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戒指

戒指

郁辰安自然有對付周沈析的辦法,只是他還沒騰出手來找小朋友聊一聊人生。

周沈析突然變得非常奇怪。

“你要幹什麽?”郁辰安看着辦公室裏的鮮花,和坐在他對面目光炯炯的周沈析。

都三分鐘了,這人半句有營養的話都沒有說出來。

郁辰安一開始沒多想,只以為提案通過了,小夥子準備大幹一場,這是千裏馬和伯樂之間單純的感謝。

“你好好幹。你的那些我也不會,有解決不了的再找我。”郁辰安引導周沈析把接下去的工作計劃簡單梳理了一遍。這人工作上還真的很靈。有勇有謀,只要別太激  進,是個潛力股。

誰知道周沈析對完了工作也不走。

“辰安,午飯一起吃?”周沈析看似不經意的提問。

郁辰安單純的對周沈析對自己的稱呼很不适應。

“還有什麽要對的嗎?”郁辰安去看工作備忘。

“找你約會。”周沈析的耳根紅了。

漂亮的Omega,還是頂級Omega,是個Alpha都抗拒不了。郁辰安雖然是個草包,但是真的好看。要是說之前的周沈析對郁辰安是單純的動物欲望的吸引。那天被滕野點了一下,周沈析突然發現郁辰安這個繡花枕頭好像還是有幾把刷子的,而且,滕野都暗示的那麽明顯了——郁辰安對他是不一樣的看重。

那就是喜歡。

然後周沈析在繁忙的工作中迅速攻略了自己,他覺得,人家Omega都對自己那麽好了,不上不是Alpha。

然而。這位戀愛經驗基本為零的Alpha,好不容易送了花,發出了約會的邀請。

卻發現郁辰安的臉黑了。

“你……見過什麽人?”郁辰安已經藏的很好,但是精致的五官裏滿臉都是失望。還有一點點憤怒。

周沈析能見過誰。

除了哥哥郁和頌就只有——

滕野。

五分鐘後。周沈析耷拉着腦袋走出郁辰安的辦公室。

一天前燃起的愛情的火苗。

被裏面那位瞬間暗滅。

郁辰安非常直白的拒絕了周沈析。人家omega有伴侶。

卧槽。

要是被那個Alpha知道,自己會不會被打死?

不過自己也是Alpha,評級也很高,自己慌個毛?

有那麽一瞬,周沈析在想滕野是不是故意要挑撥他和郁辰安的關系。

不然給他這些不切實際的暗示是要做什麽?

真浪費時間。

周沈析自我攻略了三秒鐘,就去辦公室幹活了。

辦公室裏,郁辰安一直沒有辦法集中注意力。

身上冷一陣熱一陣。

他習慣性的去找柳明旭。

才想起柳明旭休了年假。

這天周沈析鬧的那一出讓郁辰安一整天都沒有什麽胃口。

下午勉強吃了點東西,發現嘴裏只剩下苦澀的味道。

連着三個會開完,郁辰安都沒找到時間聯系花少問問身體的情況。

下午很晚的時候才被助理通知晚上需要參加郁氏一位董事女兒的婚禮。

郁辰安發現自己狀态肉眼可見的差。

他叫上了周沈析一起前往。

這為小朋友一個下午就把上午辦公室裏的尴尬化解的非常到位。

豪門的婚禮,到處都是華麗的裝飾和觥籌交錯的賓客。

郁辰安的身邊就坐着滕野。

他同周沈析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新項目的細節,臉都不想往滕野那邊轉一下。

郁辰安忍着不适,客觀的看着此時的自己。

他連證據都沒有。

但是他就是不開心。

是生氣。

生滕野的氣。

為什麽要給周沈析那樣的暗示?

為什麽可以在互相見過彼此最落魄的一面以後,還可以雲淡風輕的互不在乎?

為什麽滕野不喜歡他?

舞臺上,新婚的情侶甜蜜的牽着彼此的雙手,說着忠貞的誓言。

浪漫的燈光和宴會廳裏的空氣裏都是甜美的味道。

郁辰安并不陌生這樣的環境。這些年,親戚,朋友,同事許多幸福的儀式裏他都有幸參加。

之前的那些次,郁辰安更像是一個局外人。

他并沒有對誰有特別的感情。

見到情侶最終的結合,聽見那些溫柔感動的誓言,郁辰安會冷靜的感受,真摯的祝福。

但是此時此刻的他是不一樣的。

明明都是大同小異的儀式。

明明也是那幾句大同小異的承諾。

就是不一樣的。

郁辰安蹙起的眉頭一直沒有放松下來。

宴會的菜肴精致好看,但是他嘗不出味道來。

觥籌交錯人來人往的招呼和寒暄,他努力提起精神努力笑了起來,但是他一點也不高興。

公開場合會同他可以保持距離的滕野,似乎就站在不遠處,但是他就是一面也沒有見到。

郁辰安是第一批打招呼離開婚宴現場的賓客。

他回到自己的車裏,想給自己一針抑制劑。

也顧不得更加糟糕的副作用。

“對……對對不起,郁總,我沒有帶。我……我幫你去拿。”開車的助理之前并不負責郁辰安生活上的瑣事,柳明旭特助的注意文檔裏郁總的生理周期明明還有很久……

“沒事,車裏有備用的……”郁辰安想起上次發熱期,就在不久前,他把車上兩針抑制劑都打完了。自從他吃CG藥物,抑制劑都是花少給他的特制藥。“算了……回去吧。回……”

