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顏妹妹又機靈又可人,若是規矩再學好了,到時候進了女學,再沒有人不喜歡的。”

許宜華也是頭一次遇到許顏華這種性格的人,原先她只以為這個人莽撞又任性,心胸狹小還無禮的很,現在也恍然間感覺到确實是小看了她的。

她現在心裏郁悶程度不比周氏少,原先許顏華讓她身邊的人扣住了自己的小庫房,這事兒她準備找個時機捅給周氏的。

到時候非但周氏要給她補償,她還得讓許顏華脫掉一層皮不可,讓她知道,自己的便宜可不是那麽好占的,結果現在她自己這麽早捅了出來,許宜華心裏暗恨不已。

“要是能趕上姐姐一半的好,太太就會滿意的晚上睡覺都從夢裏笑醒了,對不對?”

許顏華自有她自己的魅力,不能總是在人前一副得不到糖吃又性子執拗的小孩樣,惹人煩也沒有人疼的,她說笑間俏皮的朝着周氏眨了眨眼睛,讓周氏一肚子氣順利的悶住發不出來了。

“你這張嘴啊……去去……趕緊回去跟着呂嬷嬷學規矩去,從明兒開始不用來請安了,專心聽嬷嬷教導。我會定期問問呂嬷嬷你學習的情況,若是教我知道你不好好學規矩,到時候我可要好好罰你了!”

周氏無奈的揮手,和許顏華說完後,也囑咐了許宜華兩句,就讓她們一起走人了。

出了周氏的院子,許顏華随意的瞥了一眼跟在自己身邊的冰心,同時也注意到跟在許宜華身後的司琴,看着冰心正一臉的不屑,臉上表情高傲的和黑天鵝一樣。

冰心注意到了主子的眼神,立刻意識到現在是動手的好時機了,馬上沖上去飛快的甩了司琴一耳光,第二個耳光還沒有開始打,偏司琴反應飛快,一下子制住了她的手。

無奈之下,冰心只能和司琴厮打在一起,用盡了吃奶的力氣抓住了她的頭發使勁的扯。

17.17

“賤蹄子你是想死嗎?”

司琴一邊踢打着冰心,一邊用手指甲使勁扣住冰心拽着自己頭發的手,嘴裏罵着。

“都快住手!”

許宜華也震驚了,趕緊讓人上前拉住兩人,皺着眉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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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這是?”

許顏華也是跟着一起喊,但是她又暗中給櫻桃和玉壺使眼色,櫻桃第一個明白許顏華的意思,偷偷拽了把玉壺。

于是這兩人明着上前拉架,暗中卻不着痕跡的推搡着許宜華身邊的丫鬟,阻礙她們過去拉架。

場面一時之間亂糟糟的,呂嬷嬷是要跟着許顏華一起走的,到底是經年的老嬷嬷,第一個反應過來,又回頭叫了周氏院子裏的婆子來。

“行了行了,冰心你這是發的什麽瘋,快住手!”

眼見着呂嬷嬷去喚了幫手來,情況很快就要被控制住,許顏華這才開口阻攔道。

聽見許顏華吩咐了,櫻桃立即過去使勁兒拽了冰心一把,冰心這才停了手,只是她嘴角也手背都被胡亂抓的鮮血淋漓,和司琴一樣都是頭發散亂,衣衫不整。

司琴卻是個不肯吃虧的性子,冰心停了手後,又沖過去狠狠照她臉上扇了一個巴掌,上前啐一口,“算個什麽玩意兒,什麽髒的臭的,腆着臉也敢來惹你娘!今兒非要叫你知道個厲害,打爛你這個下賤種子!”

