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掌控

第29章 掌控

岑令溪有些倉皇地往後退了兩步, 她望着聞澈那雙深若寒潭的眼睛,她看不清其中的情緒。

裏面盡是占有、掌控。

聞澈口口聲聲說着愛她,但看向她的眼神和江行舟是完全不同的, 她能分得清楚,那像是深林中潛伏的虎豹看向獵物的眼神, 而不應該是看着心愛之人的眼神。

“你就非要做到這一步嗎?”岑令溪險些站不穩, 用手按住桌案的邊緣時,才堪堪沒有倒在地上。

聞澈往前走了兩步,于是兩人之間的距離又恢複了方才的遠近。

“哪一步?我對江行舟已經仁至義盡了, 我既沒有殺了他,也沒有罷免他, 我甚至還給他升了官, 我只是不想讓他再出現在你面前而已t, 我做錯了嗎?”

聞澈說着低下頭來,想要撫上岑令溪按在桌沿上的手,岑令溪卻将手往旁邊挪了挪, 而後仰頭質問:“你這和殺了他有什麽區別?”

岑令溪仰頭看着他,語氣有些顫抖, “西川路是什麽地方?但凡被遣到那邊的官員有幾個是可以活着回來的,有多少又在青簡上留下了罵名?而且, 江家的先祖,江老将軍, 在我大昭開國的時候差點滅了西羌一族, 你如今将他調到西川,你就沒有想過讓他活。”

聞澈看着岑令溪, 反問道:“我為什麽要他活着?我沒有對他手下留情,這是罪嗎?我六年前落到那樣的境地的時候, 也沒有人憐憫過我,不是嗎?”

岑令溪蹙着眉心,緊緊攥着桌邊沿,道:“可六年前你是因為黨锢之禍,和行舟他沒有半分關系,你為何要在六年後将此事遷怒于他?”

聞澈聽見她這話,突然輕笑了聲,勾了勾唇角,緩聲道:“我不是和你說過了麽?我嫉妒啊,那六年本應該是我的,我們本不用走到這一步的。”

岑令溪受不了他突然的靠近,當即松開了手,身形不穩,腳步也有些踉跄,往後撤了幾步後,直接坐在了身後的床榻上。

聞澈繼續道:“我查過六年前的事情,對,你身陷囹圄,你不想因為我的事情連累整個岑家,所以你放棄了我,甚至在我被關在刑部大牢中的那三個月,也不肯來看我一眼,可如今我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你為何還是要這麽躲着我、避着我,那不妨你來告訴我,為什麽?”

他越說語速越快,情緒也越激動。

在岑令溪看來,他好像下一秒就要撲上來将自己拆吃入腹一樣。

因為恐懼,她蓄在眼眶中的淚水沒有忍住,簌簌而落。

聞澈頓時慌了神,大步朝她走過來,蹲在她面前,随手拿起枕邊的一張手帕便擡手給她擦去眼淚。

岑令溪再也沒有向後退的餘地,只能任由着聞澈為她擦了眼淚。

聞澈深吸了一口氣,道:“你不要哭,你一哭,我便覺得我的心在滴血。”

岑令溪抽泣了兩聲,靜靜地垂下眼簾。

聞澈見她收了眼淚,才将手中的絹帕扔在一邊。

岑令溪不想面對聞澈,于是将視線往旁邊偏了半分,這才留意到聞澈方才給她擦拭眼淚的那個帕子。

那是江行舟當時給她包紮手腕上的傷口用過的,後來回了雀園後,聞澈命人傳了太醫,太醫從她手腕上取下了那塊手帕,換上了幹淨的白布,她便将那個手帕收回來清洗幹淨了。

聞澈回來前,那個手帕将将幹了,才被她差青梧從外面收回來,她打算将那枚手帕改成一個香囊,等過些日子,院中的桃花都落了下來,她便将花瓣撿回來,制一些香料放在裏面,卻沒想到聞澈會突然回來,并帶來了将江行舟遣到西川的消息。

這讓她更想将那枚手帕留下來。

于是探出手指想去将那枚手帕收進自己懷中。

聞澈看着岑令溪的視線看向了那枚手帕,神思又有一瞬間的恍惚,于是也跟着看過去,這才發現那張手帕瞧着有些熟悉,像是岑令溪之前手腕上的那張。

是江行舟的。

聞澈腦中一瞬間只閃過這幾個字。

他動作快了岑令溪一步,先将那枚手帕拿在了手中,而後看向岑令溪。

岑令溪沒有想到聞澈也會留意到這枚手帕,也有些驚訝地看向聞澈。

一時之間,四目相對。

“您拿着這枚手帕作甚?”岑令溪為了避免聞澈發現異常,盡可能地将自己的聲線放緩了問。

聞澈卻斂了斂眉,将那枚手帕往自己手心裏收了收,問岑令溪:“江行舟的?”

