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此時小廚房內是忙的熱火朝天,外門弟子正在準備丹峰弟子們的吃食。

實力非常的弟子大部分都已經辟谷,但也有不少弟子還未辟谷,所以還是得需要準備他們的吃食。

而門內也有單獨的食堂,只是那食堂在主峰,這會兒是在丹峰,便是丹峰單獨的食堂廚房。

“那個菜給我拿一份,快點兒。”

“今日有新的仙者前來授課,我方才從後邊兒偷聽了,仙者講的真好,快些,我好再去聽聽。”

“莫急,今日似乎都是那位仙者的課,我們下午去聽也成。”

“也是,那也得快些準備,不若一會兒師兄師姐們也該下課了。”

衆人說着又急急忙忙的忙活去了。

逍遙門并未阻止外門弟子前來聽課,他們日常除了修煉之外還需行處理峰內大小雜物。

君漸行入門時就聽到了幾名弟子的話,掃了一眼裏邊兒忙成一鍋粥的衆人,竟是連個能下腳的位置都沒了。

外門弟子并不認得他,但瞧着他的穿着也知定是門內執事亦或者是長老。

忙停下動作,恭恭敬敬地行禮,“弟子見過長老。”

君漸行又掃了一眼,道:“無事,你們忙吧。”轉身離去轉而回了他的住所。

他的住所有小廚房,本是想丹峰近些,做了就能回去,到是忘了廚房還要處理弟子們的吃食。

路過蓮花池的時候,從裏邊兒抓了一條鲫魚,準備做個紅燒鲫魚。

其實他本不會做這些,奈何神魂獨自一人生活,也就會了。

做了三菜一湯,他還給做了紅糖糍粑,淡淡的糖香味撲面而來。

這紅糖糍粑還是第一次做,也不知合不合溫疏晏的口味。

瞧了片刻,他才将飯菜都給放到食盒中,提着去了丹峰。

這個時間剛好下課,他就站在門口等溫疏晏。

弟子們出來時也看到了等在外邊的君漸行,雖認不得君漸行但還是乖乖行了禮,然後就急急忙忙跑去用午膳。

溫疏晏并沒有離開,而是拿着手上的書卷看,最後還幹脆直接坐在了位置上。

總歸也無事做,他也并不是很想回君漸行的住所,也不用吃飯,下午還有課,幹脆就留在這兒看書。

手上的書都是最初學習的,他都快記不得自己是什麽時候看的了。

雖說他都記得上邊的詞句,但這本書确确實實已經有一千多年沒有碰,到也有些吸引。

這也使得等在外邊的君漸行許久都沒有看到人出來,眼見弟子們都走完了溫疏晏也沒有出來,他有些疑惑,莫不是出了什麽事。

只是他之前就放了神識在這兒,并未有什麽事。

疑惑下,他進了殿內,然後就看到溫疏晏坐在位置上看書,一手撐着下颌單手翻書,很是安靜。

這模樣,若不是君漸行知道溫疏晏不可能在這兒看那些污言穢語的書,他是真以為溫疏晏是在看了。

畢竟他腦海中都還是溫疏晏纏着他讓他念那勞什子書的模樣,現在可真像自己不讓他看,他自己偷看的樣子。

想到兩人做過書上的動作,他耳尖紅了些,這才過去,“在看什麽?”

溫疏晏轉頭看去,見君漸行緩步走來,手上還提着個東西。

他收起書,道:“君掌門怎麽過來了?”

“正午了,我給你帶了午膳。”君漸行說着走了過去。

原是想去外頭湖邊的亭子裏吃,但想着溫疏晏一個上午也該累了,再去湖邊豈不更累,倒不如在這兒吃了而後再回住所休息,等午後再來。

他将食盒放在桌旁,同時餘光撇了一眼他剛剛收起的書,是醫書。

瞧着這,他收回目光然後打開盒子,裏邊兒是熱氣騰騰的飯菜,将其一一拿了出來。

随後他又擔心溫疏晏會拒絕,解釋了一句,“绮夢主人你來者是客,這些都是弟子們特意為你準備的,你嘗嘗可合你口味。”

溫疏晏看了看擺在桌上的飯菜,又去看君漸行,道:“君掌門其實不用親自送來,我可以自己前往。”

