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三菜一湯
第023章 三菜一湯
李宥打聽消息的速度很快,沒過兩天,蘇恕就得到了這個人的消息,雖然不全面,但好歹知道姓甚名誰了。
醫院的走廊的椅子上,嘈雜的環境并沒有打斷蘇恕過于集中的注意力。
他垂着頭,寬松的黑色棒球服遮住勁瘦的腰腹,要不是後腦勺剛拆線的傷口還沒長出新頭發,看起來還是挺老實的一個孩子。
醫生檢查完後,囑咐了幾句。
走出醫院,蘇恕垂眸看着手機微亮的屏幕上,照片上是昏暗樓梯裏一個身影,但好在五官是清晰的。
段燃,十七歲,十六中高二。
在心裏默念了一遍,記憶緊跟着名字回到了前世,他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是從陸逐口中得知的。
“這不就是聶家扔出來的棄子嗎?一個經濟犯罪的罪名,就想把你打發了?”
這是陸逐的原話,那時蘇恕還在和沈聿卿鬧矛盾,路過客廳時,他只聽見了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卻記住了段燃這個名字。
屏幕下滑,是鄧徽那些人常去的地方,蘇恕掃了幾遍,回了句“謝了”,起身去了老城區。
誠如李宥所說,老城區治安好了不少,近幾年掃黃打非來得徹底,讓不少ktv歇業整頓。蘇恕聽李宥說過,一直沒過來看過。
上午九點多,老吳家的早餐店剛要關門,一個小年輕走了進來,老板下意識問了一句:“來點什麽?”
蘇恕拉開在門口擺放的桌椅,回應:“一屜小籠包,一碗豆腐腦。”
老板看他身高腿長的,坐外面的塑料椅子有些憋屈,招呼道:“坐店裏面,這個點兒沒人。”
摘下口罩,壓低帽子,蘇恕搖頭:“不用了,”
熱騰騰的包子擺上桌,桌上的年輕人帽子壓得低,從老板的視角,只能看到白皙的下巴。
看模樣不像是附近的人,老板笑呵呵問:“你不在這兒住吧!沒見過你,你這年紀上學了還是工作了?”
夾包子的手一停,蘇恕擡眸看着收拾桌子的老板,片刻後,視線回落:“上學。”
“上學好,上學才能有出息,不像我家小子,那叫一個犟,天天和我說讀書沒用。”
提起孩子,老板的語氣有些沖。
老一輩人最堅信讀書上學的重要性,即使在時代的變遷下,學歷的光環慢慢消退下去,他們依舊認為讀書上學是頭等大事。
蘇恕吃着包子,沒回話,腦子想得卻是他嚷着辍學的那幾年,沈聿卿是怎麽想的?
他不知道別人十四五歲是怎麽度過的,但他的十四五歲是和沈聿卿争吵中度過的,他剛到沈聿卿那裏,兩人的分歧矛盾就逐漸開始。
蘇恕不想依附着周昭留下的恩情殘喘着,于是,他讓沈聿卿放他離開,辍學也好,打工也好,都和沈聿卿無關。
沈聿卿那會而才剛成年,脾氣也不小,不同意不說,還親自壓着蘇恕去上學,車接車送,讓他跑都跑不了。
單方面壓制不到半個學期,先受不了的是蘇恕,趁着課間休息直接翻牆跑了。等沈聿卿找到人了,正看見他和陳勇等人雲吞霧裏地蹲在街頭抽煙。
直到一道人影擋在他的面前,蘇恕才感到後背發涼,等看清眼前是誰後,更是拔腿就跑。可沒等他邁開腿,沈聿卿已經一把将人薅了回來。
“你不聽話是不是?”
沈聿卿手勁兒大,長得還高,拎小他五歲的蘇恕跟拎個貓似的。
等蘇恕意識到沈聿卿真的可能一巴掌甩他臉上時,其他人的早跑沒影兒了,只剩他一個人獨自面臨狂風暴雨。
在心裏罵了句沒義氣的那幾個爛人,他哆嗦着嘴唇:“你有本事打死我得了。”
放狠話時,巴掌大的小臉上壓抑着畏懼,眉梢卻挑釁地上揚,他原以為氣死人不償命的話會讓沈聿卿失去理智。
可下一秒,握住他領口的手松了。
沈聿卿伸手拿走了蘇恕手裏的煙,沉聲道:“行,放你走,但你不能再去找陳勇他們,不能做違法的事。”
蘇恕點頭同意了,沈聿卿說到做到,真的沒再管過他,他也如願去飯店打工,可沒等過一個星期,他就受到了其他員工的排擠。
他在飯店後門碰到沈聿卿的,手裏還拿着幹巴巴的米飯,這是他的晚飯。沈聿卿見到他,沒說什麽長篇大論,只說了兩個字。
“過來。”
蘇恕說不上那時候是什麽心理,也特聽話地走了過來,他身上有很重的油煙味,沈聿卿靠近了些,表情沒變化,先沒收了他的煙。
“晚上就吃這個?”