“一枚手帕而已。”

“僅僅只是一枚手帕的話,至于讓你的表情這麽緊張嗎?”聞澈說着壓着自己的膝頭緩緩站起身來。

“同樣是用來給你包紮傷口的手帕,我的,你棄如敝履,丢入皇宮的炭盆,他的,你小心清洗,放在枕邊,我且問你,你到底為何對我如此抗拒?”聞澈緊緊捏着手中的那枚絹帕,但瞥過去的目光中卻只有嫌惡與不屑。

“明明六年前,你我之間不是這樣的。”

聞澈的喉頭上下滑動一番,将那枚手帕從中間撕成兩截,扔在地上,踩在腳下,“我不許和他有關的任何東西占據你的心。”

岑令溪極力地想讓自己的情緒穩定下來,她也看着聞澈,道:“因為六七年前的聞清衍,書生意氣,意氣風發,丹心純澈。”

聞澈怔愣了一下,似乎是細細想了想這幾個詞的含義,“丹心純澈有什麽用?面臨牢獄之宅的時候連最心愛的人都要抛棄他,令溪,如果你真真切切地陪我在齊地過過那六年,你就會明白,清白這兩個字,沒有任何用處。”

岑令溪沒有想到他會這麽說。

“你看我現在,你短暫的不喜歡我又如何?你心裏再怎麽牽挂江行舟和方鳴野又如何?你一樣走不出雀園,一樣每天看到的,只有我。”聞澈說着當着岑令溪的面,張開了雙臂,歪了歪頭。

岑令溪死死地盯着他,道:“卑鄙無恥,我永遠都不會喜歡上你,我沒有在那封所謂的和離書上簽字,他就永遠是我的夫婿。”

聞澈卻對她露出一個了然的表情,甚至挑了挑眉,“這樣啊,那你說我要不先別讓江行舟走了?”

岑令溪的神色有些松動,但她總感覺聞澈心思不純。

“等我們的婚宴,我就給他下帖子,洞房花燭夜的時候将他的客房留在我們隔壁……”

他這話還沒有說完,岑令溪便站起身來,朝着聞澈的臉上便是一巴掌。

“啪”的一聲在安靜的環境中更加明顯。

聞澈似乎對岑令溪甩他這一巴掌并不意外,只是輕輕地用手摸了把自己的臉,而後勾了勾唇角,好整以暇地看着岑令溪。

岑令溪仰頭看着他,她方才用足了力氣,這會兒只覺得連小臂都震得發麻,但聞澈居然還能笑得出來。

聞澈稍稍俯下身來,握住岑令溪方才打他巴掌的那只手,包裹在自己的雙手中,往裏面哈了口熱氣。

岑令溪只覺得手心一癢,手指沒忍住往裏蜷縮了下,又勾到了聞澈的手指。

聞澈垂頭看着自己掌心中的柔荑,道:“疼不疼?都打紅了。”

岑令溪抿着唇沒吭聲。

聞澈騰出一只手來扣住她的後腦勺,逼着她靠近了自己幾分,溫聲道:“令溪,你殺了我,我也不會生氣的,何況只是這不輕不重的一巴掌呢?”

岑令溪眼睛稍稍瞪大,想要将手從聞澈手中抽出。

她以為不會很容易,但沒想到聞澈真得放開了,以至于她差點朝後仰去。

聞澈伸手扶住她的腰,眸中盛滿了溫情。

此時連朝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太傅,皇城司那邊傳來消息了。”

皇城司,也在聞澈的手底下,想來應當是私鑄兵器的事情查出了些眉目,畢竟這樣的事情,不會交給刑部的岑昭禮來查。

聞澈皺了皺眉,好像在不滿為何皇城司這個時候傳消息過來,但還是松開了岑令溪,轉頭和外面冷聲吩咐:“知道了。”

說完移開腳步後,聞澈發現那枚被撕裂的手帕還在他腳底下,于是又彎下身,把那兩半手帕也揣進了袖子裏。

岑令溪只覺得周身的力氣都要被抽空了,有些失神地往後退了兩步,跌坐在了榻上。

聞澈這一走,又是四天。

沒有人和她說外面的消息,她又被鎖在了雀園。

但聞澈不在的第五日,是岑令溪母親的忌日。

母親是父親在缙州任上走的,岑昭禮當時也沒想到自己後面能到京城做官,于是便将妻子的靈柩運回了老家,往年這前後,總是岑令溪帶着方鳴野回去祭拜,畢竟江行舟和岑昭禮都忙不開,但今年她也回不去了。

便想着去大相國寺給母親上柱香也是好的。

但她忘了,聞澈是不許她出去的。

雖然抱着試探的心态想出去碰碰運氣,但并沒有意外的收獲。

青梧也出不去,宅中侍奉的其他丫鬟根本不聽她的話,她連想給母親在府中燒些紙錢的機會也沒有。

岑令溪只覺得可笑。

四處碰壁後,她只好坐在院中的樹底下,這麽一枯坐,便是一下午,直到月色逐漸籠罩住長安城的時候。

她只記得自己起初在哭,哭着哭着,眼睛生疼,頭也開始疼,而後就靜靜地坐着,也不去擦臉上的淚痕。

一直到了宅門被打開。

聞澈抱着一個木匣子跨過了門檻,看見岑令溪托腮坐在院子裏,往這邊看來,以為是她在等自己,t于是加快了腳步,走到了她跟前。

他将木匣子擱在石桌上,才想問是不是在等他,卻看見了岑令溪臉上的淚痕。

“你哭了?因為江行舟今天走嗎?”聞澈的語氣遽然冷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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