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前,指使着鋪子裏的夥計,“我熱,提我回去!”
一眼看到,許顏華就覺得鹦鹉太有靈氣了,送給老人解個悶什麽的,再好不過了,便趕緊買了下來。
“說話呀!”
許仲骐繼續捅着鹦鹉的屁股,但是脾氣也是個大的,伸嘴對着他便用力叨了一口。
“呸!”
這是來自鹦鹉的歧視,把許顏華笑的在床榻上打滾,還叫張養娘給他揉肚子。
“我拔光你的毛!”
許仲骐對鹦鹉極其看不順眼,威脅着。
只是許顏華要送給老周氏的,不敢叫他繼續禍糟,只是趕緊找出了在街上買的各種玩具和糖畫,好不容易才把人打發出去。
但是訓鹦鹉卻不是許顏華想的那麽容易的,第二天她教了一整天的“福如東海,壽比南山”還是不成,想着還有幾日就是老周氏的大壽了,因而許顏華有點着急,四處找人打聽有誰會訓鹦鹉。
“七表哥會啊!讓你把鹦鹉放心給他就成!”
許仲骐在晚飯前再次竄了來,給許顏華傳話。
在小少年心裏,七表哥實在厲害,簡直無所不能的,因而表哥一發話,就趕緊過來替他傳達。
“那不會太麻煩了嗎?”
許顏華并不很想再次麻煩周澄,畢竟之前周在淵失蹤的事還沒有定論呢,許顏華也是聽了周定珍說了一嘴,這才知道。
外門上的人只看到周在淵回來,但是整個周家遍尋不到他的蹤影,這事兒也太過蹊跷,很多人覺得大概是走了之後,外門上的人沒有發現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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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幸好周在淵去找周澄發洩暴力時行蹤比較隐秘,這才沒有牽連到周澄身上。不過想來周澄也沒有什麽好懷疑的,一個坐輪椅的瘸子,還能做什麽呢。
只是周在淵到底是周澄的生父,如今他行蹤不明,生死不定,是必然要表現點孝敬之心的,便一直在屋裏足不出戶,裝作因為父親生死不明而擔心的病了。
“沒事的!”
許仲骐不覺得麻煩表哥,畢竟七表哥人老好啦,根本不會覺得煩,而且天天在屋裏也很無聊啊!
許顏華只得把鹦鹉拜托了周澄,那位神秘的七表哥出手就不是不一樣,等老周氏壽辰前一天提回來時,那只鹦鹉不僅可以說“老壽星壽比南山,福如東海”,還會說“顏姐兒,想你啦。”
聽了後一句後,許顏華自動的以為周澄這是怕自己回侯府後老周氏忘記她,便主動幫她刷存在感。
這是第二次欠周澄的人情了,一個他一個六皇子,許顏華現在簡直債多了不愁了。
42.42
老周氏生辰當日, 來了許多人, 周府附近的整條街都車水馬龍的, 已提前由專門有巡城衛尉帶人封了街。
由于男客和女客是分開宴請的, 男客那邊由許顏華的親舅舅許在桐張羅, 并且當日一直沒有露面的勇毅侯也早早地到了。
而許顏華那裏,一大早就被顏嬷嬷和張養娘挖起來, 梳妝打扮好好收拾了一通, 穿上了才做好的華麗的十二破花間裙, 鬓間帶着一整套小鳳釵。
“你外祖母疼你, 老早就說了要今日帶你多見見人。一會兒你就跟在外祖母身邊,見了人要規矩守禮, 端方文雅,不可上來性子就不管不顧的。”
“待認識了人後, 你就和芸姐兒, 宜姐兒她們一道招呼客人, 她們會帶着你認認人, 許多小娘子也是女學裏開學後的同學, 好好和人家相處,跟着芸姐兒和宜姐兒多學學。不許耍小性子,也不能小心眼兒。尤其在外人面前你可不許擠兌宜姐兒, 那孩子老實心善, 又素愛多想, 你不要總是招惹她不快。”
周氏也是難得的主動到許顏華屋裏, 一邊盯着許顏華的穿衣打扮, 一邊抓緊時間囑咐道。
“都說一個巴掌拍不響,既然我小心眼,太太讓宜姐兒多多讓着我不就行了,也不枉我叫了她好久的姐姐。她不來招惹我,我又不是屬鬥雞的,還能整日找她挑事兒嗎?”
