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第001章 楔子
“聽說今天早晨十點有動漫COSPLAY展會,裏面的妞好多,到時候裝作不小心撞一撞偷拍幾張走光照放網上賣,豈不爽了也賺了?”
高峰期的地鐵二號線擠滿了上班族。
每個人面無表情的舉着手機想要從裏面汲取支撐一天的靈魂。
沒有人知道彼此叫什麽做什麽工是什麽樣的人,所有人都清楚的知道,彼此除了短暫的車程之後不會有任何交集。
伴着車門關閉時的警鈴聲,清脆動人的笑聲吵醒了車廂裏的人們。
正在手機聊天的男人放下手裏的電話,不滿的循聲望去,卻被一位穿着性感動漫裝束的女孩吸引了注意力。
年輕真好。
乘客們看到女孩稚嫩的面容和誇張暴露的衣服,注目凝視幾秒,很快眼神又回到了彼此的手機屏幕上。
男人站起身,借着換位置的情況,慢慢朝女孩走去。
女孩察覺到對方一直凝視的眼神,不由得心慌紅了臉,側身裝作沒看到。
男女之間的體型差異。
只用一個眼神,就足以令對方感到危險。
男人越來越近,甚至很多次借着車輛的颠簸,将身子往女孩的胸口蹭。
沒有人在意這裏。
沒有人在看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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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低頭不敢接觸行兇者的眼神,她還在困惑到底是自己反應過度還是被襲擊又或許是期待對方即将下車——
就算被制止了又怎麽樣。
說句不好意思不就行了。
男人嘴角上過一絲得逞的奸笑,甚至拿起手機偷拍這段世俗意義上心驚肉跳的接觸——
忽然鏡頭裏出現了一個胳膊,橫亘在行兇者與受害者之間。
礙眼。
行兇者擡眼惡狠狠的瞥了一眼身邊人。
四目相觸,心下一怵。
不是恐懼的心怵,而是上蒼造人區別對待的心怵。
對方居高臨下的站着,垂眼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宛若模特似的标準身材,巴掌臉皮膚好的出奇,鼻翼上一顆完美的小痣令人不由得将眼神聚焦在對方秀氣雙眸。
上衣随意的套着一件黑色的向北面羽絨服圍着一條黑色的羊絨圍巾。
行兇者下意識低下頭,望着對方淺藍色的牛仔褲垂墜在一雙眼熟的舊皮鞋上。
在哪見過來着。
随着車輛停止,人潮向外湧動,等到行兇者意識過來,自己倒是和陌生帥哥一起被擠出了地鐵。
“哎哎哎——”
行兇者想要回到車廂。
“不好意思,圍巾勾着了,咱們出去整一整。”
聲音是溫柔的,手勁是兇狠的。
修長五指扣住行兇者的手腕,随手一拽,地鐵門關,兩人已在車外。
“你有病吧——”行兇者擡手一甩,就想要走。
“是呀,拜托你幫忙送一程。”
行兇者想起來為什麽那雙皮鞋那麽眼熟——
随着對方擡手取下圍巾纏在行兇者雙手的瞬間,前來探尋的地鐵工作人員看到對方腰間皮帶扣上的國徽——
他是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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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有一份新的抓了麽訂單待簽收。”
謝嘉弈一只手拽着嫌疑人,一只手拿起手機發送微信,剛到市局門口,便被等待門口一臉焦急的下屬林海攔住。
“謝隊,馮局來了好幾次沒見你人,要求我們轉達,你這個月績效待改進。”
林海随手用手铐換下謝嘉弈圍巾綁住的嫌疑人,好奇打量對方:“這不會就是我們的賞金訂單——”
“想什麽呢,他配嗎。”
謝嘉弈冷臉挑眉誇張的瞥了一眼嫌疑人,林海本能噤聲。
未等繼續,謝嘉弈正看到馮局的車駛出來,恰好的擺出一個大字擋住車輛,湊近車窗,扒着車窗嗞着白牙擠出一個谄媚的笑:“馮局馮叔,馮爺爺!平時您考核我我都認,但今天我真沒遲到,不信,不信你問他,我今早八點就在地鐵上了!”