許宜華的丫鬟中,只有司琴的脾性最是火爆,小辣椒一樣一點就着,但是因為也屬她最是忠心,該出來護着主子時毫不含糊,所以許宜華也是對她多有優容,更助長了她的氣焰。

此時自家丫鬟被打了,許宜華凝起秀眉,滿臉不贊同的表情望着許顏華,只是還沒等她開口,許顏華就對着司琴冷笑起來。

“呦,我倒是不知道,宜姐姐的丫鬟脾氣竟然這般大,主子都在跟前呢,一口一個下賤種子的罵着,倒是比起你們家姑娘來,更有個主子樣子!冰心是我的丫頭,再不對也該是我來教訓,還需要你來幫我罵?”

“再說了,平時冰心都好好的,怎麽不打別人,就來尋你的不是了?難道你自己就一點問題也沒有嗎?”

許顏華擺明了強詞奪理,偏偏這強盜邏輯聽起來生生氣的人吐血還反駁不了。

這是許顏華早就想打壓一下許宜華的氣焰了,侯府裏,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她和許宜華之間,必須得有個人肯矮下一頭來。

之前許宜華明面上不肯和她争,實際上在周氏面前賣乖讨巧的,不争即争的手段玩的賊溜,許顏華動不了周氏,難道還不能欺負下周氏的小乖乖出氣嗎?

“你自己說,到底為什麽突然動手,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的?”

許顏華轉臉問着冰心。

“回主子的話,都是我看到司琴一時激動,這才惹了亂子……全因昨晚我為主子給宜姑娘送那食盒,結果司琴這個丫頭卻故意把盤子打翻,說您小家子氣,還反誣賴我要砸到宜姑娘,硬是打了我幾個巴掌。我回去後想來想去,覺得丢了主子的臉,孤兒一晚上氣的都沒有睡着,今兒又看了司琴,這才又不忿起來。”

冰心雖然主動動手,但是戰鬥力着實有限,除了薅幾把司琴的頭發外,竟然沒有讓她受什麽外傷,她自己的樣子卻比司琴還要慘上數倍,跪在地上斷斷續續的也算把話說明白了。

許顏華有點驚訝的又瞥了一眼冰心,對她能夠有現在的表現也很意外,又看了一眼一旁垂着頭的櫻桃,似乎昨晚上夜的是玉壺和芭蕉,那就是櫻桃又和她說什麽了嗎?

那丫頭倒是個機靈的,只是越是聰明人越是用起來需要謹慎些,對于櫻桃那人,她還得再觀望一二。

“呸,我打死你這個不要臉的,你還好意思在這裏說瞎話來攀扯我……”

聽到冰心說的話,司琴又是一陣激動,若不是被倚書抓着,又要撲上來打她了。

“司琴回來!你且勿要激動,是非評斷大家都看在眼裏,顏妹妹也是心中有數的,定然不會颠倒黑白。”

許宜華的臉色一直不太好看,她也聰明,知道從昨晚起許顏華這是一心想要跟她找茬了,只是許顏華用這樣不入流的手段,她卻不信許顏華能占得了她什麽便宜。

“是啊,如姐姐所說的,我心裏自然有論斷。司琴,昨天晚上是不是你動手打冰心了?她這話可有說錯?宜姐姐,是你讓司琴打的嗎?“

許顏華面上倒是平靜,只是問着許宜華的語氣卻有點寒涼。

她早就煩死許宜華身邊的這個司琴了,之前也是她開口不要讓只碰許宜華的琴。不過是個丫鬟,也拿起款來看不起她!

她的話裏有個陷阱,司琴性子急沒有聽出來,而且沒等到許宜華開口,就搶着昂起頭辯解起來。

“是我自己打的!冰心那丫頭惡心人,故意把盤子在我們姑娘身邊打翻,驚擾了我們姑娘,難道我還不能教訓她嗎?大姑娘你可不要不分是非,就只護着自己人。”

”你是什麽東西,教訓她由得着你來?沒有尊卑的東西,主子都沒有說話你也能插話的?怎麽,我的丫鬟惡心人,我也是個惡心人不配和你主子說話了?我做什麽要你來指揮!宜姐姐心軟,願意讓你端着主子的款,我卻是眼裏不容沙子的!櫻桃,給我掌嘴!“

許顏華怒喝了一聲,饒是她早有心思,也還是被司琴盛氣淩人的态度激怒了。

櫻桃心知肚明,昨天冰心在宜姑娘那裏被打了,這次主子就是要當着宜姑娘的面再打回來,故意下宜姑娘的面子,所以也不敢給主子垮臺,上前啪啪就是兩巴掌。

“奴才就該有個奴才秧子,你也配在我們大姑娘面前你呀你呀的?”

