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刻板印象
第010章 刻板印象
蘇恕因為臉腫得厲害,在家休息了幾天,沈聿卿也默許了他的行為,還和導員請了假。
沈聿卿是真的忙,在家裏待了兩天就去了國外,待着無聊的蘇恕在一周後回學校了。
周六,支教集合地點。
蘇恕等着學校的大巴車送報名支教的學生去城鎮小學,他前幾天填了支教報名表,被安排在了今天。
出發時,關系好的人結伴而行,三三兩兩身影映在瀝青的路面上。
而蘇恕單肩背着書包,寬松的黑色T恤搭同色系的收口長褲顯得有點格格不入,他走在人群最後,偶爾點開手機信息掃一眼。
置頂的消息停留在飛機落地報平安的那一條。
再往上翻是兩人的聊天記錄,基本上是一問一回,來來回回也就那麽點兒家常話。
怎麽看怎麽差點暧昧的意思。
“後面那個同學走快一點,馬上要出發了。”支教負責人點着人數,沖後面慢慢吞吞挪步的幾人喊道。
蘇恕收起手機,跑幾步踏上大巴車。
車上的人不少,車上的空位只剩兩個了,兩個空位邊上一個是男生,一個是女生。
腳步沒有任何停留地走向男生旁的空座,幾乎在他坐下的同時,周圍響起了或高或低的吸氣聲。
蘇恕摘下鴨舌帽,明亮烏黑的眼睛掃向四周,其他人的表情很是耐人尋味。
直到看清身邊的男生是誰,蘇恕明白了其他人為什麽會露出這樣的反應,身邊的男生不是別人,是岑識。
聽江肅說,岑識在學校的名聲并不好,除了同性戀這點惹人非議外,剛開學別人就在論壇上扒出了他糾纏大三學長的事情,這兩個事情幾乎讓岑識被衆人孤立。
大學也算是一個小社會,很少有像初高中那樣看你不爽就動手的行為,他們對不喜歡的人大多都采用漠視的态度,不經意間拉開距離,生怕沾惹上閑言碎語。
蘇恕倒沒想太多,他一個男生,當然坐在男生身邊更自在一點。
車子駛動後,蘇恕把帽子扣在臉上,抱着書包縮進靠椅裏。
他有些暈車,出發不久就開始昏昏欲睡,到地方後,還是岑識喊醒他的。
支教地點是鎮子附近的一處小學,師資力量一般,但整體環境不錯,比蘇恕之前支教過的地方好多了。
支教負責人分配完每個支教老師負責的年級,再三叮囑集合的時間。
蘇恕分配到的是二年級和五年級的自然科學課,他和班主任表明來意後,自然地接過粉筆,在短短的四十五分鐘內吸引了一衆“小崇拜者”。
放學後,夕陽下吵吵鬧鬧的操場,老師帶領着每個班的孩子走到校門口,交給接孩子的家長們。
返程的大巴車上陸陸續續地上了很多人,車上的人多又悶。
蘇恕半蹲在路邊,手裏擺弄着煙盒,看着支教負責人一個個點名。
“老師,再見喲!”
小孩子一只手被家長牽着,另一只手朝着蘇恕的方向用力揮着,連一旁的家長也拉不動小孩子停下的步伐。
蘇恕下意識地把煙藏到身後,對突來的告別露出善意的笑容。
這一笑似乎是明珠浮塵,連身後映滿天的晚霞都成了陪襯,甚至有人拿起手機來定格這瞬間的驚豔。
支教負責人突然急聲大喊:“岑識,岑識到了嗎?你們誰有岑識其他的聯系方式?他的手機打不通。”
衆人一愣,硬是沒人說話。
蘇恕低頭劃了下手機聯系人,兩人唯一的聯系還是上次岑識給他發的支教活動報名表。
可是,現在岑識的頭像是灰色的,不知道是隐身狀态還是不在線。
他和負責人說了下情況,又打了兩個視頻和語音,都沒人接。
負責人着急得要命,好端端丢一個學生,放誰身上誰不急?
可大巴車上的其他人不願意等太久,一直在問他什麽時候走。
“萬一岑識同學先回去了呢?我們不能一直等着吧?”
“說好了集合時間,他不來怨誰?”
學生們見天色漸黑,一個個開始抱怨。
負責人聯系校方找人時,最前排兩個男生說着話。
“操那心幹嘛,說不定岑識在誰的床//上,現在去找人,那不是耽誤他的好事嗎?”
“誰說不是呢。”
說完,兩人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
順着笑聲的方向,蘇恕擡頭看了一眼,啧了一聲。
這年頭,嘴碎的怎麽都紮堆呢?
單手掂掂書包的重量,直接朝說話那人旁邊的空座扔了過去,砰的一聲,男生戲弄的表情變成了驚恐。
蘇恕一揚下巴,腳踩在上車的臺階上,沖着男生問:“好笑嗎?”
