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我對這裏并不熟悉，您挑一家餐館，我來請客。”符霜緩步走在前面，彬彬有禮說。

許清看着她因為受傷而略顯笨重的步伐，壓根沒法想像，這麽柔弱的女孩子，是怎麽帶着這麽大包小包乘坐地鐵的？

晚高峰的擁擠她這輩子都不想再體驗，何況拿着這麽多行李呢？

心疼在這一刻占據上風，她也懶得計較對方突然把貓帶來的事。她挑了一家她從來沒去過的蒼蠅館子，點了最便宜的一碗面。

“您确定只吃這些？”符霜皺眉看着菜單，心想八塊錢的青菜面真的能吃嗎？這破館子看起來一點也不乾淨，油膩膩的餐桌讓她根本吃不下飯。

今天是她實習第一天，是她邁向新生活的第一天，坐地鐵回來時又累又困又餓，辛苦了一天，怎麽說也應該吃一頓好的吧？

“我吃碗面足夠了，”許清說，“你賺錢不容易，還是省着點花。”

符霜幽怨地看向功能表，只好跟着點了一碗最便宜的面。

盡管餓到發暈，符霜卻對端上的面毫無興趣，草草吃了兩口結束。

她從小到大就沒吃這麽難吃的東西，如果說這就是她未來的生活常态，她心裏實在有些難以接受。

實習一天能賺120塊，花20塊吃碗帶肉的面應該不過分吧？

越想越難過，眼圈隐隐紅了，淚珠“吧嗒”掉進寡淡的湯裏。

許清扒拉着面條，見此情形吓了一跳，丢下筷子，想給她遞餐巾紙卻發現小餐館裏連餐紙巾都沒有。

她起身去問店主要，老店主從劣質卷紙上扯下來一截沾了油的紙給她用。

許清無語了一會，她可沒臉遞過去一張髒兮兮的紙，於是跟符霜說：“你等我，我去隔壁買紙。”

“我包裏有紙，我自己拿。”符霜慌忙去拿手提包，擦了擦眼淚說，“對不起，我影響你的心情了，真的很抱歉。”

“我才是真的很抱歉……是我選錯地方了，不吃了，走吧，我帶你去吃別的。”許清提議。

她知道Omega妹妹為生活所迫，特意好心選一家便宜的餐館，想讓她結帳時少花點錢，卻沒想到踩了這麽大一顆雷。

“沒事的，先回屋吧，Koala在包裏待了很久，該出來透透氣了。”隔着貓包的玻璃小窗，符霜逗了逗裏頭的小動物。

她看起來心情轉好，許清也松了口氣，好笑道：“Koala？你給貓取名叫Koala？”

符霜：“還有一只妹妹叫Panda，可惜我沒法把它帶出來了。”

“真有意思，Panda是奶牛貓嗎？”許清邊走邊望着她笑。

“你怎麽知道？”符霜笑了出聲，“你平時一定看了不少貓咪的視頻。”

許清：“對，我無聊就會看，奶牛貓都長得奇奇怪怪的，你那只長得像熊貓嗎？”

“超級像。”符霜笑起來時唇角上揚的幅度很小，看起來矜持而甜美，眼睛像寶石一樣，她走得很慢，許清便把貓包背在前面，背着身走路，方便和她面對面說話。

“你今天回去收拾東西了？被發現了嗎？”許清問她。

“這些是我放在朋友家的，一些臨時的生活用品，”符霜腼腆地笑，“我有時候去朋友家住，不過她和她家人住在一起，不是很方便。”

許清點頭表示理解。

符霜則打量着她說：“姐姐，你今天怎麽不騎摩托？”

許清：“上班，騎車不是很方便。”

符霜皺了下眉頭，刨根問底道：“為什麽不方便？”

許清面無表情說：“很危險，不能帶人，還會被交警抓。”

符霜說：“我讨厭交警。”

許清：“那是他們的工作。”

符霜沒再讨論這個，意味深長地看了許清一眼，問她：“姐姐，你昨晚什麽時候走的？晚上住在哪？”

許清正在怎麽回答，闵女士的電話這時候竄了進來，這已經是她一個小時內打來的第四次電話了。

許清騰出一只手按了手表上的靜音。

進電梯時電話再次打來，許清索性拿出手機關機了。

符霜小聲說：“您可以接電話的，不用考慮我。”

許清笑了笑：“誰下班還接老板電話？”

