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金蟬脫殼

金蟬脫殼

第二天揚州官場上的人都知道天子派了雲陽候來,忙不跌地跑來拜祭林如海。

認識雲陽候的官員沒幾個,但對于雲陽候的名,卻是人人都聽說過。天子的外孫,又得天子重用,誰不想借機結識一番呢。

賈琏在雲陽候面前打了包票,今天自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接待,饒是他年輕,一天招呼各路來的官員下來,也累的不輕。

傍晚才略清閑下來,準備下去歇息,旺兒悄悄來傳話,說金陵的甄應嘉老爺有請。

賈琏聽了這信,不覺得喜,反倒添憂。

雲陽候接了林如海鹽政的賬目,也沒瞞着他,今天又聽說了原本在金陵的欽差早來了揚州,如今正和雲陽候一起查賬,他再遲鈍,也知道甄家這時候找上門,要不就是鹽政上的事甄家牽聯進去了,要不,就是甄家想攀上雲陽候,想讓他引薦。

甄家是幾輩子的老親,可他也沒忘了臨行之前賈母交待叮囑他的話。

老太太憑着林姑父認的長女與長公主走動起來,連昌遠候府都接了兩個林妹妹去府裏做客,便覺出不妥,可賈家朝堂上沒有人,唯一一個王子騰如今在外巡視邊務,老太太擔心金陵只怕不太平,讓他打着回去查看祖宅和祭祀田地的名義,敲打族人,不要卷到甄家與忠定王的事裏去,如今他還沒去金陵,甄家就找上門來。

要是拜祭,直接登門便是。何必請他出去。莫不是拿不準雲陽候的态度。或者,林姑父在金陵遇刺,與甄家有關?

賈琏越想,越覺得後怕。這一猶豫,又想起賈母的話來:你要是去了揚州,有什麽事,只聽你姑父吩咐。或者雲陽候有吩咐,你也只管照辦,千萬不要懶怠。

這一想,賈琏便讓旺兒去回話:“跟甄家的人說,雲陽候讓我值守,只怕等一會兒,候爺就回來了,我今晚是不好出去了,改明兒再去拜訪甄老爺。”

旺兒出去傳話,他轉頭就親自去同雲陽候的長随說了此事。

長随看了他一眼:“賈公子請放心,我馬上去彙報雲陽候。”

果然,不多時,陶衍就從前頭衙門回來了,命人傳晚膳,一邊叫賈琏坐,問今天來祭祀的人有哪些。

賈琏自然不可能一一記得了,不過好在有記賬記名的人,忙說自己去取名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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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衍:“不必了,賈兄也忙了一天,回頭我讓人取來就是。先吃飯,吃過晚飯,我們再說甄家的事。”

陶衍吃飯快,賈琏也只得匆匆填了填肚子。用過晚膳,就有人來上茶。

陶衍喝了一口濃茶:“賈兄,我要熬夜,忘了同他們說,這茶你就甭喝了。”當即喚人,讓同賈琏換一杯。

賈琏忙說:“不用。候爺,我夜裏也得守一陣,總不能真讓兩個妹妹獨自守靈,喝濃茶正好。”

陶衍點頭,随即道:“甄家來人,賈兄不見,是對的。他們家走私鹽,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了。”

當即将這幾年甄家走私多少鹽的數目報了一個大概:“這是有證可查了,不過陛下看在甄老夫人的面子上,這些年不曾過問,希望甄家好自為之。至于別的事情,甄家有沒有涉足,如今我尚不清楚,也不好誤導賈兄,還望賈兄海涵。”

賈琏忙道:“不敢,不敢。候爺辦的是朝廷大事,自然謹慎為上。”

陶衍:“賈兄深明大義,倒不負榮國公子孫之名。等辦完了差事,我回到京中,彙報此事,自然也會如實回禀。今兒是甄家派人來,只怕後頭還陸續會有府上的幾家老親,賈兄還得如今日這般,小心謹慎才好。”

