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獨處

第17章 獨處

男孩說的地址是一處城中村。

按他的說法,吳楠楠上周一離開家後一直沒跟家裏聯系。家裏的座機在王強房間,他還是周六偷偷溜進去碰巧接到的電話。

只是電話那邊的語氣明顯很慌張,像是在躲避什麽人,倉惶之下吳楠楠就說讓了他叫王強來城中村找她,而且話沒說完就被挂斷了。

王強知道消息的時候正在棋牌室打牌,非但沒去找吳楠楠,還因為兒子來傳話耽誤他摸好牌,抄起棍子把人打了一頓。

狹窄的巷道間彌漫着油煙和垃圾的腥臭味,城中村如同城市中被人們遺忘的污點,獨自淪陷在暗淡的街燈和燈紅酒綠的交織之中,相互取暖,自成一個世界。

吳楠楠家在頂樓,門還是老舊的鐵門鎖,不費力就能輕松撬開。

随着鐵門“吱呀”的聲音響起,屋內的惡臭味瞬間就讓錢多差點吐了出來。康赴知道這是什麽味道,臉上頓時變了色。

程間尋心裏閃過絲異樣的預感,跟紀流推門進去,讓蕭遙打電話回局裏搖人帶車,順便讓技術科的人過來處理現場。

屋子不大,一房一廳一衛。裏面東西也不多,陽臺上只晾了幾件衣服,都已經幹了,明顯是個臨時居住地。

紀流順着那股惡心的味道一言不發地推開卧室門,果然,屋裏的蠅群受驚頓時飛閃開來,順着門縫還爬出來幾只逃竄的蟑螂。

“我草……你們一隊這造的什麽孽啊,死神來了嗎。”

蕭遙剛挂斷電話,轉眼就看到面前躺在地上的吳楠楠。

屍體已經僵硬了,鼻腔內有白色的蠅蛆爬動,腹部明顯隆起,眉心眼角處長滿成團的蠅卵和幼蟲。

她穿着睡衣,胸口大片鮮血染紅衣服,沾了血的水果刀靜靜躺在她手邊,随着他們開門的動作轉了個角度,像是在說——歡迎光臨。

場面實在不堪入目,屍臭味刺鼻,錢多爬在門邊差點把胃吐了出來,只恨自己出門前為什麽非要吃那兩個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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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赴跟打氣筒似的深呼了幾大口氣,把葉涸當成自己的行為支柱,帶上手套蹲在吳楠楠屍體前邊抖邊檢查。

程間尋看他不是很靠譜的樣子,推搡了一把:“你行不行啊?不行等回去讓葉涸看。”

“我行、我行。”康赴勉強咽下口水,從理論知識到動手實踐中間需要跨越一條很深的鴻溝,他還沒經歷過,可他不能給隊裏拖後腿。

程間尋見狀也說什麽,跟着紀流在屋內四處查看。

床上的座機線被拔斷了,吳楠楠應該就是打電話的時候被人殺害的。書桌上還留有吃完的炒粉,鏡子旁邊放了把款式很舊的鑰匙。

他拉開抽屜,裏面放的都是廉價護膚品,唯一比較違和的,就是角落的一枚純銀戒指,護手霜下面還壓着張嘉林市醫院的醫保卡。

鐵門被人敲響幾下,蕭遙回頭看去,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站在門外,手上挎了個籃子,像是剛買完菜回來。

紀流讓蕭遙跟錢多進來陪康赴檢查,自己跟程間尋走去外面。

女人疑神疑鬼地探頭往屋裏看,他們平常出外勤不穿警服,女人見到生人臉上閃過疑惑:“你們是什麽人?”

“你又是什麽人?”程間尋反問道,擡擡下巴讓她去外面說。

女人跟着他們的步伐往外走了段距離,不管紀流問她什麽都是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生怕他們是什麽壞人。

防範意識很強啊,程間尋想。

女人頭頂的标語上藍底白字寫着“致富十年功,被騙一場空”,程間尋朝上指了指,打趣道:“學得不錯啊,人人都能像你這麽勤奮好學,我們同事就不用天天苦哈哈地跟報案人說錢追不回來了。”

女人警惕地剜了他一眼,直到紀流把警察證舉到她面前她才放下戒心,轉而挂上一副驚訝的表情,看了眼他們,又看了眼吳楠楠家,真誠地開了口。

“警察同志,她也找你們借錢了?”

程間尋:“……”

“她經常找你們借錢嗎?”紀流掐重點,收回證件問道。

“是啊。”

女人完全沒注意程間尋語塞的神情,警察在他們這些人眼裏就是帶了濾鏡完全正義的一方,說話的語氣都不自覺帶了點熟絡。

“不過她一般也不借多,一次就一兩百的樣子。”女人提到這嘆了口氣,指向周圍千瘡百孔的牆體,“但你也知道,像我們住在這種地方的人對錢都是一塊掰成兩塊用,我知道她困難,可我日子也過得緊巴巴的。

“我老頭子還在醫院住着呢,一天就得四五百,我也沒辦法。”

她語氣很愧疚,程間尋直截了當地問:“所以你是來找她要錢的?”

女人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末了又補充:“順便找她拿我倉庫的鑰匙。”

紀流想到吳楠楠放在桌上的那把鑰匙,招呼錢多去拿出來,轉頭問她:“你們倉庫裏一般都放什麽東西?”

