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開來。
如今少東家卻輕飄飄一句話,鎮店之寶就這麽輕易送人了!
“不光是你天天炫耀自己哥哥好,看見了吧,我大哥待我更好的!”
許顏華感覺如今的場合并不好推拒,總是萬玉青的一片心意,尤其是他的眼神那麽暖,因而許顏華便抱了首飾盒子朝周定珍炫耀道。
“這個真好看啊!”
周定珍果然嫉妒的眼睛都紅了,原先挑好的紅珊瑚手钏也覺得不那麽美了,直接拽住周溢的袖子不放。
“哥哥我也要!”
周溢被周定珍的孩子脾氣弄得哭笑不得,和萬玉青對視了一眼後,只得點點周定珍的額頭,“喜歡什麽自己挑,給你買還不成嗎?”
許顏華如願看着周定珍嫉妒的變形,邊和萬玉青眨了眨眼睛,笑的狡黠。
萬玉青忍不住,終是伸手揉了揉許顏華的腦袋,這是他的妹妹呀,他從小到大都放在心上寵愛着的妹妹。
與許顏華以為的不同,萬玉青是始終一直在關注着她,那時候程氏剛過身,萬玉青年紀也不大,看着病的眼睛都睜不開的小妹妹,心裏又急又擔心,生怕婆子丫鬟照顧不好她,日日過去親自盯着。
後來終于妹妹病好了,商賈之家本就離別之日多,爹又日日在外奔波,偌大的家裏,只有他們兄妹兩個相依為命的感覺。
只是後來……再大些後,萬玉青也是聽說了家裏下人們的閑話,心慌意亂之下終于忍不住問了萬老爺。
萬玉青這才得知,當初程氏生的第一胎是個兒子,只是生下來就沒有氣了,程氏傷了身子,又被大夫說日後不能再有孕。
而他是萬老爺在外面養的一個外室所生,剛好在程氏夭折了兒子後不久出生,為了撫慰失子的程氏,便抱給了程氏養做親子。
熟料可能是因為萬玉青養在身邊的緣故,幾年後程氏便又再艱難的懷了一胎,他便有了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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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氏大喜過望之餘,也把這歸結為是萬玉青帶來的,待他更是好了,所以萬玉青方在聽說自己根本不是程氏的親子後,第一反應就是憤怒和不信。
因着知道真相後,一下子由于身份變了,心理上也不再和之前一般了,加上繼母又生了嫡親的弟弟萬玉昌,萬玉青的身份便尴尬起來。
因為萬老爺當初的事做的并不隐秘,家中老仆都知道萬玉青的身世,萬老爺曾問過萬玉青今後要怎麽辦。
看着年紀還小的妹妹,繼母周氏有了親生的兒女對她也不怎麽盡心照顧,視若己出一般人也是做不到的,便是周氏大面上不出錯都夠讓人稱贊的了。
萬玉青想來想去只能繼續走下去,他必須一直是萬家的嫡長子,這才能成為妹妹的依靠,不然她一個失了親娘的內宅小娘子,也太可憐了。
幸而商賈之家不同于世家名門,出身上始終看得淡一些,無論嫡庶都是親子,萬老爺對長子也是素來滿意的。
所以萬玉青便更加的拼命在父親面前表現,小小年紀便開始跟着父親算賬巡店,更是做過一陣子小鋪子裏的夥計。
因這些都是許顏華沒有必要知道的,萬玉青也從來沒有對她透漏過什麽,在她看來,便是哥哥長大後因為流言對自己疏遠了。
40.40