許顏華在周氏身後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嘟嘟囔囔的小聲反駁道。
周氏正指使着顏嬷嬷不要給許顏華臉上撲的粉上的太厚,聽着許顏華的話後頓時被她氣的一咽,尤其是許顏華理直氣壯地态度,更讓周氏胸口憋悶的要命。
偏許顏華這話是笑着說的,又不是針鋒相對的口氣,還沖着周氏眨眼睛,更把周氏氣的一腦門兒火發不出來又咽不下的。
到底周氏忍不住想在許顏華身上拍幾下出氣,但是無奈時間緊張,屋裏一群嬷嬷和丫鬟個個手忙腳亂的急着幫許顏華打扮,周氏看了好久沒找到機會,只能恨恨的拍了下桌子。
“少嬉皮笑臉的,誰家小娘子和你一般一張嘴就能氣死個人!我看你就是屬那潑猴兒的!”
周氏被氣了一通後,卻也不能不管不顧的就走,今日的場合太隆重,生怕許顏華出了什麽差錯,到時候被人拿出來說嘴,她也跟着丢人,堅持忍耐着。
她盯着許顏華直到收拾的也差不離,又仔細看了看許顏華身上的每一個細節,只覺得許顏華打扮起來也過得去,只要不說話,看着也像模像樣的,這才放下心來。
“記着些我方才的話,可千萬要忍着脾氣,能不開口說話就別開口,多聽別人說的話。如果有那不遜的小娘子,你也忍着些,回頭說給我聽。”
周氏最後再囑咐了一頓,這才不怎麽放心的帶着人離開。
今兒的場合許仲骐怕是跟着勇毅侯一起在前院,周氏心裏埋怨着,兒子女兒都不是省心的料,她還得繼續叫人盯着許仲骐,怕他在這場合玩的太瘋。
并且時隔将近一個半月,勇毅侯終于踏足周家,也叫周氏心裏不痛快。
她回娘家這麽久了,表哥不說讓人傳句話服軟,還一點沒把她當回事兒,這樣的态度,之前的那一節,周氏更是怎麽也邁不過去,心裏堵着一口氣,定然不會輕易和他善罷甘休。
許顏華梳妝打扮好以後,只是由張養娘喂了幾塊芙蓉餅,合着奶茶生吞下去的,就趕緊去了老周氏那裏。
而許宜華早已裝飾一新,正在屋子裏平靜的望着窗邊出神。
“姐兒啊,這該怎麽辦是好!”
全養娘并許宜華身邊的倚書捧着許宜華精心繡了大半年的那副繡品,急的團團轉。
好好地繡品,卻在那副觀音圖的臉龐上,多了一大塊紅通通的污跡,旁邊還有似是簪子這樣的尖銳物體刺出來的洞。
因為繡活鮮亮一個在于布料,一個在于手藝,所以不管怎麽弄,這副繡品都已經算是被毀了,補救不了的了。
這繡品出了差錯發現也有好幾日了,偏這些日子,自家姑娘一直都沉默着不發話。
如今到了時卡時的重要關頭,她們必須得拿個主意才是,總不能把這副殘破的繡品交上去吧?