“其實裏面都是些雜物。”女人說,“我們這塊地方因為窮,經常有人上門偷東西,而我們這種門鎖其實根本防不住那些小偷。”

她朝斜後方指了下:“那塊就是我的倉庫,那種卷簾門小偷不好撬鎖,所以我有些稍微貴點的東西都往裏面放。”

“楠楠她前幾天找我借的鑰匙,說有點東西想放進去。我想着大家都是苦命人相互幫一把,就答應了。”

紀流聞言輕輕點頭:“吳楠楠是什麽時候搬過來的?”

“就上周二的樣子吧。”

“她欠了你多少錢?”

女人掰着手指算了算:“2345。”

有零有整,一個是真的困難,一個也是真的心善。

“有收款碼嗎?”紀流看向她,“她還不了了,我幫她給吧。”

女人怔愣了一下,似是沒聽懂這話什麽意思。紀流又催了她一遍,她才磕磕巴巴地把收款碼找出來。

紀流給她掃了五千整,錢一到賬,女人頓時就慌了神,連忙擺手要退給他:“不用這麽多,不用這麽多啊,她就借了我2345。”

“給你你就拿着,你老頭不是要用錢嗎。”程間尋往前一步讓她別扒拉紀流,晃晃手裏的倉庫鑰匙,“借我用一下,我去你們倉庫看看,算租金,一個小時給你500。”

女人徹底傻眼了,她從沒見過這麽上趕着送錢的財神爺,鉗口結舌了半天都沒說出話,但她又是真的需要錢,也就沒拒絕,稀裏糊塗答應了。

紀流讓錢多帶她回警局做個筆錄,康赴那邊的檢查結果也出來了,初步判定吳楠楠是死在周六下午的。

警局搖了人過來轉移屍體,康赴跟車回去。

蕭遙跟程間尋和紀流轉到樓下倉庫,說是倉庫,其實就是個不到二十平米的小屋子。

倉庫位置很偏,周圍幾家都是小餐館,但在這種地方餐飲生意很難堅持下去,幾乎一片都倒閉了,門口貼着招租的信息。

紀流往裏走了兩步,突然發現康赴的手機還在自己身上,是剛剛他屍檢的時候讓自己保管的,裏面拍了很多檢驗途中的照片。

“蕭遙。”紀流轉頭叫他,把手機遞過去,“你把這個帶回去給康赴,我跟小尋檢查完這裏就回去。”

蕭遙不樂意地接過來,跟他勾肩搭背:“怎麽,拿我當跑腿的使喚呢,我好歹也是個隊長,理論上還壓你一級呢。”

“來,叫聲隊長聽聽。”

紀流提眉看他一眼,一巴掌拍在他背上,給人疼得一激靈:“快去,裏面有康赴拍下來要問葉涸的細節,耽誤了你負責?”

“那我可不敢。”蕭遙半個身子都挂紀流身上,“趙局要是發起火,必要的時候還得找紀隊救命呢。”

程間尋在旁邊耐着性子等了會兒,冷臉上前把蕭遙從紀流身上扣下來,扯過他的領帶含笑幫他整理,末了又拍了拍:“蕭隊,快回去吧,打車的錢我給你報銷。”

“豪橫啊我們程顧。”蕭遙玩味着看着他,揚唇笑笑,也不跟他們鬧了,轉身朝兩人揮揮手,“行,不打擾你們,我在外面看看,一會兒就走。”

程間尋随手指了個角落,頭也沒回徑直過去:“走吧,進裏面看看。”

他們剛進去沒幾分鐘,身後卻突然響起卷簾門往下墜的聲音。老舊的東西疏于使用,質量好壞全看運氣。

很顯然,他們就是運氣不好的那個。

紀流暗道不好,調轉方向跑過去,但還是晚了一秒。

“蕭遙!”

他拍着門喊了幾聲,蕭遙才剛出去沒多久,應該還沒走遠。

程間尋也發現不對,走上前嘗試把門往上拉。但倉庫的卷簾門只能從外面開,他們一沒鑰匙二不是大力士,智取跟強突都不可行。

“蕭遙!”

程間尋拔高音量拍着門,他們手機全帶回車上了,附近的商鋪都是招租位,要是蕭遙不來,他們指不定要在裏面待到什麽時候。

蕭遙這會兒剛把附近地段排查完,沒發現什麽問題。聽到聲音連忙跑了過去,正要把兩人弄出來好好嘲笑一番,鑰匙對準鎖芯的時候他又猶豫了。

紀流那天在包間跟他說的話他記憶猶新,雖然他面上是恨鐵不成鋼不想管了,但其實心裏也替他可惜。

一個悶葫蘆一個傻小子,管他瓜甜不甜的,先扭下來得了。

警局有他在出不了意外,吳楠楠的事也不是今天能盤出結果的,就一個晚上而已,明早再來把他們接回去也不是問題。

倉庫裏兩人還在試圖喊他,蕭遙站起身背着手,老大爺似的靜悄悄離開現場。

唉,人到28身體機能就不行了,耳朵不好聽不太清也是常有的事。

正常,正常。

不要緊。

【作者有話說】

蕭隊,小情侶結婚你坐主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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