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默契

第16章 默契

斐然咖啡廳裏客人零零散散,推開門,慢熬的咖啡香撲鼻而來。機器運轉的聲音很輕,在恬靜的氛圍裏為客人提供融洽的鼓點。

或許是陰雨天還沒散,天氣總是讓人覺得沉悶。

程間尋被連番轟炸的鬧鈴吵得精神萎靡,嘴裏的包子還沒吃完,跟在紀流身後跟喪屍似的一步一挪走進來。

陳斐撣了撣蓋在腿上的毯子,看見兩人笑着招招手,指向一個安靜偏僻的角落讓他們過去。

“小尋還沒睡醒啊?”

她慈愛地打趣兩句,不要錢一樣吩咐店員往這邊送甜點飲品。

“陳姨,到底有什麽重要的事電話裏不能說,非得把我們叫過來。”

“跟你們案子有關的事,算不算大事啊?”陳斐伸手在程間尋臉上推了一把,“小尋,頂着這張臉要多笑笑,成天垂頭喪氣的,再帥的長相都被你耽擱了。”

程間尋滿臉幽怨地仰天長嘆:“我醜就醜呗,我哥好看就行。”

旁邊走來一個小女孩好奇地看向他,桌上還有剛炒出來的米糖,程間尋看小姑娘眼巴巴地盯着,勾着手指對她嘬嘬兩聲。

“過來,給你糖吃。”

小女孩媽媽聽見了,不高興地往這邊看了眼。

紀流留意到,歉意地朝她颔了颔首,轉頭在程間尋背上輕拍了一下,壓低聲音:“你喚狗呢,人家媽媽在後面。”

程間尋逗家裏的金毛逗習慣了,這才反應過來,不好意思地讪笑兩聲,瞬間老實了。

紀流把桌上的米糖拿給小女孩,讓她去找媽媽玩,又把目光重新投向看着兩人笑的陳斐。

Advertisement

陳斐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拿出本筆記本遞給他:“這是我昨天收拾店裏的時候找到的,董麗之前來店裏兼職留下的筆記本。”

“在後廚冰箱上面,估計是臨時放那忘記拿了。”她點了點封面,“裏面沒什麽別的,就是她記的一些案子。這些我看不懂,坐着輪椅又不方便直接去警局找你們,就只能喊你們過來了。”

紀流聽到案件後便擰緊眉頭,伸手接過來,筆記本明顯被撕過,拿在手裏輕飄飄的。

程間尋湊過去看,上面記錄的跟之前在董麗電腦裏看的別無二致,都是這幾年的懸案。

紀流大致翻看了遍,其他的都差不多,但在413奸殺案的那幾頁,董麗用紅筆圈畫了幾個地方,看字跡像有備注,但被黑墨遮住了,看不全。

-好像真的有問題

-我沒忍住試探了幾次,是不是被發現了

-那個紐扣是不是……

-怎麽辦,我到底要不……

……

字跡很淩亂,上面很多話斷斷續續沒說完,重點信息全隐藏在墨跡下,還有些是被人為撕掉的。裏面沒提到任何一個指向性信息,甚至連性別特征都沒有,能看的地方只有董麗寫下這些話時的惶恐。

紀流面不改色,但眼底的情緒陰沉得吓人,明暗變化中透着一股不易察覺的警惕。

他撚搓紙張的手指控制不住地收緊,上面的墨跡幹涸,不像是最近被人惡意弄上去的。

程間尋把紙張透在陽光下,試圖看清被遮去的部分到底寫了什麽,但他嘗試了好幾遍,還是一無所獲。

什麽東西有問題?董麗說的被發現又是什麽意思?

他默不作聲地看向紀流,董麗為什麽對413的案子這麽上心,塵封了21年的懸案跟她有什麽關系?

自己作為警方家屬對當年的案件細節都不清楚,她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能知道什麽,案子發生的時候她不過才剛出生。

董麗如果是懸疑愛好者,查懸案不足為奇,但她批注在旁邊的這些話,明顯已經超出興趣範圍了,更像是知道了什麽東西,又或許是她身邊還有了解這起舊案的人。

可他們這些普通群衆,又怎麽會比警方知道的多。

陳斐見紀流叩在桌邊的指關節由于用力隐隐發白,輕輕拍了拍他無名指上的戒指,關切道:“小紀,怎麽了?有什麽問題嗎?”

“嗯?沒有……”紀流回過神,把筆記本收好,“陳姨,這個我們得帶回去,還麻煩您多留心店裏,如果還有董麗留下的東西随時通知我們。”

陳斐把兩人送到門口,又拿了包糖炒栗子給他。

“還溫着呢,帶回去慢慢吃。”

程間尋先去啓動車,紀流在門口等着,想到什麽,又朝陳斐問道:“陳姨,最近有沒有一個叫夏宇眠的人打電話給你,說要來店裏工作?”

陳斐回憶了一下,搖了搖頭:“沒有,怎麽了嗎?”

“那是我新認識的一個朋友,最近遇到了點困難,如果他找您的話,您能先收留他一陣嗎?”

