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夜幕降臨,整座逍遙山都被籠罩在了黑夜中,片刻後又點了燈,使得逍遙門內又是燈火通明。

可饒是這般,屋裏卻還是有些暗。

溫疏晏在蓮花池前坐了一天,他擡起頭看着眼前庭院中點的燈,有些幽暗,只些許能照入屋中。

他不喜黑暗,可此時他發現自己竟是有些喜歡上黑夜了。

因為只要入夜不管在何處,君子都會出現,會抱着他安撫他,屋裏也會一直點燈。

所以每次他們雙修的時候,他都是看着君子要自己。

只要他哭了,君子就會要的更狠。

可是他現在哭了,君子也不要他了,他錯了,真的錯了。

清淚順着落下,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夜色,看着院中的燈,他幾乎是下意識将那燈給滅了。

瞬間,整個主殿都陷入了黑暗中,周圍一切都消失了。

什麽也沒做,只是坐在那兒。

他也不知自己在期待什麽,但最終這些期待都落了空,君子不會再來了。

但在這時,門外卻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焦急地就像每一次燈滅時君子急急忙忙跑來的模樣。

君子嗎?

他快速轉頭,雖什麽都看不清可卻能聽到外邊傳來的動靜。

不只是恍了神還是真的把那聲音當成了君子,他下意識從地上起來,轉身就要去門口。

可這兒畢竟不是茅草屋也不是他的绮夢崖,他根本不熟悉屋中的擺設,又焦急跑過去,未注意到地上的那條小溪流,腳下踩空人順勢摔倒在地。

擺在旁邊的東西也随着他摔倒的瞬間,被直接給推到。

頓時,屋中傳來一聲悶響。

君漸行本就是急匆匆趕回來,因為溫疏晏在屋裏坐了一日他陪着一日,直到有弟子尋他才離開片刻。

誰曾想剛回來就看到院子裏的燈都滅了,擔心溫疏晏出事便急忙跑來。

他清楚溫疏晏那些事可能是騙他的,可他還是不由自主的趕來了。

在聽到屋裏傳來的聲音時他心都要碎了,也未管其他的,直接推門進去。

一眼就看到了跌坐在小溪流旁的人,一只腳浸沒在水中,人趴在地上,旁邊的蓮花都被他壓到了一片。

此時正在艱難的爬起來,可見這一摔有多厲害。

他急忙過去一把将人從水中撈了出來,擔憂出聲,“你怎麽樣,可是摔疼了。”說罷抱着人就往床上去,讓他坐在床上。

同時,屋裏的燈也在瞬間亮了起來,就連院子中的燈都亮了。

方才還漆黑一片,而此時卻是宛若白晝。

溫疏晏也重獲光明,同樣的也看清了眼前的人,是君漸行,是逍遙門的掌門。

眼中頓時有失望溢了出來,方才黑暗中被抱入懷中時,那一瞬間他竟是覺得眼前的人是君子,甚至那一瞬間他竟是覺得君漸行的聲音與君子都是那麽的像。

他以為是君子,是君子。

可在光出現的瞬間,他的希望卻都破滅了,眼前的人不是君子,只是和君子生的相像罷了。

甚至,這一刻他竟然也不覺得兩人的聲音相似了。

君子的聲音要更為內斂,而君漸行則是習慣了高位,聲音帶着幾分孤傲。

看着眼前的人,明明就不是君子,可這一瞬間他竟然又有些舍不得開口,竟是在想若自己不開口,是不是眼前的人就是君子了。

君漸行不知他在想什麽,見他沒有回應自己只當是摔疼了,此時他是有些怨自己,就不該在這兒弄這些花裏胡哨無用的東西。

本來也只是為了引水能使靈氣更為充沛,卻不想反而傷了溫疏晏,明日便将這東西給拆了。

低眸又看到他濕了的鞋子,也不知那一摔有沒有扭到腳,并且這麽穿着還會受涼。

“是不是很疼?”

幾乎是下意識,他伸手要去為溫疏晏脫鞋。

也是他的這番舉動,溫疏晏終于是清醒了過來。

在他即将碰到自己腳的瞬間,他快速收了回去,道:“君掌門,于理不合。”

腳上還戴着君子送的明燈鈴,他不想其他人碰到,哪怕眼前的人和君子生的極其相似。

君漸行的手也在他收回去時僵硬在了原地,撲了空。

他看着自己的手,在聽溫疏晏那句于理不合,忍不住苦笑一聲。

如今溫疏晏達到了目的,這些親昵的事可不就是于理不合了,還是說溫疏晏其實是在為他那個徒兒守清白,連腳都不願給別人碰。

此時竟是在想,當初溫疏晏為了目的欺騙自己的時候,是否會覺得惡心,要與自己雙修還要說喜歡自己的話。

他想應該是惡心的吧,與不喜歡的人做那些事還要裝作很喜歡的樣子,也是委屈了他。

都說活人争不過死人,他那個徒兒死了,自己也死了,可一樣争不過。

“到是我唐突了。”他起身,低垂着眸看向溫疏晏,而後又道:“绮夢主人怎得在屋裏也能摔,這是想着什麽事如此重要,竟是連路都瞧不見了。”

溫疏晏并不想和他說這些,此時他有些累,側過頭道:“君掌門若無事我便睡了,下回也請君掌門莫要再這麽闖進來,于理不合。”

君漸行冷笑,“绮夢主人是擔心我會做出什麽事,那你可想太多了,我還沒有這麽賤。”

最後那個字幾乎是咬着牙說出來的,可偏偏他就是這麽賤。

他就是犯賤才會喜歡溫疏晏,才會克制不住的想要靠近溫疏晏,才會在發現院子裏的燈都滅了控制不住的來找他,就怕他害怕,哪怕他知道這些可能都是溫疏晏騙他的。

結果沒得來一句謝,還被搪塞一句于理不合。

他溫疏晏要是真知道于理不合,當初就不會在山裏和他這個山野獵戶厮混!

