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揭謎
揭謎
回村的路上,林族長忙着與賈琏套近乎,林雲與黛玉聽着不入耳,先行一步。
她們雖不必聽,也大約猜得到林族長打的什麽主意,無非是還有半數的家産,如今捏在她們手中,她姐妹二人在鄉下守孝,族裏若想動歪主意,自然有各種辦法逼她們交出財産來。
原來賈敏病逝,回鄉下葬,黛玉彼時年紀尚小,又一味悲痛,尚不知林家族人的嘴臉,但這次親眼見到,又聽林雲說了之前為着入族譜一事花費三千兩銀子,再聽這些人言語裏的試探,她本是一個極聰慧的姑娘,看透這些又不難。
不過林族長的打算,終究要落空了,他在賈琏這裏慫勇一番,話裏話外,他二人聯手,只取一半,留下半數給兩個小姑娘,也是一輩子花不完。
要說賈琏完全不動心,那是不可能的。不過賈琏到底還有三分顧忌,又比林族長更清楚林家家産之事已過禦前,雖有幾分心動,到底并不敢真的動手。何況他還在等賈母派人來,且看老太太的意思。
待到傍晚時分,一艘大船在村上碼頭靠岸,下來一女四男,來的不是旁人,正是長公主府的白姑姑。另有護衛四名,這可不是公主府上的家生子,或雇來的,而是貨真價實屬于登記在冊、有品級的大內侍衛。
賈琏心中暗自慶幸,還好沒聽林族長的慫恿。
林族長被叫來一見,一面後怕,一邊裝出熱情萬分的樣子,心裏卻在滴血,長公主府的人既來了,自己的打算注定要落空了,可還不敢表現出來。
白姑姑:“倒不好麻煩林族長。長公主命我們等來,陪着兩位姑娘燒完七個七的法事,便接到公主府去。至于墳茔,自有林家忠仆照料。如今林公雖逝,可病逝之前,已為林大姑娘立了女戶,如今兩家既出五服,不好再麻煩你們族裏,林大人的遺願是分宗另立,我等此行來,便是受長公主吩咐,來料理此事。林族長有心,回頭請了族裏長老來,将一應文書辦全,交予我便是。等兩位林姑娘燒完七七的法事,我自會交予她們。如今則不好勞她們分神。”
林族長不想家産一分未得,還得來這麽一個噩耗,臉上的笑再端不住,當場傻眼。
白姑姑亮出腰牌來,那是禦賜的欽差金牌,長公主連這都拿出來,林族長便知再無轉寰的餘地,還得恭敬照辦。
賈琏此時再一次慶幸,虧得他沒有自作主張,聽了賈母的吩咐,這一路不曾有出格的舉動。
林族長的效率很快,次日便召集族中長老,料理了此事。白姑姑拿了文書,口頭上誇了兩句,道:“兩家雖分了宗,可林族長辦事妥當,回去我自當在長公主面前美言幾句。”
林族長忙道不敢。
賈琏在姑蘇鄉下住着自然悶,可白姑姑等在此,他也不敢出去閑逛。好不容易挨到了第七天,旺兒趕來,帶了賈母的信,原來長公主派人來之事,已過了禦前,賈母原準備派一二忠仆來,怕令長公主多心,顯得不相信長公主似的,只讓賈琏安頓好黛玉姐妹,便可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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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琏早在鄉下呆的煩了,如今事了,趕緊向林雲和黛玉辭別,當天傍晚就乘舟離開姑蘇這鄉下的莊子,動身往城裏去。
賈琏一走,林雲就吩咐閉院。
林家的祖宅雖比不得城中的精致,卻也是高牆大院,院門一閉,除了燒七時出門,其他時候只留一個小門,供奴仆出入。
村子上的村鄰都道林家兩個姑娘好生可憐,也好生孝順。結廬在茔,林家兩個姑娘能呆在鄉下守孝,真是不容易。
五個七燒完,林雲和黛玉才尋到一個機會,不過不是叫林安林忠來問,而是兩個姑娘逮着白姑姑,令丫頭們出去閉上門,林雲才問:“姑姑,我父親可是在金陵?”
白姑姑毫無防備,差點脫口而出是,反應過來,就遲了,對上黛玉和林雲一切都明白的眼神,猶豫了一會兒,才說:“你們怎麽猜到的?”
