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聽不見了
聽不見了
由于寒假作業大家完成得極其出色，所以老師們一改往日恨鐵不成鋼的态度，變得和顏悅色了不少。畢竟曾經的四班，可是深受老師們和領導“教育”的班級啊！
如今依舊施行着每周一考的制度，大家往往都是在周六和周末上午完成考試，稍作休憩半天後，周二周三便開始講解試卷，繼而複習兩日再進行考試。
高三的他們所擁有的高中生活便是如此，既沒有電視劇中展現的那般充滿過多的青春活力，也沒有那麽精彩絕倫、完美無瑕，然而它卻無比真實，彌漫着濃濃的硝煙。許多人都削尖了腦袋，熱血澎湃地沖擊着那張方方正正的榜單。或許無人能夠理解這究竟是怎樣一種情愫，但是……這便是屬于他們的血色浪漫，他們勇往直前，勢不可擋。
………
已然到了第五周，一班始終穩坐龍頭寶座，四班則是起起落落，最終穩定在攀附于這條龍上半身的位置。
“這次，我們四班的每一個人都表現得極為出色！”英語老師一邊發着試卷，一邊說道，語氣上揚，那喜悅之情如同決堤的洪水一般，難以抑制。這是首次，她沒有了以往不耐煩的語氣，而是聲如洪鐘地誇贊着他們。
“我去！我及格了，啊哈哈哈哈，我及格了！”拿到試卷的男生激動得如同脫缰的野馬一般，高聲呼喊着。
“唉，我也是我也是，你的給我看看。”那幾個猶如“英語殺手”般時常拉低英語平均分的男孩子，是後排空間的小團體。平時的英語課，他們不是在睡夢中與周公約會，就是沉浸在小說的世界裏無法自拔。直到今天，大家才驚覺，似乎每個人都或多或少地發生了變化。
“我……啊啊啊！陸哥陸哥~我~我居然考了一百分！”黎朔在等待試卷的過程中心慌如小鹿亂撞，聽到大家都進步了，他的內心更是充滿了恐懼，直到英語課代表将試卷輕輕地擺到他桌上。
“嗚嗚嗚……我第一次考上一百分~嗚……整整一百分啊~”程商陸看了看自己那猶如滿分答卷般的 130 分英語試卷，悄無聲息地收了起來，回身一個勁兒地誇贊着黎朔努力的成果，仿佛他是那辛勤耕耘後收獲滿滿的農夫。
江源的情緒沒有絲毫波動，雖然這次［英語］只差一點就能滿分，不過對于他來說這已經是稀松平常的事實。而他更在意的是如何提高程商陸的物理成績。過了這麽久，程商陸的化學和生物已經進步了不少，就連數學也能穩定在 125 左右，唯有物理，還在及格線附近苦苦掙紮，猶如在黑暗中迷失方向的羔羊。江源沉思着，“如果商陸最終的成績上不了青大的話……”江源那雙飽含深情的眼睛，猶如兩道熾熱的火焰，緊緊地注視着和黎朔打鬧的程商陸，卻又突然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沒關系，只要他在身邊，去哪兒都沒關系。”
今天是周二，天氣陰沉得仿佛能滴出水來，外面刮起了巨大的風，那風猶如一只兇猛的巨獸，張牙舞爪地怒吼着，夾雜着雪花，如柳絮般紛紛揚揚地灑落。
上午上完課，班主任突然像一陣風似的沖了進來，神色慌張地說道：“安靜一下啊，接到通知，明天有臺風，還有可能會下冰雹，所以明天不上課，放假一天，正好明天是元宵節，大家就和家人在家好好過一個元宵節吧！”
“嗚！太好了！”同學們歡呼雀躍，仿佛被囚禁已久的鳥兒重獲自由。
“學傻了我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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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陣歡呼聲從一樓開始此起彼伏，最後從每一棟樓裏傳進空中，被呼嘯而過的風聲帶走。
“現在就可以走了，安全事項就不多說了，反正這個天氣，也沒人敢出去，最後，祝大家元宵節快樂”
覃老師說完便如一陣風般急匆匆地離開了，甚至沒來得及聽完大家說的“祝老師也元宵節快樂！”
全校師生集體放假，誰也無法預料意外和明天究竟哪個會搶先一步到來，不過還是有老師在群裏布置了作業。
…………
