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泷弋鄉

泷弋鄉

照片上的石頭看起來像粘稠的膠狀體, 在風吹日曬中逐漸形成的硬塊,呈現出棕紅色,像陳年老血。

孟辭問:“你不會覺得這是人做的吧?”

顏澤說:“如果是屍體的話,鐘琦不會發現不了。”

“也對。”

那天的日記很長, 鐘琦似乎有很多要抒發的。

孟辭和顏澤還想繼續往下看, 但日記內容被撕掉了四五頁,再下一頁就是三天後的事情了。

第一句話就是【我得走了, 我必須走, 否則我會死在這裏。】

發生了什麽?

此時,站在屋外剛剛接聽完電話的章建裕說道:“電腦內容破譯了, 我會讓人傳給你們一份。對了,你們找到的文件我得帶回去,如果需要我也想辦法給你們複印一份,規矩不能破,我本來已經退休了,如果不是為了顏晴和鐘琦,不想摻和這件事。”

“好。”孟辭沒有異議。

此地不宜久留, 不知不覺三人在裏面呆了三四個小時, 已經下午四點了。

呆久了容易影響到本人磁場, 孟辭也不想身處危險那麽久, 于是和章建裕離開。

一路上, 孟辭講了剛才發現的事情,問章建裕的想法。

章建裕說:“民俗的事我不懂,我還是認為什麽都不能脫離科學範疇。”

“只是現在的科學無法解釋而已, 叔, 你幹了這麽多年警察,除了這兩個案子就沒有什麽其他怪事嗎?”孟辭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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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建裕想了想:“沒有。”

孟辭:“我不信。”

章建裕皺眉, 不說話,看向窗外。

孟辭自讨沒趣。

顏澤繼續開車。

往市區反的路并不算通順,作為首都上京市常常堵車。

車停在擁擠的車道上,孟辭也左看看右看看。

突然,章建裕搖下車窗,喊了一聲:“程明!”

孟辭也順着目光看去。

只見章程明身穿便服騎車共享單車狂蹬。

章建裕罵了一句:“這小兔崽子,居然沒聽見,還騙我今天加班不回來吃飯,一定和狐朋狗友出去喝酒了。”

“打個電話叫他來吧,我們一起送回家。”孟辭說。

“也行。”

章建裕打了電話,直到章程明消失在視野中都沒有接聽一聲。

孟辭笑:“男大不中留啊,也許是談戀愛了呢。”

她突然好奇起來:“對了,他有沒有女朋友呀?我手上還有幾個沒有對象的姑娘,現在好男人是不好找了啊,我和章程明算是同學也知根知底。”

章建裕嘆口氣:“有女朋友了。”

“那是好事啊,您怎麽還嘆氣呢?”孟辭樂呵。

“都談了兩年了,但我們還沒見過,我和他媽都說了幾次要帶人回家看看,如果合适就定下來,但好像女孩子不願意。我也不知道是看不上我家還是……”章建裕最終沒有說出口,什麽人害怕見父母呢?

“不會的,估計還想再穩定吧,指不定他倆看着還不錯,但其實背地裏分分合合。”孟辭了解,畢竟這麽多年她和顏澤也是這麽度過的。

章建裕說:“但願吧。”

送章建裕回家,孟辭和顏澤商量晚上去哪飽餐一頓。

“去哪?”顏澤手搭在方向盤上,“吃點好的,比如烤肉?”

“成交。”孟辭說。

兩人找了最紅火的日式烤肉,排了半個小時終于吃上熱乎飯。

顏澤吱吱啦啦烤五花肉,笑問:“晚上還回你家,還是回家?”

指的是他的大平層。

“打一槍換一個地方啊,不對,咱倆不是分手了嗎?”孟辭問。

“我都沒有追究你沒有認出我來的這個事實,你居然還提分手?咱倆可沒分手。”顏澤想到還有一個一模一樣的自己占據了孟辭三個月的時間就牙癢癢。

“那我怎麽能分得請,別站着說話不腰疼,誰想象力能那麽豐富啊,況且你又不是雙胞胎。”孟辭陰陽怪氣。

顏澤被孟辭氣得夠嗆:“雙胞胎你就分清了?”

“不,小孩子才做選擇,我哥哥弟弟都想要!”孟辭笑。

顏澤:……早知道就不開啓這個話題了。

最終還是覺得返回大平層,畢竟是高檔公寓設備完善而且住戶多,又有保安24小時執勤,孟辭還是很相信人類科技的。

她已經很久沒來這個公寓了,屋內的擺設沒有變化,餐桌還擺放着她喜歡的辣醬,毛絨玩偶也擺在屋子裏。

到家的一個小時後,孟辭不得不佩服人民警察的辦事效率,不知道章建裕托了多少人情,将日記、聊天記錄複印件,以及電腦的文檔和音頻用U盤閃送給他們。

電腦內存儲着沒有打印的照片和按照日期排序的錄音文件,有些人不習慣寫日記但會用錄音記載備忘。

“繼續?”孟辭問,“先看0309的文件,應該是日記本被撕下來當天的。”

顏澤并不着急,給孟辭沏了杯熟普洱:“慢慢來吧,別着急,是福不用躲,是禍躲不過。”

他很有閑情逸致,順便從冰箱裏拿出了兩個龍井的盒子蛋糕。

孟辭說:“是不是都過期了?”