本能的,郁辰安并不想回到城北的房子。但是那裏有自己能用的抑制劑。

"回S城我的家,車裏有地址。"郁辰安太累了。好在信息素的味道還算正常,他想找個地方,把腦子裏那些濃到稠密的苦澀散去。或許抑制劑也解決不了問題。

郁辰安閉上眼睛,安靜的等着手忙腳亂內疚的助理開車。

突然,車後座就被拉開了。

“……滕……滕總。”新助理已經認識滕野了。

“郁辰安。”滕野在車門外喊郁辰安的名字。

“……”郁辰安垂着眸子,旁光掃了一眼滕野。

新助理剛沒幫上老板的忙,現在熱播的主動:“啊,滕總,您的司機不在嗎?”

這裏是宴會廳私密的vip停車位,重量級的賓客會由服務生帶到車庫。滕野顯然是落單,跟着郁辰安他們下來的。

“……嗯。”

“不順路。”郁辰安淡淡的回絕。拿出手機若無其事的看幾個手機信息。

滕野和郁辰安之前從來不需要關心他的行程,每天早晚的通行,都是柳明旭和沐天磊之間提前溝通安排妥帖。

現在兩位得力的助理正好都不在。

“……”新助理已經開始腳趾摳地。

因為車上的郁總似乎拒絕了滕總。

但是這是滕總,是滕野呀!

滕總是目前郁氏真正意義上的老大。

他前幾天第一次出外勤的時候,這兩位不是挺親密的。

雖然法務文件上和員工培訓裏清清楚楚的寫着不能窺探,評論,傳播,公司高管的個人隐私。

但是……

郁總是不是在生滕總的氣?

郁總好像是真的不舒服吧?

所以我現在是該開車走呢?還是再等等?還是該我走?

beta助理淩亂了很久。

感覺過了整整一個世紀。

終于。滕總有動作了。

“我不去醫院。”

“我送你回家。”

一分鐘後。只剩下beta助理一人,尴尬的站在空蕩蕩的原本車位上,繼續摳腳淩亂。

滕野很少開車。

從後座上看滕野的後脖頸,和後視鏡裏的微微抿起棱角分明的唇線,原本是一道還不錯的風景。

郁辰安愣愣地看了會兒,閉上了眼睛。

郁辰安的車不比滕野的保時捷,沒有柔軟的墊子,也沒有可以靠着的人形枕頭。

好在後坐只有郁辰安一人,足夠的寬敞。

在密閉空間裏。

滕野信息素的味道漸漸的從無到有,變得濃郁,變得溫暖柔和。

車窗外是夜裏的喧嚣。

是車輪同地面的摩擦。

是兩人的呼吸聲。

其中滕野的呼吸聲,郁辰安能聽得真切。

随着聲響,沉靜在好聞的桧木香氣之中,郁辰安蹙着的眉頭終于放松了下來。

“人死了會是什麽感覺?會很痛嗎?”

“因為沒有了感覺,所以不會痛,就……這麽的消失了。”

“這個世界是那麽的美好。很可惜。”

“所以你要長命百歲。”

“但是……”

“辰安,我會變成天邊的雲彩和星辰。如果,我是說如果我不在了,你擡頭看天的時候,我就是白天的雲彩和晚上的星星,我會一直陪着你,看你過完美好的一生。”

郁辰安發現自己的身體飄了起來。

他回到s城的家裏,在自己的卧室裏。

他看到兩個少年的身影。

是夢境。

他的夢境在繼續。

高個子的少年拿出了一枚戒指。

那是一枚深色的指環。

少年放在了自己的手心裏。

郁辰安能真切的感受到戒指的觸感。

涼涼的。

心是暖的。

這是少年間的誓言嗎

他看到夢裏的滕野抱着夢裏的郁辰安。

夢裏的滕野親了夢裏的郁辰安。

夢裏的滕野把戒指戴在了夢裏的郁辰安右手無名指上。

好像今天婚禮上的場景。

相愛的人,對彼此許下了諾言。

他聽到自己說:“阿野,我們會一起畢業,一起生活,我們要生一對雙胞胎,然後一起變成兩個可愛的老頭子。”

郁辰安很想去看清那枚戒指的模樣。

他好像見過。

好像又沒有見過。

但是那是他的家。

對。

如果這枚戒指是真的存在,那很有可能還在——

郁辰安是從夢裏驚醒的。

他強烈的意志讓他醒來,他要回家。

“回—— 我要回家。”郁辰安咽了咽口水,嗓子有些疼,身上有些冷。

他的身上披着滕野的西裝外套。

車子已經停在S城郁辰安家別墅的門口,不知道多久。

滕野安靜的坐在駕駛座上。

在後視鏡裏看着他。

“你不認識我。”郁辰安急促的調整了呼吸。面前的男人,和夢裏的少年有着一模一樣的眉眼,郁辰安帶着質問,他是那麽的不甘心:“在啓德公學,你不認識我。”

