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相信
第057章 相信
57、
溫婉女作為示範說得很詳細。
其他人立刻明白該怎麽說了。
“對了。”溫婉女補充道, “在別人講述自己的怪談故事和規則的時候,所有人都不能出聲打擾,以防進入對方的故事和規則裏,增加沒必要的變數和危險。”
說這話的時候, 溫婉女向來柔和的面容神情都嚴肅了起來。
衆人默默點頭。
“還有, 故事不能全都是虛假的, 最好虛實結合,關于自身的部分盡可能真實一些。我說完了,下一個。”
容念看了溫婉女一眼。
拿到方塊一的是一個存在感很低的女孩,她抱膝隐在黑暗裏, 低着頭講述道:“我的怪談故事也發生在一個酒店。我和男友是青梅竹馬,他在大學畢業前夕偶然地成了明星,并且一炮走紅。我們的關系越來越疏遠。一天, 我在他拍戲地方的酒店等他。他的确來了,但一直到死都沒見到我。”
“我的規則是:獨處是安全的,不要給別人開門。我說完了。”
二號是一個愁眉苦臉, 總是習慣性揉耳朵的男人, 他嗫喏如蚊蠅, 叫人森*晚*整*理保持全神貫注才能捕捉到他的聲音:“我的怪談故事也發生在一個酒店。我自小聽力超絕, 自從住進那個酒店後,我聽到了很多聲音。隔壁的男的, 晚上帶回家的女孩和早上離開的不是同一個。樓上的女的前半夜歇斯底裏地罵人,後半夜聲嘶力竭地哭, 明明兩個人的房間但只有一個人的聲音。對門是一家三口,小男孩是個熊孩子, 總是路過的時候啪啪啪拍別人的門。不過最後,他們全都安安靜靜的了, 真好。”
“我是怎麽變成怪談的,變成怪談多久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聽力真的太好了,噪音好痛苦啊,所以請保持安靜。我說完了,下一個。”
一個秀氣的小男生翻開三號牌,甕聲甕氣地說:“我的怪談故事也發生在一個酒店。夜半的時候,我們突然得到通知,這裏馬上就要發生一起火災。媽媽、爸爸,還有我,我們第一時間走出了房門。但媽媽還是覺得不安全,一個勁催我們快走。”
“我在牆壁上發現了酒店起火的秘密,于是招手喊絮絮叨叨的媽媽過來看。她不情不願地走過來,在昏暗的光下湊過來想看清楚。媽媽看到,牆壁上畫着的是一個女人被燒死了。于是,媽媽慘叫着被燒成了灰燼。”
“牆壁上的粉筆畫,是我畫的。爸爸沒有任何反應,因為我已經給他畫過了。我的規則是:歡迎所有人都來欣賞我的畫作。嘻嘻嘻。”
他輕聲細語,自顧自地笑了幾聲。
講述不知不覺變得有些詭異。
或許是因為這麽多人,卻每次只有一個人的聲音。
太過死寂的氣氛,讓人覺得好像只有自己一個人存在着。
男孩笑完,沉默了一會兒,才有四號開口。
四號是那個年長氣質女,她聲音溫暖帶笑,沖淡了詭谲的氣氛:“我的怪談故事也發生在一個酒店。我終身不婚不育,但很喜歡小孩子。那個酒店有很多小孩子,總喜歡夜半在別人家的門口玩。我打開門,問他是誰家的孩子。他也不說話,只是一個勁想要進入我家的門。我把他抱出去,他也不掙紮,但落地後就總是想進來。”
“我很喜歡小孩子,但是……我的規則是:不要放任何孩子進入你的房間。”
至今為止,已經有五個人講述了他們的怪談故事和規則。
其中二號愁眉苦臉男,三號小男生,四號年長氣質女,他們三個都是容念第一次見到的陌生面孔。
剩餘九人中的七個都是容念一周目見過的闖關者。
最後兩個是容念自己和對面的萊斯特。
五號是闖關者中的那個年輕男,他此刻又是一周目時候眼神閃爍、意志力薄弱的樣子,肢體語言微微蜷縮,沒有安全感。
“我的怪談故事也發生在酒店。我,我……”他似乎還沒準備好講什麽怪談故事,結結巴巴半天,最後他垂下眼睛,仿佛不看任何人能讓他的思維順暢一些。
“有一天即将要見客戶,但我的方案還沒有寫好,于是我在酒店開了個鐘點房。奮筆疾書一陣後,當我擡起頭的時候發現,外面像是要下雨了,才下午四點鐘房間就黑了,外面也一片昏沉。而對面的窗戶口,有一個黑色的影子。不知道是誰家的熊孩子,當我伸懶腰的時候,對方也伸懶腰,當我站起來時候,對方也站起來。當我後退,對方也後退。我靈機一動,假裝用晾曬的毛巾上吊,對方這次也跟着模仿。我放下毛巾,對對方豎起中指,對方也對我豎起中指。”
“感到沒意思了,我打算檢查一下方案就去退房。但一直到最後,對面窗口的人都還保持着用毛巾上吊的姿勢。我的規則是:上吊的時候假裝,記得打成死結不要。”
他的規則奇奇怪怪。
大家不由看他一眼,但本着不能出聲的原則,沒有人說什麽。
六號是雙馬尾少女,從開始到現在,她的注意力一直都在五號身上,她總是歪着頭看他。
講述的時候也歪着。
“我的怪談故事也發生在一個酒店。我從小是個瘦弱的女孩,所以很多男孩子喜歡從後面猛地推我一下。每當有人這麽做了,後果都是被我追上去摔在地上捶打一頓。但沒有人知道,我之所以反應這麽大,僅僅是因為我害怕。”