櫻桃動作又快又利落,扇完後嘴裏還要補上一刀。

司琴頭一次受到這樣的對待,如同一頭被激怒的母獸般紅了眼睛,對着櫻桃像是要噴出火來。

“還不服氣?櫻桃,繼續給我打!今兒我就得讓她認認,看看到底誰是主子誰是奴才!”

許顏華看着司琴依然不肯主動低頭,繼續冷酷的吩咐道。

“顏妹妹,你不要太過分了!你方才也說,自己的丫鬟該做主子的自己來罰,你現在又在做什麽?”

許宜華再也看不下去了,她的臉都氣的漲紅了,雙手也輕輕顫抖着緊緊握成拳頭。眼下許顏華哪裏是讓人在打司琴,分明是在打她的臉!

“大姑娘,您這樣做可不妥當。宜姑娘既然得您喚一聲姐姐,您就該有個做妹妹的态度才是,豈能如此無禮。”

呂嬷嬷去叫人回來後,正趕上許顏華讓櫻桃打人,看了眼前的場面,也跟着攔住道。

“我罰司琴,姐姐不高興了?那就對了,昨晚冰心在你那裏被打臉,我也不高興了!方才司琴對我如此無禮,姐姐覺得不該給我個交代嗎?”

許顏華壓根沒理呂嬷嬷的話,對于拉偏架的人,她一向沒有什麽好态度,因而就只是和許宜華針鋒相對的說道。

“那也是你的丫鬟無禮在先,撲上來就要打人……”

許宜華頭一次遇到許顏華這般蠻橫無理的人,只覺得她胡攪蠻纏,因而心裏一點也尊重不起來了。

“我的丫鬟打人我會回去罰她,那你的丫鬟也還手了,而且打的更加起勁兒,認真深究起來,也是你的丫鬟昨天主動打了冰心不說,今天還頂撞我,難道她就有禮了?”

許顏華也跟着寸步不讓,她性子倔,許宜華性格裏的執拗也絲毫不少,兩個人之前縱然矛盾不少,這還是第一次抄了起來。

“大姑娘,您是什麽人,和個丫鬟計較,難道很有臉面嗎?司琴總是宜姑娘的丫鬟,自家姐妹,您可不能為了個丫鬟就下她的臉。外面這麽多人看着,不若您宜姑娘一道回夫人那裏,讓夫人一起決斷。”

呂嬷嬷雖然和許顏華相處的時間不長,可也算是摸到了她的脾性,內心裏深深地搖着頭,只覺得實在是扶不起來,跟許宜華比起來,差遠了。

“丁點大的事兒罷了,我還不能罰個丫鬟了嗎?一個丫鬟就會影響我和宜姐姐的感情了?這麽說我堂堂侯府嫡出的大姑娘,在宜姐姐的心裏竟是比不過一個丫鬟了嗎?反正別人我是不知道的,若我是宜姐姐這般境地,定然不用別人說,會親自狠狠罰過司琴,這樣不知尊卑的丫頭,直接攆回家算了。”

許顏華不想這事兒讓周氏摻和,周氏必然又是個拉偏架的,她能占到便宜才怪。

只是該來的終究會來,因為呂嬷嬷去周氏院裏找了婆子來,周氏在屋裏聽說許顏華的大丫鬟冰心和許宜華身邊的司琴打起來了,一時氣怒,就忙不疊讓人把兩人都叫回來了。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等人都進來後,周氏看着一臉狼狽,紅着眼圈的司琴和更加狼狽的冰心,眼睛只往許顏華身上紮,怒喝道。

“櫻桃,你來說。”

許顏華心裏都習慣了,反正她和許宜華鬧矛盾,不論誰的錯,周氏第一個都要把她拎出來打幾下的,眼下為了搶占話語先機,就讓櫻桃來說。

櫻桃跪在周氏面前,努力克制着身上不發抖,清清楚楚不偏不倚的把事情經過都說了出來,只是着重在司琴對許顏華态度不敬上又添了一筆。

“宜姐兒,這丫頭說的可是這樣?”

