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溫度

溫度

郁和頌同顧修傑的婚姻關系已經走過了六年。

這些年郁和頌從來沒有主動的去慶祝過他們的結婚紀念日。

相反，每年到了秋天，郁和頌都會給自己安排一個出差的工作，去遠遠的地方躲起來。好像這樣，就不會有人提起他和顧修傑之間荒唐的婚姻。好像這樣，等他若無其事回家，顧修傑還在，也沒有人提起，他又能偷走這個Alpha的一年時間。

顧修傑是一個很好的人。

這種好，不僅僅是顧修傑對他的包容和照顧。

還有郁和頌眼見着自己如同中毒一樣越陷越深的依賴。

剛結婚的時候，郁和頌的身體一直不太好，很多時候他根本分不清現實還是幻想。顧修傑說會和他結婚，他就歡喜的等待。顧修傑對他說婚姻的誓詞，他也同他說了心裏的愛意和承諾。

那時候病着。

根本沒有一點點的心理負擔。

婚禮到處都是紅色的玫瑰。

玫瑰花叢裏顧修傑很溫柔的親吻他。

這些年郁和頌總是清醒的。他很多次想騙自己，沒事，你是病人，你可以繼續扮演柔弱，你可以繼續心安理得的擁有幻想裏的丈夫。

但是顧修傑這些年把他照顧的太好了。

他可能是擁有了太多的愛。

把心裏曾經的那些溝壑全部填得滿滿當當。

他可能是吃了太多的藥，做了太多次的治療。

現在郁和頌每一次都能無比清醒的知道：我醒着，我擁有了太多本該不屬于我的東西。

也可能是這些年顧修傑在他的身邊一直幫着他，郁和頌在郁氏有了越來越多的掌控權。

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并不是一無是處，但是要做好郁氏這麽一個家族帝國，優秀是遠遠不夠的，他根本沒有弟弟郁辰安的天賦，郁氏這些年的問題，父親被牽連的案件，都是因為——他是郁和頌。

郁和頌讓顧修傑離開了郁氏。

一起朝夕相處那麽多年，他太了解顧修傑的天賦和能力。

所以他不允許顧修傑被郁氏的醜聞牽連。

那兩年，郁和頌的工作壓力幾近把他逼到絕境。

面對咄咄逼人的股東，面對憤怒的父親，哭泣的母親，面對被裁員工的質問，面對錯誤決策的糟糕結果……

郁和頌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意識到：

他不再只考慮自己的情情愛愛。

他要承擔更大的責任。

當工作被填滿。

當精力被全部消耗殆盡。

當他每一次出差回家。

當他每一回終于熬過一個難關。

他回到那個他和顧修傑并不的大公寓裏。

見到自己丈夫。

他已經可以不哭，不撒嬌，不無理取鬧的要溫存，要安慰。

他開始理智的同顧修傑讨論業務，讨論解決的方法，讨論合理的策略。

終于，郁辰安回國了。

s級的omega看似玩世不恭。但是強勢走進了郁氏。

然後滕野也來了。

郁和頌終于能閑暇下來。

他還是要在夏天他結婚的日子裏飛去國外很長的時間。

等他回來。

因為太閑，他發現自己每一天都用很長的時間在想一個問題。

——為什麽顧修傑還在我的身邊。

是呀。顧修傑為什麽還在郁和頌的身邊。

他們還生活在七年前顧修傑帶他來的這個小小的公寓裏。

這個公寓在他來之前一直都是顧修傑的家。

一開始到處都只有顧修傑的印記，幹幹淨淨，簡簡單單的灰白色。

因為郁和頌喜歡玫瑰，所以家裏有了紅色。

因為郁和頌的心理治療需要溫暖舒适的環境。

家裏多了橙色，黃色，綠色，青色，藍色，紫色……

郁和頌已經很注意了。

但是那個簡潔寬敞的房子裏，現在滿滿當當的都填滿了兩個人生活的痕跡。

郁和頌甚至規劃好了他們卧室裏的大床邊的尺寸可以加一個嬰兒床。未來，等顧修傑有了自己的孩子，可以把嬰兒床接在大床邊。

等孩子長大了，書房裏的大書桌邊上也可以放上一個小書桌。

顧修傑應該很喜歡這個房子。

不然不會在這裏住了那麽多年。

顧修傑的孩子一定是個很漂亮的人，顧修傑的Omega又會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是的，郁和頌的心理的确已經非常健康。