而萬玉青之所以回到家裏也不敢和妹妹太過親近, 也是有考量的。
他的出身并不隐秘, 繼母周氏必然也知道了, 若他是真正的原配嫡子, 那周氏自然就不敢有什麽想法的, 只有好生哄着捧着他們兄妹的道理。
但是問題在于,萬玉青并不是真的嫡子, 這樣周氏所生的弟弟萬玉昌才是名正言順的嫡子, 周氏自然不樂見庶子繼承家業, 反而占了自己親兒子的好處。
故而在背地裏, 周氏也沒有少給萬玉青使絆子。
這些事也不足為外人道,索性萬老爺并不是個能被枕頭風吹的改變心意的人, 在他看來長子聰慧沉穩能吃苦,已足以繼承衣缽了。
至于萬玉昌, 将來他若是個好的, 自然少不了他的家業, 若是能力有限, 也足以富貴度過餘生, 怎麽都說不上對他不好來。
周氏本就忌憚萬玉青,若是他再和妹妹太過親近,周氏猜忌之心更盛, 怕是要以為他們兄妹在內宅裏連成一線, 萬玉青恐怕周氏到時候就要對妹妹出手了。
他總是郎君, 在外面的時候多, 周氏的手腳能伸過來的總是有限的, 但是妹妹卻年幼,日日在周氏的眼皮子底下謀生,也少不了要有女性長輩教導,因而萬玉青卻不能不加以小心。
所以萬玉青便只能偷偷地關注妹妹,平素見面也不敢多加親近,裝作因為知道了身世而越來越疏遠她,每次見面時都要故作冷淡。
可是看着妹妹伸過來的手被自己拒絕時那失望的眼神,他只有更加的心痛。
再往後,他看着妹妹從小小的粉團般的小人兒慢慢長大,開始有了小娘子的樣子,在周氏手裏也沒有吃了虧,和弟妹們關系也都融洽,萬玉青心裏更是老懷安慰。
只是妹妹長大了,看着自己時眼睛裏也再也沒有小時候的那種失望或者濡慕之情,他們都習慣了這種疏遠的關系。
那些小時候的事,只怕是她已經忘了吧?
記着的只有他,曾經小小的孩童趴在自己懷裏的樣子,揪住自己衣角仰頭望着自己的樣子,他們兄妹兩個相依為命的過往,都變成了他一個人的回憶。
也許是對生母毫無印象,在知道身世後萬玉青随即知道了生母已經早逝,他只來得及每年上一炷香盡盡心意,而在萬玉青心中,真正的母親,只有程氏。
那時候爹還沒有發跡,還沒有後來那般忙碌,爹娘和尚在襁褓的妹妹,曾經他們一家四口有多麽幸福。
也因着對這段時光的留戀,萬玉青對于繼母周氏和她生的弟弟妹妹,還有庶出的弟弟,都沒有發自內心的認同感,他只認妹妹一個。
因而後來聽說了妹妹真正的身世,她竟也不是程氏的親生女,而該是金尊玉貴的侯府千金時,萬玉青心裏比起從萬老爺口中知道自己的身世,還要崩潰和難以置信。
當年的事哪怕萬老爺不說,萬玉青也能從他日漸消瘦的身形和急忙從各地調了所有的銀錢,把将近百萬的資金,連帶着妹妹都送了出去時,也能想象到一二分其中的兇險。
不管如何,商戶和侯門,地位天差地別,哪怕他們一生碌碌積攢下潑天的富貴,也還是遇到官家就要俯首,銀子和人全都留不住。
世事總是如此的出人意料,在妹妹被送走後,原來是他的妹妹的小娘子,聽說也還是留在侯府,萬玉青一時之間難免有幾分茫然,又十分的後悔。
早知道如此的話,這些年他的故意疏遠又是何必呢?甚至他之前所努力的價值,都毫無意義。
萬老爺損失了大半的家産,更是将一半的地契和京師幾家賺錢的鋪子交給了許顏華帶走,只是簡單地告知了萬玉青一句,“這世上就沒有笙兒這個人,以後就不要再想着啦!”