地鐵被抓的猥亵犯沒想到在這裏還有自己的戲份,擡起頭看看謝嘉弈又看看黑着臉坐在車裏的領導,抖着嘴唇遲疑半天:“你明明是九點才上車的。”
“小張,開車走。”馮局說着就要關窗。
“小海記一下嫌疑人自述作案時間——”不等林海擡頭,謝嘉弈人影已經随車消失——
謝嘉弈一只胳膊飛快的竄進尚未關嚴的車窗,随手打開車門被車拖着走——
“籲籲籲——”馮局哪裏見過這種仗勢,只能停車,下來一腳踢在謝嘉弈屁股:“我老頭子沒幾天能活了,你看看我的血壓計,都報警了!你是要我死,要我死!”
踢了一腳不解恨,又狠狠捶了幾拳,眼看周圍群衆呆愣愣的觀賞穿着銀花肩章的白發老頭踹帥哥,只能讪讪停下來,擡起指尖戳着謝嘉弈太陽穴——
想了半天,也說不出什麽重話:“氣死我了!”
“馮局我錯了,我就應該自戳雙目無視違法行為,啧,可誰讓我是您的兵,偏偏這雙狗眼就見不得有人違法犯罪,哎,我真是學誰不好,偏要向您學習,我真傻,真的。”
一臉怒氣的馮局撲哧笑了出來,無奈的又踹了謝嘉弈一腳上車:“滾蛋!”
“馮局,年前賞金訂單——”謝嘉弈恢複工作時的認真,攔住車門:“每年過年都是逃犯潛逃回家的高峰期,我們隊全都是單身,這個工作你給別人還耽誤人家過年老婆孩子熱炕頭說您糟老頭子沒眼色,給我們,我們記您的好給您買瓜子吃。”
“什麽賞金訂單,”馮局下意識四下環顧,換上公事公辦的表情:“人家這是上級部門每年年底追逃考核指标!”
“還有,誰說我沒眼色?哎謝嘉弈,我求求你,你人長得偶像,這嘴說話怎麽殺人呢?”
“給我們呗。”
馮局瞪大眼睛望着趴在車門上沖自己笑得燦爛的謝嘉弈,試着想要拽回車門:“你當擱着演偶像劇呢?”
“馮局,我待工作如初戀!”謝嘉弈典型的順竿爬,抱着車門不撒手:“我們那幾個孩子等着賺獎金養家,可憐見的!”
“給你給你都給你,你去找小徐要信息。”馮局無奈的搖搖頭:“我可提前說了,距離過年現在只有一周,我就給你一周時間,抓不到人,我另請他賢!”
謝嘉弈沒有松手,而是繼續憨厚笑。
“有何吩咐呀我的謝大隊長?”馮局抱着胳膊沒好氣的坐在車裏問。
謝嘉弈豎起一根指頭:“我們蘇育大哥申請轉崗做內勤,您再給我一個人,就一個。”
“年後局裏會安排幾個重點人才,到時候看你表現再說。”馮局沒好氣的瞪了對方一眼,擡手從對方手下扯回車門關上:“我說你別再讓我幫你擺平考勤了,哪有中隊長因為遲到天天被通報考核的,我老了要臉面的。”
“知道啦。”謝嘉弈退後一步招手告別:“祝馮局開會愉快!”
不等馮局說完,謝嘉弈已經關上車門沖對方招手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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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買煎餅果子了,誰要?”
林海沒等到工作短信,收到的卻是早餐短信。
早晨十點半,謝嘉弈這才拎着幾個煎餅果子和水煎包和一點點奶茶,夾着幾份文件,晃悠悠的出現在辦公室門口。
“謝隊。”全組唯一掌上明珠趙荔放下手機接過食物,和大家分享。
“謝隊。”全組資歷TOP蘇育已經将小會議室的桌子整理出一片空地。
“謝隊。”年齡最小的跟屁蟲林海抱着筆記本電腦,提溜着吃的喝的已經坐下。
“不客氣。”
謝嘉弈随意擡腿坐在會議桌上,将其中一份文件夾裏的資料貼在白板上。
“逃犯王大孬,家住城中村。因鄰居猥亵妹妹殺害鄰居潛逃,案發時16歲,如今10年過去,26歲,正是一個人最好的年華。家裏現在只剩下母親一人,這麽多年過去,都是村裏人幫襯着過日子。”
“年輕,男性,重情義,性格極端——”謝嘉弈抱着胳膊,手指下意識敲敲,側臉望着大家:“還能看出什麽?”