他知道逍遙門內是有食堂,而各個峰內也有小食堂,他可以自己去。

且他不過只是代課幾日,不必君漸行一個掌門親自來送。

君漸行像是知道溫疏晏會怎麽說一般,他解釋道:“只是過來時正巧見到了便順路給帶過來了,一上午绮夢主人也該累了,正好這些食材都能滋補,吃些下午才不會那麽的累。”

說完他給盛了一碗湯放在溫疏晏的手邊,後頭還夾了一塊紅糖糍粑放到溫疏晏的碗中,道:“這紅糖糍粑味道不錯,就不知道合不合绮夢主人你的胃口,方才弟子們還讓我給你帶話問問,你嘗嘗我也好回了話。”

溫疏晏看着夾過來的紅糖糍粑,色澤極好,更有甜香味緩緩而來,只是看着便令人食指大動。

他早就辟谷,根本不需要吃這些。

只是既然是弟子們送的,也不好駁,只得取了筷子嘗了一口。

“如何?”君漸行輕聲詢問。

溫疏晏點了點頭,“味道不錯。”

“那便好。”君漸行看着溫疏晏喜歡自己的紅糖糍粑很是高興,後頭又給他添了飯,思慮着晚上做些什麽才好。

看着他低頭吃紅糖糍粑,眼中也都是笑意。

溫疏晏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并沒有在意,只低頭将那塊紅糖糍粑吃完了。

其他的也随意吃了兩口,這頓飯才算結束。

午後有些熱,地面也被燒灼的滾燙,不過殿內卻是涼爽,就連外邊吹進來的熱風都成了涼風。

這陣熱意一直持續到了傍晚才稍稍散去,溫疏晏的課也結束了。

晚課不需要他來上,是其他執事來教授一些學識,之後便是要他們自行修煉。

新來的小弟子也只會上這幾年的課,後頭便只能自行修煉。

溫疏晏出去的時候就看到君漸行等在外邊,見他走過來,遠遠看去只能看到他的身形輪廓,那一瞬間他竟是有些看恍了眼,好似走來的人是君子。

就像每一次君子從山下回來時那樣,從院外走來,而他則等在屋檐下,如同現在這般。

只是随着君漸行的靠近,他也漸漸的從恍惚中清醒過來,才發現眼前的人并不是君子。

低眸掩蓋裏邊兒的失望,他才一步步下臺階。

此時君漸行已經到了溫疏晏的身前,道:“可累?”

溫疏晏擡頭看向他,雖不斷在心中告誡自己眼前的人并不是君子,可看到他的容顏時還是會有些回不過神來。

他看不懂君漸行是要做什麽,也并不想去看懂,因為終究不是君子。

沉默片刻,他道:“君掌門怎麽過來了?”

“你今日第一次來丹峰,碧羽擔心你恐會認不得路,便讓我來接你。”君漸行随意扯了個慌,其實是他在住所等了一下午,看着時間便匆匆趕來接人。

原是下午想留在這兒,但又擔心會引起溫疏晏的不适便只得回住所。

想要修煉,可心卻一直注意着溫疏晏,快結束了他就急忙來了。

明明只是一會兒未見,他卻覺得已經好久沒有見了。

溫疏晏沒有作聲,他知道碧羽是誰,是先前聯系他的仙子。

沉默片刻,他才道:“多謝仙子了,不過我已經認得回去的路,所以下回就不麻煩仙子以及君掌門特意過來,到是讓你們多跑了。”

“好。”君漸行只是點頭應聲,總歸明日還能尋其他的借口。

溫疏晏見此也沒再理會,順着往住所行去。

回去的路上沒什麽人,只有他們二人走在路上。

正在這時,身後傳來細微的動靜,但很快動靜就變得越來越大,驚呼聲也随之傳來。

“讓開,快讓開!”

突如其來的聲音,惹得走在小道上的兩人擡頭看去,就看到一名小弟子禦劍搖搖晃晃摔下來,速度極快。

可見是被吓壞了,臉上都是驚恐。

溫疏晏正準備動手将人護住,卻不想下一刻人就被一把抱去了一側然後被護在懷中,而後一道勁風快速将那即将摔到地上的小弟子給護住。

“可還好?”