“放着吧,只把我抄的經準備好,再添上兩雙襪套并一個摸額也算齊全了。”
半晌後,許宜華這才開口,淡淡的吩咐道。
“姐兒……”
倚書捧着那副繡品,眼淚當場就落了下來,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了,為了準備這副繡品,自家姑娘是出了多大的力。
為了怕繡品不鮮亮了,都不敢在日光下刺繡,經常累的脖子都擡不起來。
可是這一切,全被大姑娘給毀了,自家姑娘的付出全部都到了黑影裏。
“大姑娘也太欺負人了!”
自從司琴性格直爽得罪了大姑娘被帶走後,倚書尋常也多是低眉順眼,不僅沒人敢在大姑娘面前表現出絲毫的情緒,生怕她一眼橫過來,就被大姑娘找茬處置了。
并且就連許宜華身邊的養娘和丫鬟,在自己個兒的主子面前,也不敢多談大姑娘的是非。
能夠說出這樣的話來,在倚書這裏已經算得上是憤怒至極了。
她就是知道,這都是大姑娘幹的。
大姑娘從來不往自家姑娘這裏走動,那日更是來了周家後頭一遭,偏巧自家姑娘不在,伺候的小丫鬟把她請進內室上茶後,也不敢多呆。
而等自家姑娘回來後,她又忙着整理姑娘帶回來的詩詞等物,等大姑娘走後,前幾日她替姑娘搬動繡品架子時,這才發現了端倪。
倚書只恨自己沒有多生一雙眼睛,若是能夠早些發現了異狀,也能當場抓到大姑娘的把柄,人贓俱獲之下,不怕夫人不處罰大姑娘。
只是誰能想得到呢,大姑娘竟是有這般陰損。
“行了,別傷心……把東西處理了吧。”
許宜華是想了很久,這才準備好動手的,一切也都在心裏盤算了多時。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與之争。
這還是小時候表哥教過她的,那時候許宜華總是多少有些不理解這話,直到這時,才明白賢人的道理。
如今,她也只能不争為争了。
況且,這繡品在動手時,她還是滿懷着對外祖母的孺慕之情。那時候,自己還是她的親孫女,所以外祖母對她也盡心疼愛。
只是一朝天翻地覆後,老周氏的嘴臉也暴露出來,和那些人都一樣。自己不再是之前她疼愛了那麽多年,嘴裏喊着“心肝兒”的存在了。
如今這心肝寶貝變成了許顏華,老周氏過去有多疼她,現在就有多冷酷無情。甚至就連自己喊許顏華妹妹,老周氏都要不樂。
為什麽呢?
難道之前的這些年全部都是假的?她便不是太太生的,可也是之前的宜姐兒啊。
外祖母,舅母,表姐妹們,甚至爹爹,都全部把過去的十多年對她的疼愛抛諸腦後了,他們怎麽能夠那麽殘忍冷酷呢!
多年的親情難道比不過那虛無缥缈的血脈至親嗎?
許宜華消沉難過了很久,這才終于明白,不是這些人變了,而是自己從來沒有看清楚過。
她們要疼愛的,從來就不是“宜姐兒”,而是侯府的大姑娘,是太太生的那個,不論是她或者是許顏華,誰是太太生的,誰與他們有血脈誰就能進入他們的眼裏。
就連太太……其實也不一定就如面上這般向着她吧?
