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等紅燈的時候,許清瞥了眼手表上彈出的消息,一條莫名其妙的長文字消息讓她有些在意,她來不及細看,後方的車便按喇叭催促她盡快通行,許清嘴上說着抱歉,手裏油門狠狠一擰,将摩托速度猛提上去。

剛才匆匆一瞥,許清只看到了“抱歉”、“後會無期”之類的字眼,對方的頭像看起來有些熟悉,但許清愣是想不起來是誰,也許是群發的消息?

有些群發消息為了博人眼球,故意用刺激性字眼,比方開頭說:“對不起!這是我最後一次聯系你了!”

中間說:“準确地說是2023年最後一次聯系你。”

結尾補充說:“新年快樂!新年我們一定要如膠似漆!還請一定多多光臨小店!”

組合起來就是一條長長的小作文了。

這麽一分析,許清思路豁然開朗,沒再把那條簡訊往心裏去,轉念想着回家之後要面臨的麻煩。

一溜煙的功夫,她已經到了父母家社區樓下。

許清平時工作日單獨住在郊區的房子裏,只有周末或者特殊情況才回父母家裏住,今天這情況屬於後者中的後者——

下午三點的時候,她媽闵瑟女士一通電話打過來,鄭重其事交待她下班後直接回家。

“什麽事?”許清預感跟那位未婚妻有關,也許是宣判她的光棍生活馬上就要結束。

“回家再跟你說。”闵女士一如既往地強勢幹練。

“不能電話裏說嗎?”許清妄想再掙紮一下,但開口的同時電話挂斷了。

闵瑟女士像是怕浪費電話費似的,總是習慣在交待完事情後迳自挂掉電話。

許清愈發感覺自己像個被操控的提線木偶,而她的雙親則滿意地享受着操縱的過程,并将她的順從視為理所當然。

其實剛畢業那會,許清原本有留在國外的計畫,也拿到了跨國建築設計公司的offer,但就在節骨眼上,闵女士緊急來電通知許清回國。

當時闵女士給出的理由是她得了重症,時日無多,一定要見她最後一面。

許清就這樣被騙回國,接着被安上了各種大不孝的名頭,八方親戚都對她輪番說教。

“天天想着國外那點好,忘了自己姓什麽?根在哪裏?”

“你爸媽把你養這麽大,你就這麽迫不及待抛棄他們?”

“在國外哪有認同感?被人歧視的感覺好受麽?”

“以你家裏的能力,随随便便給你安排個編制,這不比在國外強?”

“還有你那結婚物件,心心念念一直等着你呢!”

這些人說的狗屁,張嘴就來,許清從來沒當真。好在她本就是個淡泊的性子,并未對留在國外有太大的執念,所以一再順從長輩,也做好了步入婚姻生活的覺悟。

聽說她那位未婚妻驕縱頑劣,是一位很難伺候的千金大小姐。

許清倒是有點想看驕縱頑劣的大小姐對上強勢幹練的闵女士,誰能分個高下。

按門鈴的手猶豫了一下,許清忽然想到此時那位千金大小姐不會已經在她家裏吧?

她掏出手機看看自己現在的模樣——

一頭亂發,素面朝天。

很好,許清果斷按下門鈴。

保姆開的門,許清被客廳裏醒目的黃白色大花圈震驚:“辦喪事呢?!”

闵女士一身黑色西服走出來,瞪了她一眼。

許清笑道:“闵女士,你好吓人。”

“你怎麽還笑?”闵瑟冷聲道,“去換衣服,洗把臉,化個妝,一會跟我去符家。”

許清笑容僵住:“符家那位妹妹,她母親……?”

闵瑟颔首:“昨日下的葬。”

許清怔然,闵瑟催促:“快點,愣着幹嘛?”

短短幾句話交代了太多資訊,許清需要梳理一下頭緒。

昨日下葬,而闵女士現在才通知她去符家探望,聯系上闵女士的為人,她可能直到今天才得知了符母去世的消息。

也就是說符家那邊并未大辦葬禮,也沒有邀請準親家參加葬禮,直到下葬完才通知一聲,這種做法是不是足以說明……符家并不是很看重許家?

這麽一來,這門婚事還有談下去的希望嗎?

許清收拾完,拿着花圈跟在闵女士身後,試探道:“符家那邊怎麽等下葬完才說啊?”

默了半響,闵瑟道:“符家那邊情況複雜,符董和他原配妻子感情早已破裂,除了和你訂婚的這位,符家還有兩個私生子,你去了就知道了。”

許清:“……所以符老板,故意不聲張喪事?”

闵瑟冷笑:“聽說他忙着娶小三。”

“看樣子,那位大小姐日子也不好過。”許清唏噓。

闵瑟眯了眯眼,躊躇滿志:“等會你好好表現,将那位大小姐接到我們家來住。”

許清:“……我,盡力。”

盡管她本人覺得這事并不靠譜,一位剛失去親人的Omega女性,能随便到陌生人家裏住嗎?

符家的別墅門前,噴泉随着音樂和燈光起舞,水光映照下,院子裏停的幾輛豪車的車漆更加閃閃發光,富麗堂皇的大廳裏時不時傳出人們的說笑,氣氛乍一看還以為這家主人在開派對。

或許就是在開派對,慶祝原配的離去,新人上位。

許清拿着花圈下車,像誤入繁華的陰司小鬼,東張西望,跟這豪華別墅格格不入。

“別看了,”闵瑟提醒她,“注意儀态。”

許清淡淡一笑,眼神落在門廳前一個癡癡盯着她看的年輕女孩身上。

是她?