你看，他甚至已經可以冷靜的為顧修傑未來的Omega考慮養孩子的細節，他甚至不會手腳發麻，他也甚至不會有太多的難過。

心理學上的确有這樣的療法。

經常用在失戀的人身上。

有些人失戀走不出來的時候。

心理醫生會建議他們在每天固定的時間，去思念那個分手的戀人。

一開始病人會痛哭，會吶喊，甚至會有自殘的傾向。但是每一次每一次的思念，會讓他越來越清醒的接受現實——你們已經分手了。你只是在想念他。你無法改變現實。

當病人可以客觀理性的去懷念和回憶。這段治療也就結束了。

郁和頌覺得自己也是用同樣方法治好的自己。

剛結婚的時候他太想有一個孩子了。

那其實是一段很甜蜜的日子。

他分不清現實和夢境。

他又心安理得的要給顧修傑生孩子。

那段時間他好像都忘了自己18歲的創傷和腔體手術後受孕率極低的事實。

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他幾乎天天纏着顧修傑，要和他生孩子。

是後來看病歷。

郁和頌才知道，自己那時候的體重低到根本沒有發熱期，他的身上很長一段時間沒有Omega信息素的味道。

每一次他要生孩子。

都是顧修傑不厭其煩的哄着他，每一次都需要很久的時間。

好像有幾次他怎麽也哄不好，一定要和顧修傑生孩子。

他只記得一個短暫的開頭。然後他就在醫院裏住了一周的時間。

那之後，要和顧修傑生孩子這件事，就更難了。

後來。

體重增加了，郁和頌終于有了Omega信息素的味道。終于有了完整的發熱期曲線。

郁和頌那時候已經很清醒了。

他知道自己過去幾年的荒唐。

他告訴過顧修傑很多次：我的病好了。

顧修傑從來沒有提過要結束這段婚姻。

是郁和頌太貪戀顧修傑身邊的美好。

但是心裏又覺得對不起顧修傑。

于是。

他“裝模作樣”的給顧修傑安排了很多能見到年輕Omega的機會。

他就偷偷躲在邊上看着顧修傑的反應。

顧修傑回家問他，為什麽要這樣安排。

郁和頌看不出顧修傑的情緒，是生氣還是滿意。

最後是郁和頌自己沒用的吃起了飛醋，別扭的幾天沒說話。

還是顧修傑主動哄了他。

顧修傑問他：你想和我生孩子嗎？

郁和頌就不生自己的氣了。

那之後。郁和頌和顧修傑做過很多次的嘗試。

也有過很多次的期待。

郁和頌偷偷跑遍了國內外的生殖科的各種專家。

專家們拿着他的病歷。有人給他判了死刑。有人告訴他不是沒有希望。有人給他介紹了歐洲最先進的試管嬰兒的技術。

郁和頌飛了幾趟歐洲。

做了五次手術和系統治療。

醫生還是沒有辦法對他沒有被終身标記這件事，找出準确的原因。

郁和頌問醫生：如果因為Alpha不喜歡我，所以不願意終身标記我，我會知道嗎？

醫生搖搖頭像是在安慰他：你的腔體經歷過手術，同一般Omega的情況不一樣。我們有過Omega因為身體排斥，Alpha伴侶多年無法終身标記的案例。而且Omega的排斥有時候不是自己意識決定的，這和他們的生理和心裏狀态都有關系。這并不影響你們的夫妻生活。