只看今日,重要場合時太太起了大早就往顏姐兒屋裏跑了,至于她,怕是早被太太忘幹淨了。
想到這裏,許宜華覺得這繡品毀了也就毀了罷,橫豎她的這份心意,老周氏也配不上的。
何況,哪怕她再用心,再孝順,也沒有用,在老周氏心裏,也及不上許顏華随手買來的一只鹦鹉。
最終,倚書到底沒舍得把繡品丢掉,只是抽噎着把那副精巧寬大的觀音圖擱進了箱底。
等許宜華到了時辰帶着丫鬟去老周氏會客的東廂時,進門就看到打扮的光彩照人的許顏華,正被老周氏攬在懷裏,一同見人。
聽周氏之前的意思,就是為了讓許顏華正式的在世家圈子裏露露臉,老周氏這才特意把周氏留到了壽宴,近一個半月的時間各方面幫許顏華改造形象,教授禮儀。
老周氏是真的不放心由周氏帶許顏華出門交際,別的不說,她生的女兒自己心裏是有數的,指着周氏處處操心,還不如自己出點力氣。
作為前任宰相的遺孀,老周氏一直有正一品的诰命在身,她的壽辰般的極其盛大,京師的達官顯貴身份不夠的,都到不了老周氏面前。
而不斷地來和老周氏說話的,都是身份尊貴體面地的貴婦們,多帶着自家的媳婦兒或者未出門的女兒來了。
許顏華今日一上午可算是暴富了,每個和老周氏打招呼的人,都要特意來看自己一眼。
老周氏的房裏坐滿了貴客,周氏和寧氏等兒媳婦和女兒也跟着一同招呼,唯有許顏華只需要做個打招呼的人肉背景,就能穩賺不賠的收禮。
來人後,許顏華只要乖巧的行個禮,跟着老周氏和舅母寧氏的介紹喊人,對方就會窮盡心思地誇獎她,以誇張的溢美之詞來表示對她的認可。
還要撸下手腕的镯子或者頭上的小釵,亦或是身上帶的貴重貼身物件送給她,作為自己發自內心的對她的親近之意。
“呦,這是顏姐兒?這通身的氣派,倒和正經的孫女無異。”
又一個同樣白發如雪的老夫人,拉着許顏華的手和氣的笑着問。
“是啊,這就是我們家那個顏姐兒。孩子可憐,剛回家來,以後木姐姐還得多提點她。”
老周氏坐在正面的臨窗大炕上,招呼着許顏華給這位穆夫人見禮,嘴裏客氣的道。
“咱們姐兒鐘靈毓秀,長得和勇毅侯夫人極其肖似,以後也是差不了的。”
穆夫人的夫君如今是當朝宰相,并且還是老周氏夫君周顯桐的繼任,曾經也多得周顯桐關照提攜,故而對老周氏始終表現的尊敬有佳。
而關于許顏華的身世,京師上層圈子的世家名門沒有不知道的,不少人都對她很好奇,穆夫人也是其中之一。
原先穆夫人聽過各種傳聞後,只以為許顏華長在商戶,雖然出身根正苗紅,但是怕商家沒規矩,人長歪了,性子上不了臺面。
但是如今看起來,小娘子規矩大方,長相也清麗讨喜,倒是他們想多了。
許顏華又美滋滋的從穆夫人接過一對質地通透的白玉翡翠挂佩,望着穆夫人更是眼睛明亮,倒是更讓穆夫人高看一眼。
“這是我家亓兒,也在女學,不過是天字班的,和宜姐兒一個班中,你們一會兒一道去頑罷,女學快要開學了,有什麽不明白的,就問問看亓兒。”
穆夫人對許顏華看着很滿意,也引薦了自己的孫女,同時不着痕跡的掃了一眼在角落裏毫無存在感的許宜華。
許宜華低着頭,內室裏夫人太太們和小娘子們的眼神,如同深淵般,都快要把她推到最底下窒息了。
43.43
整一個上午在老周氏身邊不斷地認識人, 快到中午時, 許顏華終于能夠和芸姐她們一起去偏廳了。
夫人們有夫人們的交往圈子, 小姑娘們也有自己的圈子, 尤其是京師的貴女圈子, 大多都是年幼時就互相認識了。