“可以啊,你推薦來的人我放心。”陳斐應道,“我年紀大了,店裏忙不過來,正好需要一個幫手呢。”

紀流感謝地朝她笑了笑,聽到程間尋按喇叭的聲音,才跟她道別回警局。

刑偵隊辦公室門口,黑白兩條紅龍吉祥物正威嚴莊重地蹲守着。

還在路上的時候蕭遙就發信息說,他們在爛尾樓找到的物證上确實發現了董麗的DNA,之前在董麗家提取的指紋裏,也比對出有一枚屬于吳楠楠。

逮捕令當場就批了下來,守在吳楠楠家樓下的警員即刻上樓抓捕,可等紀流走進詢問室的時候,裏面卻只坐着錢多和一個帶着小孩的男人。

蕭遙臉色不大好看,叉着腰一邊打電話一邊踱步,看見紀流給他比了個手勢讓他等自己兩分鐘。

程間尋朝詢問室看了眼,等蕭遙走過來,擰眉問道:“怎麽回事?吳楠楠呢?”

“她人不在家,她老公說她上周就離家出走了,一直到現在都沒回來。”蕭遙三兩下把事情經過簡述一遍,“我已經讓人去找她的下落了,怪我,是我沒考慮周全。”

“不是你的問題。”紀流沒什麽多餘表情,冷靜地拍了拍他的肩,“她早在我們查到她之前就不在家了,跟你沒關系,人找到了給我消息。”

距離董麗死亡才不過三天,嘉林市監控密布,有了具體的排查目标她不可能逍遙法外。

蕭遙神情沉凝,轉身安排人馬。程間尋跟紀流相視點頭,推門進了詢問室。

錢多聽到動靜看了他們一眼,紀流讓他繼續問,自己站在邊上,一邊旁聽兩人對話,一邊自行翻看吳楠楠的資料。

吳楠楠的老公叫王強,開了個煙酒鋪子,收入不多,勉強夠維持家庭所需。吳楠楠主業是家庭主婦,副業偶爾接點手工活,但賺來的前還是全數上交王強,在家裏可以說是一點地位都沒有。

王強是她當年非要嫁的,娘家也因此跟她斷絕關系。

依靠男人生活,每個月唯唯諾諾開口要來一千塊的生活費,維持一家四口衣食住行跟孩子上學課外班的各項開銷。

王強那煙酒鋪子一個月也能有五六千的進賬,除去給吳楠楠的一千塊,剩下的全用給他自己吃喝嫖賭,家裏超出預算的錢全靠吳楠楠找親戚朋友借。

警察上門的時候他正因為不會做飯急頭白臉地跺腳罵娘,還以為是自己開嫖的事被發現了。長得五大三粗的男人,被警察一聲吆喝吓得直哆嗦,錢多還沒怎麽問,他就把事情一五一十全說了。

大到一晚上嫖了四個,小到喝醉酒踹翻了兩個路标。

總結下來就一句——社會垃圾。

他十句話有七八句都是廢話,紀流皺着眉輕啧了聲,有些不耐煩,朝王強不鹹不淡地輕掃一眼:“你的私事我沒興趣聽,吳楠楠是什麽時候從家裏離開的?去了哪裏?期間有沒有跟你聯系?”

他語氣裏給的威壓如同實質,王強下意識挺直脊背緊張起來,咽了咽口水,講話的時候舌頭都差點捋不直。

“她、她上周一跟我吵完架就走了,那娘們身上又沒錢,我想她走不了多遠就沒管。”王強小心翼翼地觀察紀流的臉色,“她去哪裏我也不知道啊,我沒聯系過她,找人不是你們警察的事嗎,怎麽還問起我了……”

紀流合上資料,程間尋自然地幫他接下去:“你認不認識董麗?”

王強對這個名字的印象有些模糊,想了好半天,才模棱兩可地說道:“我好想聽她提起過,是她朋友還是什麽的。她沒跟我多說,女人的事我也懶得多管。”

“不是懶得管。”程間尋輕蔑地笑笑,朝他褲裆中間看了眼,“是上半身忙着吃喝,下半身忙着打樁,沒時間管。”

王強臉上青一陣紫一陣,但礙于程間尋渾身透出比紀流還不好惹的氣場,不敢反駁什麽。

許是詢問室的氛圍太壓抑,吳楠楠的兒子沒見過這樣的場面,臉都吓白了。

紀流注意到他時不時忐忑地看向王強,小小年紀卻也學會了大人一樣的察言觀色。程間尋看了男孩片刻,跟紀流遞了個眼神,紀流也明白他的意思,點頭帶着男孩去了外面。

“小朋友,你是不是有話要跟我們說?”

小男孩有些不知所措,怯生生地往詢問室看。

紀流蹲下,拍着他的頭溫聲安撫道:“有話就跟我們說,沒關系的,我們替你保密,你爸爸不會知道的。”

男孩不大相信,搖了搖頭:“……你們騙人。”

紀流說話的空隙用視線把男孩全身游走了一遍,手臂上有很多淡淡的淤青,聯系他戰戰兢兢的反應和王強這個人的生活習性,不難猜到這些是家暴留下的痕跡。

他從口袋裏變戲法似的摸出一塊牛軋糖遞過去:“我從不騙人。”

小男孩經不住紀流循循善誘,猶豫地接過糖,本能覺得他是好人,拉着他往旁邊走了走,又回頭看了眼詢問室,才輕聲說道。

“警察哥哥,我知道我媽媽去哪了。”

【作者有話說】

接下來準備進行一段小小的二人世界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