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

文丞佑摟着她從古板路滾向一旁的草地,令莳香輕呼出聲,又翻了兩圈後,終于止住去勢,将她壓在身下。

因為酒醉讓人身心放松之故,他的臉一直帶着笑意,眸子也閃着平日少見的頑皮之色,因自己的惡作劇得逞洋溢得意之情。

他的酒氣混着青草味将她困在一方天地中,莳香頓時感到困窘不自在,臉蛋霞紅一片。

「你幹什麽?」他羞憤地打他。

「這次我贏了。」他笑了起來,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輕佻與孟浪,已逾越男女大防。

她火大地打上他的額頭,「你瘋了,讓人看見怎麽辦?快起來!」

怕什麽來什麽,莳香隐約聽見似乎有人聲傳來,趕緊捂住他的嘴,不讓他傻笑,旋即一把推開他,讓他別出聲。

他似乎有聽到了聲音,不過一點也不怕。

「你別怕,我把他們趕走。」

「一分兒你抖出我來,我就完了。」她邊說邊把他拉往樹叢後,若文丞佑是清醒的,自然讓他出面處理,可從剛剛到現在,他完全不着調。

她問東他答西,雞同鴨講,還胡亂抱人……思及此,她又羞又氣,他到底把她當什麽了,是調戲她還是喜歡她?她完全不明白。

若是喜歡她,為何不講?

可想到兩人的身家差距,她的表情黯淡下來,喜歡又如何?他們中間那條溝是跨不過去的,否則他何須如此暧昧,早大大方方同她說了……

「躲在這兒幹麽?」文丞佑根本不知莳香此刻所想,只是疑惑地望着她。

「你別出聲。」她氣道:「酒暈這麽差,跟人喝什麽酒?」

「我酒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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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噓。」她一手放他腦後,一手捂着他的嘴,深怕他發酒瘋亂講話。

文丞佑本來要拉開她的手,可因為她捂住他嘴的關系,兩人幾乎貼在一起,她身上的香氣飄進他鼻間,只覺得心上好像有蟲在鑽,癢癢的,攪得他不安生。

他慢慢靠近她的臉頰,慢慢靠近……

「剛剛好像聽到有人在講話,怎麽到這兒就沒聽見……啊……誰啊?吓死老婆子了!」一個婆子被地上躺着的人吓了一大跳。

「咦,是三少爺,怎麽躺在這兒?」另一個婆子趕忙把人扶起。

「不會是喝醉了躺在這兒吧?」

「聞着沒酒氣,咱們趕緊把人擡回三奶奶那兒。」

兩人攙着三少爺,慢慢往月亮門兒走,莳香松口氣轉向文丞佑,誰想一轉頭,她的唇便從他臉頰上掃過,最後落在他唇上。

時間瞬間凝結,兩人睜着大眼,表情驚愕,柔軟的觸感與馨香的氣息讓文丞佑陷入迷惘與誘惑的網中動彈不得,随着渴望而吮上她的唇。

莳香被驚得無法動彈,旋即一股熱氣往上沖,他……他在做什麽?自他口中傳來的酒氣一下将她沖醒,她羞憤地一把推開他。

「啊——」文丞佑毫無防備,狼狽地摔了出去。

「什麽人?」才走不遠的兩個婆子回頭大喝一聲。

這一叫,差點把莳香的魂給吓出來。

躺在地上的文丞佑一下清醒,他緩緩從地上起身,歪歪扭扭地站起來。

兩個婆子看清面貌後,叫道:「五少爺,你怎麽……」他是怎麽憑空出現的,兩個婆子望了眼彼此,眼睛自然地看向離文丞佑不遠的樹叢。

「沒事,我喝了點酒,剛剛在樹叢邊休息。」他故意打個大呵欠,走到兩個婆子身旁。

莳香暗暗松了口氣,若是讓人發現她也在樹叢後就麻煩了,定會以為五少爺與她在此幽會。

文丞佑一靠近,酒味撲鼻而來,婆子們信了幾分,随口道:「怎麽不讓小厮攙着你回去?」

「我自己一個人能走,幹麽讓小厮攙着我?」文丞佑故意粗聲粗氣地道,雙手還擺動了幾下。

婆子笑道:「少爺是醉了吧?」

府上哪個老爺、少爺沒醉過,男人嘛,外頭應酬多,一個月總會喝醉個幾天,只是五少爺一向酒品好,喝醉了頂多哼哼小曲,從沒鬧過什麽煩心事,不像他們攙着的三少爺,平時流裏浪氣,見了姑娘要調戲,醉酒了也是這般,還曾因酒醉強拉了奴婢去伺候,第二天鬧得人盡皆知,讓二老爺狠狠打了一頓。