與此同時,君漸行擔憂的聲音傳來。

說完他就皺眉看向正哆嗦着從劍上下來的弟子,道:“作何如此匆忙。”

“弟子拜見掌門。”小弟子咽了咽唾沫讓自己緩過來,臉色還有些白,顯然是被剛剛的一幕給吓得不輕。

好一會兒後,他才再次開口,“弟子才學禦劍術有些不熟練,多謝掌門相助。”

此時他到是感覺自己幸運了,就差一點他得直接從天上摔下去,雖然就算摔斷了骨頭也能很快長出來,但是疼啊。

幸好遇上掌門,不然真得疼了。

“需得小心為上。”君漸行開口。

小弟子連連點頭,他這回是真不敢這麽急急忙忙了。

本是想試試禦劍,昨日和師兄師姐們一塊兒時瞧着還挺簡單的,怎得今日這麽難,還差點從半空中摔下來。

早知就應該再跟着師兄師姐們練習幾日,險些沒摔個跟頭。

小弟子又連連道歉,這才急急忙忙離開。

不過在離開時他下意識看了一眼溫疏晏,兩人挨得很近,而且還是個陌生面孔,之前從未見過。

雖然有些好奇是何人,但他也沒有多問,畢竟旁邊的可是他們掌門。

也幸好昨日偷偷跟着師兄師姐們去看過留影鏡,從上邊見過了掌門的模樣,不然他這會兒都認不出來。

又看了一眼,他就跑開了。

随着小弟子的離開,小道上便又陷入了寂靜,只有風聲緩緩而來。

君漸行收回目光去看溫疏晏,卻見溫疏晏只是看着自己,只當是方才傷到了哪兒,他擔憂道:“怎麽了,可是哪兒受傷了?”說完下意識伸手想要去撫摸溫疏晏的臉龐安撫他。

之前溫疏晏每次疼的時候他就是這樣安撫他,這次也幾乎是下意識的舉動。

只是在他即将碰到的時候,溫疏晏出了聲,“君掌門。”

正是這一聲,将他的思緒給喚了回來,手也停留在了半空中。

溫疏晏順勢從他的懷中退了出來,低眸時他道:“君掌門我有些累了,我先走了。”說完也未再說其他的,徑自離開。

背影疏離面容更是冷淡,仿佛方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只是他垂落在衣裳間的手卻是不由得輕顫。

方才被君漸行突然抱入懷中的一幕,他失了神,竟是覺得好似眼前的人就是君子。

可明明并不是,君子和君漸行明明是兩個人,即使他們長得非常相似。

可是他卻是發瘋一般的希望君漸行就是君子,甚至在想說不定只是君漸行沒有君子的記憶罷了,他就是君子,畢竟他們生的幾乎一模一樣。

他可以把君漸行當成君子,當成失憶後的君子。

那一瞬間,他真的被迷惑了,竟是不知自己為何會生出如此荒唐的想法。

君漸行和君子他們根本就不是一個人,可他剛剛竟然想把君漸行當成君子,只覺得自己好似真的瘋了。

根本不敢在這兒多停留,快步離開。

他不敢想若是君子知道自己竟然想把君漸行當成他的替身,定是會生氣,興許便更不會入他的夢。

跌跌撞撞的回了住所,他看向外邊的那一片荷花,下意識又坐在了廊下。

盯着那些荷花出神,片刻後才又雙手環膝,低頭靠在膝蓋上,安靜了下來。

君漸行此時還站在原地久久未離開,低頭看向自己的手。

方才還護着溫疏晏,因為擔心溫疏晏會反感也只虛空護着,可此時自己的懷中卻以什麽都沒有。

溫疏晏的疏離刺痛他的心,明明是溫疏晏先招惹的自己,可最後動心的卻只有自己。

又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他才回住所。

站在溫疏晏的房門口,幾次都想敲門可卻又幾次都壓了下來,想要看看溫疏晏可又怕看到他會用陌生的目光看自己。

他真的害怕極了,害怕會看到溫疏晏眼中對自己的厭惡以及嘲笑,可他卻又控制不住的想要去見溫疏晏。

不知站了多久,天都黑了。

直到外面有弟子來送飯他才醒轉,去拿了飯菜他才又回到溫疏晏的房門口,擡手敲門。

溫疏晏聽着外邊的敲門聲并未應聲,從方才開始他便知道君漸行就站在外面,他不知道君漸行想做什麽也并不想知道。

蜷縮着,不想去理會。

只是外面的人一直站在那兒,好似他不出去便不會離開一般,也清楚有些事該說清楚,免得生出更多的事端。

從地上起來他去開門,看着外邊的人他正準備開口,但君漸行卻是先開了口,“剛剛弟子來送飯,這會兒還熱乎着,你累了一日了,先吃點東西吧。”說完端着飯菜就進了屋,擺在桌子上。

