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你別騙我
第016章 你別騙我
“我這不是怕耽誤你時間嘛?”蘇恕說着話,卻沒坐下來的意思,保持着随時要溜走的狀态。
他不坐,膽小的岑識也在旁邊站着。
于是,就出現了這麽一副場面,兩個男生板正的一站,打遠兒一瞅和罰站有一拼。
這可是讓江以硯開了眼,一個勁兒地問沈聿卿:“這誰呀?”
知道江以硯看熱鬧的心态,沈聿給了他個警告的眼神:“家裏的弟弟。”
蘇恕欲言又止,不太想接受這個身份,但是沈聿卿一直在朋友面前這麽介紹他,好像真的有這樣的一個弟弟。
可是,他們之間明明是沒有血緣關系的。
真的是……可惜又慶幸。
江以硯經沈聿卿這麽一提,回想起在國外聽到的傳聞,據說是為了什麽人臨終囑托,沈聿卿資助了個孩子。
如此想來,沈聿卿拿這孩子當弟弟看待,也說得過去,畢竟沈聿卿年紀在這兒,二十四的年齡給小孩當叔叔什麽的也不合适。
只是,這個介紹方式讓江以硯态度認真起來了。
帶了“家裏”這倆字意義就不一樣,說明沈聿卿真的把人放在和家人等同的地位了。
“這不巧了嗎?第一次見面。”他和兩人打了個招呼,又對沈聿卿說道,“你也別總拘着人,讓他們出去玩吧,正好學校裏有一個劇組在取景,我們談我們的,電話裏你不還說高薇珊要回來了嗎?你打算什麽時候聚一下?”
咯吱一聲,空出的藤椅被蘇恕拉開,方才還要逃跑的他坐了下來,而岑識不知道怎麽想的,也拉開另一側的椅子。
多了兩個人,讓蘇恕和岑識眼巴巴坐着也不是個事,沈聿卿又去買了一杯牛奶一杯咖啡和兩份芝士蛋糕。
回來時,他的手背不經意碰到蘇恕搭在桌邊的胳膊。
咖啡店內沒開空調,襯衫或者衛衣成為在場人士的首選,只有像蘇恕這樣無處消耗火氣的少年人才會赤//裸//裸地露出手臂。
而相較于體溫常年偏高的蘇恕來說,沈聿卿手上的溫度明顯低了很多。
蘇恕自然而然地把自己的熱牛奶換給了沈聿卿,小聲說:“怎麽這麽涼?”
他這番動作熟練得不像話,反倒是看愣了其他幾個人。
而被關照的對象沈聿卿沒說什麽,只是挪開咖啡,提醒蘇恕:“咖啡別喝,你胃不好。”
說起胃病這事,沈聿卿難得煩心,蘇恕剛到他家那段時間,他忙着學業,只給蘇恕留下充足的生活費。
可誰能想到,放假後,他愣是沒在學校找到人,最後經過多番打聽,才知道蘇恕逃課去了網吧。
沈聿卿還記得那天下着大雨,房檐上的雨水呈流狀往下落,通往網吧的路很窄,車根本開不進去,而路上的積水幾乎沒過腳腕。
他是在一樓的角落裏找到戴着耳機的蘇恕,不通風的空間中彌漫着劣質二手煙和泡面味。
一路走過去,電腦屏幕上充斥着各色游戲畫面,老舊的鍵盤也被網吧的客人按得咔咔作響,時不時還響起幾句罵人的髒話。
蘇恕脾氣上頭地開麥和對方互罵,而電腦桌上空曠曠的,只有一個剛開口的煙盒。
耳機被人從後面摘下的時候,他是怔住的,還以為是網管又來催促續費。
頭都沒擡,他從牛仔褲口袋摸出皺巴巴的二十塊,扔到來人的臉上,聲音含混道:“急什麽,差不了你的……”
沒等他把話說完,耳機被一只帶着潮氣的手扔在桌子上,發出一聲巨響。
所有人看向聲源處,只看見兩個人在無聲地對峙。
說對峙也不是很恰當,因為其中年紀偏小的男孩子明顯少了份氣勢,明顯像個被抓包的熊孩子。
“今天是周四,你的班級這個時間在上數學課。”沈聿卿狼狽到額發和褲腿都濕透了,仍面色冷靜地注視着他,“蘇恕,給我個合理的解釋,你為什麽不去上課?”
即使關着窗戶,碩大的雨滴打在玻璃上的聲響也很明顯。
不知道出于什麽心思,蘇恕朝着窗外瞄了好幾眼,半晌,他動了動唇,生硬開口:“沒有為什麽,我是死是活,想做什麽不用你管,你的錢我也一分沒動。”
說話的同時,手上也不閑着,從煙盒裏拿出一支煙,他還沒來得及點着,就被沈聿卿一把奪走,扔進最近的垃圾桶。
“你閑得是不是?”蘇恕臉皮薄,沈聿卿這一舉動跟打他臉沒什麽兩樣,“我的事情用不着你管,你算老幾?我就樂意過這樣生活,用不着你這來假好心。”
“未成年人不準抽煙,抽多了腦子和豬一樣笨。”對蘇恕說完這句話後,沈聿卿不再理會他的叫嚣,直接喊來網管,“他今年十三歲,你們網吧也敢放人進來?”
