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失望

第25章 失望

陸峙對着辛嬈說着謝尚書不同意時, 外管事正從廳外經過,他聽得驚心,不一會就悄咪咪地傳遍了相府上下, 每個人都驚詫極了, 想不到譽滿滿京的貴公子謝複之竟然看上了辛嬈, 但他們都覺得這也在常理之中。

盡管他們這樣好奇, 卻沒有一人敢去辛嬈跟前嚼舌根的,除了姜梅。

姜梅語氣有點酸酸的:“想不到謝大公子竟然想娶你為妻。”

辛嬈道:“可是他父親不同意。”

姜梅有些意外:“難道你不難過嗎?”

辛嬈想了下, 好像沒什麽難過的, 大概是意料之中的事,有心裏準備吧。

“是了,我們這樣的身份,那樣的人家自然是不會同意的, 那位謝大公子我以前倒是見過,跟別的纨绔子弟很是不同,不像是輕浮之人, 若是他執意與你在一起,你當如何?萬一他帶你私奔呢?”

辛嬈瞪大了眼睛:“私奔?那怎麽行呢!那會毀了他的前程的!”

姜梅讪讪道:“那倒是, 做貴族少夫人總是比私奔強。”

辛嬈暼了她一眼:“我不是那個意思。”

姜梅卻并不想聽她解釋,只是看着她心裏有些不舒服, 這麽多年,向她獻殷勤的男子不在少數, 可不是其貌不揚就是身份低微, 即便有身份的公子也不過是在言語上占點便宜, 可偏生辛嬈從不忘這處想, 卻能得到謝複之的青睐。

私奔只是姜梅的一句戲言,可第二日外院傳來消息說是有人要硬闖相府時, 辛嬈一個激靈扔下了正要踢的毽子,提着裙擺就往外跑,明依小丫頭見狀也跟着她跑。

才沖進前庭,就看到府兵列陣一排手裏的刀向外指着,一致對着府門外的謝複之。

謝複之凜然堅定正一步一步往前走,那些府兵只是想吓退他,忌憚他謝氏嫡公子的身份,又有官職在身,他們不敢立刻動手,只是言語吓退:“相爺有令,還請謝侍禦史莫再上前!”

現下陸峙不在府中,領隊自然不敢放他進去,大喝一聲,謝複之卻執意往前。

辛嬈知道若謝複之鐵了心要闖進來,府兵定然會動手,她焦急地大喊一聲:“謝複之!”

謝複之緊繃的臉瞬間一松,睜大了眼睛看過去,就見辛嬈飛奔而來,府兵立刻退開了路,謝複之握住辛嬈的手,不等他說話,辛嬈搶先道:“我們到一旁說話。”

她将謝複之領到府門的西側的廊下,便問:“為何要闖相府?”

他鄭重的神色裏夾雜着焦急:“阿嬈,我來帶你走。”

辛嬈狠狠一怔,看着真誠的謝複之,他此刻的眼神似乎在告訴她,他非她不娶,這樣強烈的感情,讓她心神俱顫,陡然升起一股愧疚感,不禁生了退卻之意,這個念頭,讓她的愧疚又再加深。

她的內心百轉千回,正要理出一個頭緒時,突然一陣疾馳的車轱辘聲還有雜亂的馬蹄聲紛至沓來,辛嬈看過去,就見荊山梧滿臉的焦急大聲嚷着:“快,快送相爺回府!”

他飛快跳下馬,身後一群人也紛紛跳了下來,湧向馬車。

辛嬈莫名心頭一震,飛快跑過去,就見恩泰和荊山梧扶着陸峙下了馬車,所經之處,一片血跡。

“相爺!”辛嬈突然雙腿打顫撲過去,觸及一片潮濕,定睛一看,滿手的鮮血,她幾乎要驚呼出聲,卻發不出聲,看着陸峙臉色蒼白,她的臉色也是蒼白的。

陸峙虛弱迷茫中擡眼找尋過去,看到辛嬈已是滿臉淚痕。

“先扶執川進去。”荊山梧皺眉道。

辛嬈遲鈍着只會點頭,跟着一群人亂糟糟地進了府,全然将謝複之晾在了一邊。

陸峙傷得很重,幾乎要失去意識,可他聽到辛嬈的聲音擡眼的那一瞬,讓謝複之心驚。

國公府的老夫人和王氏餘清珞也都趕了過來,老夫人更是急得連王氏扶着都跟在後面跑着,剛一進門餘清珞就要沖去床榻卻被王氏按住了手。

只聽老夫人就一聲“執川”哭着去了。

不一會太皇太後攜着小皇帝也來了,辛嬈跪在最後眼瞧着陸峙的床邊圍滿了人,她進不去,也沒有資格進去。

“讓開,讓開,都讓開。”突然一道中氣十足的男聲響起辛嬈看去,是一位青衫老人,腳下生風地進了屋。

除了太皇太後和小皇帝還有國公府的主子們,其餘人都被趕了出來。

辛嬈一出來就看到了疾t步而來的荊山梧,她沖過去第一次不分尊卑握住了他的手裏,可只是看着他哭,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荊山梧微驚後看出她眼中的焦急,才沉聲道:“你想知道相爺如何會受傷的?”