而彼此相熟交好的小娘子們,互相融成各自的小圈子, 都是家境和性格知根知底, 如許顏華這等年紀才加入的, 已經挺難插入了, 只能先跟着周定芸和周定珍她們混。
“宜華,過來啊。”
許宜華是跟着許顏華一道來到偏廳的, 但是許顏華自是作為新人被表姐妹們領走,而她卻不免有些孤零零的失落感, 正在她準備和許顏華一樣去找周定芸時, 有人叫住了她。
許宜華擡頭一看, 是安城縣主。
安城縣主依舊穿着一身如烈焰般的紅衣, 梳着朝天髻, 一雙丹鳳眼睥睨衆人,雖是十三四的年紀,卻氣勢驚人。
圍在安城縣主身邊的小娘子們都默默的看着, 一向眼高于頂的安城縣主竟然是最先主動和許宜華打招呼的人。
而往日裏詩社中和許宜華關系交好的那幾位, 待許宜華進屋後就集體裝作看不到般。
許宜華心裏拿不太準安城縣主的意思, 走到一半的腳步頓了頓, 此時她卻不能示弱, 便只能笑着繼續往安城縣主那裏去。
“縣主……”
許宜華過去率先打了招呼,心裏難免有些忐忑,只因她素日裏雖然和安城縣主認識,但是并無深交。
安城縣主雖然也是女學裏集花詩社的一員,但愛好更在于馬球,是女學馬球隊裏的主将和隊長,而許宜華偏偏不太熱衷騎禦這方面,故而和安城縣主交際不多。
并且安城縣主年紀比許宜華大些,在女學裏縱然也是天字班,但算是許宜華的學姐,她人一向是個性格頗為火辣的人,常年一襲紅衣,對人也是愛憎分明,對自己看不上眼的人一向不假辭色。
可以說在女學裏,便是先後入讀的宮裏的幾位公主,也都性子溫柔婉約,從不依仗身份張揚跋扈。
雖然挂名在天字班上,但是公主們常年只有一半的時間在女學讀書,考核方面成績雖然也是優秀,但是大家都知道,那是師傅們對皇家的面子情。
女學裏的風雲人物,乃至京師貴女中耀眼的人物,這幾年一向是安城縣主和陽寧侯的愛女舒然這兩位。
安城縣主各方面都堪稱優秀,曾以第一名的成績考入女學,通詩詞更擅長騎禦,且因祖父是胡虜将軍的緣故,比一般的小娘子更多了幾分爽利和英氣。
而舒然則是與之相反的存在,說話柔柔的,年方十二歲,小小的年紀就一副美人坯子的樣子。
并且舒然同樣的文采極好,四五歲便能自己作詩,出了名的早慧,最喜歡穿月白色裙子,天生的一副仙氣,在女學中也極受追捧,更有綽號叫“舒飛仙”。
不斷地有傳言,女學中最大的的傳統詩社集花社的下一任社長,是一準兒就落在舒然身上了。
陽寧侯又是大秦貴胄中比較特殊的存在,因初代陽寧侯是最先跟着太,祖起家的,又是□□早逝發妻的娘家,故而太,祖時便對陽寧侯府極為看重。
不僅□□在時賜下百萬銀錢,當時號為“金窟”,更在列侯中唯一享有河廣,邛陽的兩處世襲的封地。
有這般的家世,舒然便是對着宮裏的公主們都底氣十足。
只是安城縣主和舒然兩人各自有長有短,分列兩個陣營,倒是傳言二人關系其實并不太和睦,今日老周氏的壽宴,安城縣主和舒然也都來了。
往日裏,許宜華是與舒然關系更親近些的,彼此年齡相仿,愛好也頗為投契,之前除了詩社的活動外,舒然更是常常與許宜華單獨下帖子,幾位私交頗好的小娘子們一同吃茶說話。
如今先叫住許宜華的并不是舒然,而是安城縣主,偏廳裏的氣氛一下子便無形中火熱起來,在場的小娘子們面上雖然不顯,實際上眼睛都暗自往幾人身上瞥。
安城縣主讓出身邊的位置,淡定的拉過許宜華招呼她坐下。
“宜華,過來坐下吧。自上學期的結業式便沒有再看過你,往日裏結業式卻是少不了你露臉的。如今身體是好些了嗎?”
