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白小姐

白小姐

孩童沒料到眼前這個大夫油鹽不進, 歪着腦袋問:“姐姐,你沒覺得我很奇怪嗎?”

“熊孩子都是你這樣,有什麽奇怪的?”孟辭看了眼旁邊的香,很快一炷香的時間就到了, 按理說小丫鬟應該來接她了。

孩童發現孟辭想走, 也沒多做阻攔,但趁着孟辭扭頭不備的時候, 小手“啪”的打了一下孟辭的面具。

“怎麽了?”孟辭問。

“沒事。”孩童嘻嘻笑道, “姐姐說我沒病我就放心啦。”

孟辭也笑,你不是沒病啊孩子, 你是死了。

不到一會兒的功夫,門外傳來小丫鬟的聲音。

“孟大夫,您看病的時間到了。”

孟辭起身,如今正好是一炷香的時間。

但她隐隐察覺到有些不對。

她還沒動作,外面的丫鬟着急了:“孟大夫,您快些出來吧,我還要去找顏大夫。”

“那你先去找他。”孟辭說。

丫鬟不肯走:“不行的, 每個人就一炷香的時間, 誤了時辰就要出大事的。”

孟辭瞥了眼床鋪上的小屁孩, 他還在美滋滋啃人手:“我還要給少爺治病, 很快就出來。”

丫鬟跺腳:“孟大夫!”

“我一會兒就出去。”孟辭只重複着一句, 勿論丫鬟在門外如何叫嚷,皆用沉默應對。

丫鬟很不對勁,如果按照順序, 無論如何自己都是中間那個, 也就是說丫鬟在叫她的時候必須接上顏澤或鐘琦,但屋外沒有這兩人的聲音, 不符合常理。

最終說服無果,丫鬟撇着嘴離開了。

等了半分鐘,孟辭站在門前,安靜的聆聽,但院落中只回蕩着小丫鬟的聲音。

她不了解鐘琦,但如果顏澤也沒出來的話,肯定有問題,是什麽原因讓他敢違背“一炷香”的規則,如非他發現丫鬟有問題。

孟辭貼在門板上,等丫鬟走遠了才小心翼翼推開一個門縫,外面漆黑一片,原本明亮的夜燈都滅了,紅燈籠在月光下竟然變成了白色。

院內沒人。

突然。

“辭辭。”

顏澤低聲喊她的名字。

剛才,他躲在樹叢後面觀察孟辭的一舉一動,孟辭招呼了兩下,溜出門,與顏澤回合。

兩人找了個牆角,顏澤臉色不好,聲音沉沉:“怎麽回事?”

“你呢?”

顏澤意識到孟辭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說道:“你的面具變了。”

孟辭一愣:“你的面具沒有變化,我的變成什麽樣子了?”

“陌生的中年女人。”顏澤說。

孟辭心裏咯噔:“三角眼,眼角有個痣?”

“對,你怎麽知道?”如果屋內有鏡子的話,孟辭不至于發現不了端倪。

孟辭把剛才的事情重複了一遍,料定自己的面具會逐漸變成那個女人的臉。

想到這裏,她直接摘了:“我可不想頂着別人的臉死掉。”

顏澤一笑:“那我陪你。”

兩人摘掉面具。

孟辭問:“鐘琦呢?不會離開了吧?”

“壞了。”

兩人潛入白家小少爺的屋後,沒有鐘琦的聲音。

走了?

不太妙啊。

***

五分鐘前。

鐘琦一直在屋內轉圈,他翻動着書架上的志怪小說和戲本子,毫無頭緒。

兩人一鬼被拽入這噩夢之地的匪夷所思程度,堪比孟辭和顏澤“觀落陰”看見自己。

說好了這是白家公子的屋子,但屋內沒有一個人,床鋪空空,所謂的病人不知所終。

但他還需要耐心等待一炷香的時間。

可能是晚上天涼的緣故,冷風飕飕的往裏灌。

大約十五分鐘後,丫鬟小心翼翼地在門口輕聲喊:“鐘大夫,時間到了,您出來吧。”

“好的。”鐘琦推開門,仍然是那個帶面具的小丫鬟。

屋外像瞎了一樣黑。

丫鬟微微福了福身子,颔首問道:“可瞧出什麽病來了?”

鐘琦說:“不是大病症,體寒,多喝熱姜水便好。”

丫鬟眼睛一轉,把鐘琦看得有些發毛,如果他還能出汗的話,現在早已汗流浃背。

丫鬟雖然戴着面具,但鐘琦看出來她在笑,而且越笑越高興。

鐘绮問:“你笑什麽?”

丫鬟回答:“當然是您治好了大少爺。”

鐘琦對這個回答并不滿意,不過丫鬟沒再過多解釋,轉頭擰着小碎步向院落外走去。

如果鐘琦記得不錯,那裏是一處沒有人的廢園子,來的時候丫鬟介紹過,原來是居住下人的,最近怕瘟疫傳染就把院子關了。

丫鬟帶路,鐘琦跟着走了兩步,心中不安越來越強烈,直到撇過後看見遠處亮着的房間,終于知道恐懼感從何而生——房間。

按理說丫鬟接上自己後就應該去找另外兩人,怎麽會直接将自己帶出去?

鐘琦雖然不懂游戲規則這種彎彎繞繞的,但也意識到他上一步的選擇做錯了。

他停下腳步,冷言問到:“你是誰?”

