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玫瑰花海

第011章 玫瑰花海

蘇恕不信地搓了搓眼眶,支起半邊身子看他:“開玩笑呢?怎麽可能?”

“我不知道,反正我能看出來。”岑識說。

心裏突來一陣惶恐,蘇恕越想越不安,一下子從床上跳起來,套條長褲,裸着上半身就往外面走。

開門時,灌進來的冷風凍得他一哆嗦。

岑識在後面喊:“你幹嘛去?鎮子不比市裏,這裏晚上不安全。”

門縫的風聲裹着蘇恕略微緊張的回答:“我打電話去看看他有沒有發現,我還在偷偷摸摸的暗戀呢,別在這個時候暴露個徹底。”

沒頭沒尾的話讓岑識一臉懵,似懂非懂地猜測蘇恕有個心怡對象。

樓道外只有燈泡在散發着微弱的光,蘇恕沒走遠,靠在走廊的牆壁上打通了沈聿卿的電話。

他仰頭看着蚊蟲一次次撲向光源。

沒算錯的話,沈聿卿那邊應該是早上,也許他正在吃早飯或者鍛煉。

電話接通的那一瞬,蘇恕習慣性地先喊名字,而沈聿卿也十分自然地應了一聲。

“你在忙嗎?不忙的話,我有話想說。”蘇恕沒拿手機的那只手摳着褲子縫,“你有沒有覺得我最近有什麽變化?”

抱着試探的心思,卻問出這麽直白的話,他已經接受了遇到沈聿卿就智商直線下滑。

除此之外,他也相信沈聿卿不會騙他。

那邊的聲音一停,只有輕微的呼吸聲幹擾着蘇恕沒有頭緒的想法。

他一會感覺自己像被拆穿身份的卧底,一會又覺得自己的做法過于多餘。

為什麽會因為岑識的一句話亂了心神?

直到沈聿卿很輕地笑了一下。

其實這聲音并不明顯,可蘇恕還是誇張地揉了揉耳朵,總感覺有人穿過聲波挑逗他敏感的耳垂。

“有,某些人開始懂事兒了,不像小時候一不順心就鬧着要離家出走了。”

“你別說了。”蘇恕臉色淡定,耳根卻紅了起來,恨不得用手捂住沈聿卿的嘴,阻止他繼續說自己的中二過往。

他到底為什麽要打這個電話?讓沈聿卿掀他老底嗎?

話沒唠兩句,話題成功跑偏,他一時間想不起打電話的初衷,只想着怎麽終止‘離家出走’的糗事。

蘇恕岔開話題問:“你在做什麽?那邊應該是白天吧。”

“我在收拾園子裏的花。”

“什麽花?”蘇恕心思不在這裏,他向前走幾步,前胸抵着鐵欄杆,用手掌丈量彎月。

他想着在同一片天空、不同緯度下,有一個有溫度有呼吸的沈聿卿。

夜幕深色總會讓人徒增憂愁,陷于沉重難挨的痛苦往事,可手機裏短暫的呼吸又如一道灼熱的晨陽,驅盡滿身荒涼。

過于發散的思維在他腦海中勾勒出沈聿卿不同的一面。

慢慢的,腦海中那人的輪廓從模糊到清晰。

此刻,前世日夜思念的人在耳邊說着日常瑣事,蘇恕聽着自己心髒劇烈的跳動,像是在等待那邊的人與他共鳴。

于是,不經過腦子的話脫口而出。

“沈聿卿,你什麽時候回來?我想你……”理智驟然回轉,他迅速了口,“我想去接你。”

“過兩天,确定時間了告訴你。”

說話聲又遠了些,還傳來些許翻土的聲響。

無法預判的歸期讓蘇恕難耐地捏了捏煙盒,食指掀開煙盒。

他低頭咬了根煙在齒間,含糊不清地回應沈聿卿:“知道了,有時間的話,我去接你。”

那邊瞬間安靜了下來,什麽響聲也聽不見了,他正納悶是不是信號不好時,略微嚴厲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又在抽煙?”

這話雖然是反問句,可在蘇恕耳朵裏已經自動轉成了肯定句,并且還自作主張地添加了點批評的語氣。

他夾煙的手不自在地蜷了蜷,在雙方無聲的較量中,反手怼滅抽了兩口的煙。

“你管的好多。”煙頭扔進垃圾桶,蘇恕打了個哈欠,仿佛随口抱怨,“又不能管我一輩子。”