黎朔已經走到校門口了，看到消息的瞬間，他突然想要返回去，在教職工辦公室裏破口大罵，然而最終還是被江源和程商陸攔了下來。
“別別別，我的哥，回去吧回去吧”
“黎朔，作業也沒多少，我教你們做很快的，回家吧，要下雨了”
“行吧~行吧~”
回家後的第一件事，已經不再是玩游戲和睡覺，而是與作業展開一場激烈的戰鬥。
恰好，三個人都渴望盡快将作業攻克，以便明天能夠悠然自得地躺上一整天，所以一回到家，他們便放下書包，迅速投入到寫題、改題的戰鬥中。
三人一直奮戰到半夜，才終于成功完成任務。
屋裏開着空調，或許是寫作業的時間太長了，黎朔感覺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個巨大的蒸籠中，熱得難受。于是，他悄悄跑到陽臺，卻不敢開門，因為外面正下着瓢潑大雨，那雨滴猶如乒乓球般大小，說不定還夾雜着些許冰塊。他雖膽子挺大，但可不想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只是靜靜地站在裏面，感受着這場來勢洶洶的災難。
“黎朔，你睡了嗎？”
手機發出聲響，黎朔打開一看，是姜禮之的消息。
“有啊，小姜班長有何貴幹？”
“我侄子想見你，能打開視頻嗎？”
姜禮之發了一個無奈的表情包，黎朔嘴角憋不住的笑，歡歡喜喜的跑進自己的卧室，借口說他要睡了。
“……他要睡了是什麽值得高興的事兒嗎？”程商陸疑惑又無語。
“噗，大概是……想做美夢了”
剩下的兩個人，收拾好爛攤子便也準備睡了。
程商陸最後回房間前去了廚房，這個假放得猝不及防，冰箱裏沒有湯圓了，只有一包上次爸媽過來帶的餃子。
“嗯……也可以，明天吃餃子吧”
程商陸關了燈，也回了自己的房間。
雖然他已經和江源心靈互通了，然而怎奈如今正值高三這一關鍵時期，應該把更多精力放在學習上，所以程商陸還是決定減少親密接觸，主要是……他怕他自己忍不住。
而黎朔跟姜禮之打視頻沒幾分鐘，小孩就被哄睡了，兩個人尴尬的你看我，我看你，也不知道要什麽，姜禮之正要挂斷時，黎朔趕緊指着自己的高達，“你看，帥嗎？”
氣氛稍微冷了那麽幾秒，黎朔自己也覺得他是在沒話硬聊，準備說拜拜了。
“那個，是你嗎？”
姜禮之突然指着高達後面的照片，問。
“對啊，我小時候”黎朔拿起照片放到屏幕面前，開始講照片的來歷。
就這樣，沒有的話題最終就是讓他找到了，兩人聊到後半夜，姜禮之迷糊之中躺在床上睡着了，黎朔停止胡扯，最後說了晚安，還是挂了視頻。
第二天程商陸起來的時候，居然一個人沒看見，平時起得最早的是江源，程商陸沒去打擾他們，在陽臺邊坐了一會兒，望着外面的雨由瓢潑到淅瀝。
到了時間點，該做飯了。
程商陸将餃子拿出來化冰，開了燃氣決定先給他們一人煎一個蛋，才剛做了一個，他聽見了物體掉落碰撞地板的聲音，以為是黎朔又不小心碰掉了什麽，一臉氣憤的趕過去時，只看見黎朔正睡眼惺忪的站在門口。
“啊~陸哥怎麽了？你扔盤子了？”黎朔睡得正香，聽見不算小的聲音，被突然震醒，想開門查看。
“不是你？”程商陸皺緊眉頭，滿臉疑惑與不相信。
“啊？我剛才一直在睡覺呢~陸哥~你不能冤枉我~哼~”
“行了，少惡心我行嗎？”程商陸心裏開始不安起來，和黎朔同時看向了對面那間卧室，房門緊閉着，黎朔的窗戶吱吱作響，外面又下起了大雨，似乎預示着要發生些什麽。
“陸哥，江哥他……”
程商陸攔住要去喬木的黎朔，“沒事，還早，你再睡會兒”
黎朔緩緩收回腳，慢慢退入卧室，“那個……有事要叫我啊”
“嗯”
程商陸有些不敢進去，他怕看見點什麽他不願意看見的。江源向來情緒穩定，就算是他程商陸亦或是黎朔再離譜的事，他也不會有這麽大的舉動。
“源源，你沒事吧！”程商陸敲了敲門擔憂的問道。
沒得到回複，程商陸又加重了敲門聲，“源源！是不是有東西摔了！你沒事吧！”
還是沒有回複，程商陸完全着急起來，“源源，我進來了啊”
說完，程商陸扭動門把手，沒有動。
“靠，鎖門？”他爆了一句髒話，一只手使勁扭動着房門，一只手開始錘門，“江源！你怎麽了！把門打開，我是程商陸！”
直到巨大的響動聲把黎朔引來了，江源卧室的門還是沒能打開。
