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第 54 章

“都監大人!”

孫勤從主案臺上下來, 一臉殷勤地上前,“您怎來了?”

陸萌萌看在眼裏,不由感嘆:這個朝廷的确藥丸。這父母官對晏崇光雖恭敬, 但見到這位權勢極為的公公, 那态度都稱得上是谄媚了。

想想種花家宦官稱王稱霸的那些朝廷, 有幾個是有好下場的?

她側頭看了看晏崇光,目光觸及,對方直接朝她擠了擠眼, 一副浪蕩的樣子。

她回過頭, 不由覺着好笑。

這套路男, 演技一流。若不是見識過他另一面,絕對會被他現在所展現出的一面迷惑的。

不過被他這麽一“調|戲”, 緊張的心情倒舒緩了不少。不管來的是誰,她今天都沒退路, 必須剛到底!

“孫縣令客氣了。”

季寧緩步邁進大堂,而當班的衙役也不用縣令吩咐, 忙搬來凳子讓季寧坐下。

季寧坐下後, 便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少女。

距離近了, 少女的容貌也更為清晰地映入眼簾。

她膚色白淨、細膩,宛若一塊上好美玉般,透着瑩潤的光澤。

從自己這個角度看去, 她的側臉輪廓十分柔美,氣質沉靜。很難想象,就這樣一個弱女子竟有膽魄綁惡吏告官。

季寧收回目光,道:“聽聞有鄉民綁了小吏見官, 我心中甚是好奇,前來看看。孫縣官不必管我, 我旁聽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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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監能來旁聽乃是本官榮幸。”

孫勤連連拱手,“那下官便繼續審案了,還勞都監指點一二。”

對個閹人這般客氣,堂外學子看着眼裏都冒火星子了。

文人的風骨還要不要了?

“啪!”

孫勤回到主審臺上,一敲驚堂木,道:“陸氏,彭震所言,小李村實住人口五六十口屬實否?”

“回大人,屬實。”

“那你為何拒交拓荒銀?”

陸萌萌眼睛微微瞪圓,這就變風向了?

她眯起眼,道:“老父母大人,剛剛民女已說過了,我小李村被征召村民并未歸鄉,我等亦未收到陣亡書。也就是說,被征召村民尚在為國效勞,名冊未銷,其收養之義男義女承其永業田并無不妥,何來開荒一說?”

“大膽刁民!”

孫勤又是拍了下驚堂木,“你這是鑽空子!來人,給我先上三大板!”

“敢問大人,民女犯了何錯?”

聽到要打板子,堂外小李村村民忍不住了,都躁動了起來,“狗官!”

“分明是官官相護!”

可陸萌萌卻是一臉平靜,“大人,民女怎麽鑽空子了?如果大人認定民女是鑽空子,那麽民女鬥膽,請大人拿出黃甲名冊,将未歸村民銷戶,民女自當繳納拓荒銀。不過在此之前,請大人将撫恤金先給予小李村出征兵丁的家屬。”

“你!”

孫勤沒想到陸萌萌這麽會說,一時語塞,竟不知如何辯駁。

但他琢磨着,季寧會來此定是為了彭震。他來的時間雖不長,但卻也知道彭震與都監府的姚美走得近,現在季寧出現在此,不就是想要保彭震嗎?

都監可是三皇子的人。那三皇子可是蘭貴妃所生,深受陛下喜愛。而太子觸怒天子已不是一次兩次,去歲冬日也不知發生了何事,太子已被勒令閉門思過,至今還被關在太子府。

盡管還有朝臣據理力争,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太子一黨要失勢了,而這三皇子是最有可能成為儲君的。若自己現在賣個好,搭上季寧的路子,還怕将來沒好處嗎?

想到這裏,他心一橫,道:“大膽刁民,你颠倒黑白,濫用太|祖訓示錄,污蔑攢典,本官念你年歲小又是女子,本想放一馬,沒想到你這般不識擡舉!來人啊!”

他一拍驚堂木,“給我去褲!”