因許宜華總是班裏的前三甲,所以安城縣主對她其實頗有印象的,只是往日裏她總是和舒然走的近,所以安城縣主便沒有多表現出什麽。
“謝縣主挂念,已經大好了。”
許宜華此刻不能說是不敢動的,全場唯有安城縣主對她釋放了好意,尤其是往日裏自己交好的那幾位,全部都當做沒有她這個朋友了,更襯的安城縣主有情有義。
因安城縣主主動釋放出善意,所以圍在安城縣主身邊的小娘子們,便也沒有對許宜華再表現出什麽,一時那一圈人中氣氛倒是極為和諧。
周定芸出身也尚好,自身也優秀,在女學裏也頗有幾個關系不錯的好友,正帶着許顏華給她引薦着,其中就有穆夫人的孫女,穆念亓。
“這是我妹妹惠兒,比你年紀還小幾歲。”
穆念亓也是天字班的,年紀也比許顏華大一些,鵝蛋臉看着極為溫柔可親,還拉着許顏華的手為她和自己的妹妹做介紹。
穆念惠七八歲的樣子,長得極為精靈可愛,此時對許顏華笑起來,惹得許顏華心裏癢癢的,十分想捏一下小姑娘的臉。
“宜華你真的是商戶出身嗎?那邊的那個,可才是真的侯府大姑娘?你們兩個的故事可真是比話本子還有意思呢!到底是怎麽回事兒,能說一說嗎?”
這時候,坐在許宜華不遠處的一個小娘子,突然走過來大聲開口向許宜華問道。
問話的人是怡然縣主,正是康王的二女兒,女學裏與許宜華是同屆,但她是地字班的,往日裏就不太能瞧得上許宜華。
尤其是羨慕嫉妒她能加入集花詩社,不僅是同屆中最早的人,而且集花詩社自在許宜華加入後,因安城縣主等人一致覺得詩社人已經夠了,便集體表決同意詩社立下規矩,不再收天字班以外的成員。
許宜華不妨被她直接問到了臉上,頓時臉色白一陣紅一陣的,就連許顏華也跟着皺起眉頭來。
怡然縣主的口氣相當的微妙,帶着一股輕視的味道,連同許宜華和許顏華兩個人一同得罪了個徹底。
看着許宜華暫時沒有開口的打算,許顏華卻從來不是個肯被人侮辱了也忍下來的性子,小聲問着周定芸,“這是誰?”
周定芸臉色也沉了下來,見過不會說話的,沒有怡然縣主這麽讨嫌的,只是知道這怡然縣主和安城縣主根本比不得,一向是個出頭給人做炮仗的。悄聲按住臉色難看的許顏華,“這是怡然縣主,別理她。”
這段日子跟着劉夫子除了學文化課,許顏華也是把京師裏的各家譜系和貴女們的資料搞清了。
在知道康王是先帝的弟弟,一向不怎麽引人注目,只是個賦閑的宗室王爺後,許顏華便掙脫了周定芸的暗中阻攔,笑着站了起來。
“縣主真的這般想知道,不如直接來問我啊,确實,我才是真正的勇毅侯府的大姑娘。看縣主這架勢,今日問明白了,改日定也要根據我的話寫個比《玉簪記》更有意思的話本子來的,到時候一準兒能紅遍京師的各大酒樓。”
許顏華笑容友好,沖着怡然縣主眨眼睛,她好奇心這麽厲害,自己必須得滿足滿足她。
“你……”
許顏華的話雖然不是疾言厲色,但是話裏的意思卻是以毒攻毒的狠,怡然沒有料到能被她把話扔回來,氣的頓時胸口一上一下的起伏着。
“今日人多,若是縣主抽不出時間來聽我說故事,不妨改日我再給縣主下帖子來侯府裏說。”
許顏華怼完怡然縣主,施施然的又做了回去,臨走前還假惺惺的拉着怡然縣主好客的邀請道。
“誰要接你的帖子!商戶裏出來的賤民!”
