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你為什麽要問?都那麽明顯了你沒看出來嗎?”

回去路上,闵瑟冷着臉,語氣刻薄:“我都跟你說了他們家情況特殊,你不會看人臉色嗎?”

“人家叫你一聲許博士,那就是擡舉你,你的禮貌和教養呢?不懂謙虛嗎?進門也不知道叫長輩,走的時候也不說再見,你故意給臉色給誰看呢?”

許清淡定地看着闵女士,冷靜陳述:“看樣子你只會将氣撒在我身上,在符老板面前倒是客氣極了。”

闵瑟:“你在諷刺我嗎?”

“哪敢啊,闵女士,”許清幽幽地看着窗外,神色冷峻,“我只是覺得那家人挺惡心的,他們惡心我,我總不能像個傻子一樣幹站着,總要說些什麽。”

“那是符家未來的女主人,她也沒做什麽故意挑釁你的事。”

闵女士竟然開始替符家開脫。

許清當時只是問了下符霜在哪,而一屋子的人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明顯他們才是有問題的。

尤其是符恒喜養的那個情婦,在那種場合下居然還想着将她的蠢兒子介紹給許清。

什麽玩意啊?

許清想起來仍是無語,低頭看了下手機,翻到下午那條錯過的未讀消息,她愣住了。

一邊讀消息,一邊聽着闵女士的叮囑,她唇角翹起,不以為意地說:“你說的對,可我是一點也不想跟那家人有來往了。”

“你說什麽?!”闵瑟難以置信,猛地踩剎車,輪胎在水泥地上磨出刺耳的聲音,她将車靠路邊停下,發狠說:“你再說一遍?!”

“我說,我不想跟那家人來往。”許清頭也沒擡,仔細看完了手機上的消息,神色淡然。

闵瑟眼神裏閃過怒氣,本打算狠狠數落不懂事的女兒,可還是忍了忍,惱怒道:“你娶他們家的女兒,又不是嫁到他們那去,他們家裏人怎麽樣跟你沒有多大關系,大不了今後少往來,面子上過得去就行了,你明白嗎?”

許清挑眉看她:“都到這個地步了,你還篤定我和他們家那位能成?”

“為什麽不能成?你有工作有學歷,樣貌和性別都是頂尖的,符家剛才的态度你也看到了,對你夠客氣了,沒什麽意外年底就可以把婚禮辦了,別的你都不用想了,好好準備婚禮就行。”闵瑟說着拿起保溫杯,喝了一大口水。

“按你的說法,我各方面都是頂尖的,難道就只準他們家挑我,不準我挑他們嗎?許家怎麽說也是有頭有臉的,以闵女士您現在的地位,看上哪家有錢有勢的不行?就非得和那家暴發富結親嗎?”許清揪着闵瑟的痛點開始逆天發言。

闵瑟冷抽一口氣,嚴肅道:“許清,你到底想怎麽樣?”

許清笑了笑,将手機遞給她看。

“這是什麽?”闵瑟狐疑地看她。

“分手通知,準确地說應該是退婚通知,畢竟我連她的手都沒牽過,叫不了分手,”許清笑着說,“可有意思了,我要是早看到這條消息,晚上就不跟你來符家了,太多此一舉了。”

闵瑟扶了扶開車時戴的眼鏡,低着頭鏡片都快貼到手機螢幕上了,她眉心緊皺,緩緩念道:“親愛的許女士,我在倉促之間給你來信是為了告知你,關於我們這段荒唐的關系終於結束了,恭喜你獲得了解脫,而我也能長舒一口氣。”

越往下看,闵女士的眉心越皺得厲害,一副地鐵老人看手機的神情。

“抱歉以這種方式通知你,如果可以的話我願意親自登門造訪表達歉意,但眼下我每日忙着學業和工作,根本分不出心神去管這件事,相信你也是一樣,受制於家裏的安排,不得已才同意了這門親事,如今進退兩難。”

“早在很久之前我就知道這門親事是錯誤的決定,但那時候我媽媽在病房裏逼着我發誓嫁給你,為了讓她不帶遺憾地離開這世上,我才假裝同意了這門婚事。”

“事實上我信奉不婚主義、單身主義、實力至上主義,當下階級分化和性別不平等的社會讓我極度厭惡,同樣讓我厭惡的還有符家,許家,還有你。”

“我唯一的親人已經入了土,如今符家與我沒有半點關系,他們定的親将由他們負責到底,誰知道他們會用什麽方式善後呢?反正這事已經與我無關,我會追求我得愛,與我愛的人浪跡天涯,謹以此文通知你,後會無期!”

闵瑟的臉越拉越長,許清看得忍俊不禁,拿瓶水喝了喝以緩解尴尬,但還是笑着嗆了出聲。

“看完了嗎?”許清忍着笑,“闵女士,恭喜你事與願違。”

“這種事情不能當真,”闵瑟瞪了她一眼,“你在高興什麽?”

許清眨眨眼:“我也不知道,或許是因為重獲自由?”

闵瑟按了按太陽穴,額間青筋突突地跳,她有些無力地說:“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看時間是下午發的,當時我剛下班,忙着回家做您吩咐的事情,所以沒抽出時間看,”許清樂呵呵道,“富家千金的思想挺超前的,不知您看了什麽感想?”

