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005章 第 5 章
太後無子,膝下僅有兩位公主,當今聖上是她将宮婢之子抱到膝下撫養,母子關系一般,該有的尊榮還是會有,但是感情說深也深不到哪去,當年為了攔下廢後召書太後得罪了皇帝,不過,要不是她攔着,元晗爍就算不上嫡皇子,後來更是悉心教導,所以祖孫倆關系不錯。
元晗爍擡腿邁過門檻,溫袅緊跟在他身側一起進入正殿明堂,悄悄用眼角餘光掃了一眼,主位上坐着年老的太後。
太後滿頭白發,發髻簡單,額前圍着一條紅色鑲翠的抹額,不苛言笑,溫袅偷看時被她抓了個正着。
太後皺着眉頭冷哼一聲。
溫家雖說忠于皇帝,從不站隊,但是在對兒女的婚事上犯了糊塗,被皇帝不喜,尋了個機會指婚給她養在膝下的爍兒,還順帶惡心了一把皇後,打壓了皇二子,皇帝雖然喜好美色,但也沒被美色糊弄。
她雖然不喜溫家女,但是爍兒認可,她能說什麽。
太後心思幾轉,視線掃過三支金光燦燦的步搖,啧啧,還親自簪發。
身邊侍候的人也機靈,沒等太後發話就準備好了拜毯,捧來熱茶。
“孫兒給祖母請安。”元晗爍跪下的動作毫不含糊。
溫袅自然照做,恭恭敬敬跪下去,溫聲道:“孫媳請皇祖母喝茶。”
太後不甚滿意這門婚事,備的見面禮有些敷衍,又看元晗爍嬉皮笑臉滿不在乎的模樣,瞪了他一眼,接過溫袅端過來的茶盞,囑咐一些諸如夫妻和睦好好過日子之類的話,這才慢悠悠抿一口茶,然後将茶盞放在高幾上。
“賜座。”
她聲音頗有些虛弱,精神也不怎麽好,眼底有倦色,身後有個大宮女替她輕輕按摩肩頸。
兩人謝了座,在小錦凳上落座。
這時,太後發現溫婌妃的宮女跪在門邊,納悶問道:“婌妃娘娘這是擔心我老人家為難她侄女派你來的?”
香杏趕緊磕頭:“回太後,婌妃娘娘是看三皇子妃身邊沒有侍候的人才派了奴婢跟着。”
“溫家竟如此怠慢我孫媳?”
眼看太後有發怒的跡像,元晗爍起身蹲到她腳邊,像小時候親近她那樣,靠着她的膝蓋,“皇祖母,是我嫌那兩個丫鬟不懂規矩,笨手笨腳,說幾句就吓暈過去,太沒用了,孫兒還想着皇祖母均兩個手腳麻利的到清和宮。”
他的聲音清越,模樣又好,太後那麽多孫兒當中他膽子最大,能讓她享受天倫之樂,然而前世,她在一年後病逝,如今元晗爍當然不想重蹈覆轍。因此想要兩個宮女既方便新婚妻子,也方便傳遞壽康宮的消息。
太後意味深長地瞥他一眼,沒說話。
溫袅哪裏敢在夫君蹲着的時候她坐着,也蹲到太後另一邊,大着膽子替她揉捏小腿,輕言輕語,“孫媳的錯,身邊人膽子小,初入宮城怕沖撞了宮中諸位貴人。”
聲音既軟且甜,太後起初有些不快,但是經她小手一揉捏,小腿麻痛的感覺減輕大半,“沒聽說你還會按摩通筋。”
元晗爍也側頭看她,不過太後神情舒緩,倒沒懷疑她胡亂表現。
“孫媳自幼身子弱,幼時多病,跟着一位老嬷嬷學的,平日裏自己給自己按。”溫袅應對得體,淡然回答。
她除了喜歡種東西,還喜歡看些雜書,平時在小院裏勞作,與自己的丫鬟互相捏腳通筋,自學成才,算是從實踐中總結經驗。
太後雖然瘦,但身量頗高,平日裏久坐不動,又一直端坐着,腰腿麻痛是正常。
“小小年紀,你倒是有心學這一手。”太後面色可見緩和,對她沒有了剛才的不滿。
“皇祖母不嫌棄,孫媳天t天給您按。”溫袅乖巧地彎了彎眼睛。
她雖與溫鳳長得一模一樣,脾氣性格可不同,氣質自然就不太一樣,令人看了莫名心緒安寧。
太後不是沒見過溫鳳,只不過不熟悉,所以沒懷疑,只覺得好像有點不太一樣。
她的視線在兩人身上來回轉,從容貌上看,兩人倒是般配,新婚燕爾就能如此默契,這樁婚事沒讓她那麽難受,“你看中哪個點走就是。”
“謝皇祖母。”元晗爍開心地跪下磕了個頭。
“行了,難得你父皇讓你歇着,這大半個月你不在宮裏,都跑了哪些地方?”太後也知道他被皇帝支使到各地辦差,忙得很,偏偏不能以皇子身份行走人前,其中的危險困難可想而知。
看着病中還在為自己操心的老人,元晗爍心中一暖,“去了趟涼州,這次順利,沒出什麽事。”
需要他出手的只是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皇帝舍不得自己的暗衛就派他出去。
“可有受傷?”太後仔細打量他,見他臉色蒼白,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臉色怎麽這麽差?”