最後郁和頌用醫生的那些學術術語麻痹了自己。

關于omega生育的專業醫學書籍，郁和頌已經翻過很多遍。

試管嬰兒最前沿的技術，每一步，他都如數家珍。

可惜。所有試管嬰兒的嘗試最後還是失敗了。

郁和頌結清了治療手術的費用。

一個人在歐洲又多呆了幾天。

身體總是能慢慢的恢複。

心理也是能慢慢的調整好。

郁和頌并不想在顧修傑面前變成一個“想要個孩子”的瘋子。

但是在他的心裏，他又太想和顧修傑之間能有一個羁絆了。

以後等顧修傑離開，如果他們還有一個孩子，這樣，自己就能有借口再見到顧修傑。

Alpha是不會随便放棄自己的孩子的。

雖然最後的結果并不好。

郁和頌還是可以安慰自己：起碼，除了神志不清的前幾年，這幾年他這個“小心思”還是隐藏的很好的。

顧修傑陪他去過很多次歐洲。

郁和頌只說去做常規體檢。

連試管嬰兒需要的夫妻簽字和必須的□□，都是郁和頌用了些手段“騙”來的。

顧修傑什麽都不知道。

日子就混到現在了。

……

“我想養一只貓。”從歐洲回來，郁和頌同顧修傑說了養貓的事。

“怎麽了”顧修傑擦幹頭發，很自然的躺在卧室裏大床的左邊。

靠在右邊的郁和頌翻着平板上的貓舍圖片，目光散開了。

郁和頌知道孩子不會有了。

他想養一只貓。就養在這個公寓裏。

貓咪認家。

顧修傑又是一個很有愛心的人。

連他這麽一個殘次品，都好好照顧了7年。

那麽貓咪還能活至少十年。

只要顧修傑不把貓咪丢掉。

那麽他們離婚後，他還能找個理由回來看看貓。

雖然頻率肯定不能像看孩子那麽的高。

但是起碼還能回來看看。

“它們很可愛。”郁和頌吸了一口氣，把平板拿給顧修傑看。

作勢，很自然又很心機的剛好靠在了顧修傑的懷裏。只要顧修傑沒有推開他，郁和頌就想多貪戀一會兒。

因為郁和頌喜歡顧修傑信息素的味道，所以家裏的洗發水和沐浴露專門都選無色無味的産品。

現在，郁和頌就這麽肆無忌憚的聞着愛人身上初雪的味道。

“我們都忙。”顧修傑沒有看平板上的照片，而是看懷裏的那顆腦袋。

他伸手把郁和頌往身上帶了帶，好讓他的姿勢更加舒服一些。

好像瘦了。

去機場接人的時候，顧修傑就發現自己的omega瘦了一圈。

沒有人比他對郁和頌的體重更敏感。

他不喜歡骨瘦如柴，好像下一秒就會碎掉的郁和頌。

他喜歡這幾年好不容易一點點養胖的，軟軟的郁和頌。

懷裏的腦袋在他胸口蹭了蹭，長長的睫毛微微的顫着：“我現在也沒有什麽重要的工作，在公寓的時間挺多，我一個人無聊，養只貓陪陪我。”

郁和頌在說謊。

顧修傑一下就能戳破。

微微嘆了口氣。

顧修傑只是拍暗了床頭櫃上一束紅色玫瑰邊的閱讀燈。

“咔嚓——”一聲。

是平板息屏的聲響。

卧室裏的光源徹底沒有了。

顧修傑帶着人躺在被子裏，他們就着摟着的姿勢，很是熟悉和舒服。

顧修傑還是對又細了一些的腰身有一點點的不滿。

手繼續往下，像是懲罰性的輕輕拍了拍郁和頌的屁股。

“家裏已經有一只貓了。”顧修傑說。

懷裏的人把臉埋在顧修傑的胸口，黑暗裏也看不清表情。

這些年，顧修傑也不是什麽事都依着郁和頌。

他知道郁和頌犟起來的時候誰都拉不住。

但是很多道理。

可以慢慢的同他說。

雖然需要很長的時間。

夜深了。

郁和頌翻來覆去了幾次，沒有睡着。

他在糾結家裏的貓在哪裏。

最後覺得顧修傑說的貓應該是自己。

又在糾結顧修傑難道一直把自己當寵物養？

那麽大，那麽能吃的一只寵物嗎？

然後他就更加精神的睡不着了。

他現在更加确定，要在離婚前在這個房子裏弄出一只貓來。

這比什麽都重要。

想着想着。

郁和頌的屁股又被打了一下。

他都翻到了床的邊緣。被人撈了回去，耳朵被咬了一口。

“睡不着？要做嗎？”顧修傑在他耳邊說。

當然要！

郁和頌瞬間把貓咪從自己的腦子裏清了出去，腦子裏滿滿的只剩下自己的Alpha。

他嘴上不說。

但是行動力很強。

他擡頭捧着心愛的Alpha的臉，親了親顧修傑的嘴角。

很快，他就像一只吃到了小魚幹的貓咪。

會被喂的飽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