堂外一陣紛亂,各學子更是忍不住叫罵了起來,“她說的難道沒道理?”

“讓女子去褲受刑,這是把人往死裏逼!”

“什麽狗官,這種東西怎能當官的?”

“噓!我可聽說了,這狗官不是走正經路子當的官,是家裏有錢,捐的官。”

國事頹廢,賣官鬻爵之事時有發生。一衆百姓聽了學子們的議論後,恍然大悟。

難怪這縣令這麽草包呢,感情是買的官啊。

大家氣憤,卻也無可奈何。天子都允許買官賣官了,他們老百姓不服又能如何?

季寧端起茶盞,拎着茶蓋子,輕輕吹了吹浮在水面上的茶葉,看着茶葉漸漸沉底後,又看了看陸萌萌,嘴角慢慢勾起。

真有氣魄。

都要被去褲受刑了,居然還能這般鎮定,當真是有膽色。

陸萌萌跪在地上,擡頭冷冷看着孫勤,輕聲道:“大人,您是彭震嘴裏的貴人嗎?”

她擺起雙手,深深拜下,“那民女知錯了,紡紗機自願獻上,望大人莫要打我板子。”

這陰陽怪氣,惹得堂外一陣哄笑,唯有小李村的村民笑不出來。

先生是剛正,可他們小民怎能與官鬥?他們到底還是天真了。

“你,你胡說什麽?!掌嘴,給我掌……”

“孫縣令。”

沉默半晌的晏崇光忽然放下茶盞,“這陸氏所言甚有道理。本将軍身為松遼郡總兵,竟不知征召鄉民還有未回鄉的,江南那邊,不是都太平了嗎?”

他望向孫勤,眼一眯,身上的氣勢陡然變得冷冽了起來,“名冊未銷,人未歸,難不成是有人喝兵血?”

“啊?”

孫勤傻眼,他哪裏能想到這些?說真的,他這官是捐來的,本就不太懂官場那些彎彎繞繞,現在聽到晏崇光這樣一問,腦子一懵,竟不知如何回應了。

“本都監也好奇。”

季寧接話道:“這姑娘說得頗為在理,縣太爺這般動怒是為何?這黃甲名冊上的人既未銷戶,所收義男義女耕種其永業田乃是天經地義之事,老父母為何動怒?”

“哈?”

孫勤直接懵逼了。

什麽情況?

這彭震不是季寧的人嗎?為何要幫着陸氏說話?

陸萌萌也頗感意外。

這太監趕來,難道不是保彭震的?其實從季寧進來後,她便逐漸明白,彭震嘴裏的貴人可能就是這個太監。

所以,現在聽到他幫自己說話,她有些意外。

見到少女略有些呆愣的眼神,季寧抿嘴一笑。

有些狗不聽話,還惹了嫌疑,那自是得殺掉的。一條頂包的狗罷了,死了便死了,不過若能惹得佳人一些好感,也算他有些福氣。

“晏将軍。”

他側頭沖晏崇光拱拱手,“聽聞我那不成器的屬下還曾刁難這位姑娘,幸得将軍出手維護才沒釀成大錯。不過,那不成器的玩意已讓我罰了。”頓了頓又道:“他與彭震皆好耍錢,乃狐朋狗友,為私情而罔顧國法,不抽他一百鞭子讓他長長心,本都監都無顏面對百姓。”

這摘得可真幹淨。

晏崇光在心裏冷笑了聲,面上卻不顯,哈哈一笑,“一樣米養百樣人,都監不必在意。索性姚護軍還未來得及犯下大錯,打上一百t鞭子也足夠他長教訓了。”

孫勤已徹底看不懂了。

這到底是什麽情況?

“好了,時候不早了。”

季寧起身,“本都監還有公務要忙,便不攪擾老父母辦案了。”

走過彭震身邊時,他停下腳步,居高臨下地望着彭震,淡淡道:“你也是有父母妻兒的人,小民為幾兩碎銀不易,爾身為攢典,不為民謀福祉,只想着盤剝欺壓小民,汝與豬狗無異!”