他可以嘆息一聲後,繼續忙着賺錢,但是萬玉青卻不能将妹妹一下子抛之腦後,所幸京師裏如今屬于許顏華的鋪子掌櫃也沒有更換,他只有更用心的默默替她關心和打理着。
今日能夠見到妹妹已是意外之喜,另萬玉青更加驚喜的是,妹妹并沒有忘記他,不僅還是把他當哥哥,甚至還比以往隐隐的更加親近一些。
這也給了萬玉青一點安慰,妹妹還是他的妹妹。
“看着竟是比以往長大了些……這些時日你過得好嗎?”
待周溢被周定珍拖走去看喜歡的首飾,萬玉青默默的走到許顏華身邊問道。
他的身形瘦削颀長,站在許顏華身邊時直接将她籠罩在陰影之下,如松柏般透着一股令人安心的味道。
許顏華心中有千言萬語,回到侯府後說實在話過得壓力和煩惱并增,只是話到嘴邊,負能量全部壓了下去。
“恩!大哥,如今我又多了一個弟弟,許仲骐是個心腸軟又好哄的孩子,知道我要出門,前兒還把他的零花錢全部都給我啦!以後有機會讓你看看他,你一準兒也喜歡許仲骐。我這陣子跟着太太回到外祖家,表姐表哥們也都好相處。”
“只是時常想起在家裏的事!珑兒,玲兒和二弟怎麽樣呢?是不是忘記我啦!本來還想等我忙完這陣子,就找機會回去再看看你們呢!只怕你們從此就把我當外人了……”
說到最後一句,任是許顏華再是成熟的心性也忍不住紅了眼眶,畢竟在萬家的十年也很長,那些人,都曾經是她的家人。
“只要你還肯叫我一聲大哥,你就是我妹妹!”
萬玉青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又好笑的拿帕子給她擦了落下眼淚的臉,溫柔但是堅定的承諾道。
之前萬玉青看着許顏華,她穿着打扮和氣質已經俨然和在萬家時不同了,似乎變成了真正的侯府貴女,甚至妹妹有種長大了的陌生感,讓他看起來總是心裏多少帶點高不可攀的束手束腳。
但是現在看着許顏華在自己面前毫不避諱的流淚,和小時候一樣扯着他的衣角仰頭望着他時,一切都回到了記憶中的那樣,仿佛時光的腳步沒有走這麽快,他們還是七八年前的小兄妹。
在許顏華和萬玉青兩人親熱的說話時,周定珍和許宜華都在遠處偷看着。
周定珍看着萬玉青給許顏華擦臉的動作,和他此刻柔和的側臉,寶藍色的織錦長袍襯的他眉目更加清朗,氣質如曉月秋風,仿佛溫柔的能夠發光,讓她心裏忽然的就是一陣悸動。
世家子弟裏皮相俊美不凡的周定珍見過不少,他們周家的堂兄弟裏大多是清秀俊朗的小郎君,便是自家兄長,也是挺拔清秀的。
但是周定珍卻從來沒見過這麽讓人感覺踏實又溫暖的小郎君,英俊且溫柔,修長有力的手指拿着手帕為許顏華擦臉時的動作都那麽好看,尤其是看着人時,仿佛眼睛裏都有揉碎的星辰。
就是這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周定珍突然特別的羨慕起許顏華來。
她是多麽幸運啊,能有這樣的兄長,能被他這般溫柔以待。
而許宜華表面上不動聲色的在挑選着首飾,眼睛卻控制不住的往許顏華和萬玉青的身上撲,心裏貓抓一樣痛癢難耐。
那人,似乎是她的兄長吧?
他又,知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就是他的妹妹?
大概是不知道吧,許顏華介紹的太過含糊,也許他把她同樣當做了許顏華的某個表姐妹了吧。
許宜華是真的發自內心的不想回到萬家,她不該僅僅只是個商戶家的小娘子的,在女學時不止一個師傅誇過她天資不凡,鐘靈毓秀。
她不該是卑微的商戶女,要被那些遠遠不如她的世家小娘子們撚在腳下的存在,她該比她們更強些,要遠遠地把她們一直甩在身後的。
但是,許宜華看着萬玉青待許顏華那般好,送她名貴不凡的首飾,為她溫柔的擦着臉,又覺得心裏略微有些難受,仿佛是,許顏華占了自己的便宜。
那些都該是自己的!