蘇恕低頭不語,下巴瘦成尖,袖口下的手腕纖細得不像話。
很輕地嘆了口氣,沈聿卿先服軟了,指腹揉了揉他單薄的肩膀:“和我回家好不好?你如果不願意欠我的,等你畢業後再還?”
被別人陷害沒流出的眼淚,卻在此刻在眼裏打轉兒,可蘇恕又不想在沈聿卿在示弱,啞着嗓子說:“米飯不能浪費。”
下一秒,手上早涼了的飯盒被沈聿卿接了過去:“不浪費,我吃,我們回家吃。”
當天晚上,蘇恕回家吃完了沈聿卿做得三菜一湯,而沈聿卿吃光了蘇恕從飯店後廚帶走的米飯。
後來,蘇恕問沈聿卿為什麽會放他走,難道不怕他真的不回來了嗎?
聽此,沈聿卿的表情有些耐人尋味,等蘇恕忍不住追問時,他安撫地摸了摸蘇恕的頭發。
“說了怕你生氣,你的性格不夠圓滑,不适合去幹這些,當然,不是說你性格不好,只是不匹配。”
那時蘇恕領會不到沈聿卿話裏的深意,如今,他倒是能明白幾分,社會的主體是人,要想在社會上混得開,會說話會來事兒就成為不可或缺的能力。
可偏偏他這方面是負分,他不卡跟頭,誰卡跟頭?
馬上吃完早餐時,蘇恕想等的人出現了,他戴上口罩,結了帳,擡腿跟了上去。
走在前面的鄧徽和段燃毫無察覺,鄧徽翻着錢包,數着剛得手的“戰績”。段燃跟在他身後,沒戴帽子,右臉有一道傷痕。
“後天我不來了。”段燃說。
鄧徽眼睛一眯,露出幾分不滿:“怎麽了?幹這行來錢不快嗎?比你去刷盤子賺的快多了。”
像是沒察覺的到鄧徽的情緒,段燃皺眉躲開:“我哥要回來了,過兩天吧。”
“慫蛋,多大了還怕你哥。”鄧徽不屑道。
臨街的商戶看到他們倆一臉厭惡躲開,更有甚者直接關上大門,段燃腳步加快往前走,鄧徽直接敲開一家店。
“來盒煙。”
小賣店的老板敢怒不敢言,拿了煙遞給他。
鄧徽拿了煙就走,走了幾步就看見段燃在前面站着:“下月初田少在星潮岸開party,需要人,你過來吧。”
一種不詳的預感忽地襲來,段燃向後看了一眼,沒人,他收回眼神:“我不想去,他們玩得太花,我看着惡心。”
說話聲不大,躲在車後的蘇恕向後靠了靠,聽着他們說那位田少的荒唐事。
聽到最後,他本想直接對段燃動手的想法暫時擱置,與其擔心段燃這步無關緊要的棋子,還不如揪出幕後兇手。
他記得,前世段燃被扣上罪名那段時間,正是何氏和聶氏針鋒相對的關鍵點。
那……聶氏和沈聿卿的車禍有關系嗎?
垂在身側的手一動,滔天的恐慌壓了上來,蘇恕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改變前世的結局。
前世,他只想着快點大學畢業,然後還清沈聿卿的錢,并不願意借着沈家或者何家的權勢得到什麽好處。
而沈聿卿也好像察覺到他的意圖,也沒有刻意地把蘇恕往家裏帶。
這也就造成了沈家人或者何家人,蘇恕只認識一個沈聿卿。
甚至,連沈聿卿車禍去世,何氏集團大權旁落,他都不知道車禍的罪魁禍首是集團內部的人,還是對家?
蘇恕自嘲似的一笑,後車鏡上映出難看的笑容,跟哭了似的。
真醜。
年少時可笑的自尊心,讓他連沈聿卿車禍的真相都無從查起。
不自覺的,唇繃緊成一條線,蘇恕閉上雙眼,胸腔的酸痛變得麻木,等鄧徽和段燃走遠了,才慢慢蹲了下來。
他承認,他哥像一條線,攔在他和沈聿卿之間,每當他想跨過這條線時,後背就好像有一雙眼睛看着他,警告着他。
他們的感情中有一個已經死去的人。
這個事實,讓他心裏有點不舒服,但他得試着去接受。
公交站臺前,公交車已經載走了一批人。
蘇恕站在公交站牌前,正和江肅發消息打聽田家和聶家,耳邊突然響起女生的驚嘆聲。
“成笙唉!他那個新劇超級好看,大結局他被心上人刺殺,演得特別真。”
背着書包補課完的女生指着公交站牌的廣告,興奮地和朋友分享着新劇。
蘇恕循聲看過去,廣告位上是一個眉眼疏朗的年輕人,很好看,好看到腦子裏蹦出來幾段不同的回憶。
“我大哥死的時候,還在遺書裏面告訴我們,別動他,也別怪他。”
“最佳男主角獎獲得者成笙因割腕自殺去世,享年二十五歲。”
“據知情人爆料,成笙在遺書中寫到‘我完成了我們的夢想,終于可以無愧于心地去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