一樣一樣的将食盒內的飯菜拿出來,轉身他見溫疏晏看着自己,笑道:“怎麽了,可是餓壞了。”

極力讓自己表現出并未受到之前事影響的模樣,讓自己以最好的一面來面對溫疏晏。

溫疏晏沒有說話只是看着他,眼中的神色冰冷,片刻後他才道:“君掌門是不是喜歡我?”

正是這句,君漸行拿着碗筷的手一頓,眼中也都是詫異,顯然是沒想到溫疏晏會突然這麽問自己。

他自然是喜歡溫疏晏,非常喜歡,喜歡的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給他。

而現在溫疏晏突然問起來了,為什麽這麽問自己,難不成他發現了自己就是君子,所以現在只是在試探自己。

幾乎是在想通的這一刻,他就要開口,開口告訴溫疏晏自己就是君子。

可下一刻,溫疏晏出了聲,“若君掌門當真有此意,那便歇了這意,我已有心上人,我的心只有這麽大只容得下他一人,至于其他人絕無可能,還望君掌門以後莫要再做一些讓人誤會的事。”

不僅僅是讓別人誤會,甚至還讓他生出了那瘋了一般的念頭。

他很清楚君漸行對他的感情,哪怕只是今日一日,但卻也表現的很明顯,同君子的表現一模一樣。

可也正是他的這番表現,讓他每一次都産生了瘋魔的想法,因為他做着與君子相似的動作時當真是像極了君子。

他怕自己會瘋了,瘋了把君漸行當成君子。

不敢想自己如果真的瘋成這樣,君子會不會更恨他。

他殺了君子,最後又找了個和君子相似的人共沉淪。

看着君漸行,他又道:“等仙子交代的事情辦完,我便回離開逍遙山,希望君掌門之後幾日我們互不相擾。”

“互不相擾?”君漸行順着他的話喃喃出聲,他看着溫疏晏,心口好像被撕開了一般的疼。

下一刻,他又道:“你的心上人是你那個徒兒?”

溫疏晏并未多言,甚至他也不想其他人知道君子的存在。

但也正是他的沉默,卻是讓君漸行以為他這是默認了,心口的疼意也越發的厲害,甚至好似還蔓延至全身,有些喘不上氣來。

若說以前他也只是聽其他人說溫疏晏和他那個徒兒是道侶,溫疏晏喜歡那個徒兒,有時還能猜測溫疏晏根本不喜歡他那個徒兒。

那此時他知道了,溫疏晏喜歡他,而且非常的喜歡,喜歡到他的心居然已經裝不下其他人了,一個死人,只是一個死人。

可是明明是溫疏晏自己說的他會喜歡自己,他會永遠喜歡自己,明明是他說的啊。

自己也死了,為何他的心還裝不下自己,都是死人為何溫疏晏就不能裝下自己。

他感覺自己的心好似都在滴血了,看着溫疏晏的目光也都是痛苦,真恨不得挖開溫疏晏的心看看,看看他的心是不是黑的,對他如此狠。

好一會兒後他才道:“那看來真是我做的讓人誤會了,竟然還讓绮夢主人以為我喜歡你,不過就是因為你是我逍遙門的客人,我又是掌門,自然也是要對你多加照顧,誰曾想竟然還讓你給誤會了。”

“那看來确實是我誤會了。”溫疏晏出聲。

君漸行冷哼一聲,“自然是你誤會了,你以為你是誰,我為何要喜歡你,再者我已有心上人,我的心也很小,小的只能裝下他,他可比绮夢主人你乖順多了,我只愛他一個人,至于绮夢主人你別想多了。”

一字一語幾乎是他咬牙切齒才說出口,而目光也一直盯着溫疏晏,似是要從他的身上看出什麽來。

可終究是什麽都沒有看出來,心口早已疼的快要麻木,他不是自己的阿疏,他不是!

他的阿疏才是最喜歡他的,不是眼前的绮夢崖主人,根本就不是!