周氏皺了皺眉,對于冰心她是沒有什麽好說的,總歸這不是好的,打一頓發賣出去也就是了。

但是許宜華身邊的司琴可是在周氏心裏挂了號的,原以為她是個好的,只是現在聽描述,她這般作态,莫不是私下人也對許宜華态度不敬嗎?

周氏心裏難免多想一下,因而向許宜華确認道。

許宜華咬着下唇,拿不準自己是不是該主動替司琴認錯,要說司琴平日裏也是很得用的,這般推出去她心裏着實舍不得。

“司琴這丫頭就是性子耿直些,要說大錯也是沒有的,又是宜姑娘身邊得用的老人了。眼下讓她好好和大姑娘陪個不是,這事兒也就能過去了。卻是這個冰心,着實沒有規矩,心裏再有不舒服的,盡管開口就是了,哪有一言不合就動手的。”

呂嬷嬷雖然是被周氏請回來給許顏華教導規矩的,但是到底她和許宜華的關系之前多有親密,她從許宜華年幼時就伴着她長大,對那司琴也是熟悉,看着許宜華此時有些為難,不免出來說句公道話。

“嬷嬷這話說的好輕巧啊,也是,就只要是宜姐姐的丫鬟是個得用的,我這個侯爺的親生女兒算什麽,入不了她的眼自然是我的錯處,哪裏還要她來給我賠不是,分明該我給她這個二主子陪不是的。”

還沒有和呂嬷嬷相處,許顏華就開始對她倒盡胃口了,她就覺得嘛,若真是什麽好貨色,許宜華哪能介紹給她?

“顏妹妹,你何必這般。司琴,快跪下給顏妹妹道歉……”

許宜華眼睛也紅了起來,一副不知道該拿許顏華不知道怎麽辦才好的委屈表情,看了周氏一眼,又趕緊吩咐司琴道。

“都是司琴的錯,大姑娘可別誤會了主子,都是司琴有眼無珠,司琴給您磕頭了。”

司琴這時候開始後悔起來,她只是脾氣暴,不是沒有腦子,眼見着這事兒鬧大了對自家姑娘不利,趕緊低頭主動服軟,一下下磕頭磕的砰砰響,沒一會兒就青腫起來。

“你少在這裏陰陽怪氣的,都是你身邊那個冰心挑撥的……”

周氏還沒有說完,就被門外快步進來的婆子打斷了。

許顏華遺憾的望着冰心,這丫頭還是不行啊,戳一下才知道動彈一下,如果現在她能機靈點,司琴磕頭她也跟着磕頭,再把司琴冒犯自己的帽子扣上,到時候就是周氏也不能輕輕放過司琴。

“回夫人,宮中四皇子帶着六皇子一并到府上了。”

外門上來人通知了,故而周氏院裏門房上的婆子也不敢拖延,趕緊進來和周氏報告。

“咦?怎麽這時候來了呢?”

