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第 39 章

一石激起千層浪, 此話一出,方才宴席上的難堪全然抛卻腦後,大家都朝着醫院湧去。

顧衛國的離世比所有人想的還快。

原本以為他能堅持到年底,至少也該看完孫子的婚禮, 哪知這次的病危通知下達之後第二天他就走了。

衆人匆忙來到醫院, 再寬敞的幹部病房站了這麽多人,也顯得有些局促。

顧衛國身上已經蓋上白布。

逝者安息, 生者不便再打擾, 無人上前揭開白布。

“你想看看嗎?”姚柔伊靠近顧閻, 很小聲地問。

顧閻目光落在白布上, 沒有回應。

他應當是想看的, 只是接受不了親人離去,姚柔伊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 上前輕輕将白布掀開,翻折在胸前, 露出顧衛國的臉。

對上那安靜祥和, 面頰蒼老凹陷的臉,顧閻高大的身軀打了個顫。

姚柔伊的舉動令顧家其他人不适,顧坤出口訓道:“別打擾了亡靈。”

姚柔伊從來不信什麽亡靈,她只是想顧閻能再見爺爺一面,故而将這話當成耳旁風, 沒往心裏去。

顧閻冷冷地睥了眼顧坤, 不悅道:“三叔,慎言。”

顧坤縮了下腦袋, 不再說什麽。

顧衛國的委托律師帶着厚厚的一份文件前來,告知他們顧老爺子生前留有遺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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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時, 除了顧閻和姚柔伊以外,其餘人都被遺囑兩個字牽動了注意力,紛紛看向律師,等着他的宣讀。

律師簡單地介紹了一下財産分割狀況,關于現金、房産以及藏品部分,分得還算公正,連許恩都沾光分了一杯羹,許淑靜暗暗放下心來,看來她這麽多年沒白盡孝,顧衛國到底是接受了他們娘倆。

所有人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接下來企業股權的劃分上。

這才是顧衛國留下的最有價值的資産。

顧衛國本人手裏擁有接近百分之六十的股份,誰分的多,誰就能徹底掌控這個龐大到駭人的家族企業。

在多道目光的注視下,律師不緊不慢,話語平穩地公布:“企業股份在顧閻結婚之後全部轉入其名下。”

衆人雖做好心理建設,但在這明晃晃的偏愛之下,沒人能心平氣和接受。

最先離開的是顧方圓,她的高跟鞋聲踏在地磚上,咚咚的聲響似是不滿的抗議。

顧坤,顧乾,許淑靜,律師依次離去。老姚也和他們告別,今天的鬧劇實在太多,一幕接着一幕,他快信息過載,只想趕緊抽離這泥潭。

整個病房裏只剩下顧閻和姚柔伊。

顧閻直直站着,可姚柔伊能感覺到他的生命力漸漸抽離,她上前抱住了他,希望能通過擁抱向他輸送能量。

顧閻洩了氣,他彎腰抱住姚柔伊,在她耳邊悶悶地說:“爺爺真的走了,這世上陪着我的人又少一個。”

“我會陪着你的。”姚柔伊說:“我們訂婚了不是嗎,我不會讓你孤單的。”

“好。”顧閻應道。

顧閻沉默着抱了一會姚柔伊,他縱然萬分傷感,可此時還有無數的事情等着他處理,近在眼前的就是爺爺的後事。

他連傷懷的時間都少得可憐。

顧閻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爺爺病床前,伸手将白布重新蓋了回去。

此生的最後一面。再見。

爺爺的喪事按照他生前的遺言,一切從簡,但他這一生是風起雲湧的壯闊,親近的、不親近的人全來吊唁。

姚柔伊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多有名有姓的人物。

這些天她跟在顧閻身邊迎來送往的,累得快要虛脫。

她晚上還能睡會,顧閻簡直就是個鐵人,不僅守靈,還抽空處理工作,她起初還勸他注意身體。

被他一句“我心裏有數”回絕了。

姚柔伊就不再說什麽。

她也明白,有時候人在悲痛之時,是需要讓自己忙起來,忙得像個騾子一樣,才能平息內心的煎熬和摧折。放松下來只會加重內耗、引發崩潰。

他沒有流淚,全程下來一滴淚都沒有流。

守了七天靈位,爺爺的白事落下帷幕,這期間顧閻的臉色漸漸蒼白,唇色減淡,他的狀态越來越差,任誰都能看的出,他的身體已是強弩之末。

回到別墅,姚柔伊強勢地将他正在辦公的電腦搶走,板着臉,目光堅定,“現在去睡覺。”

“拿來。”顧閻不耐煩地說。

“你現在必須休息。”姚柔伊重複。

顧閻火大,罵道:“我用你管?拿來!”

姚柔伊這次沒有依着他,她重重地将筆記本電腦合上,甩到一邊,去拖拽他的手臂。

“現在立馬跟我去卧室。”

當顧閻不配合她時,以她的力氣根本拽不動他半分。姚柔伊暗下決心,之後一定老老實實健身,多長點肌肉,省得拽不動他。

她上前狠狠吻在他的唇上,舌頭魯莽地往裏鑽,毫無章法可言。

顧閻有所松動,偏過頭。

姚柔伊拉下臉,賭氣道:“如果你今天不聽我的,我就離開,讓你找不到我,什麽時候你肯去睡覺了,什麽時候我再回來。”

一聽姚柔伊要走,顧閻呼吸紊亂,慌了神,他急切地抱住她:“不走,你不走,你之前說過要陪着我的。”

“你這麽不珍惜身體,我還陪着你做什麽,守寡嗎?”姚柔伊沖他翻了一眼,“你好好的,我才能陪着你。”