“這個村子近年一直說要拆遷,”趙荔拿手機搜索,想了幾秒:“王大孬當時犯案也是基于對家人的保護,所以村子人對待他并沒有強烈的敵對情緒甚至還幫助照顧家人,提供了一定的藏匿條件。”
“你說的對,”謝嘉弈點點頭,臉頰被水煎包鼓成松鼠,喝了一口奶茶繼續:“根據天眼系統,幾天前在城中村附近的網吧,有掃描到他經過的痕跡,但是之後大概也是被他發現了,沒有了。”
“這麽年輕,他是有感情需求的——”林海随手拿起筆記本電腦搜索王大孬的賬號:“十年前,他只用**號。這麽多年過去,這個號一直在本地登陸,根據簽名,說是他的同學幫忙挂着。”
“嗬。有人牽挂就是有軟肋。”蘇育舉起手:“我提議咱們還是用最傳統的方法——盯梢。”
“——去哪裏盯呢?”
所有人沉默。
謝嘉弈滿腦子都是林海的那句“他是有感情需求的”随手拿出手機,随意的翻看着抖音。
整個辦公室除了吃東西的聲音,就是各種視頻的聲音。
“哎鄰居之前提供了一個陌生號碼,說以前王大媽拜托給這個號碼交過話費。”
謝嘉弈照着號碼撥打之後發現雖然不是本地號碼,但是是開通狀态!
“要不——”林海舉手準備下午去運營商那邊發通告查一查信息。
“整那玩意浪費時間。”謝嘉弈直接蹙眉給該號碼發了一條短信:“我想你了。”
整個會議室靜默三秒鐘。
所有人嘴裏嚼着食物,眼神卻盯在謝嘉弈手裏的電話上。
不是走錯門。
就是打草驚蛇。
幾分鐘後——
“我回來了。”
所有人的心情,被這條短信提高嗓子眼——
緊張程度不亞于等待戀人的回複!
謝嘉弈舉着手機,局促的望着其他人——
“我在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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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建議還是開個炒面攤。”
所在區域是城中村裏的岔路口,從東邊的入口進入,在此處分成三個西邊出口,此地過于擁擠無法坐在車裏盯梢,只能潛伏盯梢。
思來想去,只有炒面攤。
原因是,其他攤點對技術要求高,對成本要求高,關鍵二隊四個人,只有大哥蘇育勉強會做飯。
其他三人——
林海一臉無辜:我有媽媽(做飯)。
趙荔雙手叉腰怒甩馬尾:你們這是刻板印象,誰說女性就會做飯。
謝嘉弈:食物是用來保持生存的,不做飯就能填飽肚子的東西可就太多了。
“臨出發前,你們三位不需要學習一下嗎?”蘇育拎着新買的炒鍋換來食堂用了很久的炒鍋方便入戲,有些不踏實的詢問坐在車廂後排刷手機臨時演員。
三人不以為然:“嗨,不就是炒面麽,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嘛。”
謝嘉弈坐在副駕駛,大大咧咧的招手:“Let‘s 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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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
還是不對。
許星柏從先鋒書店買完書出來準備回家,一只腳始終無法邁離,只覺門口這間炒面攤好奇怪。
華燈初上的時間。
越來越多的人們下班回家。
這家炒面攤偏偏背離主道口。
幹淨的爐竈搭配毫不在意賊眼亂飛的老板。
老板薄唇鳳眼美得令人心撓,穿着向北面新款羽絨服随意搭着圍裙護袖,纖細五指揣在口袋裏遲遲不願伸出來。
抖抖索索的在原地踏步。
最重要的,是書店店員對此毫不在意。
既不在意距離店面三米距離的火爐油煙,也不在意店面門口的幹淨帥哥。
許星柏機警的天線瞬間支棱起來!
“老板,一份炒面。”
謝嘉弈雙手縮在羽絨服裏,臉被凍的沒知覺,已經六個小時過去,根本沒有王大孬一根頭發絲影子的出現。
心中不斷在盤算懷疑自己:是不是被人耍了?