就在許宜華心裏不知道如何是好,既盼着趕緊離開這個地方,又不自覺地有點想和萬玉青靠近時,許顏華和萬玉青終于說完了話。
“那就說定啦!”
許顏華招呼着選好首飾的周定珍過去,一邊繼續朝着萬玉青眨眼睛。
萬玉青點頭,他們方才商量好,待再過上兩個月,在許顏華生日前夕,只要許顏華能夠再出來,就可以随時來找他,到時候他帶着她回一次萬家。
許顏華挽着周定珍的胳膊,心裏滿滿的都是歡喜,她這輩子何其有幸啊,有這麽好的哥哥,也有許仲骐那麽好的弟弟,還有表哥表姐,外祖母,他們都喜歡她。
下定決心,許顏華下次一定要帶着許仲骐一起出來,到時候讓他見見自己的大哥,他一定也會和她一般喜歡上這個哥哥的。
“時日也不早了,我也要繼續趕着去巡店的,傍晚還要和幾個掌櫃一同商量事,你們挑好了東西就繼續玩吧,難得出來一次,要玩的盡興些才是。”
萬玉青堅持不收周定珍的錢,連同許宜華挑好的東西,也全都當做見面禮了,送他們出門時笑道。
只是送他們一行人出店門時,萬玉青看着許宜華一直沒有擡頭看過自己,便知道了她的心思,心裏原就不多的一點情分,更是冷了下來。
再者聽說妹妹回了侯府,原該是自己親妹子的人卻不回來,也被留在了侯府,萬玉青曉得了她是根本不想回來的,也能理解。
到底是侯府裏長大的小娘子,骨子裏怕是看不起商戶的吧,既然這般嫌棄,那他索性也裝作不認識,說不定真的叫破了身份,反而叫她尴尬厭棄呢。
因而,直到最後上了馬車,許宜華錯過了最後一句說話的機會,這才茫然的透過車簾看着萬玉青的背影,心裏不由有兩分悵然若失。
“你瞧瞧她,全程裝作路人一般,活似和自己沒關系一般。”
周定珍跳上馬車,便用胳膊肘拐了許顏華一下,不滿的沖着許宜華的馬車撇嘴道。
就和誰都看不出來她的心思一般,其實誰能不知道呢!
無非就是愛慕虛榮,捧高踩低,留戀着侯府的尊榮,而不肯接受地位不高的原生家庭而已。
許顏華也跟着冷冷一笑,她之前也就是含糊的和萬玉青介紹了一下而已,看着許宜華根本沒有擡頭,也冷了下來,全程當她是陌生人了。
她根本不想用出身來打擊許宜華,或者只有許宜華會管那叫打擊。
看出許宜華不樂意和大哥相認,許顏華更是不會再繼續出言,那是在傷大哥的心。
既然許宜華不要這個哥哥,那麽她就收下了!以後萬家的哥哥和弟妹,都只是她一個人的了!
想想許仲骐和自己第一次見面就投緣的很,而許仲骐對許宜華是相當讨厭的,許顏華就覺得,這方面其實她還是占了便宜的。
待幾輛馬車咯噠咯噠的駛往下一個地點時,對面得意樓上,一間開着窗子的雅室裏,那雙桃花眼這才戀戀不舍得收回目光。
“殿下?你看什麽呢?”
陳珂感覺六皇子已經在床邊看了好久,便湊過去也跟着望了望,長街還是那條長街,只是街上也沒有什麽特殊的啊!
劉昭熙只是笑了笑,這才重新回到位置上。
今日大概是出宮的好日子,萬事皆宜,瞧瞧,他竟然在外面看到了阿寶!