想到這,他那一瞬間恨不得殺了眼前的人,也許溫疏晏是被什麽山野精怪給奪舍了,搶了他的身子所以才會喜歡那個欺師滅祖的徒兒,才會不記得自己說過的那些話。

可是他能很清晰的感覺到溫疏晏渾身上下乃至他的魂都是自己的氣息,那是與他雙修後留下的,因為他是天生爐鼎,自帶特殊氣息能夠烙印在與他雙修之人身上。

而溫疏晏身上都是自己的氣息,旁人不能看出,可他卻能清晰看出。

可他不想承認,不想承認眼前的人是那個喜歡窩在自己懷中的人,他怎麽可以對自己這麽狠。

溫疏晏并未去看他,只是應聲,“君掌門記得便好,君掌門請回吧,以後也不要再說那些讓其他人誤會的事。”

他能很清晰的感受到君漸行身上散發出來的悲傷,根本不敢去看他,他害怕看到那張和君子一樣的人露出痛苦的表情,這會讓他想到自己殺君子時的模樣。

那時他沒有看到君子露出什麽表情,可他那一掌他想君子當時應當也是非常痛苦。

他害怕,他不敢看,因為他怕看了他會對君漸行産生不該産生的情愫,他怕自己真的會把君漸行當成君子的替身,将對君子的愧疚彌補在他的身上。

轉過身,他不再去看。

君漸見他甚至連多看自己一眼都不肯,緊緊地看着他,希望他能回頭看自己一眼。

可他什麽都沒有等來,只感覺周圍的一切都變得那麽的扭曲,好像在告訴他溫疏晏從來都沒有喜歡過他,從來都沒有。

有些喘不上氣,他覺得自己再繼續待下去可能會瘋掉,會忍不住去質問,為什麽,為什麽自己就不可以。

明明都是他自己說的,明明就是……

身子有些站不住往後一個踉跄,他才倉皇離開。

而在到了門口後他便控制不住的用手捂住自己的心口,死死地抓着衣裳,好似這樣便能壓下心口的疼意一般。

為何要對他這般的狠,那些話明明就是溫疏晏說的,即使是騙他的可也是他說的,他說他會一生一世和自己在一起,他會永遠都喜歡自己。

明明是自己說過的話,為何又不認了。。

阿疏,我的阿疏去哪裏了。

跌跌撞撞他就往主殿內的藏寶閣跑,入門裏邊兒都是各種奇珍異寶,他快速打開一個箱子,裏邊兒放了不少東西。

許是太過慌亂,他将裏面的東西翻的亂七八糟,紅紙全數掉了出來,攤開在地面赫然是一個囍字。

很快他就找到了一件紅色喜服,看着那件衣裳還在,他才終于是笑了起來。

可也只是一會兒他便感覺喉間湧上來一股腥甜,他快速用手去捂,鮮紅的血水從他的指縫溢了出來。

鮮血很快落在衣裳上,暈開一灘血跡,但最後與那紅衣融為了一體。

他看到了,用手去擦那些血跡,但卻怎麽都擦不掉,眼中早已通紅,下一刻他發了瘋一般要将那衣裳給撕碎。

可在下手的瞬間他卻又止住了,最後痛苦的抱着那件衣裳,“阿疏,我好想拔了我的情絲,你答應我的為何就不作數了。”輕聲念着。

溫疏晏也在君漸行離開後轉頭看向桌上擺着的飯菜,食盒裏還有剩下的,還未完全擺完。

而桌上其中一道是雲片糕,潔白如雪,非常漂亮。

這讓他不由得想到君子第一次給他帶糕點的一幕,也是帶的雲片糕,只是上面還撒了桂花,而這一盤上什麽也沒有撒,就這麽孤零零的放在那兒。

下意識他走了過去,拿起一片雲片糕嘗了起來。

甜糯的氣息在口中蔓延,可他卻覺得好苦啊,就像绮夢崖的那棵橘子樹一樣。

是自己的舌頭出了問題嗎?為什麽會是苦的呢。

他又咬了一口,依舊是苦。

也在這時,有一滴清淚緩緩落下,打濕了桌面。

他看着那滴淚,心口的疼也更深了,下意識伸手捂上心口,輕聲喃着,“君子我好疼啊,君子我的心口好疼。”

說話聲都帶着哽咽,呼吸也快要停滞。

那蝕骨一般的疼,竟是比之前還要厲害,好似被什麽東西啃食一般,心空落落的。

君子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他此時才真正清楚,自己早在那時就已經喜歡上了君子。

在一遍遍對君子訴說中自己也動了心,他不該的,不該殺君子的。

若是沒有,他也不至于發瘋一樣的竟然想讓一個和君子生的相似的人來代替君子。

君子我該怎麽辦,我該怎麽辦!

