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年少
年少
爸爸去世的第三天,他被帶去媽媽家的祖宅。他是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外祖父,也是第一次見到那位S級Alpha舅舅滕誠,還有那個他需要輔佐陪伴的表弟:那時候只有12歲的同為S級Alpha的滕嘉麥。
他被帶去作了三周的智力,邏輯,體格,體能,樂理,還有其他各項生理指标的檢查。他幾乎每天都有一半的時間在做各種評測和測試,也那短短的幾天內,他見到了很多很多的醫生,法務,老師,秘書,家人。
然後在某一個清晨。一位不認識的叔叔通知他,以後,他可以代替媽媽進入滕家的族譜,他在滕勝祖宅外十公裏的公寓裏可以有一套屬于他的公寓。然後他拿到了一張學生證。從此以後他成為了啓德公學的學生。
也是啓德公學裏唯一的一個劣等Alpha。
再啓德公學的第一年,他非常的孤獨。
所有的老師和同學都對他客氣又梳理。
學校裏有專門為了他成立的“特殊學員保護委員會”。但是他還是一次又一次的被同學張揚或者沉默的霸淩和嘲諷。
整個16歲。滕野因為劣質腺體的異常分化,在啓德公學鬧出過無數尴尬的事。
等難熬的16歲過完,等他劣質的腺體終于可以被藥物和手術馴服的那個冬天。滕野在啓德公學北邊的花壇裏,見到了郁辰安。
“聽說啓德這裏氣溫降到零下10度就會停課,會影響到我們今年代數課的評分嗎我補交的作業要是交不上去,要是今年補休還是過不了,我媽會殺了我。”少年的身邊的同學一臉的沮喪。
但是仰着頭看着雪花的少年開心的像個七八歲的小孩子:“不用擔心,我聽說Terry教授的一個學生上周剛拿了數學費馬獎的金獎。是我們高一屆的學生。好像叫……我記不得他的名字,但是Terry教授很高興,答應給我們兩個代數困難戶網開一面的。成績早就改過來了,就算停課,我們之前的分數拼拼湊湊也夠過了。”
那天就站在教學樓二樓的滕野,聽到了Terry教授的名字。也聽到了費馬獎的獲獎人。
樓下有人說起的人是他。
于是滕野聽着聲音看下去。
那是17歲的滕野第一次遇見郁辰安。
那是16歲的郁辰安。
漂亮明媚,微笑着,被周圍美好簇擁着的Omega。
那天,站在教學樓二樓的滕野,見到了冬日裏圍着純白色毛絨圍巾的郁辰安。
“啊,下雪了。”郁辰安仰起頭的時候,露出白皙接近透明的脖頸。
明明站得那麽遠。但是滕野就是能看到天空中像棉花糖一樣的雪花悠悠的落在了他長長的睫毛上。
他們一個低頭,一個仰頭的瞬間剛好重合在那短暫的一秒。
郁辰安微微眯了眯眼睛。
不過是陌生人無意間四目相對後的客氣的注視。
滕野的目光,卻是貪婪的多看了很久很久。久到,滕野聽到另一位同學喊出了郁辰安的名字。
久到,那片白色的圍巾消失在了花園的盡頭。
少年的心動就是永遠心動。
沒有道理。
一點也不公平。
十八歲。
