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記憶重現
記憶重現
回家後, 孟辭覺得自己很累。
要虛脫了。
她像只樹袋熊挂在顏澤身上，時不時用手揪揪顏澤的頭發。
顏澤“哎呦”叫了一聲，笑着說：“你再揪我就要禿了。”
“那真是，一點都不想和你親熱了。”孟辭嫌棄。
“快去洗澡, 洗完睡覺。”顏澤把她扔到沙發上。
孟辭往沙發上一陷, 笑嘻嘻說：“那你等我。”
兩個廁所，正好夠他們兩人洗澡。
顏澤當着孟辭的面單手脫掉短袖, 露出腹部肌肉, 他故意繃緊，讓肌肉更加明顯。赤裸裸的誘惑讓孟辭有些吃不消。
她不禁用手戳了戳那堅硬的肌肉：“勾引別人是不好的行為。”
孟辭的聲音流露出一絲調皮的警告。
“我覺得你需要安慰。”
“那就快點洗。”
各回各廁所, 只不過孟辭反鎖了門。
她站在鏡子前，臉上的表情消失不見。
孟辭剛才在顏澤腦子上薅了半天，終于揪下來兩根，男人的發量總是讓人羨慕。
她掏出打火機，點燃洗手臺上小蒼梨味道的香薰蠟燭。火苗徐徐燃燒，孟辭用鑷子夾着頭發放在火上烤。
啪嗒，啪嗒。
頭發接觸火焰, 化為了粘稠潰爛的黑色液體, 不像是碳化的蛋白質, 而是如同融化的柏油。
空氣中飄着很沉的臭味, 和下水道常年不疏通的味道類似。
孟辭手指搓揉着黑色液體, 不燙，反而涼的如同幽冥河水。
打開廁所抽風，将味道抽走, 然後掐滅火焰。
她是什麽時候發現顏澤有問題的呢？
她不知道, 只有第六感讓她的心髒撲通撲通的跳動。
但孟辭不知道經歷這麽多事，自己是否該相信直覺, 因為她的磁場已經紊亂。
脫掉衣服，打開水龍頭，站在溫熱的淋雨下，孟辭掌心搓揉着白桃味的沐浴露，腦中開始複盤。
頭七，遇見了假顏澤。
頭七第一天，徐小旺出事，遇見了“真顏澤”。
頭七第二天，拿到自己定時發送的視頻，得出結論“真顏澤”是真的，假的被自己殺死了。
頭七第三天，發現鐘琦屍體，無事。
頭七第四天，招魂鐘琦，進入白府鬼域。
這是頭七的第五天，她去了學校，見到了跟蹤的女人，然後現在正在洗澡。
想要從已經一團亂麻的生活中找到每日行動軌跡基本不可能，但孟辭依舊複盤目前遇到的所有問題。
假顏澤難道就消失了？
還是……
假顏澤一直沒有消失，是自己的感知能力出現了問題？
假如自己身邊的是假顏澤，那麽他為什麽不殺了自己？
找不到機會嗎？
那則郵件說顏澤殺了他，視頻又顯示她殺了顏澤。
難道他們一直在情侶鬥毆？
那自己發出的《死去的男朋友回來找我了》的帖子，是不是描述的是這起事件？
還是……
孟辭不敢想，失憶、重新開始，是不是意味着可能一周前、兩周前的自己已經經歷過這一切。
目的呢？
讓自己崩潰嗎？
她閉上眼睛，讓熱水從頭頂澆灌到腳下。
如果已經輪回過無數次，她是否可以做出不一樣的決定？
還是她早就掙紮了無數次。
洗完澡，孟辭裹着浴巾出來，顏澤早就等在床上，他蓋了一層薄薄的被子，沒有開燈，窗外的藍紫色霓虹燈看着像夜總會舞女燈光，流暢的肌肉線條在晦暗不明的光影下顯得格外性感。
他平穩地呼吸着，喉結上下滾動，小腹微微起伏。
見到從主卧衛生間出來的孟辭，笑道：“你洗了好久。”
“費你家水了。”孟辭說。
顏澤掀開被子，“很累了，快睡吧。”
“嗯。”孟辭沒有再提做不做的事情，她滑入被窩，側過身。
顏澤從背後抱着她：“有心事？”
“就是最近刺激大了，需要平複。”孟辭說。
顏澤垂眸，手指順着她的耳廓、脖頸、肩膀，向下滑動，最後撫摸着她的腰。
孟辭的腰部很有力量感，可能是因為練了很多年合氣道的緣故，肌肉是緊實的。
孟辭按住顏澤不安分的手：“別鬧，真累了。”
顏澤拉過她的手，十指相扣撫摸自己的臉頰，然後側過頭慢條斯理親吻着她的手指。
“變态。”孟辭小聲嘟囔，“癢。”
孟辭抽出手，轉身裝睡。
顏澤笑：“人生得意須盡歡。”
“睡着了，別鬧。”孟辭裹緊被子。
空調把屋子吹得很涼，很舒服。
顏澤沒有再說話，躺下了。
孟辭感覺到身後的床墊微微一沉，知道顏澤也準備睡覺了。
但其實她不困，她就想看看顏澤會做什麽？如果他是假的，他總會漏出破綻。
孟辭努力瞪着眼睛，不讓自己睡着。
顏澤背對着她，同床異夢，若有所思。
他剛才看見了——她的指甲縫隙有一抹灰燼，似乎是土，或者是燃燒的灰燼。
以及，她今天沒有再親吻自己了。
她是想起來什麽了嗎？
她可千萬不要想起來。
夜很深，自動窗簾緩緩合上，沒有透出一絲外面的繁華。
屋內靜悄悄的，孟辭也沒睡着，雖然越來越困，她的眼睛逐漸泛紅發酸，一滴滴生理眼淚順着臉頰往下滑，但不敢入睡。
