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祂

【系統,是你嗎?】藍熙不抱任何希望詢問,果真沒有得到任何答複,身邊只有荷爾蒙旺盛的男生們殷切的目光。

藍熙閉上眼,身下白色床單散發出類似肌膚的異熱觸感。

一天後,在藍熙堅持下,他出院了。但由于“重感冒”症狀遲遲未痊愈,校醫大叔在答應放他離開的同時,要求他搬入夜殇淵的住處,由後者緊密照顧幾天,一直到徹底好轉。

“為什麽校醫會安排學生會會長來做這種事。”

藍熙無法解釋自己身體上的異樣僅僅是由發.情期導致,抗議無效後,只能接受安排。

被判定病弱的青年就這樣無奈搬進豪華至極的會長別墅,開始被幾名發育完善的成年男性學生輪流照顧。藍熙回想起這些家夥以往種種針鋒相對,不由擔心他們在別墅裏打起架來。

意外地,這些家夥非常和諧。

早上,由江氏兄弟服侍他起床更衣。江墨左手持衣,江一白蹲下捧着褲子,他們面容沉靜一起等待。

随後是使用早餐,面前是一碗熱氣騰騰的白粥,哥哥拿碗,弟弟掌勺,沉默無言。

中午,則是無恙歸來的葉霆銘及蘇煙陪同。同樣的分工合作,默契進行,沒有往日的敵對,甚至連不耐煩都消失不見。

太......正常了。

就顯得極為不正常。

腦海中始終挂着碩大無比的數值【99%】,但藍熙無從判斷到底屬于哪一對。他隐約感覺到,這個數值似乎反而同自己有着密切關系。

系統已經消失。數字一動不動。

無解。

就這樣連續數日後,藍熙從悶熱的午休中醒來,房間裏未見其他身影。他感到口渴,已經習慣去喊人,臨到嘴邊卻沒有出聲。

蚊吶般的低語正穿過厚重的純木房門,飄進人魚初醒時格外敏銳的耳朵。

“我們必須齊心協力。”

“是的,在被吞噬之前,必須全力保護住他。”

“雖然那一刻一定會來臨,但盡量拖延,否則,時間越快,越不穩定。”

“......他會瘋掉。”

聽不出具體是誰,但一定是這幾位了。藍熙不理解這些悄悄話是何意義,但他很快意識到,所謂的保護,其實是——

囚禁。

他被囚禁了。

已經有多少天,他沒有被允許走出這座別墅?手機被拿開,一切起居被事無巨細安排,學院裏是何景象完全不知,其他教師怎麽樣,學生又怎麽樣。

而夜殇淵一開始就告訴他,一切都很好,他已為他請好假,請放心靜養。

實際處在發.情間歇期的人魚,有什麽好靜養的?養精蓄銳等待下一次洶潮來襲時,讓他在這囚籠中大開殺戒嗎?

他像一只被噩夢纏身的金絲雀,24小時被關在精致密閉的別墅中。

至于原因,必然同他們的悄悄話有關系。

“那一刻來臨”......哪一刻?

藍熙走到門口,憤怒地打開房門。

走廊空無一人。

他訝然。

聽錯了?幻覺?

所以那一刻究竟是什麽?為什麽他會瘋掉?

藍熙沒有得到結果,到了晚上,他發現囚禁變本加厲。

連洗澡都要被監視了。

學生會會長的別墅,有着非常大、非常大的浴室。堪稱小型室內泳池,潔白的巨型瓷質浴缸內,四個方向均裝飾着鍍金水龍頭,24小時開着溫水泡泡浴。

他每晚都被帶到這裏來。而今晚,池水加了據說對感冒十分有利的花藥,頭頂璀璨的水晶燈調暗後,房門虛掩,他們就守在門口,随時聽到異常響動,就會沖進來。

這不是監視,是什麽?

而且,這絕不是藍熙異想天開,他有實際證據。因為當他接觸到加了藥的池水後,一陣清泠的感覺爬上腿部,舒緩擴張毛細血管的同時,讓他忍不住想釋放魚尾。

可透亮飽滿的魚鱗剛剛冒出幾枚,門縫發出微不可見的吱聲,吓得藍熙立即收起。

他驚魂未定地鑽入水中,無力地緩緩轉頭,去看門縫。

黑乎乎一片。屋外什麽也不讓他看到。

但他知道,那幾雙眼睛就在外面,正在窺視着。

藍熙不敢變出魚尾,忍着酥.軟癢意在無時不刻的“監視”下泡澡。隔着房門,蚊吶低語再次傳入耳朵。

“......他知道我們的身份了嗎。”

“應該不知道。”

“已經暴露那麽多,究竟何時可以?”

“怪你心急。”

“等不了,等不了。”

“......”

“好想,好想。好想将種子種到他身上。”

聲音戛然而止,幾秒後,響起冰冷聲線:“不允許。不要妄圖在他身上寄生你醜陋的觸須。”

“這不也是你最想做的事情?”

