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死者身份(01)

第008章 死者身份(01)

距離大年三十越來越近,許星柏偶爾不小心打開直播軟件就像拆開PUA盲盒各種恐慌制造器,在劈裏啪啦熱鬧歡快的音樂中催促觀衆盡快交錢。

“各位哥哥姐姐趕緊下單呀,過年不比上也不能被下秒殺了呀”“別說我沒提醒——”“不會只有我不知道——”“天哪天哪——”

在這些嘈雜之中,許星柏望着後視鏡裏被車輪碾碎随風飛舞的枯葉碎片,呼吸着冰冷清新的空氣,緩緩呼出一口氣。

他随手關掉了軟件,整個車廂瞬間空曠靜谧,心情卻依然沒有太大改變。

該用什麽樣的心情在這樣的時間,經過那些滿臉幸福期待的路人,來到王家村告訴老姚自己的女兒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想到這裏,許星柏咬牙切齒,一拳砸在車框。

謝嘉弈察覺對方的心情,眼神瞥向路邊的咖啡店,佯裝沒有察覺的停在路邊:“我去買杯喝的,你喝什麽?”

“謝隊,我不喝了。”許星柏拉下車窗,将座位放低,幹脆閉上眼睛休息不去想。

“那我就給你買美式,”謝嘉弈并不給對方客套的機會,他走到副駕駛這側,敲敲許星柏的車門揚揚下巴半安慰半威脅:“畢竟,喝美式,才沒事。”

是不是所有的主管都比一般員工的難纏指數高一些。

許星柏下意識心裏罵了一句長長的籲出一口氣望着對方——

謝嘉弈并沒有離開,而是一臉無辜的望着對方直出出望着自己的眼神:“你是不是在罵我?”

“沒有沒有。”沒成想被對方猜到心思,許星柏暗驚,坐起身滿臉驚慌狂擺手:“謝隊我不經常喝咖啡,你點什麽我喝什麽。”

“我明白你只是想認真工作不想交朋友,我只是想要表達對你工作的認可,以後有負擔努力工作是好事,但是你也不要太有負擔。”

不多時,謝嘉弈端着兩杯馥芮白回來,站在副駕駛窗邊遞給許星柏一杯,之後才回到自己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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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車廂瞬間充斥着咖啡的香味,原本負面情緒爆棚的許星柏此時終于将注意力轉移回自己的生活上。

“謝謝謝隊,咖啡很好喝。”許星柏喝了一口,整個身體回暖,借着這一點甜也有了好好度過這一天的力氣。

“你喜歡就好。”謝嘉弈也喝了一口,将咖啡放在一邊,眯起眼望着窗外蕭瑟:“我剛才已經和司機老姚聯系,讓他在家裏等着我們。”

“...好。”原本許星柏還在擔心如何面對死者的家人,沒想到謝嘉弈已經安排好了。

“我們這份工,經常站在深淵邊緣,不要陷進去。”

“懂了。”

--

謝嘉弈和許星柏站在姚依家門口,敲了敲門,半天沒有人答應。

“姚師傅在嗎?”

直到謝嘉弈給對方打電話,半晌才從屋內院裏傳來走路的聲音。

司機老姚看到謝許二人有些不好意思:“我這人中午沒事喜歡睡個午覺,沒聽見。”

“沒事沒事。”謝嘉弈大咧咧的擺手,跟着好奇往屋內探去:“有些事想問問您,放不方便進屋?”

“當然,當然。”雖然面露難色,老姚還是側身讓兩人進屋:“我們去裏面說。”

整個院落因為家裏沒有人氣而顯得蕭條。

空蕩蕩的晾衣架上只挂着破舊的抹布和老姚失去彈性的背心秋衣等衣物似乎被凍硬了一動不動。

空氣裏隐隐飄着獨居男性淡淡的異味。

謝嘉弈望着前面帶路的老姚膝蓋習慣性的微彎,導致原本就不高的老頭縮的更小更卑微,沖許星柏使了個眼色,自己接着道:“那個我們同事想要借個洗手間——”

老姚并沒有看出對方的藏掖,随手指指,跟着回身沖謝嘉弈笑笑:“外面冷,進來說。”

屋裏其實也是沒有暖氣的。

只有兩床厚厚的棉被淩亂的壓在床上。

“姚師傅這麽冷的天氣,您這沒暖氣,怎麽過?”

“這是接到你們電話我提前回來。我這個人瞌睡少,不怕冷。家裏是買了一個電暖器在樓上姚依房間,以前她們娘倆怕冷又怕賊,一起住在摟上。我晚上七點泡了腳就上床睡覺,早晨五點就起來直接去村委會燒水泡茶熱車之後接村長上班,下午村長沒事的話就在村委會呆一下午,晚上六點回家吃飯。”

說到這裏,姚師傅有些遺憾:“現在孩子她媽也不在了,姚依也不在家吃飯,我就自己在村委會吃了飯回來耍耍手機就睡覺。”

“怕賊?家裏來過賊嗎?”