怡然縣主猛地甩脫了許顏華的手,心裏羞憤交加,一向不太掩飾情緒,便急不擇言的開口道。
這下子也太過了,一時怡然縣主旁邊的小娘子趕緊過來拉她,一面又向許顏華無奈的看看,意在讓她別和縣主一般計較。
便是周定珍,都控制不住的也差點站起來,看着怡然縣主滿臉的厭惡。
本朝商戶地位低賤,不僅子弟不能科舉,更有許多規矩不能逾越,但是有素質的人,也不會當面稱呼其為“賤民”,“賤人”。
“縣主這頭上的頭面,身上的雲錦卻也都是商鋪裏買來的啊,這賤民的東西縣主也用的挺開心的嘛,既要用着賤民的東西,嘴裏還要罵着,縣主這作态倒是讓人無法理解。”
比起土生土長的小娘子,許顏華心理承受能力要強很多,當即冷哼一聲說道。
還不是要用着賤民的東西,你自己就能高級了嗎?
到底是祖母大壽,看着氣氛鬧得不愉快,周定芸聯和周定珍等人示意交好的夥伴,一邊按着許顏華,不叫她再出聲,另一邊也有人按着怡然縣主,不管怎麽說,這麽吵起來也是不好。
只是當場的諸人,心裏對于許顏華此人也是心裏有了計較,知道她和許宜華性子可是決然兩樣,不像個好惹的軟柿子。
于是在場的人中,原也有想着找機會在許顏華那裏說上幾句她的出身的,也就自覺地在心裏省略了。
許宜華神色複雜的看着許顏華,她一直不能理解,為什麽許顏華就真的這麽有勇氣,什麽話都能說出來,也敢說出來,仿佛世上事就沒有她怕的,更是根本不知道窘迫二字怎麽去寫。
莫非是她出身商戶的緣故嗎?商戶家小娘子都是這般行事?
一時之間,之前怡然縣主說的那個話題就此無疾而終,安城縣主更是在心裏暗罵怡然縣主這個蠢貨。
安城縣主不着痕跡的看了一眼舒然,嘴裏卻道,“勇毅侯大姑娘倒是個直爽性子,招人喜歡。我卻是最看不上那等面上一套,背地一套的虛僞之輩。只看身份不看人,往日裏姐妹相城,人家失勢了就躲得老遠。”
安城縣主這話太過意有所指,往日裏和許宜華關系頗好的幾個小娘子都看着舒然,有些尴尬起來。
舒然只是輕輕一笑,轉頭當做沒聽到安城縣主的話,自顧自的喝着茶,和身邊的小娘子下着棋,絲毫回應都無。
她知道自己行事總是無法圓滿的,若是往日和許宜華不曾走得近了,也不會這般難做,說不定也能和安城縣主般做個好人表現一二。
只是舒然到底是出身不俗,她無法容許自己和一個商戶家出身的小娘子繼續做閨中密友,到時候傳出去她自己的名聲也會有瑕。
無論如何,都要疏遠許宜華的,與其藏藏掖掖進退不得,不如就如現在這般冷處理,方無後患。
并且舒然知道,安城縣主之所以今天的敵意達到高峰了,無非就是為着二皇子的婚事。
雖然二皇子性子魯莽又混不吝,總還是皇上的兒子,之前二皇子更是看上了舒然,和陽寧侯提過幾次,都被陽寧侯拒絕了個徹底。
後來二皇子尤不死心,看過安城縣主領着小娘子們打馬球的火辣身影後,便求皇上,請父皇幫自己娶表妹安城縣主。
安城縣主自然也看不上二皇子,要人才沒人才,要出息沒出息,皇上微微一暗示,她母親德陽公主立馬替她拒絕了皇上。
本來這也不算什麽大事,但是有熱心人無意中提了一句,二皇子先前看上的是舒然,這就讓一向自視甚高的安城縣主瞬間變成了“退而求其次”。
加上到今年底,原來的集花詩社的社長曲蔚然女學就結業了,要回家準備成親,預備把社長一職讓給舒然。
雖然安城縣主對于社長這個職位并不是很在意,但是她明明年紀比舒然大,結業比舒然早,曲蔚然卻繞過自己直接把社長一職給舒然,這就讓一向争強好勝,從不低頭的安城縣主很不痛快了。
眼下安城縣主意有所指,但是被她暗示的人卻不回應,明明白白的無視,更讓安城縣主臉色黑了一層。
有了之前的插曲,以及安城縣主和舒然私底下的碰撞,竟然讓許宜華安然平靜的呆到了宴會散席。
“你這性子啊,也是讓人夠受的,加上宜姐兒這一茬,以後怕是舒然不會和你走的近的。”
送走偏廳裏的小娘子們,周定芸略微有點擔心的對許顏華道,許顏華只是笑着心裏卻不是很在意,本來女學“天地玄黃”四個班,她一個去了黃班的學渣,還能被她們看在眼裏嗎?