她知道，顏澤好像也沒睡，人是不是在裝睡一眼就能看出來。
等了很久，身側傳來平穩的呼吸聲。
顏澤翻了個身看了看孟辭，确認她睡着後，起床去客廳了。
終于有動靜了嗎？
孟辭狐疑的看向打開的主卧門，客廳擴散出淡藍色的燈光，應該是打開了電腦。
看什麽呢？
顏澤的電腦是臺式機，放在書房，在客廳的只有自己的筆記本電腦。
他看什麽呢？
總不能是睡不着看電視劇吧。
還是……
那臺電腦！
孟辭想起來自己為了看視頻，新買的電腦也帶回家了，難道是顏澤發現了自己的秘密？
孟辭坐起來，佯裝被顏澤驚醒的樣子，輕輕喊了一聲：“顏澤……”
客廳沒人應答。
“顏澤……”孟辭努力讓語氣看起來像剛睡醒，“你去哪了，客廳嗎……”
仍然無人說話。
她赤腳踩地，下床走向客廳。
在走向主卧門的剎那，一股惡毒的寒意直襲心間，她猛然一哆嗦，瞳孔微縮。
顏澤就坐在客廳的椅子上，桌上擺放着那臺新電腦。
他沒有看屏幕，炙熱目光死死盯在自己身上，要将她融化般。
屏幕光從下往上照射，打在他明朗的下颌骨上。
孟辭一愣，心髒猛然跳動，但裝作無事發生：“你失眠了？”
顏澤聲音低沉，調笑道：“你是怎麽發現我不是顏澤的？”
孟辭後退：“你在說什麽？”
“這一次你想怎麽殺死我？用刀還是，或者車禍，你每次的創意都很多？”顏澤說。
孟辭為了讓自己鎮靜下來，從電視櫃上摸出一支煙，點燃，橙紅色的火星與電腦的藍色背景光交相輝映，顯得格外詭異。
她裂開一個難看的微笑：“你怎麽會這麽想？”
“因為你就是要這麽做的。”顏澤反問，“難道不是嗎？”
“……不是嗎？”
“……不是嗎？”
“……不是嗎？”
“……不是嗎？”
四面八方傳來聲音。
“是。”孟辭眼睛直愣愣的。
她眼睛瞟向地板，木地板上有一灘透明的不算粘稠的液體，她鬼使神差将點燃的煙頭一抛，火焰燃燒，就像是與早已經設計好的程序。
地板上的油是自己最常用的花生油，旁邊的粗煙也是她平常不抽的，似乎這一切都是她準備好的，但想不起來是什麽時候準備的了。
火苗順着地板上的油倏然燃燒，頃刻間客廳變成了火海。
顏澤仍然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甚至都沒有喊叫。
他就一如既往微笑着，沒有撲過來，直到火焰将他吞沒，他的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如果不是顏澤剛才的話，她會以為他的目光充滿了看向她的愛意。
“……叮叮叮”
電話聲響起。
孟辭還沒去找手機，自己的聲音竟然從客廳的傳來：“章程明，我要自首，我殺死了顏澤，我燒死了他……章程明，是我親手殺死了他，我就在他家，對……我不會離開的……”
她看見了另一個若隐若現的影子浮在光影間，是自己，又不完全是自己。
衣服不同，披頭散發，眼神充滿了對死亡的麻木。
“她”對着火海拍照，然後發在了微信朋友圈。
孟辭當即去拿手機，她确認自己朋友圈裏并沒有這張圖。
緊接着，那個影子又開始報警：“您好，我要報警，我殺了自己的男朋友，他叫顏澤，他已經死了……我的地址是……”
孟辭環顧周圍，火苗是冷的，聲音是空虛的，這不是鬼影，是回憶。
曾經她殺死顏澤的回憶。
孟辭迅速靠近影子，看見她鎖屏上的手機日歷，正好顯示是一個月前。
那時候自己剛剛發帖，應該發現了端倪，懷疑了顏澤的真假。
為什麽呢？
因為在一個月前，可能自己已經做過一遍這樣的事了，所以潛意識裏留下了暗示。
記憶如潮水，孟辭好似看見章程明推門進來，舉着滅火器撲滅了大火，火中只有灰燼，沒有屍體。
章程明說：“孟辭，你是不是又做惡夢了，去看看心理科吧。顏澤剛才給我打電話了，他只是出差了，明早飛機落地，你太累了，我勸你還是注意休息……如果休息不好，你會看見越來越多的幻覺，我有認識的醫生……”
“章程明，閉嘴吧！”
孟辭聽見自己吐了髒字。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無論我如何殺死他，你們都會忘記，他都會回來。如果有結束，那麽只有我死亡的時候……”
章程明的聲音和顏澤的、自己的糾纏在一起。
“辭辭……”
“辭辭……”
“辭辭！”
孟辭猛然驚醒，她做了一個離奇古怪的夢。
顏澤那雙黑沉沉的眼睛關切的凝望着她：“你好像做噩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