇,卻是頂級封印術法——息燭,的所需之物。”

“封印什麽?”今時月問道。

“一切皆可封印,一座城池,一個種族,或是一個人。”

夫子頓了下,繼續說道:“當然,碧落之花已消失千年,至于課本上所說的,被碧落花封印後香氣襲人,異香纏繞,極可能是虛構而成,并無實例證實。”

下課銅鈴想起,今時月看向窗外。

息燭封印,異香嗎……

一聲驚呼打斷了她的思路,今時月擡起頭,只見輪椅之上那一抹月白色身影。

伶舟月沒有看她,目不斜視的被人推到座位上。

伶舟月因身體原因鮮少出現在學庭,這還是今時月第一次在神庭之外見到他。

今時月看着被簇擁在座位上,嘴角挂着清淺笑意的青年,眼裏閃過深思。

殘害宮人的真正兇手在這,伶舟祈的內侍又為何會被認成了兇手?

伶舟月所做之事,伶舟祈就真的不知道嗎。

昨夜伶舟月獨自一人出現在她住處,他雙腿殘疾,離開時行動卻與正常人并無差別,難不成就是因為暗一所說的禁術……

夫子攜課本而來,今時月收回視線。

伶舟月看向認真聽講的今時月,那雙溫潤的眸子黯淡下來,視線卻不曾從她身上收回。

午間,伶舟月被護衛推進了食堂,熙攘的人群和投在他身上或恭敬,或熱烈的目光,令他眼底多了一抹煩躁。

他環顧四周,并未看見那抹熟悉的身影。

若非想與她待在一個空間內,他并不想到這種雜亂的地方來。

“砰!”滿是油污的菜碟在他面前碎裂開來,葷腥的油點濺射在他纖塵不染的衣擺上。

伶舟月垂下眸子,那人驚懼的跪下,身子微微顫抖:“月王殿下恕罪。”

周遭變得安靜,許多目光向伶舟月這邊看過來。

“這哪家的?在月王殿下身邊還這般莽撞!”

“是啊,就不能謹慎些嗎?沖撞了月王殿下真是該死。”

周圍的學生七嘴八舌的指責着那人,學庭中的學生雖都是非富既貴,但在這些天之驕子中也存在着鄙視鏈,就如跪在地上之人,太醫院院守之子,在外面是人人豔羨的官族子弟,在這宗室學庭就有些不夠看了。

衆人的話音還未落,只見伶舟月彎身将人扶起,嘴角帶着柔和的笑意:“無礙,你身上也髒了,快回去換身幹淨的衣裳。”

那人受寵若驚,呆愣在原地。

伶舟月走後,那院守之子還未來的及起身,脖頸間被灌入黏膩的葷油和沒吃完的菜屑。

後背一痛,狼狽的被踹趴在地上。

那些學生紛紛将沒吃完的飯菜都倒在他身上。

“總歸是要換衣服的不是嗎?”

“月王殿下心善,可你小子也太狂妄了些,不給你些教訓,簡直不解氣啊。”

“來啊,誰吃完了,快倒泔水桶裏。”

學庭中最擁戴伶舟月的一部分人緩緩向地面上蜷縮着的人靠攏。

……

伶舟月換上一身幹淨的衣衫,路過食堂時,看見地上倒着的滿身油污之人,并不意外,嫌惡的轉開了眼。

下午的課時枯燥且漫長,伶舟月端坐在座位上,視線時不時看向左前方那個空位。

她去做什麽了,為何不在教堂?

下午的課時只剩下最後一堂,那抹纖薄的身影始終不曾出現。

伶舟月心中早已煩躁不已,想要離開,又怕今時月會在最後一節課回來,與她錯過。

夕陽的餘晖照進教堂,最後一堂課銅鈴響起。

伶舟月如雕像一般望着今時月的空位,時間轉瞬而過,到了下學之時,伶舟月握着課本的指尖微顫。

她今日一整天沒有跟他說話,也不曾看他,下午更是沒了人影。

難道她在躲着他嗎?

伶舟月垂着的眸子裏有些許委屈和茫然。

突然,他握着課本的手一緊,面上那一抹柔和險些崩壞、

難道她昨夜察覺出什麽了?

伶舟月臉色變得慘白,無措的握緊輪椅把手。

怎麽辦……

她若真的發覺了他對她所做之事,會不會再也不理他了…

伶舟月紅了眼眶,眼裏泛起朦胧的水霧。

“先,回去吧。”他吸了吸鼻子,抑制着哭腔的對身後護衛說道。

護衛推着伶舟月回到馬車之處,伶舟月的馬車是特制的,步梯換成了斜面,方便伶舟月的輪椅上下。

伶舟月不死心的環顧四周,今時月的馬車已不在原地,他失落的垂下眸子。

護衛伸手幫伶舟月掀開車簾,伶舟月擡起頭,怔愣在原地。

車內,芳香撲鼻而來,一大束五彩斑斓的花出現在伶舟月面前,少女頭戴花環,精致嬌媚的小臉從花後探出來,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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