聽到有人要炒面,謝嘉弈長嘆一口氣,探身打量來人——
看起來白白淨淨,不是王大孬。
但也不像個餓肚子的樣子啊。
謝嘉弈豎起拇指和中指捏了捏炒瓢呆呆望着對方,等待對方自己主動嫌棄自己不要了。
沒想到——
“老板,一份炒面。”
許星柏唯恐對方沒有聽到,用更大的聲音提醒。
“呀不好意思,風把火搞滅了,你要是着急——”謝嘉弈有模有樣的将鍋拿起來,展示給對方一個冷竈。
“我不着急。”許星柏抱着胳膊站在謝嘉弈對面,更加湊近了些。
幾分鐘後。
一根火苗閃了一下,終于一群火苗起來了。
“怎麽想起來在這裏擺攤?”
“這裏人少。”謝嘉弈一邊熱鍋,一邊繼續打量着周圍可能出現的王大孬。
許星柏眉梢一跳,心中一個懷疑隐隐飛升。
“你是不是沒放油?”
眼看對方用剛才不知道碰過什麽的手指抓了一把面條丢進鍋奮力炒起來,許星柏心中暗禱對方今天沒上過廁所。
“哦,現在給你放。”謝嘉弈剛剛抓過面的手在旁邊摸了幾個瓶子,終于摸到油瓶,倒了幾滴。
幾分鐘後。
許星柏皺眉望着面前不斷被翻炒的面條:“雞蛋呢?”
“還有雞蛋?”謝嘉弈只覺得做飯程序複雜麻煩,兩手在圍裙上來回擦拭之後,從鍋下的箱子裏找出一顆雞蛋:“王大孬——”
未等所有人反應過來,謝嘉弈飛起的短發砸在額前,飛身沖向角落裏一閃而過的嫌疑人。
許星柏眼睛盯着對方投雷一般将雞蛋丢盡鍋,本能的手指伸向後腰就要沖:“我就知道你是來蹲點的——”
謝嘉弈人影一晃已經消失了。
嗬,我的地盤和我玩跑酷呢。
許星柏一邊嘴角上揚輕哼一聲,眼神發狠跟着沖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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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氣不斷地從王大孬口中噴湧而出,他喘着粗氣從城中村的東邊出口逃亡西邊出口,回頭望去,沒有看到追逃的人。
長籲一口氣,身形慢了下來。
剛回過頭,卻被迎面一拳擊倒。
“王大孬,我是市局刑偵二隊謝嘉弈,你因為涉嫌故意殺人罪被捕,請和我——”
謝嘉弈看到人群中跟來的林海和蘇育,起身拽着王大孬往前一推——
吧嗒。
一枚銀镯子飛快的搭在謝嘉弈光潔手腕,瞬間扣住。
“我就知道你是踩點——”許星柏一臉嫌棄與憎惡的望着謝嘉弈。
“謝隊?”
“謝隊?”
蘇育接過王大孬随手将其雙手拷在背後,便和林海一人一邊将其帶往停車點,聽到身後傳來詭異的聲響,下意識回身,正看到謝嘉弈一只手被許星柏铐住。
“——的。”随着最後一聲的,另一只手铐在許星柏的手腕發出鎖住的聲響。
“謝隊?”許星柏本能的随着其他兩人跟着念出謝嘉弈的名字,整個腦袋瞬間變成草莓色,破壞部署好的行動是非常嚴重的行為,結結巴巴騰出一只手在身上摸鑰匙就要解開手铐:“對不起謝隊,我不知道——”
“別。”謝嘉弈扯回手拒絕對方解鎖,耍賴似的揚起下巴面無表情咬牙切齒:“咱回市局讓馮局看看我一天天的犧牲。”
“哎——”許星柏側身站在謝嘉弈身邊,舉起雙手不知所措的想要安慰對方,沒注意扣住左手手腕的手铐陡然被對方猛地一把扯往身後,下意識身子也跟着朝謝嘉弈的身上撲——
許星柏的嘴唇掠過謝嘉弈的耳垂——
冰涼磨砂感伴着炙熱的呼吸刮過謝嘉弈的臉側。
一瞬間。
許星柏的腦袋剛剛恢複本色,謝嘉弈整個腦袋變成了粉紅色。
卻足以點燃一把火。
“啊啊啊啊我要掐死他——”
“當時都說了我賣身不賣藝,啊賣藝不賣身——”
“這份工作終究還是我犧牲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