「我沒醉。」文丞佑嚷嚷着反駁,「我剛剛在跟天兵天将角力呢。」他不着痕跡地把自己在叫、從樹叢裏跌出來的行為做了一個解釋。

莳香忍住笑,沒想到文丞佑也有胡謅的功夫,什麽天兵天将,一聽就是醉話,可旋即想到他占了自己便宜的事情,又是一陣惱羞,恨不得再打他一頓。

婆子們聽後果然又笑了,文丞佑揉揉眼,轉個話題,「你們托着誰啊?」

「是三少爺,也不知怎地倒在這裏?」婆子解釋。

文丞佑故意彎身,湊近文丞薪低垂的頭,「果然是三哥,三哥醉了?」

「不知道。」婆子回道。

文丞佑又打個呵欠,搖搖晃晃地要離開,婆子對看一眼,雖然覺得哪裏怪怪的,但也沒想打破砂鍋問到底。

主子們的事他們最好少聽少問,如此才能明哲保身,否則一出了事,那可是如同捅蜂窩,靠近的全遭罪。

文府自也有不少碎嘴的婆子,什麽事都要攪上一攪,唯恐天下不亂,也幸虧兩人遇上的不是那種惹人厭的婆子,幸運逃過一劫。

文丞佑慢慢走着,待婆子們走遠,他又跑回樹叢後,「沒人了,莳香……」

哪還有人?文丞佑若有所失地站在原地,她該不會惱了他吧?自己方才實在太孟浪了,唐突了佳人……

可想到那柔軟的觸感,他臉上一陣熱,腦袋暈茫茫的,想去找莳香,想同她說自己會負責的,偏偏酒勁熱辣辣地不停湧上,搖晃晃地走不穩,最後酒醉地倒在草地上,傻傻地笑了起來。

偷偷溜走的莳香,滿面緋紅,又惱又羞,酒鬼、色胚、不要臉……她捂着發燙的面頰快步走着,恨不得把頭埋進水裏冷靜一下,他到底什麽意思?

雖然是自己小心碰上他,可他也不該親她,再說若不是他靠得這麽近,她怎會不小心碰到他?莳香一股腦兒地将過錯全推到文丞佑身上。

想到這兒,她突然生氣了,自己怎麽會就這麽逃走呢?應該給他一巴掌,還要打他幾拳才是!

莳香氣憤地對着半空揮了幾拳,仿佛他就站在面前。

待激昂的情緒慢慢褪去後,她才有辦法思考他到底存在的是什麽心思。

今晚他露骨的言行,還有先前在溪邊暧昧的言語及舉動,都讓她心慌意亂,不明所以,他到底想怎麽樣?

她早看出他的不對勁,卻逃避地不去追問……

不對,她沮喪地嘆口氣,追問有什麽用,當初就是覺得兩人門第相差太多,所以才故意視而不見。

偏偏他又一直來招惹她……莳香心亂如麻,第一次亂了方寸,不知道該怎麽處理如此棘手的事。

「啊……」她懊惱地拍着自己的頭。

不能再如此暧昧下去了,明天就告訴他自己不當他的廚娘,而且最好彼此都不要再糾葛了。

驀地,她苦笑地揚起嘴角,今晚本來是想質問他為何沒告訴自己要出遠門,他想請她當廚娘是不是在欺騙她,如今卻恨不得他趕緊上路,離她越遠越好。

兩種矛盾的心情令她無所适從,既想跟着他到外頭見識,卻又覺得該與他切得一幹二淨,再繼續糾纏下去,根本沒有意義。

明知再走下去就是條死巷,還繼續前進的人是傻瓜,若等撞了牆才想回頭,怕已晚矣,到時連後路都沒了。

唉……莳香長嘆一聲,如果他不是文府的五少爺,多好。

翌日,文青靈遵循在莊子裏的習慣,起了個大早,與難得遲到的莳香在園子裏做操,卻不時發現莳香怔怔地站在原地發呆,沒跟上動作。

「你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沒有。」莳香故作輕快地說,「只是沒睡好。」昨晚翻來覆去的,過了大半夜才睡。

偏偏文丞佑又來糾纏,夢中她拼命跑,他則在後頭追,兩人滾啊滾地滾下山崖,把她吓出一身冷汗。

她總覺得夢的征兆十分不吉利,似乎預示兩人前途多災,一片黯淡。

莳香打起精神,強迫自己專心擺動雙臂與全身,等身體熱了之後,兩人在園子跑上幾圈,沒多久文青靈已滿身大汗,她放慢動作,決定休息一會兒。

「三少爺。」

原在掃地的婆子嚷了一聲。

文青靈訝異地望着三哥,她與三哥并不熟稔,他怎會上她這兒?