今天阿寶打扮的真好看啊,劉昭熙最愛她穿着鵝黃色的裙裝了,青春又鮮亮,是上輩子劉昭熙沒有見過的風光,感覺自己賺到了的劉昭熙一只手摸索着下巴,笑的有點癡。
陳珂看着六皇子迷幻的笑容,心裏突然覺得瘆的慌。
越是接觸下來,陳珂越是捉摸不透這個小皇子了。按理說六皇子在宮中千萬寵愛于一身,生母是貴妃,縱然早逝,皇上還是愛如珍寶,應該是再率性天真不過的小孩子了。
但是六皇子骨子裏透出來的,卻是異常的早熟,行止間絲毫不顯稚嫩不說,小小年紀便是極有成算的人,便是在與年紀大他若幹的人交往中,也不會被牽着鼻子走,反而氣勢十足。
皇家的人,都是這麽可怕嗎?
之前陳珂興許還猶豫過,畢竟當前六皇子年紀實在幼小,他便是靠過去也總該要心裏有些打算才是。
但是如今陳珂可不敢這麽想了,關于自己的安排,明顯六皇子是已經打算好了的。
他就安心的俯首稱臣,聽從安排幫六皇子辦事就好。有志不在年高,便是六皇子有心大位,他也能跟着拼一把。
畢竟,富貴險中求不是?他再也不想回到沉默壓抑,不被人看在眼裏,只能當弟弟的影子那樣的日子了。
劉昭熙不去管陳珂的猜測,只是心中全是阿寶,待因阿寶而的洶湧情潮好不容易消散了下去,這才能回過神來,看着之前與阿寶似乎頗為親近,如今帶着小厮匆匆離開廣玉閣的那個年輕郎君。
那是誰呢?
驚鴻一瞥過後,劉昭熙回憶着那人的眉眼,似乎有些眼熟呢,再三思慮過上一世的各種記憶,這才猛然大驚,竟是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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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昭熙震驚了一下後, 就想起了什麽一般, 隔空喊了一句, “阿貍?”
一息過後, 一個身型瘦削的少年從窗外矯捷翻了進來, 動作很快,陳珂仿佛眨了一下眼睛, 就看到有人立在屋裏了。
陳珂咽了一下口水, 哪怕不止一次看到這個叫阿貍的暗衛了, 已經習慣了他神出鬼沒的突然出現又消失。
這人像是哪裏都能鑽的進來, 鑽的出去,就是從來不走正門, 另陳珂還是每次見到他總想要揉揉眼睛。
真是奇了怪了,這麽大個人, 方才是在哪裏趴着的啊?難道是屬壁虎的嗎?
“阿貍, 去查查方才跟在廣玉閣掌櫃身邊的郎君是什麽人?速回。”
劉昭熙吩咐了一句, 阿貍随即不着痕跡的點了一下頭, 照樣從窗戶又翻了出去, 三層樓的距離仿佛如履平地般。
這個叫阿貍的少年是皇上指給劉昭熙的兩名暗衛之一,另一名暗衛叫魚生,平日更隐蔽些, 劉昭熙只是在這兩人剛只給他時見過一面, 後來再也沒有出現過。
但是劉昭熙知道, 魚生也是一直跟着自己的, 只有遇到危險時才會出現。
因着阿貍更靈活些, 雖然功夫一流,但是更長于探聽消息,所以劉昭熙平日裏有事情時,多是叫他來辦。
有這麽兩名暗衛,劉昭熙如今做事方便了很多不說,許多以前不能做的,如今也可以有人來做了。
這兩名暗衛,是這輩子劉昭熙獲得的第二個驚喜,第一個當然是重新見到了阿寶。
劉昭熙上輩子也曾經有一名暗衛,是他在太學讀書時父皇給他的人,叫作白雀。
