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蝴蝶
蝴蝶
海邊。
滕野站在沖浪板上,略深的肌膚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着光芒,每一塊肌肉都仿佛經過精心雕琢,線條硬朗而流暢。寬厚的肩膀如同堅實的壁壘,蘊藏着無盡的力量,發達的雙臂穩穩地掌控着平衡,青筋在用力時微微凸起。
滕野是技術全面的沖浪愛好者。
海浪洶湧而來,他目光如炬,緊緊盯着奔騰的波濤。俊美的身姿随着沖浪板在海浪中起伏穿梭,如同與大海共舞的勇士。他微微彎腰,雙腿有力地蹬着沖浪板,肌肉緊繃,在海浪的推動下飛速前行。海風肆意地吹拂着他的發絲,鹹濕的氣息彌漫在周圍。
當他沖上浪尖,仿佛世界都靜止。滕野高高躍起,沖浪板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身後留下一道道白色的浪花。
郁辰安目不轉睛,他的心裏滿滿漲漲,單純的因為看到滕野發自內心的笑容。更加是因為——陽光,沙灘,裸男,特別是運動的身材報表的裸男——實在太過誘惑美好。柳明旭的快樂,郁辰安能體會七七八八。
陽光下,滕野抱着沖浪板,從海裏走來,那麽一瞬間,很像電影橋段搬旖旎無限。
郁辰安的目光藏在墨鏡後貪婪的期待着 ,享受這屬于他一個人的休閑時光。
面前多了一杯龍舌蘭日出。
Alpha趙開城剛從海裏沖浪回來。
“我和郁和頌還有顧修傑是同學,那時候就見過你,轉眼都10年了。”趙開城笑起來的時候目光在金絲眼鏡後帶着生意人的精明。言語間很是直白:“我知道你和他們的關系很是微妙,不過這次郁氏拆分,勢在必行。”
“什麽意思。”郁辰安抿了一口酒問。
“郁和頌和顧修傑的婚姻沒有感情。起碼顧修傑對你哥哥沒有感情。”趙開城說得冷漠又直白:“三年前顧修傑被迫離開郁氏,是被你爸爸郁利輝的案子牽扯,他們結婚那麽多年也還沒生孩子,你哥哥大概率留不住顧修傑的。”
“我并不關心他們的感情生活。”
郁辰安知道,顧修傑離開郁氏後一直都是橙色資本幕後合夥人之一。
談生意,哪怕周邊的環境再明媚和緩,說到底本質都是一場利益的交換。
趙開城抿了一口酒,下巴指了指滕野的方向帶着多少惋惜:“滕總在郁氏也大半年了,他未來回要回滕勝,但是滕勝那邊大概率不會要一個在郁氏打了100億水漂的戀愛腦。可惜了。
不過這次郁氏拆分,如果可以順利,我們橙色資本會100%控股郁和頌分到的那一部分。我有把握說服顧修傑不同你哥哥離婚。”
郁辰安他沉默着沒有說話。
趙開城繼續說道:“不過滕總的手腕的确很強硬呀。他不同意拆分,所以你的拆分工作一直推進不下去。我們可以合作,當然了,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全權代表顧修傑協助你。”
說完。
趙開城側着頭看向快要走近的滕野:“我認識你哥哥比顧修傑更早,我知道他舍不得這段婚姻的,我想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所以是郁和頌找的你?”郁辰安問。
趙開城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
滕野抱着沖浪板上岸,器材交給了安全員。
他看到郁辰安垂着眸子坐在遮陽傘下很久沒有動靜。
見來人是滕野,郁辰安指了指身邊的躺椅:“你準備阻止拆分到什麽時候?橙色資本的誠意很足。”
“有人說,郁和頌是顧修傑在郁氏的傀儡。”滕野坐在郁辰安的躺椅邊緣,很自然的讓郁辰安随心所欲的枕在自己的腿上:“你們剛剛聊了什麽?”