周氏一下子站了起來,眼前跪着的冰心和司琴等人也無暇處置了,揮手先讓人看起來,趕緊使人把兩位皇子迎到正房會客的堂屋裏去。

尋常雖然四皇子也來過侯府,但是次數極少。

眼下周氏拿不清四皇子的來意,偏勇毅侯又不在,周氏的嫡子許仲骐也不在家,沒有人陪客。

索性四皇子也不是外人,表哥表妹自來有通家之好,往年許宜華和四皇子在許良妃那裏也是沒少見過的,故而周氏只能讓許顏華和許宜華重新進屋收拾整齊,等會兒出來見人。

許顏華在周氏屋裏重新梳洗,心裏偷偷捉摸着便宜表哥的來意,而許宜華一聽說四皇子來了,心裏激動地砰砰直跳,坐下梳頭時肩膀都是僵硬的。

之前身份沒有揭破時,許宜華也是有自己的驕傲的,哪怕她心裏也因為父母默許,姑母撮合而有幾分意動,也是矜持的。

如今她失去了曾經的身份,加上也有一段時間沒有見過表哥了,內心卻是開始進退失據。如今四皇子在她心裏,不知不覺間已經變成了救命稻草般。

許宜華把自己改變命運的契機,也都托付到四皇子身上了,也只有這樣說服自己,她才能在侯府裏許顏華的日日欺侮下,熬過去。

“見過舅母。”

四皇子劉池瑞今年已經十四歲,長得眉目清朗,氣質溫潤,看起來最近在抽個子,身形有些瘦削,穿着京師官宦子弟的石青起花排穗褂常服,見着周氏便主動見禮,十分的讨人喜歡。

“這是我六弟……快和侯夫人問好。”

周氏主動避過四皇子的禮,四皇子又拉了一把身邊面如傅粉,唇紅齒白的俊美小郎君,主動介紹道。

“我素日跟着四哥厮混,既是四哥的舅母,也不是外人,我也跟着喊舅母罷。”

六皇子劉昭熙沒有按照四皇子說的叫人,而是親熱的主動跟着喊舅母,對周氏态度也十分親近的樣子,笑起來乖巧可愛,讓周氏有點意外,也趕緊避過他的禮,嘴裏喊着“不敢當”。

劉池瑞見此也只是微微一笑,他知道這個六弟素日一向和自己要好,也只當他小孩子家心血來潮。

“他在宮裏非要鬧着出來走一走,方才我帶他去逛過什邡長街,他又嚷着累了,正好前幾日聽說侯府裏又多了一位妹妹,宜妹妹前兒也似乎是病過,我這個做表哥的也該過來探望一二,順便和舅母來讨杯茶吃。”

劉池瑞早在宮裏,自然第一時間也知道了許宜華竟然不是侯府嫡女,而是和一商戶人家抱錯了,心裏的震驚不比旁人少。

更兼往日裏劉池瑞早就知道自家母妃的意思,待許宜華也是看作自家人般,他這個表妹樣樣拔尖,在整個京師貴女中也是出衆的,劉池瑞自然是與有榮焉。

如今聽聞許宜華一朝之間身份驟變,又生了病,連女學的暑期結業式都錯過了,劉池瑞心裏難免湧起一股憐意。

同時他心裏對于自己真正的表妹,也有那麽幾分好奇,畢竟他父親如今并沒有立太子,他若是想更進一步,只能靠着自己的舅舅,以及周家的幫扶,兩家聯姻之事,哪怕換了人也勢在必行。

“四皇子太客氣,您有心了,我這就讓顏姐兒和宜姐兒出來……”

周氏看了一眼劉昭熙,他比劉池瑞小六歲,今年将将八歲,看起來還是一副粉團樣的孩子氣模樣,也不必有什麽避忌,便直接叫人把許顏華和許宜華叫出來了。

聽到外面穿堂裏傳來一陣腳步聲,劉昭熙站在劉池瑞身後,緊緊的抓住衣袍的一角,掌心裏都是汗水,精致的眉眼中不免湧起一股難以自抑制的狂熱來。

“阿寶,我們又要再見了!”