“.......”

“我們可以一起。”

“......”

“那什麽時候可以。”

“......除非他愛我們。”

“他愛我們嗎。”

“......不知。”

話題陷入死循環,藍熙捏捏眉心,好想沖過去質問你們在說什麽啊?可就在這時,漆黑的門縫外忽然有了光亮,他看見發舊的布料輕微晃動,又一個人來到門外。

是蘇煙小狗。

蘇煙站在縫隙處,對周圍不耐地問:“看什麽看?”

空寂數秒後,響起幾聲低笑。

“呵,他最愛你。”

“對。無恥,卑鄙。”

“你可真會。貧窮,可憐,無辜,被欺淩的對象。”

“最能夠博取他的感情。”

“可依然遮掩不住你身上陰暗扭曲的臭味。”

“你還曾經對着他的照片做那種事。”

“惡心。”

布料猛烈搖擺,黑發小狗激動起來:“閉嘴!誰也得不到他,等着同歸于盡吧!”

門外再度陷入黑暗,緊接着一陣地動山搖,連帶着屋內浴缸也地震般巨幅晃動,藍熙趴在缸壁,感覺自己像海嘯中的一葉孤舟,随時都會被無名怒火掀翻葬于地下。

吱呀!門的縫隙被推大。他抹掉臉上的水,在驚懼中不小心看到,葉家獨子弓起遮天蔽日的身高,頭顱頂到了天花板,肌肉變得烏黑暴筋,正呲牙怒視地上黏糊糊的蘇煙。

滿嘴密密麻麻的細齒,越裂越大,快到咧到耳後根,猶如無情的鋼鐵攪碎機器,而地上顯得分外弱小無助的黑發小狗,也發出咆哮聲。

藍熙手吓得松開,跌落浴缸。“啊!”他發出尖細叫喊。

門外鬥毆暫停,蘇煙猛地扭頭轉向門內。

瞬膜無意識地滑過,露出一雙黃綠色放射狀豎瞳。

“該死!”不知是誰發出咒罵。

藍熙躲進水底,眼淚無聲融入池水。

他看花眼了嗎?

不,他沒有看錯。

藍熙此刻異常清醒地知道,身邊的一切都不太對勁。他懷疑自己仍然處在噩夢中,而這個夢魇分為很多層,他雖然蘇醒了很多次,也不過是堪堪減少一層。

迷霧山、病房、別墅囚籠......噩夢就像一個巨厚繭房,他永遠無法破殼而出。

他已經分不清現實還是夢境。

情緒急劇變化,帶來的最大影響就是魚尾再也無法控制,因為深海形态是他最具力量的存在。藍熙咬牙狠狠在大腿上掐了一把,留下鮮紅印記,迫使魚鱗停止冒出更多。

他強忍變幻魚尾的沖動,匆忙爬出浴缸,裹上雪白的浴袍倉皇而逃。

沒有看清門口都有誰,只知道這些人停頓一瞬,便追了上來。

他們在後面追:“老師,你還沒有穿鞋!”“你的浴袍......”“你會着涼的!”

藍熙不管不顧,光腳在塗了清油的锃亮樓梯上蹭蹭往上逃跑,一直跑到三樓自己卧室那一層,方才停止腳步。

三層樓有二十米高。他大喘着氣,渾身力竭扶住扶手,心跳是那麽厲害,幾乎快要沖破胸膛,身後已經沒有聲音,他們沒有追上來。

如影随形的麻意卻絲毫沒有緩解。

他彎腰緩氣,突然做出一個無比大膽的舉動。

回頭,透過扶手間隙,去眺望一樓。

果然,他看見一只更大、更古老的獸眼,澄黃,昏濁,蘊含着深淵力量,只消看上一眼,便遍體生寒,陰冷爬滿心底。

而這只狀如車輪的古獸眼,同時也在看他。

方才,在他跑上樓的漫長時間裏,這只不可逼視的眼睛一直在下方凝視他。

仿佛被一只冰寒利爪攫住心髒,藍熙心跳驟停。

“老師?”江墨焦急的呼喊聲從下方傳來,緊接着是屬于人類的腳步震動。

藍熙回過神,趕緊離開樓梯口,繼續往走廊深處跑。

前方無窮無盡,頭頂燈光昏暗。

夜殇淵家是很大,但有這麽大嗎?

突然,腳下一絆,腰間被一只大手捉住。

“這麽匆忙做什麽?病人更應該注意安全。”不知何時出現的陌墨,似笑非笑地拯救了他。

藍熙淚眼蒙眬擡起臉,空氣重新流動,光明回歸。身後沒有其他人,溫暖奢華的走廊靜谧安寧。

“我......”他想說自己沒事。

西裝革履的對方卻慢慢籠罩過來,溫冷大手從柔軟腰間上移,略過濕潤臉頰。等他回過神,自己已經被高舉雙手,輕按在牆壁上。

他想掙脫,奈何對方全方面地圍罩着他。

陌墨繼續笑:“乖,別亂動。”

藍熙咬唇,一副任由被欺負擺布的模樣。他真的有點疲倦了。陌墨單手箍着他,另一只手則危險轉移到下方,帶着涼意的手指若有若無觸碰到腰腹肌膚,激得他繃緊全身。

“你......”要做什麽?這可是在走廊!随時會被路過的男生們看見......