這是他的父母用生命給他換來的機會。雖然一開始,這并不是從小在普通家庭長大的滕野自己的選擇,雖然一開始他不想在這所高高在上的名利場裏有什麽不一樣的人生,雖然從一開始,他就拒絕了舅舅滕誠要求他成長為表弟滕嘉麥最衷心,最好用的“plan B”替身。
但是人會慢慢的被環境同化的。劣等的Alpha是需要在這個高傲的環境裏生存下去的。
滕野被悄無聲息的霸淩欺負過,被雪花下幹淨漂亮驚豔如同神明的Omega驚豔過,被無數的考試和選拔測試評判過。
終于。
滕野驚人的學習天賦和超出常理和偏見的優異表現,終于能讓他在這個并不容易生存的貴族學校裏,得到相對公平的對待。
他很喜歡和珍惜在全國擁有頂級教育資源的啓德公學上學的每一天。
滕野從來都沒有想過。
他和“神明”會有任何的交點。
但是郁辰安來了。
沒有預知,亦無恐慌。
滕野在他的十八歲,唯一的一次劣質腺體紊亂導致的那次易感期提前爆發。
就被困在了他第一次見到郁辰安的花園裏。
這些年滕野的訓練和意志力可以讓他保持清醒,自保的離開那幾個挑釁的人。
但是或許是那個季節裏,花壇裏是開到爛漫的芍藥花。粉粉紅紅的一大片,風一吹,浩浩蕩蕩的帶着不切實際的浪漫。
又或者是那一次不受藥物控制的易感期來的太急太兇猛。
“你們認識郁辰安嗎……是的,我是他的Alpha。讓我走。”
……
滕野鬼使神差的低聲說出了那句謊言。
那個埋藏在他心底的“神明”,就在他的身後,幫了他。
——“對不起,我向您道歉。以後我會遵紀守法,不造謠不傳謠。”
那天,郁辰安放了狠話,幫他解決了面前的麻煩。
滕野努力鎮定着,低頭道歉。
春天,花園裏的青石板鋪成的地面上,有一株粉色的小花正明豔豔的開着。
小花有六朵花瓣,可惜掉了一瓣,小小的葉子和細細的花莖被人踩倒了歪在一邊,但是那朵花兒天真的朝着太陽,開的自由又挺拔。
“沒關系。以後報我的大名。”郁辰安從容的接受了道歉。在他的眼裏或許這不過是一天中很小的一個插曲。
“你能放開我嗎?”
在滕野的眼裏,這是他在十八歲,最美好的一瞬間。
“啊?”郁辰安沒有放開好心扶着快跌倒的alpha的手臂。
滕野微微擡頭,這才那麽近距離的看到郁辰安的模樣。好白,好漂亮,好像會發光一樣。
滕野咽了咽口水讓自己的聲音不像胸口澎湃的熱浪:“我的易感期到了……你扶着我,我的alpha同學就沒有辦法送我去醫務室了。”
郁辰安愣了一秒。眉眼彎起。
他的身上的花香味很好聞。
對于易感期的Alpha來說,是沙漠裏的那抹甘泉。
郁辰安只愣了很短的一會兒,眉眼彎彎:“我送你去吧,我剛說我能打得過他們,是真的能打得過,我力氣可大了。扶着我,別怕。”
“謝謝你。”
“哦,你可以摟着我的腰,現在是不是身上沒有力氣呀?我一定扶得住你。”
“……好。”
……
那一天的鬧劇。
就像春日裏花壇邊角落裏的一朵蝴蝶蘭,默默綻開,驚豔又安靜。
滕野以為,自己的好運都在那一天全部用完。
他沒有想到的是。郁辰安真的如同花壇裏在春天綻開的花朵一般,裝點了大地,也裝點了他的生命。
“滕野,好巧,在圖書館遇到你。”
“哎……滕野,你是競賽社團嗎?”
“啊,滕野,是我,我們在做的經濟模型裏有一個統計數據怎麽也算不出來,你能幫我看看嗎?”
