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深淵
深淵
“小姐，你不應該跟他們走。”海邊的小攤上，彼得對着躺在躺椅上的譚太初說着。
“我的燒烤涼掉了，你重新去買。”譚太初閉着眼，看起來驕橫，卻又透露着躲避錯誤的心虛。
“好的，小姐。”彼得彎腰退下，有着這樣幾個人作伴，彼得心裏才略微有了點底。
“所以這是怎麽回事？”宋子意看着彼得走開的背影，腦袋裏面還記着剛剛一個回身就折斷了人家胳膊的模樣，不寒而栗。
在一邊坐着的沈簇一邊喝着椰子汁，一邊也轉過頭看向小姑娘。
“那當然是來海邊玩了。”譚太初起身，看見沈簇正在看着他又摸了摸頭發。
“謝謝你。”
“沒事。”沈簇看了看小姑娘脖頸後面長發下的抑制貼。
“注意安全。”
“嗯。”譚太初垂着腦袋點了點頭，這是被管教後的反應。
宋子意和傅天相視。
因為這次英雄救美情敵變朋友了？
秦沨孑叉一塊西瓜放在沈簇嘴邊，在沈簇張口吃得時候皺眉說道“是在問你為什麽跟他們走到巷子裏。”
譚太初一僵。
“嗯，對啊對啊。”宋子意連忙點頭。
傅天買了個檸檬冰淇淋，一邊吃一邊若有所思。
譚太初抱着胳膊，深棕色的長發跟着她的動作一蕩一蕩。
“好吧，是她跟我說有一個被丢掉的小狗崽，她想找個好心人收養。”
“就這樣？”宋子意感嘆到大小姐怎麽會被這麽拙劣的把戲騙到。
“還需要其它的理由嗎？”譚太初煞有介事道“如果他們對我說那裏有黃金或者地上有錢我都不會在意。”
“就這樣？”宋子意又發出疑問。
“當然不。”譚太初揚了揚脖子“我問他們為什麽要騙我，他們說看見我從車上下來，穿着漂亮的裙子，看我不順眼。我很大聲的告訴他們說，你們原來是仇富。”
看着譚太初驕傲的模樣，幾人都有些後怕和忍俊不禁。
“你多大了？”傅天在旁邊道。
“直接問一個女性年齡是非常冒昧的行為。”譚太初的白色絲襪上還帶着被推倒後沾到的髒污。
“我今年13周歲，初中一年級。”
真的還是個小孩子。
沈簇下意識看向秦沨孑，秦沨孑卻笑着又叉了一塊哈密瓜。
“以後可不要相信陌生人說的話了。”宋子意湊近了點“不然你爸爸媽媽知道多擔心你呀！”
“哼，我想也是。”譚太初站起來，對着拎着燒烤回來的彼得道“彼得，我要買泳衣，來海邊我要游泳。”
“小姐，你對游泳熟練嗎？”彼得将燒烤拆出袋子遞給譚太初。
譚太初咬了一口鱿魚須哈了哈氣“當然你也選一套，你需要在我旁邊。”
“好的小姐。”彼得彎着腰站在譚太初身旁。
“幸好有保镖在。”宋子意拿過挎包。
“我帶了泳裝！小花！我們去換吧！”
沈簇還沒喝完椰子汁，被宋子意拉着到了公共衛生間。
傅天站起身，一下脫掉了上衣，小麥色的皮膚裸露，屬于Alpha的體型與腹肌一覽無遺。
緊接着傅天又幹脆利落的脫掉了褲子，裏面赫然是已經穿了一上午的游泳短褲。
向後攏了攏頭發，傅天沖着秦沨孑比了個大拇指，随後一個猛子紮進了海裏。
*
廁所隔間裏，沈簇将換下來的衣服和宋子意一起放進兜子裏。宋子意掏出防曬，給沈簇的胳膊上和臉上膝蓋上都擠了一些。
“快抹抹，不然該曬黑了。”
沈簇推開白色的膏體，囫囵塗了塗。
推開隔間的門，兩個人遮着陽光向外走。
門口，裸着上半身的秦沨孑正拿着一個小黃鴨的游泳圈站在原地，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喲！”宋子意招呼了一聲“哎呀沒辦法，買錯了買成了T恤。”