符霜表情略僵，頓時對許清肅然起敬。

沒錯，成年人就應該這樣，都下班了還接什麽老板電話？

符霜暗自下定決心以後也要這樣。

房門打開，屋裏還是頭一天晚上的樣子。

許清放下包，打開貓包讓Koala出來，這是一只成年的藍貓，通體灰色，五官有幾分傻氣，與挂在樹上的考拉确實有幾分神似。

“我擅自帶貓過來，您不會生我的氣吧？”符霜抿了抿嘴，一臉抱歉地說，“Koala對我來說就是我的家人，我沒辦法丢棄它。”

許清沉吟着沒說話，她剛開始确實很排斥露露這麽做，感覺她有點太把自己當一回事了，今天把貓帶回家，明天會不會把男朋友帶回家？

許清對她的情況一無所知，萬一她并不是什麽正經女孩，只是找個理由占她便宜而已？

沉默許久，許清開口說：“确實，你應該早點跟我說，讓我有心理準備，養貓很麻煩的吧？要準備這準備那，你能行嗎？”

符霜甜甜地笑着，“我很有經驗的！”

看到這樣甜美的笑容，許清實在說不出責備的話，只好問：“貓砂什麽的，你準備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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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來得及……今天實在太忙了，”符霜低着頭，“真的很抱歉沒能在白天的時候通知您。”

許清說：“沒事，這都是小事。”

符霜則大松了口氣，剛想坐下來歇息一會，就看到Koala鑽到沙發底下去了。

許清蹲下去看貓，見這小家夥瑟縮在角落裏一動不動，於是問符霜：“它怎麽不出來？不用管它嗎？”

“不用管它，它剛到一個新環境，需要時間适應。”符霜說着，揉了揉疼痛的腳背。

許清說：“藥箱裏有跌打損傷的藥，我給你拿。”

“謝謝姐姐，您真的幫了我很大的忙。”

符霜的笑容像璀璨的冰晶，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可冰晶也能成為武器，如果有人要與她作對，她就算粉身碎骨也會讓對方付出代價。

許清拿了噴霧遞給她，看着她脫了鞋襪，右腳腳背處一片淤青紅腫。

“我找了一份工作，離這很遠，工資很低，但我現在沒有學歷，只能做那樣的工作，”符霜一邊給自己上藥，一邊說起她自己的事，真假摻半地敘述，“等我工作能穩定下來，繼父那邊不再來糾纏我，我就會搬出去，不會再麻煩姐姐。”

許清怔住，半晌才道：“你住這不好嗎？”

“當然很好，可這裏畢竟是姐姐的房子，我交不起這麽貴的房租，”符霜抿了抿唇，腼腆地看向許清，“我會盡快處理好自己的事，不會給姐姐添麻煩的。”

“沒必要，”許清說，“你在這多久都行，沒人知道你在這，沒人會趕你走，你養貓什麽的我也不介意，養狗也行，只要不把人帶過來。”

符霜做出誇張的反應，慌張擺手，小聲說：“我不會帶人來的，我沒有那樣的朋友……”

這下子許清終於得到了重要的情報，心滿意足，到門口招呼她：“你過來，我給你錄個指紋。”

符霜跟過去，照着指示錄了指紋。

她手背肌膚白皙細膩，手指纖長勻稱，指甲清理得很乾淨，抹了一層淡淡的反光的護甲油，能看出來她平時很注意保養，但還是免不了幹活時磕磕碰碰，虎口和無名指的地方都留着破皮的小口。

可憐的、嬌弱的Omega，許清至今對這個物種懷揣着一種無法理解的心思。

“我一會拿點東西就走，你一個人住在這沒問題吧？”

許清雙手交叉放在身前，神色鎮定地看着她。

符霜低着頭，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

許清說：“還有什麽不清楚的都跟我說，你住這的這段時間，我不會來打擾你的。”

許清多年在國外都是一個人住，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房間裏多一個人都會讓她很不适應。

她站在對方的處境去想，認為一個年幼的Omega肯定不願意和她同住，還得時時提防着她，多困擾啊。

符霜當然樂意一個人住。

可是經過這兩天的觀察，她也看出來這位Alpha姐姐的品性了——

如果她對自己有不良企圖，昨天晚上就是最好的機會，趁她睡着了對她下手，符霜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但她沒有那麽做，還體貼地為她蓋了毯子，留了電話。

所以說，這是一位善良的、慷慨的、品性極佳的好Alpha，是符霜可以臨時依靠的物件。

她可以幫符霜搬東西，可以陪她吃飯，東西壞了可以讓她幫忙修，生病了也可以拜托她來照顧，總而言之……這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工具A，符霜并不打算放她走。

就拿貓咪這件事來說，符霜本就是打算試一下她的反應，沒想到Alpha姐姐對此并不在意，連一句數落的話都沒有。

符霜想抓住她單方面地抱團取暖，盡管心裏的算盤打得響亮，面上卻半點破綻都沒露出來，她仍然垂着臉，一副喪氣的樣子。

許清越看她越憐愛，沒忍住拍了下她肩膀：“怎麽樣？你說說話。”