林雲:“看來父親是在金陵,想來是借了長公主的一處別苑,只怕金陵遇刺之事,并非假的。”
黛玉:“那金蟬脫殼一事,必定上達天聽,只怕此事非同小可,白姑姑若不便說,此事不必告訴我們。只要父親安好便好了。”
白姑姑氣笑了:“你們自說自話,本事非同一般啊。原來就林丫頭一個,還好些,如今多了一個玉丫頭,可是了不得了。”
二人撒起嬌來,白姑姑本來這次過來,就得了長公主的令,說尋個合适的機會,透露給二人,以免二人傷心過頭,傷了身子。當即便将事情一一道來。
林如海的确巡鹽遇刺,只不過不在金陵,而在寧波,只因寧波本是暗訪,刺客并未得手,林如海有意引他們上套,便故意在金陵落單,他們果真上當,但為了務求真實,林如海不敢冒然用替身,當真也挨了一劍,只不過早有防備,穿了棉甲,這一劍刺的并不深。但是刺客不知,大內暗衛故意放出了三兩個報信的刺客,如此一來,幕後之人才好相信林如海身亡。
黛玉聽父親仍挨了一劍,不免擔心:“那父親的傷可要緊?”一邊落淚,一邊問。
白姑姑:“我也不好瞞玉姑娘,雖未刺中心髒,卻傷了肺葉,不過好在并不深,長公主身邊又有太醫,調養将息半年,以後應該無大礙。”
林雲:“那江南官場上,就無人懷疑?”
白姑姑:“應該沒有。此事只有天子與長公主知道實情。原本林大人之前建議,被天子否了。不想走私鹽鐵到倭國的幕後之人卻不知收手,林大人這次暗訪寧波,正好撞上,他們只好挺而走險,林大人将計就計,想來如今京中那位郡王正春風得意,如今暫草除了根,秋日又要娶湖北總督的嫡長女做正妃。”
黛玉不知春天的事情,林雲當即便猜出來:“姑姑說的是北靜王水溶?”
黛玉驚呼:“啊——他不是郡王嗎?四王中,獨他襲了郡王爵,還不滿足?”
白姑姑:“人心不足蛇吞象。東南水軍,照規矩,逐年遞減,如今只該有一萬兵馬,北靜王府明着聽朝廷的,削減了水軍,實際上卻暗中一直在補人,如今實際的人數,只怕五萬都打不住。這多出來的幾萬人,長期養着,也得要銀子。這筆銀子不能從朝廷支,北靜王府可不就得想法子來錢,走私點絲綢、茶葉也就罷了,萬萬不應該,動起了鹽的主意不說,還悄摸摸打起了鐵礦的主意。這些年天子隐忍不發,不過是看在上一任北靜王的面子上,說到底,當年倭人來襲,他是出過力的,還落下了傷,這才未及五十就病逝。水溶襲爵,也破例再讓他平襲了郡王襲,可他卻不知足。”
林雲并不意外:“只是父親這一出,豈不是讓北靜王更高枕無憂?”
“天子要的就是他的高枕無憂”,白姑姑道,“之後他必定越發無所顧忌,走私鹽鐵等至倭國去。好了,此事還涉及皇親國戚,我等還是不要議論了。你們既然知道了,可也不能漏了痕跡,回頭燒七時,也得注意。”
黛玉:“姑姑放心,父親挨的那一劍,也夠我和姐姐傷心了。”
話雖這樣說,她和林雲卻徹底放下心來。
雖然還住在村子上,但心裏卻安心了許多,鄉下田間地頭的野花都順眼了起來。
七七燒完,道士來複墳,做完最後的一場法事,林安拿紅封送走道士,回來問:“大姑娘,姑娘,除了幾個丫頭,兩位姑娘看看,還要帶哪些人去金陵,老奴也好去安排。”
林家財産半數上繳國庫,都繳的是真金白銀,原來的鋪子、莊子悉數留着,黛玉和林雲的主意是一概不動。莊子上、鋪子上的人一應照舊,只有林安和林忠兩房人随她們回姑蘇來。
黛玉示意林雲開口,林雲本欲讓她做主,這幾天争了幾次,到底沒争過黛玉,此時只好出來說:“安伯,你一家子和忠叔一家子,也都收拾收拾,到時随我們去金陵。雖說長公主憐我二人失怙,可我們也不好真的在公主府白吃白住,等去了金陵,你和忠叔去看看,置辦一個胭脂水粉鋪子,母親在揚州開的脂粉鋪子,生意不錯,我和妹妹商量,決定在金陵再開一家。另外,再尋摸看看,在金陵是不是能找到合适的田地,也買一些,弄個小莊子,我和妹妹要守一年的孝,莊子上的田地不賺錢,也無所謂,到時總能供應些稻米蔬果,這樣一來你們也有事做,二來也好聽一聽市面上的消息,省得回頭我們出了孝,對外面的事情一概不知。”
林安原本以為兩個姑娘去金陵,有長公主庇護,他一家子都只能留在姑蘇了,不想還能有用,十分高興,作為家生子,又是林如海的伴讀,若不得用,對他來說,才是最難受的,此時聽兩個姑娘還要用自己一家子,真正是喜歡的不知如何是好,連聲答應下來:“我這就去找林忠商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