宋子意彎着眼睛，拍了拍身上和沈簇同款的白色短袖。
不遠處傅天正拿着水槍和不認識的美女互相滋，宋子意飛奔着加入戰鬥。
秦沨孑正在看着他，沈簇穿了一條黑色的游泳短褲，兩條修長帶有薄肌的腿露在空氣中。腳趾不自在的在沙灘上扣了扣。
背着陽光看到秦沨孑赤裸裸的上半身還是有點熱臉，雖然之前他看過照片，但實物的沖擊力往往更大。
秦沨孑看着面前的沈簇通體在陽光的照射下熒白，腳趾都是圓圓的。眼睛逐漸晦澀，最後還是手一擡，将游泳圈套在了沈簇的身上。
沈簇握着游泳圈“你知道我不會游泳？”
“不，我知道你會。”秦沨孑牽起沈簇的一只手。
？沈簇歪了歪頭，餘光看到不遠處的譚太初。
譚太初穿着泳裝小裙子在原地踮腳，彼得穿了一條大褲衩，站在她身後正拿着皮筋給她梳丸子頭。
秦沨孑牽着沈簇往海邊走，看到沈簇的視線緩緩道“譚太初現在寄居在她表舅家。”
“表舅？”
“她的父母都是醫生，四年前支援戰區雙雙殉職了。”秦沨孑帶着沈簇走到了浪邊。
沈簇一愣，想起了譚太初種種看似和其他人不太一樣的舉動。
“從戰區一路回到市區，她沒有少被欺負。扔泥巴菜葉，石頭。”
海水慢慢沒到小腿。
“平日裏，她會被看管在家。現在到了初中，才有了幾次外出的機會。”
秦沨孑扶着沈簇的游泳圈，在半身以上的深水區讓沈簇安穩的浮起來。
“彼得是個好叔叔。”
“還有一個為她大打出手的好哥哥。”
雙腿漂浮，沈簇聽着秦沨孑的話看了看他。
“她不是喜歡你麽？”
“小孩子的喜歡最真誠。”
秦沨孑倒退着，剛要開口，忽然一個跟頭栽進了水裏。
沈簇下意識去撈，卻撈了個空。
淹死會水的。沈簇腦袋裏面立刻出現這句話。
從游泳圈中鑽下次，潛進海裏，沈簇睜着刺痛的眼睛，沖着秦沨孑的身影一瘸一拐的游過去。
墨綠的深淵裏，秦沨孑閉着眼慢慢沉，沈簇伸出手，拉住秦沨孑的手掌，剛要拽着秦沨孑向上游，拉住的那只手猛然攥住他用力一扯。
陡然回過身，沈簇還沒來得及看清秦沨孑忽然睜開的雙眼，就被撫着頭與秦沨孑雙唇相貼。
海水隔絕了所有聲音，溫涼的水流胎床一樣托着兩人，光線中的臍帶也要相連。唇齒間互相給予又争奪氧氣。
沈簇透過耳膜聽見海聲，聽見自己的心跳聲，瀕臨缺氧的依賴讓他若有似無感知到秦沨孑的脈搏在舌間跳動。
“呼！”
二人探出水面，秦沨孑托着沈簇的臉頰。
澄澈的海面被殘烈的太陽染色，和秦沨孑琥珀一樣的眼睛連成一色。
“你有我，你還有我。在意我好不好？試着依賴我好不好？”
稠濕的呼吸要被這樣曬幹，沈簇被秦沨孑的話蟄了雙眼。
一瞬間，他竟想要痛哭流涕。
*
牛油香辣氣味在空氣中晃蕩，天色已經黑去。
“幹！”幾人舉着杯，被子裏各色的汽水。
火鍋裏還有漂浮變形的丸子，但幾人已經吃不下。
宋子意點了酒精飲料，然而喝了五六瓶下肚，也微醺起來。和傅天一起攤在椅背上。
“你不去結賬嗎？”譚太初看着秦沨孑緩緩道。
秦沨孑正在給沈簇夾最後一片毛肚，聞言對着沈簇道“我去結賬。”起身打開包廂的門走出去了。
沈簇感覺已經吃到嗓子眼了，但還是把碟子裏的毛肚沾着麻醬放進了嘴裏。
“那個...”譚太初出聲，睜着眼睛看着沈簇。
“可以加個聯系好友嗎？”
沈簇咽下毛肚，點點頭掏出手機。
滴
譚太初掃了二維碼成功點擊了添加好友。
“其實我有話想對你說。”譚太初看了一眼對面閉眼晾肚子的兩個人。
“什麽？”沈簇問。
“你是Omega嗎？”
“嗯。”