一句話既有棗子也有棒子,說的賈琏心花亂放,他本就是個會來事的,立刻順着竿子往上爬:“多謝候爺提點。我這次送兩個妹妹回來,除了這一宗事,還有另一宗事,說來也不怕候爺笑話,家裏老太太因東府上重孫媳婦去了,夢到了祖父,說怕金陵族人仗着老國公的名頭,欺霸村鄰,打發我回金陵看一看,若有違法亂紀的,直接捆了送官去。”

陶衍:“老太太深明大義啊。難怪陛下時常感念榮國公,這等事情,回頭我必如數回禀陛下。”

賈琏忙說:“這原是我等份內之事。”

他們這裏相談甚歡,內宅後院裏,黛玉和林雲卻在商量,什麽時候,如何打探,怎麽才能查到她們父親的真消息。

如今她們姐妹既知棺木中的不是真正的林如海,父親尚在,白天跪了一天的靈,夜裏林安家的再三來勸,便果斷接受了忠仆的解勸,回來休息。

昨夜探出真相,林雲便想了個法子,提出縫兩套“跪得容易”。黛玉原覺不妥,可架不住姐姐的歪理,到底一起用了。即便如此,跪了一天下來,膝蓋也發疼,雖未腫起來,可也是紅紅紫紫的。梅染雪柳兩個丫頭仔替二人揉了藥酒,服侍她們躺下睡覺,原是準備守在床邊的,卻被林雲趕到外間去。

姐妹二人躲在被子裏說小話。

林雲:“只怕現在不是時候。還是等出了殡,送回姑蘇安葬之後,到時雲陽候和琏二哥都走了,那時候我們再仔細問安伯與忠叔,你說呢?”

黛玉想了想:“也好。那時便是一不小心露出什麽痕跡,也不會有人知道。”

姐妹二人雖不知父親這一番金蟬脫殼所為何故,但必定跟朝廷大事有關,如今朝廷上最大的事,莫過于忠定王與忠肅王的皇位相争,此番借身故而躲開,她們都認為是好事,因此便放下心來,離京多日,到今晚終于能睡個好覺了。

第二天依舊跪靈一整天,至夜幕降臨,方才回後宅去歇息。

雲陽候那頭,戶部派來的徐侍郎領着一幹人盤查核算賬目,鹽政上的賬目原本林如海就弄的整整齊齊,哪怕是過去十年的賬務,查起來,兩日的功夫,也弄的清清楚楚,江南有哪些官員摻和進了私鹽的事裏,天子那裏早有一本賬,如今不過是派人來複核——此事只有陶衍知道,徐侍郎等人并不知,因此徐侍郎的賬目一交上來,陶衍一看,就清楚了。

第三日則令人核對林如海要交給朝廷的賬目,此事便輕松多了,不過半日功夫,徐侍郎便拿了賬本來回話。

陶衍見兩相對數,便讓人請來林安,帶了戶部的官吏去庫房核對,又将幾代當家主母的嫁妝單子拿出來,交給林安:“陛下說了,林大人高義,幾代主母的嫁妝,就留給兩位林女娘作個念想,這些就不必再核對了。”

林安趕忙替兩個姑娘道謝。

相比之下,賈琏則是懸着一顆心,不為別的,竟然真如雲陽候所料,甄家家主第二天來拜祭了林姑父不說,之後留在金陵的王家、史家和薛家都派了人來,話裏話外,都是邀他一聚,他雖暫時推了,可一想到,到時候回了金陵去,只怕還得去應酬,就發起愁來。

這個尺度拿捏,究竟怎麽個把握,還真拿不定主意。

當即打發了旺兒悄悄快馬加鞭,回京城送信,讨賈母的主意,一邊打定主意,到時林如海的葬禮辦完,若是雲陽候直接回京,他就先留在姑蘇,借着給姑父燒七的名義,住上些日子,等旺兒帶回老太太的主意,再下金陵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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