漫長的圈禁歲月,劉昭熙早就忘記了年幼時許顏華是什麽樣子了。

上輩子他所信非人,她所嫁非人,他們終于能在一起過歲月靜好的日子時,都已經不再年輕了。他喚她“卿卿”,她嫌棄肉麻,他便只能改作“阿寶”。

她是他遲來的珍寶,也是他最虧欠的人。

在他瀕死的那刻,看到她驚痛的眼淚落在自己的掌心裏,他的整顆心仿佛都被那滴眼淚灼穿了,他沒有守住諾言,死在了她的前面。

可是他再次睜眼,竟然又回到了八歲這一年,也是在這一年,他的阿寶身份被發現,回到了侯府。一切都來得及,也都剛剛好。

他不會再讓她受一點委屈,也不必讓她再隐忍算計着過日子,他們這輩子都會一起相互扶持,相伴到老。

他們會再生下“阿慕”,他還是會讓那個天生帝王的孩子登上世上最頂端的位置,而這輩子,那個位置必然會是他給予的。

18.18

五六個丫鬟簇擁着許顏華和許宜華兩姐妹一起走進屋,許顏華先入目的,就是屋內一個氣質溫潤如玉的青年。

長挑身材,觀之便令人可親,這大概就是四皇子劉池瑞了。

她的目光若無其事的從四皇子身邊略過,這才看到,四皇子身後還有一個小男孩,長得俊秀之極,看到自己終于看到他了,一雙桃花眼濕漉漉有點委屈的望着她。

許顏華有點輕微的詫異,飛快的收了視線,只是跟着許宜華一道迎上來見禮。

并且因為兩人并行,這就能顯出區別。

常年浸淫在這種環境的許宜華動作看起來落落大方,動作舉止優雅,而跟她比較,許顏華的動作就看起來有點笨拙劣質了。

“這就是我們顏姐兒,這孩子剛認祖歸宗回侯府,這些日子被我拘在家裏學規矩,還有點認生……”

由于四皇子和許宜華已是極熟,故而周氏先拉着許顏華介紹道。

“顏妹妹,快不要客氣,跟着宜妹妹一道喚我表哥吧。”

四皇子劉池瑞并沒有很是仔細的打量着許顏華,只是大略一看,是個長相和姑母極為類似的小娘子。往日裏不知情便罷,看着許宜華和周氏也只道是親母女。

而今看到許顏華和周氏長相如此相似,這才能清晰的感覺出來,是周氏的親女兒。

因為只這一面,劉池瑞也分辨不出許顏華的好壞來,只期盼她日後能和許宜華般懂事上進些。

劉池瑞一向為人處世妥帖周到,來到侯府是計劃外,到底也令人備好了見面禮,忙命身邊的人奉上。

他給許顏華的禮物,是一個竹絲纏枝番蓮多寶格圓盒,看着流光溢彩,不似凡品。

周氏推讓幾句,便讓許顏華身邊的丫鬟接過來了,許顏華又規矩的欠身行禮道謝。

“顏姐姐既然是四哥的表妹,也便是我的表姐了,日後就喚我明哥兒罷。”

