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初吻

初吻

你永遠也不可能真正的了解一個人

除非你穿着他的鞋子走來走去,站在他的角度考慮問題。

可真的機會到來,當你有機會走過他的路時,才會發現,原來連路過都會覺得難過。

郁辰安在醫院治療的這幾天,渾渾噩噩,又無比的清醒。

胃部的情況反複着難受,各種藥劑一日三次的服用。

吃完藥他會嗜睡。睡着的時候會有片刻的安寧。

醒來了以後,他需要打起精神,看柳明旭給他帶來的資料。

滕野的媽媽是頂級Omega,但是他的爸爸是一個劣等Alpha。

世俗的偏見,讓他們的結合理所當然的困難。

但是愛情的沖動,讓他們堅持相愛,結合,有了滕野。

原來劣等腺體同頂級腺體的結合會有那麽慘烈的結局。

滕野的媽媽死在了生産的醫院裏。

滕野的爸爸勉強把他養到16歲,還給了滕家,在自責、後悔和生理的折磨中狼狽的死去。

明明是名門望族滕家的孩子。16歲前的滕野,跟着爸爸在偏遠的城市長大。爸爸時而瘋魔着要去找媽媽,時而短暫清醒着的時候,是一個溫暖的詩人。

一個劣等的Alpha,把小小的滕野保護的很好。但是劣等的腺體害死了妻子,遺傳給了孩子,連守護孩子長大的機會也會被剝奪。

醫生說藤野的爸爸能陪伴滕野到16歲,已經是醫學上的奇跡。

滕野并不覺得。

他看到爸爸在生命的最後幾年裏,骨瘦如柴的身體,凸起的血管,蒼老削弱的面容。

他的記憶裏,爸爸是一點點衰弱的。

從一個健康的人,變成了一個幹癟醜陋的洩了氣的皮球。

心理測評的檔案裏,記錄着滕野小時候的時光。

記錄裏16歲的滕野有着超乎同齡人的智力和敏銳度。

也有着超越同齡人的成熟度評級。

滕野17歲。

郁辰安見到了滕野在啓德公學拿到的好多比賽名次以及全額的獎學金。

他的腺體終究徹底分化成了最末的評級。

國內外的醫院都做出了同樣的診斷。

滕野十八歲。

是郁辰安向滕野告白的那一年。

滕野在啓德公學做了一年微積分的助教。恰巧的是,做助教的班級,就是郁辰安的理科班。

滕野參加了游泳社,那是郁辰安唯一參加的體育社團。

滕野明明沒有參加長跑社,卻騙他“每天從郁辰安家門口路過,是社團教練給他的訓練安排。”

然後。

病歷裏,出現了郁辰安被滕野劣質腺體終身标記的診斷。

郁辰安看見了自己在醫院ICU急救的病例報告。

郁辰安看見了自己轉入普通病房,卻反反複複出現身體異常的病歷記錄。

最後。

是一份協議書。

上面是滕野的字跡和滕野的簽名。

我自願進行逆向标記手術。不計手術後果,承擔所有手術風險。無論手術結果如何,我不會問責郁辰安及其家人的任何責任,同郁辰安不再見面交往。對郁辰安的身體傷害,我很抱歉。祝郁辰安未來的生活健康,順遂。

滕野的逆向标記手術做的并不順利。

第一次手術,他在ICU住了一周。

半年後的手術,他的身體狀況每況愈下不得不辦理了休學。

之後的六年裏,滕野的腺體還做過大大小小4次大手術。

在不同的醫院,在不同的國家。

那些密密麻麻的手術記錄看着心驚。

但是一條問診描述裏,用西班牙文寫着一段話,是那麽的刺眼。

“患者三年前的逆向标記手術失敗。患者沒有擺脫前Omega信息素的影響。患者記憶并未洗去。”