“我昨天買的。”

“你怎麽知道我今天會來?”

“因為這是我們的家啊。”顏澤笑起來很有狐貍的狡黠。

“這就是你給我喝茶不讓我睡覺的原因?”孟辭挑眉。

“那你想睡嗎?”

孟辭回答想也不是,不想也不是,她坐在沙發上轉頭看着忙碌的顏澤,終于理解為什麽“顏澤”去世之後,自己渾渾噩噩卻沒有悲痛過度了,可能因為第六感告訴她,他沒有死,所以兩人是心有靈犀穩住了她的情緒。她當時以為是分手後沒感情了,現在想來只不過不是對的人罷了。

真假難辨,但真實也無法取代。

顏澤收拾好,坐在孟辭身旁:“第一視角恐怖紀錄片,開始了。”

文件夾中有視頻,有音頻,有照片,為了避免混亂,他們按照日期播放。

兩年前,三月九日,鐘琦見到孤廟的那天。

視頻播放,鐘琦的臉出現在畫面中。

他身後很黑,偶然能看見插在牆壁上的火把。

但因為相機的感光能力不行,大多數畫面都模糊一片,畫面中只能看見鐘琦臉部的輪廓,五官都不太清晰。

他調轉攝像頭,面對這處森林中的村寨,村寨的建築多為雙層的木質結構,牆壁也是用泥土夯實的,整個地區都很原始,這地方甚至沒有路燈,看起來也沒通電。

“阿布,咱們到哪裏了?”鐘琦的說話的聲音不太穩,好像很累。

阿布是向導,他站在鏡頭前,目光躲閃的點了點頭。

“這是哪?”鐘琦又問。

“泷弋,是泷弋。”阿布回答,天太黑了,山路變化,他甚至也不知道走到了哪裏。

但已經應該沒帶錯路。

鐘琦嘆氣,畫外音響起:“阿布不是很熟這裏的路,他騙我熟悉,但只來過一次。山裏磁場不對,我的指南針也失靈了。按照土山鎮村長給我的地圖,現在應該是到達泷弋鄉了。太黑了,什麽都看不清,前面似乎都是人家。不過也很好理解,沒有電和其他娛樂活動,人類幾乎不會有夜生活,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鑿井而飲,耕田而食。既來之則安之,我走近看看……”

阿布沒上過學,甚至普通話說的也不好,更聽不懂鐘琦叽裏呱啦在說什麽。

鏡頭在移動。

他們深入了山林深處的一片谷地。

鐘琦呼喊:“等一下,我腿疼。”

鏡頭也在晃,也許鐘琦走路一瘸一拐。

“剛才摔了,一腳踩空,幸好平時鍛煉。”鐘琦嘀咕。

村莊後是連綿起伏的黑色山脈,如同沉睡的古神,環視睥睨小小村莊。

村莊大概有三四十間房,在慘白的月光的照射下,如同已經沉在湖底的地下墓穴。只有村口點亮了火把,村子裏漆黑一片。

小路坑坑窪窪,路很幹淨,沒有塑料垃圾,這裏沒有雞鳴狗叫,安靜得讓人屏住呼吸。

房屋牆壁是石灰白的,描繪着彩色複雜的日月星辰圖案,是毛筆畫的,屋檐上墜着一排排小竹筒,微風吹過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

七八條馬陸和千足蟲蠕動在牆壁上,鐘琦腳下時不時鑽過小蜈蚣。

“阿布,你确定是泷弋鄉?這裏不太對勁,怎麽沒有人?”鐘绮問。

“睡,睡覺了。”阿布也有點害怕,頻頻回頭。

手電筒是唯一的光源,阿布手搖發電,胳膊都疼了。

“只能在這裏歇腳了。”他們不可能再趁黑趕路,“你認為哪個可能是村長的房間,我們去拜訪一下,希望他們還沒睡覺。”

“不知道。”阿布揉揉眼睛。

他們在黑暗中穿梭。

鐘琦在思考自己住哪裏,他嘀咕一聲:“快沒電了,一會兒就再開。”

話音剛落。

突然。

“啪”

面前一棟房子的燈光亮了,暖黃色的光暈從玻璃窗外透出來。

鐘琦吓了一跳,鏡頭挪過去正要說話,忽然看見一個瘦小的身影晃到窗前,舉着煤油燈直勾勾的盯着他!

一動不動,像個木偶。

與此同時,正在看視頻的孟辭也一抖:“卧槽,什麽鬼!”

那人正隔着屏幕和她對視,表情冷硬。

“別怕。”顏澤安慰,但他也緊張了一瞬。

視頻中,鐘琦哆嗦一下,趕緊打招呼:“您好,我是上京市上京大學的教授,來這裏采訪,希望沒有打擾您。請問能否給我一個休息地方,我帶了藥品可以和你們交換。”

在落後的地區,藥品和食品的物物交換比現金更管用。

那人沒說話。

鐘琦以為那人聽不懂自己說話,喊了一句阿布,讓他給自己翻譯。

然而沒有再響起阿布的回答。

“阿布、阿布!”鐘琦回頭。

阿布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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