“滕野,你會游泳嗎?我們游泳社特別厲害,社長人帥心善成績好,哦,還身材好,我把報名鏈接發你,要來呀。”
“哇,昨天你們學術競賽我去現場看了,太厲害了,你是怎麽那麽快就把最後那麽複雜的證明題做出來,你看到對手領隊的表情嗎?最後五分鐘的他看你的眼神,真的好像要把你吃掉一樣……”
……
滕野再也沒有聽到任何對他負面的評價,也再也沒有人會開他腺體的玩笑。
滕野知道,那是因為郁辰安。
郁辰安就像一個小太陽。
照亮了他在啓德公學的每一天。
滕野被動的回應着。
冷靜的澄清學校裏的流言蜚語。
按捺住所有的期待和沖動和郁辰安保持着客氣的距離。
郁辰安是熱心的Omega。
滕野剛好是需要幫助的Alpha。
他們兩個人的組合似乎出現在校園裏也并不突兀。
似乎并不會有人把他們往奇怪的地方想。
很長一段時間,滕野也沒有,更是不敢想要更多。
郁辰安身邊永遠有很多人。
一起上課的同學,一起游泳社團的朋友,一起參加音樂節的樂手,一起上下學的管家和哥哥……
滕野一直以為自己不過是郁辰安衆多的“周圍人”中的一個。
那是春天芍藥花的花期過完的那個周四的傍晚。
滕野跑步依舊“很湊巧”的路過郁辰安家樓下。
在過去很多很多個傍晚,滕野都路過這裏,但是他們從來都沒有“偶遇”過。
但是那天,郁辰安站在天色還沒有暗下的淺黃色的路燈下,一身寬松的灰色衛衣,一只手輕松的搭在一塊淺藍色的滑板上。
郁辰安像是在等什麽人。離得很遠很遠的時候滕野一眼就見到了那個漂亮的omega。
他努力讓自己保持鎮靜,但是心髒跳的亂七八糟,他不知道該不該和郁辰安打招呼。
只是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郁辰安喊了他。
“運動嗎?好巧。”郁辰安熟練的放下滑板,一腳踩了上去:“一起?我練習滑板。”
下一秒鐘,滕野的心髒已經快飛出來了。
郁辰安一身專業的滑板裝備,但是根本就是個花架子。
滑板早就滑出老遠,人留在原地,就要摔得四腳朝天。
滕野顧不得一切,他是條件反射的上前扶住了郁辰安。
慣性讓他往後退了好多步。
懷裏是整片的花海。
滕野清晰的記得,那一天,懷裏的人和自己的心跳的飛快。
他不想承認。但是,小時候的郁辰安就是那麽的直白,不拐彎。
“你扶住我呀,怎麽把我松開了?”郁辰安歪着頭,壞壞的笑。
“出汗了,髒。”
“沒有,很好聞,是桧木的味道。”郁辰安眉眼彎彎,指了指摔到老遠的滑板:“這個比想象中的難。”
“嗯。”
“你怎麽不問我為什麽不會滑板還站在這裏?”郁辰安故意的。
“為什麽?”
“等你呀。”郁辰安跑到遠處把滑板放了回來,把雙手舉在半空中,漂亮的眸子閃閃發光的看着滕野。
見滕野站在不遠的地方,呆呆的看着自己,郁辰安歪着頭揚起了下巴:“扶着我呀。我很聰明的,一學就會,以後你跑步,我陪你。”
那天的滕野呆呆的愣在那裏,但是他的手不自覺的抓住了郁辰安的雙手。
郁辰安很白,很柔軟,抱起來也很輕。
郁辰安很聰明。後來滕野也懷疑過,或者并不是郁辰安天生就很聰明,是他裝的太像一個滑板小白了。
郁辰安會摔倒,會不認路,會瞪着滑板生悶氣,會湊着頭和滕野一起看教學視頻,也會在滑了好遠的路以後,抱着滑板跑回滕野的面前,等着滕野的誇贊。
滕野想過。
為什麽是自己?
郁辰安身邊明明有那麽多人。
但是每一個黃昏,當他路過郁辰安的家的那個街口,都會見到漂亮的omega,帶着耳機聽着歌,撐着滑板,遠遠的朝着他招手。
沒有人能拒絕郁辰安。
沒有人能抵擋的得了笑着的郁辰安。
沒有人可以拒絕郁辰安的喜歡。
“滕野,你知道我每天都在這裏等你。”那一天,郁辰安拖着滑板,吃着香草味的甜筒。嘴角留着一抹奶油。
“嗯。”滕野跑步出的汗早就被江邊的晚風吹散。整個人都清清爽爽的很舒服。
郁辰安明明前一秒還在同他讨論前一天他們分別在家看的那本電影裏的情節。
後一秒。郁辰安就說了這句沒頭沒尾的話。
這一天,離花壇裏的那句"郁辰安是我的omega"已經過去了整整4個月。
“好吧。等了那麽久,我覺得我等不到你的告白了。”郁辰安咬住一口冰激淩,嘗着甜甜的味道:“不過我覺得這個并不重要,你是我第一個告白的人,我喜歡你,滕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