已經成年的沈聿卿顯然比氣得跳腳的蘇恕更有信服力,網管磕磕絆絆解釋了一通,而蘇恕卻消了音,他弓着身子,手捂着上腹,滿臉冷汗。
“你怎麽了?”沈聿卿蹲下去扶人,詢問的話剛說出口,蘇恕推開他的手,撐在牆壁上幹嘔。
見他情況不對,沈聿卿當機立斷背着他去醫院,可外面的雨太大了,打着傘也難免淋濕。
網管害怕出事兒,主動借給他們雨衣,還撐着傘把他們送了出去。
去醫院做了檢查,躺在病床的蘇恕身上幹幹爽爽,沈聿卿手上還拎着滴水的雨衣。
與此同時,他得到了人生中第一份關于蘇恕的檢查報告——急性胃潰瘍。
而那一年,沈聿卿還差兩個月十九歲。
咖啡店的音樂慢了下來。
蘇恕不知道沈聿卿在想什麽,但他清楚自己的胃脆得和紙糊似的,沒在這時候逞強:“知道了。”
接下來,幾人之間的氣氛變得有些奇怪。
蘇恕一根筋地關注沈聿卿偏低的體溫,江以硯不時在蘇恕和岑識身上打量,而沈聿卿探究的目光近乎審視地落在摸了自家白菜的岑識身上。
此時最無辜的岑識,因為沈聿卿那聲“弟弟”和蘇恕體貼入微的舉動陷入了呆滞,随即憤恨地瞪着蘇恕。
合着你小子相中了自己的親哥!過分!
不對,他怎麽有這麽多哥
席間,沈聿卿因為接電話暫時離開,留下蘇恕等人面面相觑。
咖啡店內一曲音樂落幕,江以硯扮演起知心大哥哥角色:“你們放心,你們的事情我不會和聿卿說的。”
意料之外的保證砸昏了兩人,蘇恕遲疑半晌:“我們的事?什麽事?”
“別慌,這種事情很正常,聿卿知道也不會攔着你們,男生和男生的感情很正常的。”
後面的話江以硯沒繼續說下去,他手下有娛樂公司,再加上圈子也有這樣的,他什麽樣的人都見過。
蘇恕聽懂了他的話,原來江以硯以為他和岑識是一對兒,這誤會可大了:“我們真沒……”
就在這時,沈聿卿回來了,還想解釋的蘇恕止住了話。
或許是蘇恕臉色不太自然,沈聿卿看了他好幾眼,才收回眼神,和江以硯說:“這周日高學姐回來,我定在了老齊那裏,晚上有空的話你過來吧。”
高薇珊是沈聿卿大學時期的學姐,她前幾年一直沉迷于科研,可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今年突然放棄了研究院的工作。
前不久,高薇珊又莫名出現在了酒會上,身側的男伴是聶氏的長子。
這事兒怎麽看怎麽離奇,可又找不到機會去問。
“回福街那兒?”江以硯點點頭,又和沈聿卿說了幾句陸逐公司的事情,感嘆陸逐脾氣硬,死活要離開家裏人幫助,自己創業。
聊了一會,江以硯看了下時間:“行了,到點了,我去接我老婆了。”
蘇恕看着江以硯哼着小曲離開,轉頭問沈聿卿:“他結婚了?”
“還沒,但也差不多了。”沈聿卿說完,看向一直低頭不說話的岑識,目光“和善”地問:“這位同學是?”
此情此景,岑識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他立刻站起來,說了一句“蘇恕,我去門口等你。”低頭拿着書就走了。
蘇恕:……
座位上就剩下他們倆,沈聿卿剛想站起來,一直沒動靜的蘇恕突然用鞋抵住挪動的凳子腿。
他這麽一攔着,沈聿卿沒地方站起來。
蘇恕沒着急問,兀自地看着他,眼神裏沒多少委屈,只是這副不說話的樣子讓沈聿卿一愣。
“怎麽了?”
狹窄的空間讓長腿有些憋屈,但沈聿卿也不在意,姿勢放松地一靠,右手習慣性地在桌子上敲個不停。
這模樣,要是讓陸逐看見,估計會原地罵人,大的小的一個損樣!
“你去哪兒了?”手撐在扶手上,蘇恕微微俯身,聲音平穩,語氣自然。
沈聿卿聽出不對勁了,擡眼看他的同時,提了一下蘇恕寬松的領口:“怎麽?你這是要審我?”
蘇恕垂眸不語,沒躲開他的觸碰。
“我外公回國了,最近事情有點多,沒顧得上你。”皮鞋撞了撞蘇恕的鞋跟,沈聿卿示意他松開,“實習的事情已經安排好了,offer發到了你的郵箱裏,沒看到嗎?”
椅子被挪開,沈聿卿氣定神閑地挽着袖扣。
蘇恕看了一會兒,慢慢地走上前,把額頭抵在沈聿卿的肩膀上,輕聲說道:“你別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