闵瑟:“荒唐。”

許清笑嘻嘻道:“可我覺得很有趣呢。”

闵瑟心煩意亂,欲言又止,也不知道在想什麽,最終只是白了許清一眼,接着重新啓動車子。

許清愉快地刷起了短視頻,沒心沒肺地樂在其中。

“明天開始,限你十日之內,将她找出來。”

走到半路的時候,闵瑟忽然說道。

許清好笑道:“憑什麽?”

“這事本來就是你的責任,但凡你回國之後主動一點,積極開導她,事情怎麽會落個這樣的結果?”闵瑟說着,懊惱猛地拿拳頭捶方向盤。

許清吓了一跳,提醒道:“闵女士,你有點過了。”

“難道不是嗎?你看看你回國之後都做了什麽?未婚妻的母親昨日下葬,你連半點消息都不知道,到現在連她去了哪都不知道!你太失職,太讓我失望了!”

“就因為你的失職,符霜選擇離家出走,你連最後的機會都沒把握住,你還好意思在符家那麽多人面前問符霜在哪?”

許清暗暗抽了口氣,“闵女士,你非得這麽歸因嗎?”

“不然呢?這事還能怪到誰頭上?符家那邊也會認為是你的責任,你讓我怎麽跟你爸交代?你姐已經那樣了,你這門婚事要是再出差錯,我拿什麽臉見人?”

許清:“你要覺得沒臉見人,可以不出門。”

“你放肆,”闵瑟氣得七竅生煙,指着許清說,“你怎麽說話的?把你送到國外,你就越來越不懂規矩了?!”

車子還在路上行駛,駕駛員闵女士已經情緒失控。

隔着玻璃,許清看到隔壁車道的車擦着他們的車過去,她吓得不敢說話,舉起雙手表示投降,以認輸的方式安撫闵女士的情緒。

萬一路上出現什麽差池,她這輩子都不用知道未婚妻到底跑哪去了。

闵瑟喋喋不休地抱怨,中途摘下眼鏡,揉了揉眼睛,似乎是忘了自己在開車,一不小心車子就變了車道,引得後方車急忙避讓,追上來搖下車窗口吐芬芳:“草泥馬會不會開車啊?”

闵瑟視而不見,許清心驚肉跳,一臉慘白地看着闵女士,低聲提醒她專心開車,并承諾會去找符霜的下落。

她不想跟闵女士争吵,不管她說什麽都認了。

闵女士今天的表現和許清以前的印象大不一樣了,她表面上看起來仍然精明幹練,可實際上漏洞百出,她只會說一些場面上的客套話,腦子轉得不快,情緒也不穩定,唯獨對子女的控制欲越來越強烈,一旦事情脫離了她的掌控,她會變得歇斯底裏,無理取鬧。

如果脫離了退休女領導這一層備受尊敬的身份,她的內在涵養并不比農村婦人高。

也許我老了以後也是她這樣。

日複一日的安穩生活,最終會殺死我,讓我變得平庸、懦弱,連反抗的話都說不出來,只會将槍口對準弱勢者。

許清麻木地想着,耳邊仍然是闵女士不斷重複地話:

“你給她打電話,去學校找她,找學校老師,報警,總之一定要把她找出來。”

“一個離家出走的Omega女性,在外面很容易遭遇危險的。”

“不論用什麽方法,一定要找到她!”

可是她好不容易脫離了家裏的掌控,難道要再一次将她抓回來嗎?

嫁到許家,就不會是另一個火海?

許清虛與委蛇地應付闵女士的囑托,思緒飄到了九霄雲外,她想着自己那家外國建築設計公司的offer,如果當初選擇留在國外,如今是不是每天忙着繪制圖紙,和一群年輕又有才華的同事們在高樓裏加班到深夜。

當晚回到許家,闵女士提出讓許清在家過夜,等明天下班再去找符霜。

許清拒絕了。

她仍然是那副懂事又順從的模樣,溫聲安撫長輩不要憂心。

轉身拿上頭盔,握着車把的那刻,她才感覺是自由的。

十點後的街道總算褪去了打工人的忙碌和繁華,逐漸在燒烤和酒吧的夜市裏降溫。

騎了一個小時的車後,許清将車停在一家酒吧門口,抽着煙,渾身散發着不良青年、生人勿近的危險氣息。

酒吧在一樓,門口進進出出的人很多,每次開關門的時候,許清都能聽到裏頭的歌聲。

她發了會呆,思緒放空,幻想着拿着花圈在符家發完瘋,接着回到許家發癫的場景。

許是看到她唇角挂起了一抹好看的笑,一個準備進酒吧的小夥主動搭讪道:“這車你的?”

許清:“嗯。”

“很帥。”小夥腼腆地比了個拇指。

裏頭的歌聲再次清晰地傳來,許清像是個溺水的人終於浮出了水面,猛地大吸了一口新鮮空氣。

她摁掉沒抽完的那根煙,松開襯衫最上面的幾顆扣子,将代表體面和身份的黑色西裝扔進垃圾桶。

去他媽的,今天晚上不醉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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