溫疏晏沒有應他也沒有去看他,他不想和頂着一張與君子臉相似的人争執,這會讓他以為自己是在和君子吵架。

并且他也能感覺出君漸行很讨厭他,至于原因是什麽,他也懶得去追究。

既然答應了碧羽仙子在這兒留上幾日便留着,他便也不會和君漸行起争執。

君漸行見溫疏晏連看都不願看自己,心口止不住的抽疼。

他看不透溫疏晏,真的看不透。

幾次都想要放棄,可只要看到溫疏晏他便又無法放棄,這個人明明曾經是屬于自己的。

最終什麽也沒說,他離開了主卧。

關門的瞬間,他的手按在了心口的位置。

手死死的抓着衣裳,指骨都泛起了白暈,壓抑着那不斷溢出來的疼。

都說情苦,難從情中逃脫。

當初他對此嗤之以鼻,只當他們成仙之念不夠堅定,而今他才明白那句情苦是何意,真的好苦啊。

苦笑起來,片刻後他才捂着心口一步步離開。

走廊上放置了許多的夜明珠,此時正散發着微弱的光,落在他的身上,更添幾分落寞。

*

溫疏晏坐在床上,感覺到了君漸行已經離開。

依舊未動只是低頭看向自己的腳,鞋襪都濕了,冰冷的觸感正不斷地侵蝕着他。

可他也沒去換,竟是不知自己又在等什麽,在等君子來為他換嗎?

而這一坐他就坐到了半夜,主卧內空空蕩蕩,只有水流聲在緩緩傳來。

等了一夜,什麽都沒有等來。

明知道君子已經不在了,可他依舊像瘋了一般的等,不願接受自己殺了君子。

此時鞋襪依舊未幹,但不至于和一開始踩入水中那般冰冷了。

低眸看了一會兒,他才伸手将鞋襪脫下側身窩到了床鋪中。

蜷縮在一角,他又落下淚來,輕聲喚着。

只是屋裏空蕩,無人回應。

一夜無眠,直至天明。

屋裏的燈亮了一夜,到晨光落入屋中的時候才滅。

輕煙渺渺,直入雲霄,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煙味。

溫疏晏看着那輕煙,因為一夜未睡,他的精神比較之前還要略差一些。

而這已經不是一日,他已有數日不得安眠。

每每只要他閉上眼就會看到那些血,滿屋子都是血,鮮紅刺眼。

這讓他不敢閉上眼,即使閉上也只能一會兒,以至于最後他是睜眼到天亮。

起身去看外邊,這會兒天還早,有霧氣在院子中飄動,涼意極重。

溫疏晏又看了一會兒低頭去看地上的鞋子,上面還粘了溪流中的泥土,就連襪子上也有。

不僅僅如此,他的衣擺上也有,有些髒。

夜裏天黑,屋裏只點了一盞燈,又因屋中空曠那燈便顯得有些微弱只能勉強視物,也就沒辦法看到自己衣裳上的淤泥。

腳上倒還好,只有些許。

也就是說,他昨日就這副模樣在床上躺了一夜。

輕嘆一聲氣,他起身準備去沐浴,又施了術法将床上的一切都給重新更換了。

至于那鞋襪他也未要,直接一把火給燒了。

太髒了,根本不能再穿。

出去的時候,他也沒穿鞋子。

剛打開門出去他就聽到一側也傳來了推門的聲音,轉頭看去,就見君漸行從門內出來。

今日穿着一身白衣,仙風道骨,就是這身上的串子似乎有些多。

手持白蓮拂塵,上邊也同樣串着珠子,碰撞之下還傳來叮叮當當的聲音。

溫疏晏看了一眼并沒有多在意,只是疑惑君漸行住在自己隔壁,道:“那兒是君掌門的主卧?”

君漸行聽到溫疏晏同自己說話,昨日一夜的郁氣這會兒都散了不少,心情都好了。

昨日在聽到溫疏晏說什麽于理不合時他回去後便在屋裏坐了一夜,也能感覺到溫疏晏同樣一夜未眠,此時看他臉色便也看出來了,精神并不好。

他們是修仙者,一日不睡根本就算不得什麽,可溫疏晏的情況很明顯是多日未眠。

很清楚溫疏晏為何不睡,無非就是在想那個人。

剛還有些高興的情緒頓時又散了,并不想和溫疏晏多說話,因為他怕自己會忍不住問他,就這麽喜歡那個人嗎?

可他不能,他不想溫疏晏看到自己如此狼狽的一幕。

随意應了一聲,他便強行讓自己不去看溫疏晏,越過他要離開。

可終究還是沒忍住,餘光去看了一眼,然後就看到溫疏晏竟是還穿着那件藕色的衣裳。

眉頭一皺,輕哼了一聲,心裏邊兒那是更不高興了。

一個死人送的,有這麽舍不得嗎?連換都不舍得換。

他停下步子,轉頭去看溫疏晏,道:“绮夢主人這喜好确實是有些讓人無法恭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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