……

住院的日子裏,郁辰安打了超過醫生建議安全範圍以外的止疼劑和鎮靜劑。

花少根本勸不住,而柳明旭總有辦法幫郁辰安得到他想要的東西。不管是曾經被郁辰安遺忘的記憶,還是不安全的用藥計量。

但是很明顯柳明旭沒有辦法幫郁辰安得到滕野。

“你是怎麽想的?直接去郁氏嗎?”辦完出院手續,柳明旭開着車。因為不确定郁辰安是回S城的家還是H市城北的院子于是多嘴問一句。

“工作是做不完的,小命好不容易保住了,先去慶祝一番。”郁辰安一臉很輕松的樣子。

“行。”柳明旭于是開車往會所的方向開去。還是好奇問一句:“所以之後,我還需要找沐天磊套話嗎?”

作為郁辰安從小到大最親密的死黨,柳明旭自然是看過那份130頁的文檔。

有時候你看到的并非事情的真相。

你了解的,不過是浮在水面上的冰山一角。

所以不管郁辰安的選擇是什麽,柳明旭不會有太多的評價,他會無條件的提供幫助和陪伴。

坐在車後座的郁辰安側着頭看着窗外,沒什麽表情的:“七年前,他舅舅給他安排的醫療團隊有機會改善他的腺體。是我的出現打亂了計劃。我的Omega信息素太霸道,他從來沒有告訴過我,他對我的信息素那麽排斥。”

"他怎麽終身标記你的?"130頁文檔裏顯然沒有滕野終身标記郁辰安的細節。

郁辰安倒是挺坦然地擡頭對上後視鏡子裏柳明旭八卦的目光,他腦海裏的那段曾經破碎的記憶,好幾次早晨清醒過來,他會以為那只是夢。

夢的多了,就變成了事實。

郁辰安:“在啓德你被送出國的那個暑假,我把他忽悠進了游泳社。”