程商陸焦急的軟着聲音，“源源，是我呀，我是商陸，你開開門好不好，哥求你了，你告訴我，怎麽了”
“陸哥，怎麽回事？”黎朔趕來看見程商陸跌坐在地上，眼眶紅紅的，手也異常的紅。
“鑰匙……對！鑰匙”程商陸想起了，這裏是黎朔的家，他那裏肯定會有備用鑰匙的，連忙讓他去拿。
“好好好，陸哥你別急，我去找”
黎朔也急了，可他平時愛亂扔東西，這會兒……去哪兒找備用鑰匙啊！
可是看見程商陸焦急的樣子，他也沒由來的心慌，平時的江哥哪兒可能不給陸嶼開門了，兩個人睡一起都有可能的，一定是出什麽事了！
“在哪兒呢？在、在……我放哪兒了？”黎朔抓耳撓腮，他真的不記得自己放在什麽地方的，一邊胡亂翻弄一邊拍着自己的腦袋。
“小朔，阿姨把重要的東西都放這個盒子裏了，以後你要就去裏面找”
“對！盒子”黎朔慌忙跑進自己的卧室，之前照顧他的阿姨知道他愛亂扔東西，所以特意把細微又重要的物品裝在了一個鐵盒子裏，黎朔記得他放在床頭櫃裏的。
“陸哥，陸哥，給”黎朔跑得滿頭大汗，好不容易才找到的鑰匙，交到程商陸手裏，他才放下心來。
程商陸接過鑰匙立馬開了門，可是卻不敢打開。
“陸哥！你幹嘛呢！快進去看看江哥怎麽回事啊”
黎朔見他猶豫，直接替他扭開了門，裏面一片漆黑，黎朔知道自己進去沒用，便把程商陸推進黑暗當中，關上了門。
程商陸陷入黑暗當中，他不知道怎麽往前走，也不知道他的源源身處何方。
“源源，我是商陸，你……在哪兒？”
程商陸摸着黑亂走，他摸到了櫃子、凳子、書桌……最後碰到了柔軟的布料，他往旁邊一拉，房間裏面明亮了些許。
眼睛被刺了一下，程商陸生理性閉上眼，轉身背對着窗戶，緩緩睜開眼睛，找尋着江源的身影，最後在角落看見了一個消瘦、蜷作一團的白衣少年。
程商陸不知道為什麽很想哭，他輕手輕腳的走過去，蹲下來。
“源源，哥在這兒呢！你擡頭看看，好不好？”
少年将頭埋進雙腿之間，感受着黑暗侵襲全身，“程 商陸……”
“我在”程商陸聽見江源叫了他的名字，忍着情緒回複到，他心裏有一股郁結着的氣，門沒開之前，他害怕也看見能無數次夢中的場景，幸好……幸好……
少年漸漸擡起頭，淚眼婆娑，鮮紅色的血絲在眼睛裏猙獰、蔓延。
“我聽不見了……”
猶如那道驚雷劈在了程商陸身上一般，他呆滞了一瞬，緊緊的将江源抱在懷裏，靜靜的聽着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他聽不見了”
“源源，沒事的”
意識到這句話或許沒什麽用，程商陸兩只手捂住江源那沒有戴助聽器的耳朵，重重的親上江源的額頭，那流了太多難過的眼睛還有通紅的鼻子，最後是半張着的嘴巴
他早就知道，這一天遲早會到來，只是，他沒想到來得這麽快。程商陸以為，至少等到他們熬過這段苦日子，等上了大學，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早晨，他們會一起去買另一只耳朵的助聽器，一起慢慢接受江源以後聽不見的事實。
過了半分鐘，江源情緒穩定了不少，程商陸抹掉眼淚，拉着江源的手附上他的喉結，感受着上下游動、感受着聲音的傳導。
“江、源、我、會、一、直、陪、着、你、一直，一直……”一字一句，最後的三個字，讓江源肆無忌憚的感受愛意，“我、愛、你”
江源的手，感受着程商陸喉結的震動、嘴唇的張合，一次又一次，直到他完整的念出來，程商陸想告訴他的話。
“我會……一直……陪……我，愛，你”
江源垂着頭，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聲音，世界安靜得不像話了，安靜得，連他自己的聲音都聽不見。
黎朔在門口守了很久，肚子發出咕咕叫的聲音時，他才想起了該吃飯了。
去廚房看見煎好的一個蛋和已經化完冰的餃子，黎朔接手程商陸還未完成的早飯，學着程商陸平時的樣子，打蛋，放油，煎蛋……燒水……放餃子。
“元宵節，團團圓圓，健康快樂”黎朔說完一句，朝水裏扔了幾個餃子。
“陸哥一定要和江哥好好的”
水裏又多了兩個餃子，随着沸騰的熱水跳動着。
“好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