清淚順着不斷落在桌面,一滴滴就同那鲛人珠一般,在燈火下散發着點點銀光。

身子微顫,他坐在桌前,就這麽坐了一夜。

第二日天明,晨光緩緩落入屋中,燃了一夜的燭火這會兒也滅了,輕煙渺渺緩緩升起。

溫疏晏轉頭看向外邊,看着那帶着溫暖的光,明明該是溫暖的,可他此時卻又覺得好冷。

下意識想要去喚君子,想要窩到他的懷中,就像之前的每一次。

可他才轉頭周圍一片都是陌生,才驚覺自己竟是又糊塗了,也想起來他在逍遙門的事。

緩緩起身去了浴池,洗漱後就往外走。

*

碧羽仙子也才剛來,只是剛入院子卻發現院子裏安靜的出奇,昨日君漸行可是早早就在外邊了,今日竟然不在。

并且她還看到送早膳的弟子在殿外張望,尋人。

瞧了瞧她走過去,道:“掌門還未起?”

“弟子見過仙子。”小弟子先是恭敬的行禮,随後才又道:“弟子也才剛到,正準備喚掌門,仙子就來了。”

碧羽仙子了然的點頭,上前準備敲門,結果門就從裏面開了。

本以為會看到君漸行,卻不想看到的是溫疏晏,下意識她往裏邊兒看了一眼,并未看到君漸行。

她去看溫疏晏,倒也沒有提其他的,只問了溫疏晏的事,“绮夢主人昨日歇息的可好?”

溫疏晏點了點頭,随後又道:“仙子我去授課了,不便多留。”說完便越過碧羽仙子準備離開。

不過很快他想到件事,轉身又道:“仙子,我已經認得前往丹峰的路,以後便不必尋人來領我,至于早午膳也不必為我準備,多謝仙子。”話落便轉身離開。

碧羽仙子看着離開的人,還未說什麽便注意到身後傳來一道目光,轉頭看去,就見君漸行不知何時出現在屋裏,此時正看着離開的人。

待到人徹底不見後,他才出聲,“以後都不用送了。”說完轉身跌跌撞撞的回去。

碧羽仙子見狀又瞧了瞧已經離開的溫疏晏,輕喃一聲,“吵架了?”

随後又去看君漸行,見君漸行還穿着昨日的那件白衣。

也不知是去過哪兒,衣裳布滿褶皺,就像是被人用力拉扯過一般,就連君漸行頭上的發冠也未戴,這模樣看去時極其憔悴,不像平日裏看到的君漸行。

再想到剛剛溫疏晏的反應,碧羽仙子便已然知曉,兩人這是吵架了。

雖說昨日兩人這話也說不到幾句,但好歹沒有什麽其他的反應,而今日這般,怕是吵的很厲害。

“仙子,這些該怎麽辦?”

與此同時,旁邊的小弟子出聲,又去看看手上的早膳,不知道該怎麽辦。

碧羽仙子收回目光,看向他,道:“按照掌門的意思辦,這兩日便不用送了,你手上這些你自行處理便可。”

“好。”小弟子點頭,然後端着早膳便走了。

碧羽仙子也未停留,一同離開。

*

天色尚早,此時授課的殿內還只有三三兩兩幾個弟子,正在打掃。

溫疏晏入門便瞧見這一幕,無奈只能退出殿內轉而去了外邊。

擡頭看了看天色,到是沒想到今日竟是來的這般早。

低頭去看手上的醫書,是昨日帶回去看的。

本是想夜裏可以瞧瞧打發一下,能讓自己不再去想其他的。

可昨日發生了那些事,讓他也沒了興致看,這會兒又拿了回來。

翻開書頁瞧了起來,這回也沒有等太久,裏邊兒就打掃幹淨了,後頭又有弟子前來。

依舊是和昨日的課差不多,弟子們雖然有煉丹的天賦,但缺乏對藥材的識別,不少藥材生的相似,很容易便會出錯,所以還得辨別兩日。

許是分了心神,授課的時間到是過的很快。

不一會兒的時間就入了正午,他坐在桌前看書,也不打算回住所。

殿內空空蕩蕩只有他一人,到是有些安靜了,不似剛剛那般還有弟子的聲音。

正在這時,外邊傳來了聲音,緊接着一名小弟子匆匆走了進來。

“仙者。”

溫疏晏疑惑轉頭,是個不認識的小弟子,手上還提着食盒,道:“有事?”