符霜的情緒頓時洶湧上來，她忽然抓住許清還沒來得及放下去的手臂，拽在懷裏，可憐巴巴道：“姐姐，你不要走，我一個人，很害怕……”

許清呼吸滞住了。

對方靠得太近，胸口貼着許清的手臂，那一片溫暖包圍了許清，讓她不由想到了昨晚瞥見的風景。

Omega體質特殊，不論男女都天生性感妩媚，雖然敏[gǎn]脆弱，卻是絕佳的妊娠體質，是社會更替進步不可或缺的組成。

正是因為他們在生育上的價值遠遠超過了其個人對社會創造的勞動價值，随着社會的變化，絕大部分Omega在成長過程中都被全方位地保護起來，他們沒辦法讀寄宿學校，沒辦法從事一些行業和工作，社會的價值觀引導着他們成為家庭主婦，引導他們放棄自身的價值，為家庭和社會做出犧牲。

許清從小到大接觸的Omega并不多，她無法想像腰細成那樣的女孩，胸看起來居然比屁股大？

無法想像摸上去會是什麽感受。

許清艱難地驅逐掉腦海裏龌.龊的想法，見女孩拉着自己的手不肯松，眼底一汪晶瑩剔透的淚，看起來難過極了。

“……害怕，什麽？”許清腦子混亂地說。

“怕鬼，怕黑，好害怕一個人，”符霜低頭将眼淚抹在許清身上，“姐姐，你不要走，陪我住好不好？”

許清一個人住的時候，偶爾也會害怕。

夜深人靜的時候，她也會擔心角落裏蹦出個什麽東西。

就連她這樣的Alpha都會害怕，脆弱的Omega能不害怕嗎？

許清有些動搖了。

她沒有急着開口，Omega妹妹抱着她說：“姐姐，我不敢一個人住……我繼父會不會來找我？他會殺了Koala……會把它從窗戶扔下去……”

說着忘情地哭了起來，這讓許清不由地懷疑她所描述的景象曾經真實地發生過。

“不會有那種事發生，”許清咽了下口水，害怕被Omega聽到她狂亂的心跳，艱難地推開她，“你不用擔心，大不了我陪你住幾天，等你适應了再說。”

“不要，姐姐，這裏本來就是你的房子，你不要搬走，你留下來陪我住，”符霜使出了撒嬌的手段，“我一個人很寂寞，我想要有人陪我說話，我會聽你的話，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許清在她面前簡直一句拒絕的話都說不出口，只好咬咬牙說：“你們Omega都是這樣的嗎？”

符霜無辜地眨掉眼淚：“我們，怎麽了啊？”

“沒什麽。”

許清輕咳一聲，心道，簡直太磨人了。

符霜一臉懵懂，許清拍了下她的肩：“走吧，先下樓去吃東西，剛才都沒吃好，現在重新找一家好吃的。”

符霜皺着小臉，央道：“姐姐！你先答應我。”

許清溫柔道：“我答應你。”

符霜轉憂為喜，抱着許清的胳膊，幾乎跳了起來，“那太好了！”

許清再一次推開她，合上門，走在前面帶路，想着要跟一位元剛認識不久的Omega同居，她心情着實忐忑。

一路上也沒好意思說話，面無表情地想着和Omega同居的注意事項，倒是符霜放開了不少，主動問起她的喜好，吃飯時也主動給她夾菜，還提議以後在家裏做飯。

在家裏做飯嗎？

許清的确會一些拿手菜，奈何單位夥食太好，她平時一個人住都懶得做，可如果有了同居室友，許清倒是樂意做飯。

看着漂亮妹妹在她面前侃侃而談炫耀自己很會做飯，許清附和着誇了幾句，心中默默記下她的喜好。

結帳的時候，許清終於打開手機，看到鋪天蓋地的消息，她心陡然一涼，臉色變青。

“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符霜發現她神色不對勁，於是關心道。

“家裏出了點事，我得回去一趟，”許清一臉為難地看着Omega妹妹，“你今晚先自己應付一下，回去反鎖上房門，有事打我電話，我看到會立刻回你。”

她語速很快，看樣子家裏的事真的很急，符霜嘟哝說：“姐姐……剛才才答應了我。”

許清咬咬牙：“抱歉啊……”

“沒關系的，”符霜露出一個俏皮的笑容，“我開玩笑而已，既然家裏有急事，那你快點去吧，我等你回來。”

許清從上往下認真看她一眼，最終只說了一句：“你記得給我打電話。”

符霜用力點頭答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