郁辰安懶懶的閉上眼睛,像一只小貓咪,舒舒服服窩在那裏。
“小的時候顧修傑對我挺好的。”郁辰安喃喃着:“我哥哥很喜歡他。”
……
郁辰安第一次見到顧修傑的時候他只有十四歲。
就是郁和頌被綁架的那一年。郁和頌從醫院回到家修養,然後郁辰安就見到郁利輝身邊的那個十七歲的少年,是顧修傑。
顧修傑是媽媽遠房親戚家的孩子。
聽說來郁氏暑假實習。
然後到了秋季,他同郁和頌一起進入了啓德公學。
從此,好像就沒有和郁和頌分開過。
印象裏的顧修傑就是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體格。
很穩重。
和同樣早熟的哥哥郁和頌一樣,他們兩個人總是很和諧的出現在那裏。
在小時候的郁辰安看來,自己的那些小煩惱總能在這兩個年長他的哥哥這裏找到答案。
小時候家裏的傭人有說過,想等他長大了顧修傑要娶他做老婆。
那時候的郁辰安并不知道婚姻和愛情是什麽,他只是一個無憂無慮衆心捧月的少年。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哥哥郁和頌的目光總是有意無意地飄向某個方向,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溫柔與專注。
每當顧修傑出現的時候,哥哥整個人就像被施了魔法一般。原本有些漫不經心的神情瞬間變得明亮起來,眼神裏閃爍着藏不住的欣喜。他會不自覺地挺直脊梁,連腳步都變得有些小心翼翼,仿佛每一步都踏在自己緊張而又期待的心上。
在聚會的場合,郁和頌的目光總是追随着顧修傑。當顧修傑說話時,哥哥會停下手中所有的動作,靜靜地聆聽,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那微笑裏有着連他自己可能都未曾察覺的寵溺。
郁和頌是自卑的。
那一場原本并不屬于他綁架,讓他經歷了非人般的折磨。
整整四天。
家人沒有送來贖金。
他知道,那是長輩們放棄他的結果。
一個平平無奇的Omega兒子,和一個萬億帝國,他們選擇了後者。
後來才有了營救,送醫,身體和心理的治療康複。
所有人都告訴他,沒有關系,他們已經把影響降到最低,除了家人,沒有人知道他的遭遇。
于是這件事就被遮掩了過去。
沒有人再提起。
但是生活是會有一點改變的。
父母對他更加的客氣和溫柔。他們輕易的滿足他的所有要求。
郁和頌的心裏治療持續了很久。
很長時間都進展緩慢。
直到有一天,心理醫生同他說起了一個名字:顧修傑。
郁和頌低頭紅了臉。
“我很喜歡他。”
然後,就是很多年的試探和拉扯。
顧修傑是“家裏人”。他知道顧和頌的過往。
20歲的時候有一天晚上郁和頌突然腹痛昏迷。是顧修傑在他身邊把他送去了醫院。
很緊急的手術。
保住了他未來生育的可能,但是概率很低。
那一次從頭到尾只有顧修傑的陪伴。
那是一段甜蜜的經歷。
這也是一段無可奈何,造化弄人的回憶。郁和頌那段不好的記憶被醫生和治療展開在了喜歡的人的面前。
顧修傑沒有太大的反應。
起碼在郁和頌的面前沒有反應。
郁和頌也知道。
這個爸爸媽媽都很看中的遠方親戚,是為弟弟準備的。
那之後郁和頌開始頻繁地去見心理醫生。
心理醫生就像一種毒藥。
一開始一周一次。後來三天一次。每天一次。
最後他甚至無法從醫生辦公室裏出來。
“我會殺了他們。”郁和頌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暴力傾向。
同時他又對這個世界,他的家人保留着羁絆和眷戀。
郁和頌開始自殘。
他又舍不得死。
心理醫生看出了端倪會預警家人。
郁和頌遍再也沒有去過診所,硬生生的斷了最後的那一抹救命的稻草。
郁和頌太喜歡顧修傑。
所以白天在人前,他溫和又善解人意。