——

郁辰安17歲的暑假。啓德公學的游泳社每天都有社團活動,備戰秋季的學生運動會。

要說服滕野參加游泳社并不困難。那個時候的郁辰安好像眨眨眼睛朝着18歲的滕野笑一笑,他什麽都會答應。

滕野的劣等腺體并不影響他的運動天賦。

游泳社聘請的教練叫Bob,是一位金發碧眼的美國人,一口流利的中文,會特別真誠的贊美學員們的每一次進步,還有Alpha們漂亮的肌肉和體能。

而郁辰安之前加入游泳社的目的就并不純粹。

一開始是因為帥氣的社長張恒。到了暑假,純粹是為了找個理由見到“并不喜歡郁辰安”的滕野。

郁辰安發現的滕野變得奇怪,是訓練的第十天。

大概因為自己是社團裏少數幾個Omega,并且是少數幾個積極參加枯燥的暑假訓練,成績還不錯的社員。社長張恒非常的關照他。

17歲郁辰安被滕野拒絕。或許是年少不願意接受現實,或者只是因為優質Omega帶來的先天自信。種種跡象似乎都表明了——滕野是一個口是心非的人。

不管是教練還是社長指導郁辰安動作,但凡有身體上的碰觸,郁辰安總能感覺到不遠處有一道視線緊緊的跟随着。

郁辰安是泳池裏漂亮的Omega,被人關注這件事他習以為常。但是滕野的目光,他一定不會錯過。

郁辰安的惡趣味就開始了。

有時候他故意和社長有說有笑,沒事還伸手主動摸摸社長的胸肌。

有時候他故意和alpha教練撒撒嬌,只為少做幾組動作。得逞了以後,從不吝啬的給到教練最好看的笑容。

每一天他都露着幹淨白皙的皮膚,這個充滿alpha荷爾蒙的泳池是很好的表演舞臺。

滕野很擅長遠遠的看着郁辰安。

但是會滕野假裝在休息,假裝在喝水,假裝在發呆,假裝在聽教練訓練,但并不擅長有再多的反應。

于是第十天。

郁辰安趁着那邊Alpha們都在岸上,背對着泳池休息的時候,找了個合适的位置,游着游着把自己直接沉進了泳池底。

郁辰安在這個暑假的運動量非常的充足。

他雖然進入游泳社暑假訓練的動機不純,但是他有在認真訓練,學習标準的游泳動作,所以在深水區根本沒有什麽危險。

只是郁辰安讓自己好久都沒有動靜。

滕野終于推開教練,一頭紮進水裏,跨過了半個泳池,把他撈了起來。

郁辰安的腳抽了筋,上了岸好一會兒右腳的肌肉才有了知覺。他被滕野抱去了休息室裏,整個人都被白色浴巾裹的嚴嚴實實。然後滕野又嚴嚴實實的包裹着浴巾和他。

“嗆水了嗎?”

“腿疼不疼?”

“冷不冷”

"要不要喝點水?"

"郁辰安?"

郁辰安不知道先回答哪一個。

等浴巾把他身上的水汽都帶走,他從潮乎乎的浴巾裏探出了頭來,得逞的壞笑。

滕野着急的目光,急促的呼吸,微微張着的漂亮唇線,都在告訴郁辰安——這個Alpha在着急,擔心,心疼。

之前明明藏得很好的情緒,終于讓他看得清清楚楚。

郁辰安自然不會說他找了好久才找到那個安全員看不見的死角作妖。

他也不能說,沉下去了才發現自己的腿抽筋了,然後差點把自己淹死。

真的很蠢。

那天回家,郁辰安随便使了些計量,就騙得滕野背着他走了很久。

“腿抽筋不疼,我能自己走。”郁辰安舒舒服服的趴在滕野身後,他的胸口能感受到滕野後背肌肉的線條,特別不客氣的問:“哇,你肩膀的肌肉是這幾天游泳臂展動作練出來的嗎?摸起來很結實。”

郁辰安的手也不老實。他的手正環着滕野的脖子,往下探去。

“胸口的肌肉也厚實了。”

然後他還在享受年輕Alpha體格的手,就被滕野拽住。

他被放在了一個長椅上。

滕野背着他走到了一個露天小公園,似乎是被調戲的無法招架。于是把郁辰安放了下來。

七月,花壇裏的繡球花,從春天開到了夏天,粉粉的,藍藍的,一簇又一簇,一眼望不到盡頭。

滕野去邊上的販賣機裏買了兩瓶果汁。

給他的那瓶已經打開,是草莓口味的。

“郁辰安。”

滕野連名帶姓的叫他。

“以後別做那麽危險的事情。”

郁辰安小聲的嘟囔,給自己的行為找一些說得過去的理由。

“嗯。”滕野聽完,眉宇間依舊沒有額外的弧度,他還在生氣。

郁辰安只能坐在那裏,看着alpha臉上細微表情的變化。

郁辰安以為,戳破滕野喜歡自己這件事情,會讓自己很高興。

但是當他看到滕野動搖,為難,忍耐着的眼神的時候。

他會心疼滕野。

因為心疼,于是他就高興不起來了。

夏天的風很快就把兩個少年泳池裏帶出來的潮濕的頭發吹幹。

小時候的郁辰安已經是一個漂亮聰明的頂級Omega了,他原本應該更理智的。

他原本應該去細細琢磨十八歲滕野的拒絕,十八歲滕野藏不住的在意和喜歡,十八歲滕野的的身不由己和無可奈何。

十七歲的他還是太年輕了。第一次遇到像滕野這樣的人,莫名其妙的就期待見面,見到了會從心裏甜到嘴裏。被拒絕了也不願意接受。

年少的郁辰安,還是想了太多的“自己的感覺”。他只看到滕野目光裏的“欲望”,他也只看到滕野英俊的臉和飽滿的唇線就在他的面前很近的距離。

郁辰安湊了過去,小聲嘀咕着:“我錯了,你別生氣。”

很快嘴唇一熱。

那是郁辰安的初吻。

落在了十八歲滕野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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