人家未必看不上自己,那就自己不要主動靠了,還是不要自取其辱的好。
送走外客後,許顏華她們又一齊聚到老周氏那裏,把準備好的禮物再一個個的展示一二,單純的讓老周氏讨個趣兒。
輪到許顏華時,她的禮物便是一只綠嘴鹦鹉,加上一碟子親手制作的奶黃包。
說是她自己做的,其實揉面上鍋等都是廚娘和丫頭,她只是往裏調了餡兒,沒有人敢讓她親自動手,只是她去過廚房一遭,便就成了她手制。
“祝老太太福如東海,壽比南山。長命百歲,長命百歲!”
鹦鹉兒一被拿出來,便連聲的叫着,把老周氏逗得前仰後合,更是當場吃了一個奶黃包。
加上寧氏等人的湊趣兒,許顏華的禮物頓時成為全場最佳,只有周氏注意到許宜華的禮物有些變動。
周氏與許宜華往日裏極其親密,自然知曉她是親手為老周氏繡過一副觀音圖的,甚至還親眼看到過半成品,眼下卻沒有這副觀音圖了。
44.44
只是礙于場合不對, 人太多, 加上後面周氏的哥哥周在桐和族中的兄弟, 帶着老周氏的孫子輩們, 勇毅侯以及周府的貴客四皇子和六皇子等人, 也一同來和老周氏見禮,這些分去了周氏大部分的心神, 一直沒找到機會說。
因為都是自家人, 也沒有什麽回避一說, 許顏華隔着屏風看着周在桐帶着孫子輩在外面給老周氏磕頭行禮, 這也是許顏華第一次看到周家大舅。
等到禮畢後站起身子,許顏華偷偷看着周在桐, 他面容英挺沉穩,帶着一股成熟的氣質, 一看就是那種家族的頂梁柱一樣的古代精英人士範兒。
給老壽星賀完壽, 大部分人今天的行程算是圓滿結束了, 又重新被引領着回到外院, 筵席已散, 要準備各回各家了。
劉昭熙有點遺憾的望着那個巨大的大理石屏風,心裏怨念着,今天算是白來了, 隔着大屏風那麽多衣香鬓影中, 根本看不到阿寶啊。
“六弟, 可是還有什麽事?”
劉池瑞和勇毅侯打過招呼後, 到底是外人也不能繼續留在周家, 加上天色已晚,只能和劉昭熙一同回宮了,臨走時卻見着劉昭熙磨磨蹭蹭的和周源說着什麽,因而過去問道。
“沒什麽……”
劉昭熙最煩劉池瑞什麽都想摻一腳,勉強笑笑不願意繼續搭理他。
他知道今天劉池瑞已經也挺郁悶的,劉池瑞因着勇毅侯這個舅舅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