“我感覺你和別的Omega不太一樣。”譚太初小聲說着。
沈簇手指一縮“是嗎。哪裏不一樣？”
譚太初抿了抿嘴“你比他們都更帥。”
沈簇驚訝地張了張嘴，半晌才說出一句“謝謝。”
譚太初一只手擋住嘴說“其實我見你第一面就覺得了。”
“那時候我說我喜歡秦沨孑，但是現在不是了。”
沈簇眉毛一挑“哦？為什麽？”
譚太初道“我第一次見他，是爸爸媽媽帶我去秦宅玩。”
她掐了掐裙角“我第一見他，是在他家後院的花園裏。”
“那時候，我看見他一個人在那裏跳舞。”
“一個人跳舞？”
“嗯。”譚太初點了點頭。
“紀阿姨說他是在學交際舞，但是他跳得很好，他的姿勢好像真的在抱着一個人跳舞，那個時候我就喜歡他了。”
沈簇聽着，腦袋止不住去想那樣的場景是什麽樣的。
“不過。”譚太初道。
“看見你我才明白，我喜歡的不是他，是他那個時候的狀态。”
門把手擰動，譚太初趕緊矯正坐姿“我把照片發給你。”
秦沨孑走進來，看着吃完的幾人，叫來了彼得，讓他帶着譚太初回家。
而後，傅天和沈簇架着迷糊咋呼的宋子意上了車。
司機開着車，沈簇時不時扶一下宋子意從他肩膀滑落的腦袋，時不時又好奇地看秦沨孑一眼。
回到別墅，費勁巴力的把宋子意安頓好之後，沈簇才回到房間，他餘光看到秦沨孑似乎在樓下對着管家說什麽。
刷完牙，沈簇打開花灑沖了個熱水澡。
直到指肚有些泛白才從浴室出來。
拿過手機，沈簇才發現譚太初給他發的消息。
是一張照片。
沈簇點開，照片明顯是偷拍的，鏡頭還有些晃動。
黃玫瑰與綠藤下，穿着襯衫的少年仰着頭，還稚嫩青澀的臉龐卻帶着憂傷。
左手彎曲像是扶着舞伴的腰肢，右手擡起輕輕擡起。
這是與現在截然不同的秦沨孑。
沈簇指尖劃過秦沨孑的臉龐，總有熟悉的感覺。
怪不得譚太初會因為跳舞喜歡他。
保存了圖片，沈簇關了燈，坐在床邊看着月亮。
良久，沈簇推開玻璃門，迎着風，像秦沨孑一樣，翻過陽臺，到達另一個房間。
窗簾緊緊拉着，沈簇輕輕推開沒有上鎖的玻璃門，回身帶上。
再轉身，空氣中濃烈的信息素就糊了他一臉。
察覺不對，沈簇摸着黑走到床邊，看到了秦沨孑緊閉的雙眼與粗重的呼吸。
摸了摸秦沨孑的額頭，燙的驚人。
環顧四周，沈簇在床頭櫃看見了兩管空的抑制劑。
原來那時候是在跟管家說抑制劑的事情。
沈簇坐在床邊，給秦沨孑蓋上了被子，緩緩放出信息素。
秦沨孑睡夢中聞到沈簇信息素味道依舊留有反應，他一把抓住了沈簇掖被角的手。
放在臉龐邊，嘴裏不知道嘟囔着什麽。
看着秦沨孑因易感期皺起的眉頭與無意識緊握他手的依賴。
沈簇心裏一揪。
不是說讓自己多依賴他一點，易感期卻自己打抑制劑。
簡直是要挾。
但沈簇無話可說。他總在秦沨孑的忍讓中替秦沨孑疼痛。
腦海裏理性與感情再次撕扯。
沈簇就這樣坐了五個小時。
緩緩靠近，沈簇低着頭看着秦沨孑漸漸舒展的眉眼。鼻尖再近一厘米就要觸碰。
卻沒再動。
啪嗒
秦沨孑的臉頰上落下晶瑩的水滴，又滑落。
對不起。沈簇心裏默默道。而後又恍然大悟。
原來是這樣。
抽出手，沈簇猛然起身，右眼眼角處在夜光的映照下滑落出一顆反光的淚滴。
啪嗒
重新翻越回去。沈簇将自己悶在被子裏。
是他沒有勇氣，是他永遠多疑。
他有一段無法言說的過去，就連父母都将他遺棄。
無法走出過去就無法擁有未來，他只需要一個人承擔，不可以連累秦沨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