「三哥?」她揚起笑,接過桃花遞來的帕子抹了下汗。

「聽人說妹妹瘦了我還不信。」看着文青靈瘦了一圈的身形,他贊許地點頭,「現在這樣挺好,看董二少還敢胡謅什麽。」

文青靈尴尬地收了笑意,微低下頭。

莳香翻了下白眼,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許是發現自己話語不妥,文丞薪忙道:「三哥嘴笨,你別放心上,我沒什麽意思……」

「我知道。」文青靈微微一笑,雖然文丞薪好女色,性子又浮誇,卻不是尖酸刻薄、遇着人就想損的小人。

文丞薪換個話題,「聽說妹妹有高人提點?」

文青靈一臉困惑,高人?

「就是幫你瘦身——」他的眼睛瞥向一旁的莳香,就她看着眼生,應該是此人無誤,「你就是莳香吧?」文丞薪打量她。

眼前的姑娘梳着雙丫髻,雙眼靈動有神,雖然不是什麽大美人,可五官讨喜,透着幾分靈秀與可愛,只是眉眼間的英雄讓她少了幾分柔美。

「我就是。」莳香面無表情地點頭,想到昨晚他對秋月的輕浮舉動,實在無法給他好臉色。

「咱們一邊說話。」他往一旁的樹下走去。

莳香對他沒好感,實在不想理他,但基于好奇心,她還是跟了過去。

「不知三少爺有何指教?」

她直率又略顯無禮的口氣,讓他不悅地挑了下眉,「指教倒是不敢,只是有幾個問題想問問你。」

「你說。」

「聽說你是鄉下來的?」不等她回答,他又接着說道,「難怪講話這麽沒規矩,姑娘家得客客氣氣地回:公子請講,又不是我老子,什麽『你說』,聽着刺耳。」

「那你覺得『有屁快快』怎麽樣?」她故意道。

文丞薪臉都變了,「你——」激動地揚扇指着她。

莳香才賴得理他,「你不說我走了。」她掉頭離開。

「好大的膽子!」他大喝一聲,「沒規矩的丫頭。」

站在不遠處的文青靈聽到三哥的怒斥聲,急忙走來,緩頰道:「怎麽了?」

「她太沒規矩了!」文丞薪火道。

文青靈搶在莳香前開口,「莳香不是府上的奴婢,沒學過規矩,她不是有意無禮,只是說話直了點,還請三哥不要生氣。」

「姑娘不用擔心。」莳香示意文青靈不用緊張,她是良民又不是文府的奴婢,說話無禮又如何,他不能對她怎樣。

「三少爺,你是來教我規矩還是找我有事?」她瞥他一眼,「再不扯重點,我不奉陪了。」

「你——」文丞薪氣得臉紅脖子粗。

「三哥——」文青靈忙着想緩和場面,卻讓文丞薪截了話語。

「老五怎麽會看上你這粗使的丫頭?!」文丞薪怒喝。

這話一出,如平地一聲雷,轟得莳香怔忡在地,臉上倏地染上一層紅暈,他怎麽會知道文丞佑與自己……

驀地,她心頭一凜,難道文丞薪昨晚沒暈死過去,瞧見了她與文丞佑的一舉一動?

「三哥,三哥。」文青靈見幾個奴婢與婆子朝這兒看來,連忙拉了下他的袖子。

「幹麽?」文丞薪沒好氣地回道。

「你怎麽……我是說……這兒人多。」她暗示他看場合說話,男女之情不該如此公開議論,尤其事關女子名聲。

她瞧見桃花對這個小丫鬟咕咕哝哝說了幾句,小丫鬟點點頭,跑了出去。

文丞薪嘲諷地瞥向滿臉通紅的莳香,「我顧忌着別人,結果人家不領情,對本少爺如此無禮。」

莳香故作鎮定,壓下心頭的慌亂,她得先弄清楚三少爺的來意。

「我怎麽無禮了?」莳香冷哼一聲,這些公子、少爺的做派實在讓人受不了,把自己當什麽了?「我不過就講了『你說』兩個字,你心裏便不痛快,莫名其妙對我發脾氣,我招惹誰了?」