“……”滕野沉默着,不說話。

“你別走。”郁辰安像是一個馬上就要找到答案的孩子。他要回家找到那枚戒指。他有見過那個戒指。他當時根本不知道那是什麽,讓阿姨整理在飾品櫃子裏。

他一定見過那枚戒指,他真的見過。

“你開門。”

車門是鎖着的。

“開門!”郁辰安幾乎是吼出來的。他這才想起他這輛車的後座有全車的控制操控按鈕,幾乎是砸在了按鍵上,他開了車門,下車的時候踉跄着差點摔倒。

“滕野,你別走。我……等我出來。”郁辰安的眼眶泛着紅,他是如此的迫切。

嗓子的刺痛。胃部的鈍痛。頭部的脹痛……

郁辰安突然什麽都感受不到了。

管家披着睡衣,吃驚二少爺怎麽在深夜突然回家了。

管家也随即見到了一直緊跟在郁辰安身後的滕野。

“你……”管家并不認識滕野。

“我是他的……”滕野還沒來得及介紹。

二樓就傳來了傾倒的聲響。

郁辰安翻遍了他的飾品櫃,還有房間裏所有的櫃子。他把衣櫃裏的盒子也都翻了出來。

因為太着急。

還碰翻了床頭的水晶臺燈。

他的心髒跳得咚咚響。

他要馬上找到那枚戒指。

他要把戒指放在滕野的面前。

他要拆穿滕野的謊言。

他要給現在奇怪的自己一個理由。

他和滕野是相愛的戀人。

哪怕現在不是,以後不是。但是曾經一定是。

這很重要。

非常重要。

這不關乎面子。

不關乎利益。

不關乎勝負成敗。

但是就像孩子想要得到那顆觸手可及櫥櫃裏的棒棒糖一樣。

他就是很重要!

郁辰安聽到有人喊他的名字。

他不在乎。

“找到了!”等郁辰安終于從飾品櫃的角落裏翻出一枚深色的戒指。他欣喜若狂的把戒指拿了起來。他要拿去給滕野看。

他要聽滕野的解釋。

他要知道當年的真相。

……

同一個房間。

同樣的兩個人。

兩個少年已經成長成了男人的模樣。

那枚戒指從郁辰安的手上放回了滕野手心裏。

“你不認識我。”郁辰安酸疼的眸子擡起,看進滕野的眼睛裏。

他沒有在發熱期。

但是他的鼻子是酸的。

他的眼眶是濕潤的。

他的聲音是虛弱而顫抖的。

"辰安……"滕野心疼的看着面前的人。郁辰安的身上的正裝有弄皺的痕跡,頭發有些淩亂,他眼睛紅的很刺眼,長長的睫毛變得更濃密了。

郁辰安站在随意丢在地面上,淩亂的房間什物裏,他連鞋子都沒有穿。他一字一句的問面前的男人:“你不認識我嗎?在啓德公學。你不認識我嗎?……”

“……”

面前人像是下一秒鐘就要碎掉了一樣。

眼淚還是沒有忍住從眼眶落了下來。

“這個是誰給我的。是誰……說,會變成天邊的星辰和雲朵,會看着我。看着我……快快樂樂的過完……過……過完一生。”郁辰安的眼淚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

他好疼。

所有的疼痛,在他說出這句話,在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在他在滕野面前找不到任何理由就丢盔棄甲的一瞬間,他就知道——自己輸了。

他很疼。

身體的每一寸皮膚都是疼的。

身體裏有一股委屈和沖動在四肢百骸流竄。

他在祈求一個alpha的承認。

卑微的,渴求的,他在祈求一個答案。

“別碰我!”郁辰安打開了滕野伸來想要觸碰他臉頰的手,吸了吸鼻子,咬着牙,郁辰安深吸一口氣,擡眼望進滕野同樣泛紅的眸子裏:“你只要告訴我,這是不是你送給我的。我可以以後不纏着你,不管真相是什麽我都不會纏着你。你告訴我……告訴我……是不是——”

郁辰安的話說完,他發現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過激動和着急。他沒有辦法再吸進更多的空氣。

滕野的表情突然變得緊張。

郁辰安憋的特別難受。

但是他就要一個答案。

"是……還是……不是。"郁辰安發着抖。再一次打開了滕野的手。

郁辰安發現自己已經開始耳鳴。

他很認真的看着滕野的嘴唇。

他是那麽的急切。

急切道他要窒息。

他踉跄的仿佛被抽走了全部力氣。

但是都沒有關系,他什麽都不在乎了。

因為桧木的香味終于包裹住了他。

他終于可以吸入氧氣。

胃部翻江倒海,有一股熱流湧了上來。

郁辰安發現自己吐了滿手的鮮血。

他聽到了身後管家的驚叫聲。

但是他看見了,也聽見了。

滕野的嘴唇,滕野的喉結,滕野的聲音都在說。

辰安。

是我。

是我。

辰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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