“別提了,”姚師傅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那時候姚依還在上學,前一天她問我要買書錢我沒給,當天晚上褲子就被村後頭的瓜頭偷走了,早知道我還不如給姚依。”

“沒報警嗎?”

“嗨,都是一個村的,大概也是沒錢了,都怪姚依她媽平時穿的人模人樣,要是像我——”說到這裏姚師傅沖謝嘉弈展示自己用以前那種開合似的餐巾紙袋做成的錢包,咧着漏了一顆牙的嘴巴:“除了祖上這間宅子,再堅持堅持,去年年初就發文說要拆遷,等有了錢到時候我自己買套房,給姚依換個車将來好嫁人。”

非常樸素的大叔。

謝嘉弈心中掠過一絲酸楚,面色更凝重了些。

“姚依還沒消息嗎?”

“沒有麽。”說到這裏,姚師傅一臉愁容的望着門外。

“她平時和什麽人來往有沒有說呢,戀愛了嗎?”

“以前她媽在世的時候,她什麽都告訴她媽,現在她媽去世了,我...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她了。如果走在街上,哪怕碰見了,我都不一定能認出來。”說到這裏姚師傅有些不好意思的望着謝嘉弈笑笑:“我管不住她。”

“管不住她?”謝嘉弈有些詫異。

姚依已經是成年人,且有着常人羨慕的工作,社交平臺上看起來也是非常清明向上的生活狀态,還需要怎麽管?

是她和不三不四的gai溜子晃當?

還是她做了什麽違法亂紀有違公序良俗的事?

“村子裏像她這麽大的女孩子都找了婆家結婚了。之前其他同事給她說了幾個,她都不同意。”

“她才二十多歲,很多像她這樣的孩子都還在上學,還沒工作呢?”

“這人不都是這樣麽,出生上學工作結婚生子,我這任務也就結束了以後也不操心了。”姚師傅并沒有在意謝嘉弈的不滿情緒,反倒用燒開的水壺為其到了一杯熱茶,擡手示意對方品嘗:“第一個我挺滿意的,和她一樣,在咱們市知名機械廠當工人,兩人加了微信,人家娃連着給她發了幾天的早上好,她都沒有回應;第二個也挺好的,年齡比她大一點,聽說兩人加了微信,就問了她一句頭像什麽時候照的老實交代,她不知道犯了什麽病直接把人家删了;第三個,在法院當保安;第四個,這可是村裏照我說的最後一個,在市裏開出租,一天也拉不少錢——”

“結果一個都看不上,還和我冷戰了好幾天。”姚師傅說着反倒生氣起來:“你們幫我說說,她以為自己是仙女呢,年紀越大越難嫁人。我問她想怎麽辦,她說想自己一個人生活,嗬,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說了,一個人生活,她知道一個人生活有多難?!”

“我現在說實話也不怕你們介意。”大概也是很久沒有人聽自己說話,和自己聊天,姚師傅幹脆拉着謝嘉弈訴起衷腸:“我這工齡長,之前算了退休之後一個月五千多塊錢不算少。我現在除了自己治病用,一毛錢都不敢多花,全留給她,以後要是沒有我,一個人生活沒有錢咋辦呀。”

實在是非常典型的中國式家長。

對外善良熱情被rua的一無是處。

對內卻以一種高高在上的心态莫名的将自己的孩子貶的一無是處。

另一方面卻又恨不得将骨髓捐給孩子。

“姚師傅您別擔心,且不說姚依本身非常優秀,另外...”

“另外...”

姚師傅心裏有了預感似的,原本空洞的眼神陡然像是有了焦點,狠狠盯着謝嘉弈緩緩搖頭:“不——”

“您看下這些照片,是否和——”

“不——”

當初發現死者時,村裏其他閑人對着死者的身體聊着不入流的玩笑,姚師傅還和他們一起笑。

怎麽可能是自己的孩子。

沒有人能夠體會姚師傅的心情。

全都是疑問。

“這是照片——”

謝嘉弈将幾張有身體特征的照片遞給對方——

姚師傅像是見了鬼似的将這些照片丢在地上:“不是,我不知道,不是!”

“姚師傅——”

不等謝嘉弈繼續,姚師傅整張臉都在顫抖,身體縮成一團抖的像只篩子,嘴唇慘白倒在了地上。

“姚師傅,”謝嘉弈輕輕嘆了口氣:“姚依需要您的幫助,也是最後一次了。”

“不是我不願意,”姚師傅捶着胸口迫使自己出氣順暢了些,握拳捶着胸口張大嘴巴努力幾次欲言又止:“我——我是真不知道姚依身上有什麽特征,這都是她媽才知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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