夜晚在無人的角落裏,郁和頌無數次的放棄自己的身體和生命。
周圍所有人仿佛都會關心他。
但是周圍所有人的中心,并不是他……
22歲。
那一年郁辰安喜歡上了一個劣等Alpha。
郁和頌以為那只是17歲少年的玩笑話。
他又隐隐的期待,是不是郁辰安沒有辦法和顧修傑結婚,自己就還有機會。
那些從來麽有宣之于口的愛意。
那些被父母安排的毫無意義又無法拒絕的相親。
那些身上和身體裏大大小小沒有人會看到的傷口和瘡疤。
突然有了一個小小的救贖的出口。
郁和頌偷偷的開心了很久很久。
郁和頌第一次主動約了顧修傑。
不是工作,不是家庭聚會,是單純的約會。
他提前一周開始準備和安排。
那一只不起眼但是非常珍貴的化石标本,模模糊糊的看不清紋路,但是那裏塵封着一只千年前的蝴蝶。
蝴蝶只能模糊的辨認出半只翅膀,但是那只蝴蝶應該是美麗又健康,它曾飛到很高處,最後默默的融進了石頭裏。
郁和頌排練了很久很久。
可是最後還是對自己的表白不滿意。
他并不害怕顧修傑的拒絕。
那很有可能是必然的結果。
郁和頌只是不想讓顧修傑有尴尬的體驗。
他還是找不到一種又能表達愛意,又能在被拒絕以後同顧修傑同以往一樣體面相處。
他不甘心,但是無可奈何。
日子一天一天的臨近。
郁和頌吃鎮靜劑的藥量越來越大。
約會前。
郁和頌終于選好了赴宴的西裝,他接到了顧修傑的電話。
那是私人的電話,在非工作的時間。
那天。是郁辰安昏倒在了餐桌前。
管家情急之下第一時間撥通了父親的電話,顧修傑接到了電話。
顧修傑又找到了他。
郁辰安出事。
所有人都慌了。
爸爸媽媽外公爺爺,第一時間都圍在了醫院手術室門口。
他們吵吵鬧鬧的同醫生争論不休。
郁和頌早就收起了精心打扮的袖扣和領結,洗去了手腕上的古龍水的味道。
原本折疊整齊的手帕已經亂糟糟的粘上了家人的淚水。
郁和頌不知道自己在經歷折磨的時候,家人是不是有一樣的眼淚和慌亂。
他默默的辦完所有的手續,偷偷地看着父親身邊的顧修傑。
顧修傑還是平時工作時的黑色西褲襯衫。
同樣一絲不茍的發型,同樣冷靜穩定的目光,同樣安靜的站在父親的身邊。
等安頓完所有人,郁和頌終于找到一個機會坐在了走廊外的椅子上。
他坐在地三個位置上。
第一個位置坐着在打電話溝通國外腺體專家的顧修傑。
“郁經理,個人高端機業務的方案修改意見我已經發在你的郵箱。郁總的時間有限,下一次的議題讨論會排到了三周後。”顧修傑公事公辦的說。
郁和頌側頭看着喜歡的alpha,肆無忌憚的看了幾秒鐘。
就很乖的收回了目光。
他從口袋裏拿出了那個小小的禮物。
不大的絨布盒子。
他已經拆掉了外面華麗的裝飾物。
深色的絨布和自己的西裝是一個顏色。
“我找你不是……”
郁和頌還是自己把話收了回去。
因為這些似乎并沒有意義。
家裏人不會讓s級的弟弟同列等alpha結合。
顧修傑還是家長給郁辰安選好的那個最佳選擇。
讓顧修傑喜歡自己已經很是困難。
要讓他放棄一個s級的omega,太過的強人所難。
他連自己都保護不好,他做不到的。
生活已經如此操蛋。
他一個人就夠了。
顧修傑還可以有美好的人生。
“好。”郁和頌用指尖摸了摸手上的絨布盒子,小心翼翼的像是在哄着那個千瘡百孔的自己:“我會把家裏的事情處理好,盡量不耽誤推進。”
“這個盒子……”顧修傑是看到了。
“哦,我剛剛在口袋裏摸出來的,可能是以前放進去的,管家沒有注意。也不知道是什麽石頭,可能是有人惡作劇吧。”
郁和頌把盒子蓋上。
随手遞給顧修傑,又指了指遠處:“醫生過來了,麻煩幫我處理了,謝謝。”
郁和頌起身離開的時候輕輕地松了一口氣。
禮物總算是體面的給了出去。
他的愛意和喜歡并不重要,可以随便的丢掉。
沒有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