沒等來沈聿卿回應,蘇恕聽見咯吱一聲,身後的門被打開,他下意識地回頭去看,只見岑識打開一拃寬的門縫,欲言又止地看他。

“怎麽了?”他捂住聽筒,壓低聲音問。

而岑識卻愣在了原地。

黃橙橙的燈下,站在欄杆旁的人腰身肌肉緊實,胸前到小腹都散發着獨屬于年輕人的健康光澤。

而蘇恕一轉身,後腰流暢的曲線暴露在了燈光下,一道半掌長的傷疤打破了寧靜美好,昭顯着這人過往的不堪。

岑識只是看了一眼,小聲地說了句“外面蚊子多。”随後就局促地調頭走回去了。

蘇恕莫名其妙地接過驅蚊水,等到蚊子真在脖子旁邊亂飛時,他才感覺心煩,草草的和沈聿說了幾句,挂斷了電話。

與此同時,在大洋彼岸的莊園內,暖陽擁進棉絮般的雲層,繼而落在花園的玫瑰花海。

沈聿卿若有所思地凝視着通話結束的界面。

在他身後,嬌豔欲滴的紅玫瑰綻放出驚心動魄的美,時常引得人們駐足欣賞。

莊園內的園丁紛紛感嘆過玫瑰照顧得好,而他們贊美過程中就不得不提一下玫瑰的主人,在園丁眼中用心澆灌玫瑰的沈聿卿。

沈聿卿本人卻不認為這是他的功勞。

但園丁卻堅持說玫瑰是感受到他的愛意才蓬勃生長的,還拿出莊園內薰衣草和郁金香等等受不到主人憐愛的花來舉例。

他們總是堅信不疑地說:“你看它們就沒玫瑰開得那麽美,郁金香卻像是沒人關照的小可憐,所以你要相信愛能治愈一切。”

相對成長于浪漫國度的園丁們,沈聿卿更為理性克制,骨子有着東方人的含蓄和內斂。

即使在他的成長中聽過很多感天動地的東方愛情故事,也從來不認為愛會那麽偉大。

最起碼當下的他确實是這麽想的。

就像他用心照顧玫瑰的原因也不是他真正愛這些花,而是在祭奠一個亡者。

修剪花枝告一段落,沈聿卿離開花園時,順手折斷一支将要砸到泥土裏的玫瑰。

半死不活的花瓣下是凸起的尖刺,而拿着玫瑰的人放任花刺穿透皮肉,刺得掌心鮮血淋漓。

他穿過靜谧的走廊,仿佛感受不到疼一樣,随便找了個瓶子把玫瑰丢了進去,又在傭人的驚呼中氣定神閑地處理好流血的口子。

放下撸起的袖子,沈聿卿神色從容地向窗邊走去。

透進日光的窗下坐着銀發挽起的老人,她目光祥和,視線落在桌上攤開的書上。

她似有所覺擡起頭,笑着喊他過來。

笑容下被歲月浸染的臉上帶有獨特的柔光,美人遲暮,依舊端莊美麗。

沈聿卿走上去,矮下身子,任由晨光落在寬厚的肩膀上:“外婆,怎麽起的這麽早?”

“昨晚睡得早,你去玫瑰園了吧,身上都染上花香了,多大了?還喜歡那園子。”

外婆疼惜的眼神停在青年身上,拂去他肩頭上的落葉:“要是你媽還在,看你長這麽大了,她一定很高興。”

提及過世的母親,沈聿卿沉默了下來。母親是何家的獨女,年少時也以才學而出名。

沈聿卿記憶中母親是溫柔美麗,輕聲軟語的。

童年的他也是被母愛包裹着長大的。

只是,十多年前的一場車禍無情地奪走了母親的生命,只留下年邁的父母和幼小的孩子。

外婆斂住洩出的悲傷,不忍再讓外孫難過:“你外公在樓上等你。”

書房在二樓,其實這裏一開始并沒有書房,母親還在的時候,空出的房間大多做了畫室。

直到她意外離去,外公外婆偶爾過來居住,才将二樓的房間改為了書房。

輕叩幾下門,沈聿卿推門而進。

極具歷史感的木桌上擺着硯臺,研磨好的墨擱置在上面,桌前身着唐裝的老人執筆寫字。

外界皆知,何家老爺子忠愛筆墨紙硯,逢年過節的,不少後輩送字畫讨老爺子歡心。

沈聿卿放輕腳步走向前,注視着墨跡暈染過宣紙。

他喊了聲外公,接過遞來的毛筆,自覺地和外公交換位置。

宣紙上只有一個溫字,他轉念一想,繼續寫下去。

不同的墨跡,卻是如出一轍的鋒利。

何老點點頭,欣慰地看着身姿筆挺,宛如青松的外孫,忽然發問:“這幾年你爸在做什麽?”

“忙工作。”

沈聿卿的書法是他外公手把手教的,此時即使說着話,也不影響他的穩定發揮。

似乎感受到外公的言不由衷,他嘴角一彎補充道:“他沒再婚,前兩天還囑咐我多照顧媽喜歡的玫瑰。”

縱橫商場的老人被年輕的親外孫看清了真實意圖,不甘地反駁道:“我可沒問你這個,是你自己說的。”

沈聿卿習慣了外公這種行為,沉下心思寫完最後一筆:“外公說的沒錯,是我主動說的。”

何老垂眸打量着‘溫良謙恭克己慎獨’,而沈聿卿視線停在窗外花園上的秋千許久。

秋千上擺着一束紅玫瑰,沒有人在那裏停留,沈聿卿的指尖一頓,收回目光說:“外公,後天我要回國了。”

何老擡眼,沒說同不同意,只是問他:“集團的事情,你真的放心交給盧楓?”

盧楓是何家收養的義子,這幾年在何氏集團混得風生水起。

聞言,沈聿卿搖頭道:“外公,你知道的,他不會,因為他有軟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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