只是那時候劉昭熙年輕氣盛,只以為白雀是普通的護衛,皇上也覺得他還年幼,很多事沒有來得及交代給他,劉昭熙後來直接忘記白雀的存在了。
直到他被劉池瑞設計圈禁了起來,就是靠着白雀菜多次躲過重重殺機,這才知道白雀竟是這般能人,以及父皇對他的良苦用心。
而劉池瑞一直不知道劉昭熙身邊有暗衛,他甚至根本不知道有暗衛這回事。
這也是劉昭熙和許顏華聯手,最終能夠設計讓一直警惕心極重的劉池瑞最後暴斃的原因,不然有暗衛的存在,他們的計劃不會實行的那般容易。
所謂皇宮的暗衛,實際是專門保護皇上的,當初一手開創了大秦基業的太,祖,為了自身安全,專門成了衛計司。
衛計司的人數貴精不貴多,分為正負司使和十二名暗衛,只對皇帝一人忠心。
每十年衛計司都要更新一次人員,極少有人能夠連任,退役後的暗衛都去了帝陵守衛,只有正負司使則是從上一批退役暗衛中選□□的人。
一般暗衛在接任了司使後,便要到處尋找好的苗子帶入衛計司調,教培養,教習武功和各項技藝,培養下一批暗衛的周期,也正好是十年。
衛計司選人都是從出身貧苦,遭遇坎坷的孩童中挑,許多孩子都是乞兒或者小偷,無親無故,這才能成為候選者。
暗衛的淘汰率高,選拔極其嚴苛,各方面技能全部都要求最好的,而忠誠程度與死士無異。
往往每一期暗衛都要從近百名孩童中不斷地進行殘酷的考驗,成功活下來的最後十二人,才能進入衛計司。
由于暗衛的唯一職責是保護皇上,只聽從皇上一個人調遣,所以便是皇宮裏秘而不宣的存在,這也是每一代只有皇帝才能知道的秘密。
祖訓中要求,只有在上一代皇帝将要大行時,才能将衛計司的秘密告知選定的下一任繼承人,引薦即将繼位的新皇帝和衛計司的司使見面,這才算是完整的交接程序。
而上輩子因為劉池瑞的皇位來路不正,并不是真正皇上選定的繼承人,所以關于衛計司的事他一概不知。
因為身邊有白雀,待先皇去世後,唯一知情的皇室成員就變成了劉昭熙。因劉昭熙沒有繼位,也調動不了衛計司的正負司使,衛計司便一直隐形在皇宮中沉寂十年。
因只有白雀是先皇特意下令保護劉昭熙的,盡管對他忠心耿耿,但很多事情白雀也必須對他保密。
所以直到劉池瑞身死後,阿慕繼承了皇位,通過白雀才接觸到了衛計司的司使,這才調動衛計司重新恢複保衛皇上的工作。
關于衛計司的很多事情,劉昭熙也是通過阿慕才能夠了解一些。
雖然暗衛并不是萬能的,之前也是因劉池瑞借着劉昭熙的手間接害死了先皇,但是有暗衛的存在總是對于皇上的安全是極大地保障。
劉昭熙這輩子不再依賴劉池瑞,又小小年紀總是往外跑,所以皇上不放心,這才比上輩子早的為他選了暗衛。
而因為時間提早太多,白雀并不在這一批的暗衛中,而要更晚一批,所以劉昭熙的暗衛換成了阿貍。
更因劉昭熙提前知道了暗衛俱是忠心又極有能耐的存在,為了方便辦事,便厚顏後朝皇上撒嬌,再讨要了一人。
這也能看得出皇上對劉昭熙的極度寵愛,總共十二名暗衛便給了劉昭熙兩人。
只是他原本想着劉昭熙年幼,又特別活潑貪玩,只擔心他的安全,卻不知道他已經知道了暗衛的秘密,把人正經的用起來了。
萬玉青的身份并不難查,阿貍很快就在一頓飯的功夫裏回來了,甚至連萬玉青的身世都查的一清二楚。
“果然是他!”