下一刻,男人卻只是勾住腰間早就松散開的袍帶,重新幫他系緊。

“都走光了。”沉重呼吸噴在耳垂,陌墨啞聲提醒。

“......哦。”藍熙道,瞬間面紅耳赤。那豈不是、該看不該看的、都被看到了......他羞愧地低下頭,等到對方将他放開,又虛虛拉上他軟軟的手指頭。

就這樣,他跟在後面,被高瘦冷俊的緋發男人牽着回房間。這種感覺很怪異,好像他自己和陌墨才是一對,他要攻略的其實是自己同陌墨的感情線。

【99%】始終不動。

究竟如何才能達到100。

回到房間,陌墨紳士地拉開被子,讓藍熙躺進去。“睡吧。晚安,好夢。”

表現得像一名道貌岸然的君子。

藍熙像被照顧的寶寶,乖乖照做。

但是正人君子沒有離開,在床頭坐下來。

看了他很久。

終于,決定離去。

孤立無援的人魚青年此時已對男人全身心的依賴與信任,見人要走,急得一把拉住對方。

“我是不是還在夢裏?”

“嗯?”

“我能感覺到有一個東西存在。”藍熙小聲又快速地道,“無時無刻,暗中盯着我看。尤其......當你們之中無論誰出現時,這種充滿妒意的感覺就更加明顯。”

“是嗎......”陌墨輕蹙眉峰,深紅眸色晦暗不明。他忽地勾起唇,笑意溫柔而又沉靜,慢慢靠近。

藍熙眼前的景象虛幻起來,開始出現重影。恍惚間,面前好像變成夜殇淵,下一刻,又回到陌墨的臉。

墨綠長發和暗紅短發交替變換,夜殇淵戲谑古典的面容,同更加淩厲立體的高瘦男人不斷重疊。

越來越近。

熱氣拂在臉頰,驟然加重的呼吸聲近在咫尺。藍熙睫毛亂顫,最後發狠閉上眼。手指,在被單下悄悄攥緊。

想、想得到更多的安慰。

然而最終,只是額頭被印上溫柔一吻。

濕黏,很輕。

“別想太多。”

陌墨和夜殇淵雙重聲音,帶着金屬失真質感,對他無限缱绻深情道:“我會永遠守在你身邊。”

藍熙有些失望,但亂跳的心還是得到些許安撫,慢慢落回去。

“再、給我一個晚安吻。”他主動開口索求。

此時的陌墨,亦或者是夜殇淵,輕挑眉毛,再度逼近。

就在薄唇馬上觸及光潔的額頭時,頭頂發出巨響。

璀璨巨重的水晶吊燈突然斷裂,頃刻間對準床鋪前站立的男人砸下來!

房間陷入絕對漆黑。

沉重的金屬鈍器砸中血肉之軀的悶響聲過後,一片死寂。

沒有悶哼聲,聽不到任何痛楚的呻..吟。

藍熙憑借印象轉向窗外,本就昏黃的路燈也盡數熄滅,他不敢動用人魚夜視能力,抓瞎下床,向前摸索。

不多時,摸到一雙血淋淋的手,往日溫冷的掌心此刻非常冰寒,虛弱地反過來握住他。

“不要怕。”斷掉的聲帶發出碎裂的聲音。

藍熙在黑暗中瘋狂搖頭,意識到對方無法看見,只好帶着哭腔回答:“我不怕。”

平地起風,陰冷無比。嘩——房門被風吹開,無數濃重的血腥味湧入。

有東西進來了。藍熙能聽到地面滑動的摩擦聲。

他什麽也看不見,喉嚨也無法發出任何呼喊,很快察覺到進來的那東西游弋到身邊,粗碩、黏膩、冰冷,宛若來自地獄的亡靈巨蟒。

巨蟒卷住地上人體,迅速退卻,消失在黑暗中。

房間裏什麽也不剩。

“......陌墨?”

藍熙跪在地上,兩手空空,顫抖不已。

回應他的,是一聲短促的【呵。】

再一次,他又聽到了。充滿無限妒忌和陰毒的惡意,遠比氣質最強大的男人還要冷酷,雖然有些像,但顯然不是陌墨。

而且這一次,他确定聲音來自腦海。

藍熙覺得再這樣下去,真的要崩潰了。

是系統嗎,不是。系統再也沒有回來。他記得系統提到過很喜歡吃肉,所以系統也是有身體的,那麽它的身體已經死掉了嗎。

不能坐以待斃。

他要想辦法出去。看看這個學院究竟是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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