“皇祖母,昨日是孫兒的花燭夜,差些怎麽了?”元晗爍手掌按在她手背,“倒是皇祖母又瘦了,這次我回京帶了個名醫回來,懸絲診脈是一絕,涼州一帶往南都稱他神醫呢!”
上輩子因為他新婚日突然中毒,來不及安排這事,後來神醫不告而別,再也難找。
“宮裏禦醫醫術高明,你還費心找神醫做甚?”太後一直以為自己的身體是上了年紀引起的虛弱,太醫們請的平安脈也是如此記錄在案。
“孫兒為求安心,只要皇祖母身體康健,孫兒做什麽都不是費心。”
“瞧瞧,這嘴巴甜的,外頭人都說你脾氣不好,亂說話,我的孫兒多乖多有孝心!”
其實嚴格來講,兩人沒有血緣關系,但是元晗爍比血緣至親更關心她,“好吧,明日就召他進宮來為我看診。”
昨夜,元晗爍除了殺人,還親自去見了神醫,将太後的症狀詳細說了一遍,研究可能的治療方法,聽到太後肯讓神醫看診,松了口氣。
又坐了約一盞茶的功夫,聊些春日踏青的好去處之後,小夫妻倆才退出正殿,并肩走在回廊上。
“你需要幾個人侍侯?”元晗爍突然問她。
溫袅頓時頭大,人越多,她越需要小心,但是為了不駁他的面子,小聲回答:“一個能幹粗活的就可以。”
“一個怎麽夠。”元晗爍唇角勾起,“皇子妃按例有四個貼身宮婢,兩個随侍內使,八個粗使宮女,還有兩個老嬷嬷。”
這些只是在外面行走的排場,不過,一般人不帶這麽多人就是了。
溫袅被吓一跳,以為他真要塞十幾個人給自己,連連擺手,“有晴翠和昭禾就夠了,其他的就不用了。”
宮中規矩她又不是一點都不知道,真要帶這麽多人出門,這是高調拉仇恨。
“真不要?”元晗爍突然停下腳步,靜靜看她。
溫袅咬了咬唇,想來想去還是很确定,“我就要兩個粗使宮婢。”
她也是大着膽子試探,杏眼清澈,與他四目相對。
即便是對美色不感興趣的元晗爍也承認她的眼睛很漂亮,漂亮到讓人移不開眼。
他倒不會在這種小事上駁她的面子,于是點頭:“也行。”
随意招了招手,廊下走來幾個穿着粗使宮婢服裳的女子站了出來。
這些,是太後心腹剛剛挑選出來的人,一共八個,身量比別的宮女高,看着就是力氣大的。
元晗爍掃了一眼,點了其中的兩個,讓她們跟着。
回到清和宮才想起來,皇後怎麽不在壽康宮,不過,溫袅也不問,在宮裏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此時的壽康宮,皇後從偏殿走出,手上捧着一摞紙,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經文。
祈禱祝福的經文當然親手抄寫最好。皇後唇邊噙着一絲不以為然的笑意,捧着經文到明堂,正好看到太後準備回寝殿歇息。
“母後,經文抄好了,過幾日佛誕節就能供于佛前。”許皇後将經文遞給身邊侍侯的宮女,親自攙扶太後往裏走。
太後輕輕點頭:“你拿主意就是了。”
“三殿下新婚,若是三皇子妃一起來寫,沾沾喜氣,說不定您這病好得快。”
天天來添堵吧。
太後哪裏不知道她心裏怎麽想,不痛不癢地堵了回去,“新婚燕爾的,也無須為我這麽一個老婆子奔波,累着溫候掌珠,溫大人若是受了累,朝事就受累了。”
“母後說的是,是媳婦思慮不周,不過如今三殿下已成婚,清和宮冷清無人也是不妥,媳婦做主派了幾個人過去。”
扶着太後進了寝殿,太後坐在榻前羅漢床上,只走這幾步,老人就虛汗直流,累得不輕。不過她也沒表現出來半分,只是端正坐好,捧起熱茶抿了一口。
細品茶味,茶香淡了之後才道:“皇後做事我放心,我也剛着人送去幾個。說起來,宮中多了一人,這花銷賬冊也要派個機靈人管着。”
清和宮名錄上只有兩個內使,這一下子多了這麽多人,賬不算清楚怎麽行?
“聽聞溫夫人極擅于操持庶務,賬冊讓三皇子妃派人看着就是。”
許皇後真正在意的是,元晗爍婚後會不會出宮開府,不過,這瘋子的事,除了太後和皇帝,她插不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