說罷便是躍過彭震,徑直跨過衙門門檻,坐上車馬離去了。

彭震面如死灰,癱坐在地上,沒一會兒便有一股尿騷味在公堂彌漫。

孫勤搞不清楚狀況,但季寧罵彭震是豬狗倒聽明白了,他一拍板子,“好一個惡吏,欺壓良善百姓,今日本官不将你正法典,如何對得起聖天子對本官的信任?來人,去褲,打三十大板!”

三十大板這是要把人打死的節奏。與現代文藝作品裏描述的不同,古代打板子有很多講究。

如果不弄虛作假,別說三十板,十板子都可能将人打殘打死。三十板子,要不放水,那可真要打死的。

執行的衙役頭子聽了這話,便将雙腳微微收攏成內八字狀,其他衙役一看,便懂了。

雙腳呈外八,留一命;內八,直接打死。

“饒,饒命!”

彭震撲向陸萌萌,“姑娘,姑娘,求你說說情,給都監說說情,小的錯了,小的錯了啊!”

拿父母家人威脅他,這是要他死了。但他不想死啊!而且他看出來了,都監對這女子有些不同。想到季寧這人頗好美色,便覺陸萌萌或許可救他一命。

陸萌萌躲掉他的撲閃,淡淡道:“我只是一介小民,并不認識那位貴人。”

說罷便起身,上前幾步,福身行禮,“多謝老父母大人替小民做主。”

“為民做主乃是為官者的本分,姑娘不必如此。”

孫勤一臉正氣,“若有冤情,只管來敲鳴冤鼓。”

“多謝大人。”

陸萌萌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心裏卻是不屑。

草包又無恥,這等人還能當官,這大昭果是要完了。

彭震被夾在行刑的長椅上,孫勤嫌他叫嚷着煩,便讓人拿布條塞住了他嘴,待三十板子下去,彭震沒了哀嚎,沒了掙紮,竟是活活被打死了。

陸萌萌走出衙門,一群百姓歡呼了起來,“姑娘,好膽魄!”

“陸魚姑娘,我記住你了!好膽氣啊!”

民告惡吏,還告贏了,雖然過程頗為荒誕,但架不住人民群衆高興。

陸萌萌沖大家福身行了一禮,“多謝諸位鄉民仗義執言。”

“哪裏,哪裏,是姑娘自己厲害。”

“有膽有識,讓我等男兒汗顏!”

晏崇光從朝堂內走出來,民衆立刻安靜了下來。他來到陸萌萌身邊,陸萌萌忙行禮,“今日多謝将軍了。”

“舉手之勞罷了。”

他道:“不過你這女子也是魯莽了些。若不是碰上的父母官清正,你今日少不得要受苦。”

這就是話中有話了。陸萌萌望着晏崇光,道:“将軍,若有人不許人吃飯,任誰都要豁出性命拼一把。一夢所為,不過是無可奈何罷了。”

晏崇光沉默了下,忽然大笑,“以後不必怕!你那能用水織布的機子我也有興趣,哪天我帶我大兄來看看。哦,不過,你放心,我們晏家可做不出巧取豪奪的事來,也不會不讓你用。奶奶的,這種好東西,彭震這兔崽子居然想用獨吞,王八羔子,直接把自己吞死了吧?好了,兀那姑娘,本将軍還有事,過幾日便來小李村瞧瞧,你可準備好了。”

“一夢屆時必掃榻相迎。”

這是在明着給她保護了,這正是她要達到的目的。今日有晏家,明日可能還有王家,總之有大佬們相互牽制,她反而會安全許多。

目送着晏崇光離開後,陸萌萌也套上車馬,帶着村民們回去。

出了南門後,遠遠見着李東,她策馬上前,李東從懷裏摸出一張字條,遞給陸萌萌,“先生,将軍讓我給您的。”

陸萌萌接過紙條,上面赫然寫着七字:獻天子,以作祥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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