劉昭熙在心裏嘆息着,此時的萬玉青還年輕,比起上輩子時那個鶴發早生的病弱男子相距甚遠。
盡管只是一瞥,但是劉昭熙怎麽也無法想象,這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君,将會經歷那麽大的變故。
但是想到此人和阿寶的淵源極深,以及萬玉青死後阿寶傷心的鬓發一夜之間都白了一縷,劉昭熙再次感受到重生的價值。
阿寶的身世已經足夠曲折了,又有那樣的親生父母,他實在不想再看到那些真心對阿寶好的人不幸,也不願阿寶傷心成那樣了。
上輩子他和阿寶相識已晚,那時候萬玉青已經早被繼母設計出了事,劉昭熙來不及做什麽,但是這輩子他必然是阻止那樣的事發生的。
況且這萬玉青着實是個有能耐的,上輩子劉昭熙和阿寶的所有計劃能順利實施,金錢方面都是由萬玉青負責的。
他實在經商有道,盡管拖着病弱的身體,更是只用了幾年時間,就将“萬記”的票號,開遍了大秦的整個版圖,就連異域的烏茲和外蒙,也有萬記的票號存在。
這方面來說,便是上輩子也頗為精通經濟學問的陳珂,也及不上他一半。
便是後來阿慕初繼位的兩三年,邊境不平國庫不盈,也全是靠着這個雖無血緣羁絆,卻是實際上的“大舅兄”的扶持。
萬玉青一生無兒無女,死後更是将萬記票號的所有經營權都獻出來收編國家所有,這樣的大人物,劉昭熙不得不佩服。
“都說女子為母則強,縱然婦人柔弱,可也不能小看任何女子。這世上的婦人都是如此,對自己生的孩子有多愛,就對別人的兒子有多狠毒。”
劉昭熙看了一眼陳珂,這孩子也有個惡毒的繼母,說起來劉昭熙仔細想了一下,上輩子助他和阿寶一臂之力的,以及這輩子要用的人,竟是大多都經歷坎坷,與他和阿寶一般無二。
也許他重生的最重要的意義,便是力所能及的,叫他們這些被耽誤了半輩子的人,全都幸福安樂。
一定會的,劉昭熙撐着下巴,堅定地笑了一下。
陳珂聽着劉昭熙的突發感慨,意外的朝他看了一眼,難道是聽說了萬玉青的身世,這位小殿下便有感而發了?
“可不是這個道理!”
作為一個也飽受繼母“另眼看待”的人,曾經被她的各種小手段弄得筋疲力盡,陳珂很贊同的點頭。
“要我說,凡是男子,娶妻之前都得慎重思量,可不能為了娶妻而娶妻。這輩子若是能娶一個與自己心靈相通,情投意合的妻子,那才是上天的恩賜,就該感恩上蒼,一生一世一雙人,再不要其他的女人。”
劉昭熙想起上輩子為了娶妻而娶妻的楊夢茹,那個自私惡毒的女人連自己親生的兒子都能害死,還有他曾經的一名愛姬,被劉池瑞買通,在他的王府裏埋龍袍。
這些女人都是白骨畫皮,一晌歡愉後心中填不滿的空虛。
而和阿寶兩情相悅,相依相靠的時候,那種發自靈魂深處的共鳴,讓人戰栗的激情狂潮,才是人間至美之情。
有感而發着,劉昭熙感慨着,覺得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再看其他女人一眼的,再沒有人能比阿寶更美了,能讓他刻骨銘心,放心的交出自己的一切,共同承擔身家榮辱。
陳珂實在忍不住擦着額上的冷汗,一個才八歲的少年,他能知道什麽呢,就一生一世一雙人了,這也……太早熟了吧?