“弟子是來給仙者送午膳的。”小弟子點點頭,然後将食盒放在桌上,又一一将裏邊兒的飯菜都拿了出來。

飯菜都是剛做的,還冒着熱氣。

和昨日的不同,今日的似乎更偏素菜,還蒸了幾個饅頭,白白胖胖的有些可愛。

溫疏晏看着擺在桌上的午膳,疑惑擡頭,道:“是何人讓你來送的?”

莫名他就想到了君漸行,他不明白君漸行到底要做什麽,明明昨日都已經說明白了,而且君漸行也有心上人,他不明白君漸行為何還要一次兩次的做讓人誤會的事。

難道真的僅僅只是因為他來者是客,所以才這樣。

可即使是這樣,昨日也已經說明白了,他并不需要。

只是正當他這麽以為的時候,小弟子卻是出聲,“丹峰會為每位授課的執事送飯菜,這些也是丹峰食堂拿來的,可是仙者不喜歡,若不喜歡弟子可以再為仙者換一份來。”

溫疏晏聽到這也明白了,他只和碧羽仙子提了,可卻未曾與丹峰提。

不由得又想到昨天君漸行送來的,以及昨天君漸行的表現,他問了一句,“昨日的也是你們準備的?”

“昨日?”小弟子擡頭,想到剛剛君漸行的交代,他點頭,“回仙者,昨日的午膳也是弟子們準備的,本來昨日也是弟子來送,只是路上碰巧遇到了掌門,便由掌門送來了,可是昨日的飯菜不合口味?”

溫疏晏搖了搖頭,也歇了那些想法,道:“多謝,以後就不用再送了。”

小弟子将飯菜都一一擺好,擡頭看向溫疏晏,道:“抱歉仙者,此事弟子也沒法做決定,仙者可是不喜歡弟子們做的菜,仙者也可告訴弟子,弟子明日定是讓師兄們按照仙者的意思做。”

有些窘迫,表示自己也沒有辦法。

溫疏晏見此也明白了意思,這些都是逍遙門內的規矩,若要撤了還得去尋門內一些管事的執事亦或者找君漸行。

實在是繁瑣,更是麻煩。

最終他也沒再說什麽了,道:“多謝,你們做了什麽就送什麽便可。”

也不讓弟子們麻煩了,總歸他也只是随便吃一點就好。

弟子點頭,“那弟子就先告退了,仙者用完膳擺在門口便可,弟子自會來取。”說完又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然後轉身匆匆離開。