「你還說了有屁快放。」文丞薪氣得臉通紅,是這句話把他惹得不痛快。

「三哥。」文青靈再次插入二人中間,「莳香沒有惡意。」

「我管她有沒有惡意,聽着不舒服。」他也橫起來了,「快點給本少爺道歉,否則等我把事情捅出來,大家都難看。」

莳香眯起眼,把事情捅出來?「聽不懂你的話。」

文丞薪怒極反笑,「聽不懂嗎?」他摸摸發疼的後腦,「那我就學你講得白點,你跟老五在園子裏幽會——」

「三少爺!」莳香厲聲打斷他的話,面孔脹得通紅,「話可不能亂講。」

文青靈也急道:「是啊,三哥,有什麽話到我屋裏說吧。」

「我亂講什麽了?若人要不知,除非己莫為。」他拿扇子指着她。

莳香的脾氣一向執拗好強,別人若好好地與她說,她還可能服軟,若是脅迫要脅,她可不吃這一套,簡地來說,就是個吃軟不吃硬的。

雖然心中又羞又氣,恨不得把三少爺臭打一頓——還有文丞佑也該打,若不是他,自己怎會受他三哥的鳥氣?

「你知不知道我在村子裏的外號是什麽?」莳香冷笑。

文丞薪挑眉道:「潑婦?」

「三哥?」文青靈忽地斥責一聲,也來氣了。

莳香對她一向和善,她難過時,她就說些玩笑話逗她開心、幫她打氣,沮喪時,是莳香陪着她一起走過來,更別年在莊子裏兩人培養出的友誼,自是聽不得別人這般侮辱。

「七姑娘,我來應付他,你到後頭休息去。」莳香勸道,文青靈在這兒多所不便,她想發作還得顧忌。

「應付我?」文丞薪好笑道:「你想怎麽着,打我還是罵我?」

一直在幾尺外觀望的海棠,見情況不對,忙上前道:「姑娘,該用膳了,三少爺要不要一起——」

「我氣都氣飽了。」文丞薪不領情。

莳香很想拿掃帚轟他出去,不明白他端的什麽架子,莫名其妙。

「他不吃,我們吃。」莳香拉了下文青靈,「走吧。」

見莳香無視于他,文丞薪更氣了,「好啊你這個臭丫頭,本來還想給你留點面子。」他轉向海棠,「去叫五少爺過來。」

「三哥你到底想做什麽?」文青靈不悅道。

「他就是想跟我過不去。」莳香才不想受他牽制,根本就是個無聊漢,屁點大的事鬧個沒完。

文丞薪忽地笑了起來,「說得不錯,就跟你過不去,誰讓你把大爺惹火了,你不道歉是不是?我就讓老五給我道歉,否則把你們兩個的事捅到奶奶那裏去!」

文丞佑一臉宿醉,頭疼地醒來,他痛苦地揉了下太陽穴,覺得舌頭發苦,腦袋裏像灌了鉛水似的,又重又脹。

「實在不該喝那麽多酒。」他呢喃一聲。

見他醒來,屋裏的奴婢打了水進來為他梳洗。

「少爺以後還是少喝點,傷身呢。」丫鬟将事先煮好的醒酒湯遞給他。

「嗯。」文丞佑應了一聲,他不是貪杯之人,可好友一杯接着一杯灌,根本不容他拒絕,「什麽時辰了?」

奴婢正要回話,外頭忽然傳來一小丫頭的叫聲,「不好了!五少爺!」

「什麽事大聲嚷嚷,有沒有規矩?」院子裏的奴婢出聲教訓。

「怎麽了?」文丞佑放下湯碗,眉心微蹙。

「奴婢出去看看。」

「小的不是故意要嚷嚷,是姑娘……那兒出事了……」

「說話不清不楚的,哪個姑娘?出了什麽事?」

文丞佑起身往外走,見自個兒院子裏的奴婢還在訓話,他打斷她的話語,望向眼前十歲的小丫頭。

「你是七妹院子的?」他瞧着眼熟。

「是。」小丫頭忙點頭。

「怎麽了?」文丞佑走下階梯。

「三少爺來找姑娘,然後不知怎地跟莳香吵了起來,莳香踢了他一下,結果三少爺叫了婆子要打莳香——」

不待丫頭說完,文丞佑驚愕地沖了出去,面色焦急,到底發生什麽事?三哥怎麽會跟莳香鬧起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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