“我好好的。”顧閻喃喃地重複,“我好好的,我去睡覺,但是你得陪我。”

“嗯。”

顧閻順從地和姚柔伊一起來到卧室,躺下後他仍然抱着她。

他太累了,近乎熬了整整七天。

他一閉眼,瞬間跌入沉睡,呼吸變得輕慢勻長。

姚柔伊靜靜地看着他的睡顏,他眼下烏青,胡渣明顯,面色蒼白憔悴,即便熟睡眉頭都因緊繃的情緒而微皺。

看着,看着,姚柔伊也漸漸入眠。

這一覺顧閻昏睡一天一夜,足足20多個小時,姚柔伊幫他t回絕了好幾通助理打來的電話。

顧閻是餓醒的,他就像在原始森林中度過七天的探險者,對食物的渴望滲入骨血。

他掀開被子起身,眼前發黑,又跌回床上,緩了好一會兒重新起來。

顧閻下樓,去餐廳,看見姚柔伊在廚房裏忙碌。

“在幹嘛?”他的聲音沙啞到可怖,像砂紙磋磨枯樹枝幹。

姚柔伊回頭,驚喜道:“你終于起來了?餓了嗎,我正在弄蔬果汁,你先等會,我剛才叫的外賣在保溫箱,馬上拿給你。”

顧閻走過去,抱了一下她,化身一條巨型犬狠狠嗅她的脖頸,聞到熟悉的、清新酸甜的橙香。

他把姚柔伊剛弄好的蔬果汁端起來一口幹了,他實在太餓,等不及什麽外賣。

一杯下肚,稍微回了點精神,顧閻伸懶腰,“我要去洗澡。”

“先吃一點吧。”姚柔伊馬上端來一碗海鮮粥,“還熱着,不吃洗澡的時候暈倒了怎麽辦?”

顧閻接過粥,三兩口喝完。

餓到輕微絞痛的腸胃終于舒緩,暢快地打了個嗝。

顧閻晃悠到浴室,洗了個熱水澡,将這些天的疲乏全部沖刷幹淨。

洗完澡的顧閻懶洋洋躺在沙發上,他好久沒有這麽松弛下來,甚至連手機都不想點開。

剛從一段很長的深睡眠中醒來,意識尚未歸位,整個人都是渙散的,虛浮的,像泡在一汪溫泉中。

姚柔伊拿着一個快遞盒過來。

“這是別人寄給你的。”原本是寄到公司,是助理送過來的。

寄件人是ZHENG,和車載藍牙連接記錄是同一個人。

雖然特別好奇寄過來的是什麽,但姚柔伊還是忍住沒拆開。

顧閻接過快遞盒,瞅了眼寄件人姓名和電話,随手就甩到一邊不理。

“你不拆我拆。”姚柔伊過去拿快遞盒,眼疾手快地拆開。

裏面是個相冊集。

這是姚柔伊第一次看到神秘人的真容。

孟筝,準确的說是大學時期的孟筝。

柔弱幹淨,清純秀氣,很像人畜無害的小白兔。

很難想象這會是顧閻的口味,她以為顧閻在國外交往的對象應該是熱情奔放的金發辣妹。

怎麽會是這麽楚楚可憐的小白花呀

姚柔伊自問自己刻意僞裝小白花都達不到這種自然純真的效果。

相冊是孟筝和顧閻的合照,在各種場景的照片,白天、黑夜、晴空、細雨、飄雪、吃飯、游玩、打鬧、開心、生氣、哭泣,各種各樣的生活點滴,顧閻并沒有記錄生活的習慣,那這些圖片恐怕就是孟筝拍的,還細心地打印出來做成相冊,每張相片還配了幾句話說明,時間、地點、感想。

越翻,越喘不上來氣,越翻,越能感受到記錄者的用心之處。

“是相冊。”姚柔伊心裏不舒服,好似夏季暴雨來臨之前的悶躁感,她把相冊集合上,遞給顧閻。

顧閻接過,還未翻開,就被姚柔伊搶回去。

她氣鼓鼓道:“過去的人、過去的事,有什麽可看的。”

她很害怕,這個相冊集,會讓顧閻陷入往事中,會讓他回心轉意。

顧閻淡笑:“你說的對,沒什麽可看,你看着處理吧。”

“行,我一把火燒了。”姚柔伊說氣話,照片裏面的顧閻是大學時期的顧閻,長相、神情都比現在青澀俊氣,是她沒見過的樣子,她還真舍不得燒掉。

可是有些合照看起來太惱人來了,比如接吻的照片,她絕不會自虐看第二遍。

*

若說以前對身為豪門兒媳婦沒有任何實感,那麽現在姚柔伊馬上體會到了這種感受。

不過,是負面的感受。

蔣洲轉了一道八卦推文給她,并評價:【怎麽會有這種傻.逼】

推文标題是:訂婚當日克死顧老爺子,顧大少未婚妻恐成掃把星。

姚柔伊沒忍住點開這則八卦推文,裏面拐彎抹角地将她描述成心機外圍,還給她安上掃把星的晦氣身份,甚至一個勁唱衰她和顧閻無法完婚。

下面的評論也是五花八門,打着認識她的名號瞎爆料,說她在大學裏被包養雲雲,總之她被罵慘了。

姚柔伊只覺無聊,連反駁的興趣都沒有,點了舉報。

姚柔伊:【怎麽突然有人搞我,明明訂婚的時候根本沒通知媒體的人。】

蔣洲:【這你就不懂了吧,敵在內部呀。】

姚柔伊:【?】

姚柔伊:【你是說有人不想我和顧閻順利結婚?】

蔣洲:【十有八九的事,都什麽年代了,還玩網絡抹黑這套。】

姚柔伊:【呵呵,随便誰了,反正急得又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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