不可能,住豪華別墅的千金大小姐,怎麽可能是這副膽怯模樣?

也許傳言不實,那千金大小姐也只是個被繼母和姐姐們欺負的灰姑娘呢?

想到這裏,許清眉間微蹙,但她很快調整表情,朝門廳前的女孩送去一個春風和煦的笑。

女孩明顯怔住了,呆呆地看着她,半晌才反應過來,紅着臉落荒而逃。

“是她嗎?”許清小聲詢問闵女士。

“太暗了,沒看清,”闵瑟輕咳一聲,“我也有一段時間沒見過那孩子,記不清模樣。”

許清:“啊?”

一貫靠譜的闵女士也有沒把握的時候?

闵瑟淡定極了,“沒事,一會就知道了。”

兩人的到來完全出乎符家的預料。

“親……親家?”地産大亨符恒喜躺在沙發上,艱難起身,“什麽風把您吹來了?”

一屋子的人都跟着起身,唯獨兩個青少年正在争奪一塊蛋糕,對客人視而不見,還發出鬧心的争吵。

符恒喜不悅地掃一眼兩青少年,他旁邊那位穿禮服的貌美女子立刻起身過去,一把奪走蛋糕,低聲嚴厲地制止了那兩個青少年。

闵瑟一臉凝重,語氣很有分寸:“我來的不是時候,打擾你們了,我直到今天下午才得到的消息。”

“哦,沒事,事情已經料理完了,”符恒喜笑了笑,打量着許清,一臉輕松地說,“許博士回國了?”

一衆目光都聚在許清身上,帶着好奇和探究,只見她神色淡淡的,眼眸星亮,溫聲開口道:“剛回來不久。”

話不多,但風度翩翩,賞心悅目。

屋裏有人輕笑。

許清循着聲音看過去,見到一個古靈精怪的短發女孩,別有意味地盯着她發笑。

會是她嗎?

許清報之一笑。

對方回了個鬼臉。

絕對不是。

處境凄慘的千金大小姐,哪裏有閑心玩鬧?

許清抱着花圈,從一屋子人各色各樣的神情裏,看不到半個難過的。

她皺着眉,回想着剛才屋外那個狼狽的女孩。

可憐的灰姑娘,淪落到客廳都不讓進了嗎?

思緒飄飛間,符恒喜又跟闵瑟寒暄了幾句,他口音裏帶着鄉下暴發富濃重的粗犷味,上一秒正說笑,下一秒朝那位正在訓斥青少年的女子喝道:“你怎麽還愣着?還不知道給客人端茶?!”

衆人幹站着笑,大有看那女子笑話的意思,可那女子心态極好,非但沒有覺得被羞辱,反而扭着腰擺擺手笑着說:“好吧,你要這麽吩咐的話,就是默認我是這裏的女主人喽?”

佩服。

不愧是笑到最後的上位者,不光能忍辱負重,腦筋也轉得快。

許清在心裏默默感慨。

她想丢下花圈就走,可多少還有些惦記那位可憐的未婚妻。

餘光瞥見闵瑟神色陰晴不定,許清心想——

闵女士要發飙了。

上一位女主人剛剛下葬,這位臭不要臉的怎麽能這麽嚣張呢?

乍看還以為上一位女主人不是患癌去世,而是被這賤人給活活氣死。

扇她,罵她,将花圈往她臉上狠狠砸,許清滿心期待地用餘光觀察着闵女士,不動聲色地将自己手裏花圈往闵女士那邊挪,方便她随時拿起來往那女人臉上砸。

她太懂闵女士的臉色,都青成這樣了,接下來絕對要有一場世界大戰。

可下一秒,闵女士現場給她表演了什麽叫變臉和忍氣吞聲,笑着朝符恒喜道:“親家,不用端茶了,我們馬上就走。”

許清:“……”唉,無趣!

符恒喜:“來都來了,坐一會再走吧!”

闵瑟推辭着離開,面上維持着一團和氣,縱然她心裏有氣,可畢竟這是別人家的事,輪不到她來管教。

見許清仍杵着,闵瑟扯了扯她袖子,催她離開。

許清放下花圈,起身時再次環視衆人:符恒喜滿臉堆笑,他的情婦低頭看着美甲,兩位私生子開心地吃着蛋糕,其他客人有的看戲,有的朝她抛來讨好的笑,在這裏沒有人哀悼死者,他們只惦記着眼前能分到的利益。

許清也沒有打算在這個地方出風頭,她與那位傳聞中的未婚妻素不相識,說到底結親也只是利益往來,根本不存在感情基礎,更何況她在許家受到的教育宗旨就是——寧可不做,不要做錯。

什麽狗屁不通的道理?連闵女士也是一樣,嘴上說着和死者有不淺的交情,可到最後屁都不敢放!

說到底許家和符家沒什麽兩樣,都是一群精致的利己主義者。

對上這群人的目光,許清開了口,清潤的聲音在客廳裏回響:“符霜在哪?”

話音落下,一衆人面面相觑,各懷鬼胎,神情變幻莫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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