大巴車內嗡嗡響的談論聲瞬間沒了動靜,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一站一坐的兩個人。
蘇恕沾了長得乖的好處,即使一身黑的淩厲氣勢,也看不出半點欺負人的樣子。
這時,臨窗的一個女生興奮捂嘴道:“好攻。”
其他人:“……”
凝滞的氣氛陡然變了味道,愣是讓剛擦出來的火氣向難以描述的方向偏離。
緊接着高高低低的咳嗽聲一陣一陣的響起,別說別人憋不住笑,就連蘇恕一時間也摸不清頭腦,暗道:這算是什麽事兒。
事到如此,他沒想繼續吵下去,剛想撿起書包,卻不想那一個男生不給他這個機會,直接扯住蘇恕的領口。
“你們幹什麽?”負責人及時攔住兩人。
蘇恕扯了下嘴角,沒躲開,還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有人嘴/賤。”
扯着領口的男生想說什麽,卻被大巴內的一個女生噎了回去。
“老師,是他們先侮辱人的。”
沒人開口時,大家都會緘默不語,當第一個人站出來以後,不一樣的聲音也就出現了。
不少人紛紛開始指責男生不堪入耳的言辭。
蘇恕掃了一眼說話的幾個人,和負責人說道:“我和保安找找岑識,你們先回去?”
“這……”負責人有些糾結,擔心找不到岑識再搭進去個蘇恕,丢倆學生不是要他老命嗎?
“有什麽消息我再通知您。”蘇恕鎮定道,“再說了就算是要找人,也要先把這一車學生送回去。”
負責人最終同意了蘇恕的做法,一再讓他和校方保持聯系,才帶領車上的其他學生回學校。
教學樓所有的教室都找遍了,監控也沒有拍到岑識離開學校。
走廊的燈散發着冷白的光。
蘇恕和保安們又找了一遍岑識上過課的教室,結果都是一無所獲。
“這人能去哪兒,學校就這麽大點,一個大活人還真能丢了?”保安邊走邊說。
餘光看到一個隐蔽失修的鐵門,蘇恕試着拉了兩下,沒拉開,轉身問道:“這是哪兒,能進去嗎?”
“這兒啊,這原本是衛生間,但這塊偏,再加上老堵,來得人就少了,你再用力拽拽,應該是的上鏽了。”
蘇恕加重了幾分力,轟得一下,附着灰塵的門打開了,露出門框的鏽跡。
衛生間的燈并不亮,他打着手電筒,打開每個廁所門找人。
到了最後一個,他伸手一推,裏面傳來急切的拍門聲。
“有人嗎?有人在嗎?”
聽到熟悉的聲音後,在場的人陡然松了一口氣,保安連忙上前砸開失修的鎖,救出被鎖了一下午的岑識。
蘇恕和負責人那邊說明消息後,走進一個不大的房間,房間有兩張單人床,都是靠牆擺放的。
“真的是麻煩你了,我沒想到能被鎖那裏。”岑識靠在床頭十分自責。
蘇恕搖搖頭示意無事,洗漱後躺在另一張床上,他找到人的時候已經快十點了,再回宿舍不安全,所以只能在教學樓裏将就一晚。
岑識似乎不在意他的冷淡,縮在被子裏自言自語:“你幫了我挺多的,要不是你來找我,我都不知道怎麽辦了。還有那天也要謝謝你幫我說話,要不然馮路不會輕易收手的,你是第一個來幫我的人。”
他嗓音很輕,窗外的月色也很柔,銀霜似的光淡淡地灑在瓷磚上。
蘇恕眼裏閃過疑惑,側過頭看見岑識脖頸到耳朵的緋紅,以及時而看向他時難以言喻的熱切眼神。
他忽然想起馮路的話,抿唇道:“我有一個喜歡的人。”
房間內沉寂了下來。
片刻過後,岑識翻了個身子,難堪道:“蘇恕,你也認為我……”他說不出口那些辱人的話,只能苦笑道,“我是同性戀不假,但我又不是看見一個男人就喜歡,我知道我……性格不太爺們兒,但我沒有喜歡你的意思,我的朋友很少,我以為你是第一個不對我有偏見的。”
後知後覺地明白了岑識話裏的含義,蘇恕再想解釋時已經晚了,他尴尬地低下頭,掩飾住面上的窘态,生硬地道歉:“對不起,我……”
他的确因為馮路的話受了一些影響,對岑識有了些不好的印象,所以才會主動說出‘我有喜歡的人’來和對方劃清界限,只是沒想到岑識反應這麽敏銳。
另一張床上的岑識面對着牆,很慢地回應:“沒事。”
夜裏安安靜靜的,只有微弱的呼吸聲在拉緊的窗簾後響着。
空氣似乎變得濃稠起來,這讓說錯話的蘇恕十分不自在,可他又沒長一張緩解這種場面的嘴,只能任由氣氛逐漸走向低迷。
他仰躺着盯着天花板來轉移注意力,而那一邊傳來窸窸窣窣衣服摩擦的聲音。
蘇恕一扭頭就看到岑識緩緩地坐起來,靠在牆邊放空地想着什麽。
各種開場詞在蘇恕腦子裏亂竄,硬是揪不出來,而這時岑識突然喊他,他迅速回應道:“怎麽了?”
“蘇恕,有沒有人說過,你的眼睛藏不住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