丫鬟也停下,背對着鐘琦,肩膀抖動發出咯咯咯地笑聲。

下一秒,她的頭牛扭轉一百八十度,面具上的紅嘴唇開到了後腦勺,露出尖銳的森森白牙:“你說呢……你說呢,你說呢我是誰啊我是誰啊我是誰啊我已經死了死了死了死了啊啊……”

這場景,鐘琦在泷弋鄉早已見過,旁人看了心驚肉跳,而他在心裏無數次複盤中早就麻木。

他身體巋然不動,上前一步直勾勾瞪着丫鬟:“回答我。”

丫鬟沒吓到鐘琦,反而一驚,又恢複了正常:“哎呀,我是小丫鬟啊,你跟我走吧。”

鐘琦環顧四周,剛才遠處僅剩的黃色燈光也熄滅,如今唯一的光源就是頭頂的月亮。

月光下,整棟老宅變得破敗不堪,牆壁和房屋坑坑窪窪的,像正在融化的白色蠟燭,一滴滴如同油脂狀的東西順着牆壁滑落,進入泥土中。

丫鬟一耙拉住鐘琦:“跟我走。”

“走去哪?”

“去給公子熬藥治病啊,去給公子熬藥,”丫鬟冰冷的手緊緊扼着鐘琦。

鐘琦看着她猙獰的模樣,竟然突然釋然了。如果他還活着,會為自己拼盡全力,但他已經死了,人死不能複生,為什麽不多為孟辭和顏澤争取線索。

“走吧。”鐘琦笑了。

丫鬟一愣,不明白為什麽這個男人突然不怕了,不過也好,正合她的意思。她繼續領着鐘琦往院子裏走,随着她每走一步,院子內就殘破一分。

丫鬟将鐘琦帶到偏院的房子前,說道:“您可得好好治大公子,治好了老爺有賞啊!”

她豁然推開門,只見一個上吊的屍體挂在屋內的放臉上,身體随風擺動,如同破爛的風筝。

——呼——呼。

“大公子,大公子在這裏呢……”

另一邊。

孟辭和顏澤順着院落的牆壁走。

孟辭小聲問:“她把鐘琦帶哪裏去了?”

“估計不遠,也許是停屍房。”顏澤分析說。

孟辭腦子飛速運轉,猜想一會兒可能發生的事情,然而下一秒,一雙冰冷的手如藤蔓環住她的手腕。

猛然回頭,根本沒東西拉她的手。

“怎麽?”顏澤問。

“有東西,牆不安全。”準确的說整棟宅子都不安全,既然時刻都暴露在危險之下,也沒什麽好隐瞞的了。

顏澤認識去停屍房的路,兩人快步去尋鐘琦。

誰知道剛剛到停屍房偏遠的門口,就看見一個身影搖搖晃晃的站在月光下。

是鐘琦,他捂着胸口,似乎疼痛難忍,但還沒有到傷及性命的程度。

孟辭和顏澤都不約而同沒有靠近,倒是鐘琦先說話了,“是你們嗎?”

“是。”顏澤出聲。

“那個丫鬟是騙子,”鐘琦說。

顏澤站出身:“你怎麽脫身的?”

“我是鬼,不是人。”三言兩語就确定了彼此身份。

孟辭探出頭:“還好,我還以為你出事了呢。”

“魂飛魄散還不至于,”鐘琦哼笑,“作為人的時候怕鬼,但變成鬼後反而什麽都不怕了。”

他一甩長袍,冷冷看向身後半開的房屋:“都是死人,那屋子裏少說有四五具屍體,死法各不相同,又被重器擊打,也有上吊自盡。”

“他們沒對你作什麽?”孟辭好奇。

“做了,變成了蟲子,鑽到我的身體裏。”鐘琦搖頭,“我見得多了,這不算什麽。”

“那個丫鬟呢?”孟辭問。

“她打不過我。”鐘琦也想不到,看起來恐怖的丫鬟竟然不堪一擊,脖頸脆得如同幹草,身體沒有半點力氣,病蔫蔫的,像是個充水的羊皮氣球。

當時,他掐着她的脖子往假山上撞去的時候,只見她腦袋開了花,面具掉在地上,白花花的蟲卵順着傷口滲出的黑水流到自己手背上,她的皮囊迅速癟下去,軟塌塌的融入泥土中。

孟辭聽完表示佩服。

“那丫鬟是白家小女兒,估計真正的丫鬟早被孟辭照顧的熊孩子吞到肚子裏了。”顏澤分析。

鐘琦恍然大悟。

“你把NPC打死了,現在去哪?”孟辭問。

顏澤說:“給死人看病應該是任務主線,這裏白天和晚上的氛圍不一樣,可以先打探。”

“我無所謂。”孟辭說話間,突然覺得脖子一愣,倏然回頭一看,只見假山旁站着那粉綠相間的女人似笑非笑看向他們。

還是那個小丫鬟,不,是白小姐。

她躲在假山後只露出了半個身子。

“躲什麽?”孟辭喝到,“我們是客人難道還要陪你玩捉迷藏嗎?”

白小姐倏得消失了。

下一秒。

“沒有躲呀……”慢吞吞的聲音從身側響起,白小姐又從另一處盆景後探出腦袋,“我在這兒呢!”

她頭破了一個大洞,蟲子嘩啦啦往外湧。

但是她失算了,孟辭可以徒手捏蟑螂,剩下兩個男人也也不怕蟲子,三個人就靜默地看着她,一時竟然讓人分不出來誰是鬼。

白小姐:……

顏澤微微一笑:“白小姐,看來您的病好了。”

白小姐用袖子捂着嘴笑起來:“多虧了您,若是我晚上不舒服還找您。”

孟辭打了個哆嗦:“嗯嗯嗯,找他找他。”

顏澤微笑。

孟辭堆起笑容。

白小姐這次沒有再使出花花腸子,帶着三人回到客房。

三人還沒進屋,就聽見一陣微弱的動靜。

然後看見裏屋客卧床鋪上坐着一個熟悉的身影。

再一仔細看,是鐘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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