六皇子劉昭熙到底沒有忍住,在劉池瑞送禮時,也跟着主動道,并且讓人把他早已精心準備好的見面禮奉上。

劉池瑞轉頭驚訝的看了一眼劉昭熙,他這個六弟自小被父皇和劉貴妃金尊玉貴的養大,比之一般的龍自鳳孫更尊貴幾分,可不是等閑什麽人都能瞧上的。

現在劉昭熙見許顏華第一面,便主動讓她喚“明哥兒”,這稱呼可只是父皇和他們幾個和劉昭熙極為親近的人才能喊的,看得出來,劉昭熙待許顏華印象極好。

聯想到在來侯府的路上時,劉昭熙就主動打聽京師知名的勇毅侯府千金抱錯的傳聞,表現出對許顏華濃重的興趣,劉池瑞不免又打量許顏華一回。

他還是沒看出這個表妹有什麽過人之處,能讓自家一向眼光極高的六弟瞧入眼裏,半晌後也只能歸結為,大概是他小孩子愛新鮮。

這顏姐兒出身總是有幾分傳奇的,叢市井又回歸侯府,陰差陽錯的經歷意外合了他的脾胃也說不定。

至于那禮物,就連劉池瑞也是臨時出門才讓人找出來的東西,想必劉昭熙給的是他之前逛街時買的那堆東西裏的其中之一了,也就不去在意了。

許宜華那裏,從甫進屋後眼光就一直不由自主的黏在劉池瑞身上,只覺得多日不見,表哥看起來清減了幾分,卻更加的清華內斂,一笑照舊春風宜人。

每當劉池瑞的眼睛落到許顏華身上,許宜華就心跳要加快幾分,哪怕她平日自恃再高,也得承認,許顏華是長相比自己要更加出衆些的。

她身上自有她的好處,同表哥多年情誼也不是作假的,但是身世作祟,內心依然充滿了惶恐和各種紛亂的猜測,生怕表哥一時之間竟然被許顏華勾引走了。

劉池瑞,就是她內心最後一道防線了。

以她對劉池瑞的了解,眼下看着,表哥倒是對許顏華平平,只是六皇子竟然對許顏華多有青眼,倒是許宜華沒有料到的。

待劉池瑞等人和許顏華互相厮認過後,許宜華那裏彼此都相熟,也不用周氏再特意引見,大家就歸了坐,丫鬟們陸續斟上茶來。

劉池瑞就自然而然的把注意力放在許宜華身上,一見之下,不免有點內心微動。

許宜華看起來氣色倒好,似乎是已經病愈了,只是眉宇間帶着一股從前沒有的荏弱的輕愁,柳眉如煙,格外的惹人心憐。

劉池瑞知道許宜華一向是個七竅玲珑,善于多思的性子,如今對比身邊許顏華的神采奕奕,想必她這段日子是十分不好過的。

而且許宜華本就腹有詩書,周身氣質清雅,文采精華,使人見之忘俗,比之一旁還看不出好壞的許顏華,劉池瑞心裏又是一陣嘆息。

“宜妹妹身子可大好了?我特意從宮中給你帶了些藥材,可要繼續調養進補才好。聽聞你結業課上成績依然是甲三,卻因病錯過了今年的暑期結業式,可真是一樁憾事。”

因着女學有傳統,每年兩次大考,從琴棋書畫舞禦射調香九個門類裏,每人選擅長的三科進行考核,天地玄黃四個班裏的前三甲,都要在結業式上展現才藝。

往日許宜華每每都是結業式上嶄露頭角的常客,今年結業式上她不在,故而劉池瑞提起來也覺得有些遺憾。

想到女學裏開學會遇到的新變故,關于她出身的話題必然會有人問起,許宜華含笑的面上便不免黯淡了兩分,心頭帶上了幾分陰翳。

劉池瑞和劉昭熙自然也都給許宜華帶了禮物,許顏華看着許宜華丫鬟捧着的那個盒子,心裏一陣好笑。

這便宜表哥倒真是個八面玲珑的周到人,明面上她和許宜華的待遇當真是一般無二了。

周氏在一旁看着許宜華和劉池瑞聊得融洽,心裏不由得感嘆着這兩個孩子如金童玉女般相配,只是許宜華縱然這麽好,宮裏的許良妃卻是個功利的性子。

這孩子命途跌宕,大概就此和四皇子妃失之交臂了,想來周氏也是無奈又可惜。

“顏姐姐也要去女學的罷?”

劉昭熙坐在許顏華的對面,看着劉池瑞在和許宜華說話,便轉了頭,漂亮的大眼睛眨啊眨的,關心的問道。

勇毅侯獻上百萬銀兩為這個找回來的“遺珠”求了一個女學的進學名額,這事兒朝中內外都有耳聞,外人不懂內情的,都不免要贊幾分勇毅侯一片慈父心腸。

懂點內情的,如劉昭熙和劉池瑞,都知道勇毅侯是借花獻佛,但是受惠人是許顏華卻是毋庸置疑的了。

重生在一切都沒有開始的時候,巨大的驚喜過後,劉昭熙才反應過來,此時非彼時,年歲之差對他們還是很明顯的,而自己的年紀終歸比之阿寶要小上幾歲的。

偏阿寶又不是和他般帶着記憶重生的,現在他們第一面剛見,劉昭熙再要親近對方,眼下也只能強忍着別扭的喊她顏姐姐了,因而他總覺得自己吃了虧般。

“是啊。”