“我小時候親眼目睹過,有人在馬路上被一個穿黑衣服長得可怕的男人推了一把,掉到公交車輪下壓死了。那時候我六歲。十二歲的時候,早上我在進校門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忽然決定擡起頭往身後上方看一眼,看到學校對面的酒店高樓上,一個人被人從後面推了下來。推人的那個和我六歲時候見過的黑衣服相貌可怕的男人一模一樣。然後,十八歲了,我和朋友參加畢業旅行,在那個酒店裏,有人從背後推了我一把。”
“我的規則是,不要站在別人身後。”
容念的眼皮輕輕跳了一下。
左眼跳財,右眼跳……肌肉疲勞導致的輪匝肌反複收縮。
電影裏,五號年輕男變成詭異後好像推了六號雙馬尾來着。
看來她挺記仇。
七號是白毛毛衣少女,每次六號和七號都是一起出現的,不知道是純屬巧合,還是她就是六號口中的一起畢業旅行的朋友。
正當她要開口的時候,容念對面的萊斯特忽然開口了:“我才是七號。”
所有人都驚訝地看着他。
白毛毛少女謹慎地翻出自己的卡牌看了眼,才開口道:“你弄錯了,七號是我沒錯。”
萊斯特翻出他自己的牌,将方塊八展示給所有人看到。
他靠在椅子上,微帶歉意的聲音笑道:“抱歉抱歉,是我太緊張搞錯了。”
無論是他坐在椅子上的樣子還是他說話的語氣,都沒有人讓人感到真切的歉意,這讓許多人露出不滿的神情來。
尤其是他弄錯順序率先出聲破壞規則的事情,涉及到其他人的安全。
但也是基于同樣的理由,其他人再不滿也不會貿然開口,想要瞪他一眼,可這樣的黑暗中對方恐怕也看不清、看不到。
唯一有合理開口機會的七號并沒有要譴責對方的意思,延續一周目高冷的樣子,繼續她的講述道:“我的怪談故事也發生在一個酒店。我的規則是:小心搖晃的床。”
她和別人不一樣,一開始就給出了規則。
“我是個對床十分敏感的人。小時候我們租住在一個老房子裏,一到半夜,那張床就自己搖晃起來。但一起買的另一張床卻安安靜靜的。直到搬走我才知道,那個房間裏死過一個女人,是吊死的,對方的腳尖剛好碰到床上,一點一點。”
“後來我上大學了,睡的是床板,我住上鋪。床一直安安靜靜的。但大四的時候我們突然換了宿舍。有一天對面的舍友忽然哭喪着臉說有人總是搖晃她的床,她睡不着。沒多久舍友就搬出去和男朋友住了。幾年後,她因為婚變被發現吊死在一家酒店的床上。”
“我并不知道這件事。直到我住進了一家酒店,當我疲憊地坐在床邊休息的時候,突然,感到本該平靜不動的床在緩慢的勻速的搖晃。正好她的死亡消息發到了我們的群裏,她吊死的那張照片和我住的那間房間的布局一模一樣。連吊燈上的繩子都一樣。”
“噗。”一聲輕笑,靠在椅子上,隐沒黑暗中的萊斯特溫和地笑道,“抱歉,我并非有意。只是我以為《怪談游戲》的本質是為了讓我們順利離開酒店,其中制定的規則能起到保護作用是最好的。但是,大家的故事講述得真是越來越身臨其境。就像是真正的怪談在講述一樣。”
其他人用眼神看着他,各個都有話說。
萊斯特笑道:“啊,看來大家很想說話,但可惜不能違背規則,所以實在遺憾。”
“……”
這裏的萊斯特喜歡笑的特質,似乎和四周目那個音樂家萊斯特一樣,但是這種張嘴就得罪人的高情商,又完全是一周目那個鋒芒高傲的小說家的秉性。
容念拿的是十號牌子,他不想進入對方的怪談故事裏,所以他不說話。
“看來沒有人想進入我的怪談裏。”萊斯特有些遺憾的樣子,笑道,“那我就開始我的講述了。我的怪談故事發生在酒店裏。”
他的開頭也和其他人一樣。
令人松一口氣。
“但,也可以發生在其他地方。”
“……”
所有人的身形都像是一僵。
有幾個人惡狠狠地開始瞪這個刺頭了,尤其是那個從沉穩男變成暴躁男的男人。
萊斯特卻好像對所有人的目光都忽略不計,毫不在意,他自顧自笑着娓娓道來:“酒店裏來了一個自稱小說家的男人。他的興趣是前往世界各地發生過怪談事件的地方,收集素材,然後編寫一個故事。”
“來到酒店的第一天晚上,他就靈感突發寫了一個故事。故事講述的是,一個美貌非凡,但也擁有和美貌同等程度冷血的美人,這位美人以看別人為他神魂颠倒,失魂落魄,傷心欲絕為樂趣。他耍弄了一對雙胞胎,饒有興致看那兩兄弟為他反目成仇。卻不知道有人将他的一舉一動全都收入眼底。”
“這天晚上,雙胞胎中的一個殺了另一個。我們的美人目擊現場,被吓得暈了過去。醒來後現場已經打掃幹淨。他竟卻分辨不出,在沒有頭顱的情況下,死的到底是哪一位。”
講到這裏萊斯特輕輕地笑起來,笑聲帶着一種散漫的掌控一切的從容和松弛,他笑道:“故事的四要素是,時間,地點,人物,事件。我的規則并不是:不要告訴小說家你的名字,你的故事。也不是不要傾聽小說家講述的故事。更不是,不要接近那位美人。真正的規則只有一條:謹慎相信。”
“無論是小說家的故事,還是我的故事,你們講述的故事。故事一旦被相信了,就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