“記着我說的話吧,總有一天當你歷盡千帆時,就能體味到我說的真是人間正理。”
劉昭熙搖了搖腦袋,一臉的深沉。
想到萬玉青,雖然劉昭熙不知道萬玉青的繼母是什麽時候動手的,但是他上輩子大概從阿寶嘴裏聽說過,周氏設計讓萬家在青州的一間酒樓賬目連年虧損,萬玉青在下青州時被她派去的人推下河崖。
萬玉青僥幸沒死,但是被救起來後養了很久的傷,一度失憶了,想不起自己是誰。
有幾年,萬玉青在荒村裏做了獵戶,娶了當地人家的一個小娘子,後來妻子死後他才突然地恢複了記憶。
等萬玉青回到萬家時,父親已經死了,繼母生的弟弟繼承了家業。
看到萬玉青回來後,萬玉昌表面上歡迎,實際上暗中使了手段,誣陷他和自己的愛妾有染,打了他一頓後,使萬玉青聲名狼藉的被趕出了萬家。
其實萬玉青當時并沒有想要和他搶家産的想法,後來更是被萬玉昌逼得在京師也無法維生,貧困潦倒之下,病在了一處破廟裏。
那時候阿寶還是王妃,雖然和劉池瑞已經感情不睦,但還是保留着王妃的體面,偶然得知兄長沒有死後,派人找到了萬玉青,幫他治病,扶持他重新開了鋪子。
并且那之後,阿寶對萬玉昌徹底的失望了,幾次派人過去訓斥他不許再給萬玉青找麻煩。
只是不久後劉池瑞登基,阿寶被廢入冷宮修行,萬玉昌第一時間倒向了許宜華,獻上半數家資讨好許宜華。
由此可見,周氏和她生的親子萬玉昌當真是人品有限。
阿寶對萬玉青的幫助只在最初的扶持,後來她到了冷宮後,是萬玉青拖着病體既要談生意賺錢,把每一筆錢都用在了想盡辦法買通皇宮的采買黃門,用銀子替她在冷宮疏通,這才能讓阿寶撐下去。
劉昭熙感動于大舅哥的“厚誼”,世上多得是錦上添花的人,能夠雪中送炭的每一個人都該好好珍惜。
但是他也不想耗費精力去防着周氏何時動手,橫豎只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并且周氏也不是阿寶和萬玉青的親娘,一個商戶家的繼室,犯不着讓他用什麽心思,劉昭熙想着索性一勞永逸。
吃完飯從得意樓出來後,劉昭熙暗中吩咐阿貍,讓他找機會去萬家提前為周氏送點“驚喜”,最好讓周氏病的再也無力打什麽壞主意。
阿貍職業素養極高,雖然殿下吩咐的任務很莫名其妙,但是皇上派他跟着六殿下,主子怎麽要求,他就怎麽不打折扣的完成。
“殿下是要回宮嗎?”
陳珂跟在劉昭熙身後,摸不清頭腦的問道。
“去見一個人。”
去見一個神棍。
劉昭熙這輩子一直都在提前未雨綢缪,他還沒有長起來,但是劉池瑞即将長成,他不能有絲毫落在他後面的。
所以劉昭熙這段日子一直在數着每一個将來能用得上的人,也打聽着每一個上輩子幫過他和阿寶的人,終于叫他重新把這人找到了。
陳珂看了看天色,也不太晚,不耽誤祖宗回宮,便也盡職的跟了上來。
許顏華跟着周定珍逛了一天,最終選到了還算合心意的禮物,帶着一堆“戰利品”和一只關在籠子裏的綠嘴巴鹦鹉,心滿意足的回了周家。
“姐姐,你要把這鳥送給外祖母?”
許仲骐聽說許顏華回來了,還給他帶了禮物,便竄到了許顏華的屋子裏,用手指捅着籠子裏的鹦鹉問道。
“是啊,這鹦鹉很靈巧的,會說長命百歲!我再教它兩句話,到時候送給外祖母也能解悶不是。”
許顏華在一處花鳥鋪子裏,當時她看到這只鹦鹉站在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