頓時殿內又安靜了下來,殿外是一大片竹林,風過傳來陣陣聲響。

溫疏晏看着桌上的飯菜,雖然大部分都是素菜但卻都是一些靈植,且品相極好。

既然已經送來了,若不吃到是浪費了。

他拿起筷子吃了幾口,味道不錯,之後才去拿那幾個白色饅頭。

不大,只有一個拳頭那麽大,拿起來時還有些燙。

咬了一口,頓時有甜膩的流沙餡料從裏邊兒溢了出來,在口中蔓延,竟是流沙包。

他本以為就是普通的饅頭,卻不想裏面竟然還有餡,并且還是甜的。

這讓他不由得多吃了幾口,眼底也帶上了幾分笑意,顯然是心情不錯。

站在窗外不遠處的君漸行看着溫疏晏坐在那兒吃流沙包,非常的乖順,就像是之前每一次都要窩在他懷中用膳那般。

嘴角微揚,他笑了起來。

而垂落在身側的指骨也不由得顫了顫,竟是有些想要去觸碰溫疏晏。

但他知道若是自己過去,溫疏晏定是又和昨日那般,像只刺猬一樣不讓自己靠近。

此時他也只敢刻意隐藏自己的氣息,才敢這麽看着溫疏晏。

眼中的喜悅下更多的還是痛苦,若是時間能停留在以前該多好,若是溫疏晏能一直騙自己該多好。

片刻後他才轉身離開,步子遲緩。

溫疏晏依舊在吃手上的流沙包,就像是完全知道他的口味一般,甜味适中,多吃兩個都不會膩。

最終他把四個流沙包都吃了,這才倒茶散口中的甜味。

下午的課和早上差不多,到下午結束後他就回了住所,剛進院子就看到坐在院中枇杷樹下的人,不知在做什麽低着頭,手上還拿着什麽東西。

他并未在意,但畢竟是掌門,多少還是需要打個招呼。

不過也沒說什麽,只是點頭喚了一聲後他就回了住所,而這期間君漸行都未曾轉頭看他,也不曾應聲。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君漸行才轉過頭,眼中的掙紮與痛苦也更深了。

片刻後,他才低下頭去看手上的東西,攤開手心裏面是一顆藍色留影珠,珠子通透還泛着淡淡的微光。

珠子中是一個小小院子,而院子的屋檐下坐着個小人,此時整窩在衣裳中睡覺。

在這時,院子外行來一人,屋檐下的人也醒了,急匆匆的就跑出去撲到了來人的懷中,乖順的與他說笑。

看到這,君漸行不由得笑了起來,可很快又被眼中的掙紮而取代,攥着留影珠的力道也不由得收緊,心口傳來蝕骨一般的疼意。

‘咔嚓——’

終于在這時,留影珠被瞬間捏碎,光亮消失原本在珠子中的人也消失了,珠子碎片嵌入皮肉中,鮮血瞬間就溢了出來染紅了留影珠。

而君漸行仿佛并未察覺一般,只是看着那些鮮血。

*

溫疏晏回了屋中,同時在走廊上看到了擺在周圍的夜明珠。

此時夜色漸暗,又是在屋裏,這光便顯得有那麽些清晰,将整條走廊都給照亮。

看着兩側的夜明珠他愣了一下,不過很快他就恢複了。

前兩日他沒有注意興許是因為夜裏沒怎麽出來,再者夜明珠本就不是什麽稀有的東西,又能照明,不少修士都會在屋裏擺。

就是擺的如此多,到是沒想到的,竟是比他在绮夢崖走廊上擺的還要多,幾乎彙聚整條走廊。

一顆顆的珠子有擺在燈架中,也有地上堆着的,顯得到是有那麽些漂亮。

又瞧了一會兒,他準備推門進去。

但在這時,他注意到身側傳來動靜,轉頭看去就看到君漸行不知何時站在走廊拐角的位置,此時正看着他。

隐約間,他似乎還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循着目光看去,他看到君漸行的手上正有鮮血在不斷滴落,地面都被暈出一灘小小的血跡。

不知道君漸行什麽時候站在這裏,也不知道他做了什麽,不想和他多接觸推開門準備進去。

可也在這時,君漸行陰沉的聲音傳來,“绮夢主人到是個有規矩的,見了人竟也不打聲招呼便走。”

這陰陽怪氣的話,溫疏晏再熟悉不過了,他第一次見到君漸行時這人就這般,來了逍遙山兩日這人的話也都帶刺,也有些習慣了。

他轉頭看向君漸行,道:“抱歉,方才未曾注意到君掌門,不知君掌門可是有事尋我?”

“呵!”君漸行冷笑一聲,随後便一步步朝着他走了過去。

待到走到溫疏晏的面前後,他才道:“绮夢主人你是不是忘了昨日我們說的,互不相擾,你以為我在你說了這些後還會這麽賤的特意跑來找你?不過就是正巧遇上了,到是绮夢主人你還真是懶散慣了。”

兩人靠的很近,牆面上倒影着他們的身影,相融交錯竟是仿佛纏繞相擁在一起。

溫疏晏看着靠近自己的人,看着他與君子相似的容顏,幾乎快要被淹沒。

但在看到他眼中自己的倒影時他便清醒過來,轉過頭錯開了君漸行的目光,他才道:“君掌門說的是,既然無事那我便先回去歇息了,不便打擾君掌門。”說完側過身避開君漸行入了屋,關上門。

随着關門聲傳來,原本倒影在牆面上的兩人身影也在這一瞬間被隔絕,只餘下君漸行一人的身影依舊在牆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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