許顏華點點頭,她知道女學按照進度分為“天地玄黃”四個班,暑期結束後估計她就要跟着許宜華一起去上學了,這事兒周氏想攔也攔不住,她現在學習的緊迫感還是挺強的,偏偏心裏最愁的就是沒有合适的人教導。

之前那個上來就只會粗暴的以懲罰和壓服為主要手段的江嬷嬷,現在這個拉偏架的呂嬷嬷,都不是什麽合格的人,跟着她們“前途無亮”,許顏華對此也很無奈。

劉昭熙到底了解許顏華,上輩子二人朝夕相對,他很快就從細微處感覺到阿寶似乎有為難之處,這時他猛地想起一件事,似乎上輩子阿寶并沒有從女學畢業,第二年就退了學。

退學的原因他已經忘了,當時劉昭熙和許顏華還沒有過交際,只是那時候他和四哥要好,這才在他娶妻時關注了一二。

當時他的阿寶是因為伺候周家老太太博了”至孝“的賢名,才能順利嫁入皇家的,便是她有賢名,也因為女學未就業而成為短板,他上輩子娶的那個六皇子妃楊夢茹似乎就很看不上她。

盡管那個楊夢茹那個女人想起來便讓人倒盡胃口,劉昭熙卻不想這輩子阿寶再有波折,讓那種可鄙的女人拿來說長道短,便暗自把這事放在心上。

“父皇說我要等明年才能去太學的,好想和顏姐姐一道入學啊。”

劉昭熙雙手捧腮,有點悶悶不樂的說道。

要說重生後他最不滿意的,就是現在年紀還太小了,就連自己出宮都不行,必須被人帶着,天知道現在他在劉池瑞面前,是怎麽忍耐下來的。

許顏華也感覺出來了,這個六皇子對她的态度一開始就莫名的親近,不過內心納悶歸納悶,在許顏華看來,六皇子就是個漂亮的過分的小孩子,萌萌噠。

看着他那張憋屈的小臉,許顏華內心都有點想掐一把的感覺。

“你們倒是投緣的很。”

劉池瑞也聽到了劉昭熙的話,忍不住打趣着自己的六弟。

“顏姐姐長得好看嘛!”

劉昭熙強忍着不适,他知道自己這個四哥最是心思細膩詭詐,便是現在他還沒有長大,也不能輕忽,便故意半真半假的說道。

沒有人喜歡被別人無視,偏許宜華感覺自己一進屋子,六皇子的注意力就一直在許顏華身上,此時又聞說他覺得許顏華長得好看,言下之意,不就是說自己不如她了嗎?

許宜華心裏不舒服極了,面上卻得保持着笑顏,看着劉池瑞忍俊不禁的樣子,也故意捂着嘴笑了幾下。

她和六皇子原先也沒有交集,如今心裏不知不覺的對他産生了不喜的情緒。

周氏也對于許顏華竟然莫名的投了六皇子的緣驚詫不已,只是想着六皇子年紀還小,也當做是一時的心血來潮,也不去在意了。

“午飯咱們就擺在花園的水榭裏吧,水塘裏荷花開的正好,亭子裏又涼快,我再使人去炙一頭烤鹿來加餐。”

因為四皇子和勇毅侯府關系一向親近,劉池瑞自來不在周氏和勇毅侯面前擺架子,叫周氏都是只稱舅母的,他這般貼心行事,周氏也不好太過外道。

眼看着到了飯點,便招呼着他們一起用飯。

19.19

周氏吩咐下去,早有管事的婆子帶着丫鬟們快手快腳的預先收拾了宴客用的水榭,擦抹桌椅,更換帷帳,預備了茶酒器皿,燃起了清雅的和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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