辛嬈拼命點頭。

“執川這兩日不知怎的,神思不屬,一時不防被一個五歲小兒刺了一刀,鮮血頓時噴了出來。”

辛嬈驀地捂住嘴,只覺得不寒而栗,憤怒之下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為何要刺相爺!”卻因太過激動,喊出聲來時幾乎破了聲。

荊山梧擰眉:“他是嚴力源的兒子,嚴力源涉及通敵賣國在獄中自殺了,這件事很複雜……”

辛嬈幾乎懷疑一個五歲的孩童竟然敢刺殺,可此時她只關心陸峙,根本想不了別的。

這時門開了,老夫人陪着太皇太後走了出來,此時她們的臉色已不如方才焦急,辛嬈見了也稍稍放松了些,退到一邊去垂首。

太皇太後在經過她身邊時停了停,将她打量一番,道:“好好照顧相爺。”

辛嬈行了禮應下。

栖遲院安靜了下來,荊山梧拉住了那位青衫老者:“沒事吧?”

老者擺手:“命大。”

荊山梧松了一口氣送正要送老者離開,誰知老者目光朝一旁的辛嬈看了過來,辛嬈一愣,他已經走到了跟前,一雙銳利的眼睛直盯着辛嬈,将她從頭打量到腳,又從腳打量到臉上,眯起了眼。

辛嬈被他盯得心裏發毛,勉強打起笑容。

荊山梧莫名:“先生瞧什麽?”

老者倏地扣住了辛嬈的手腕,辛嬈吓得渾身一個激靈,就要掙脫,卻被越扣越緊。

“先生!”荊山梧驚呼,被老者擺手制止。

“別吵!”

“先,先生……”辛嬈感覺老者按住了她的脈搏。

很快,老者丢開了她,似是滿意的舒了一口氣:“身體不錯。”

嗯?辛嬈呆住了,就見老者轉身離開了,荊山梧立刻跟了上去。

辛嬈怔怔站了一會,雖然心裏不明白老者的行為,但心中挂念陸峙,也就不再去想,正要進屋,卻在門口撞上了餘清珞,她微愣,還未開口,就被餘清珞推了出來。

“阿嬈,這裏有我,你去熬藥吧。”餘清珞柔聲着讓丫鬟把藥方交給了她。

辛嬈探向裏屋,卻被餘清珞身邊的丫鬟催促着去煎熬。

她雖擔心陸峙,但煎藥也是重要的,她不敢有懈怠差了分毫,努力讓自己穩定心神,專心煎藥。

咕嘟咕嘟的藥味冒了上來,苦澀刺鼻,辛嬈一時被嗆了喉嚨,猛地咳了起來,她愈發難受,坐在小凳子抹着眼淚。

一塊雪白的絹帕從身後遞來,辛嬈不想讓別人看到她,側過身去自己擦了才回過頭去,怔住了淚眼。

“他不會有事的。”謝複之含着一抹苦笑安慰她。

辛嬈垂眸抿緊了唇,眼淚又掉了下來。

謝複之從未見過她哭成這樣,好像只要是陸峙的事,她總會不同些。

他心尖一痛,深深吐納一息。

**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陸峙才醒來。

相府沒有主母,陸峙傷了,老夫人只能讓餘清珞在相府幫襯,這正稱了餘清珞的心。

她一直守在陸峙的床邊,見陸峙醒來,她喜極而泣地去扶他。

陸峙撐着沒受傷的一邊起來,見是她,緩緩拂開她:“你怎麽在這?”他的目光搜尋着房間,“阿嬈呢?”

餘清珞又哭又喜的神色僵住了一瞬,再笑起來時不太自然,她在床邊的春凳坐下:“今日謝侍禦史來找她,她大概和謝侍禦史在一起吧。”

陸峙蒼白眉間緊皺,傷口似乎牽扯到了心髒,傳來陣陣鈍痛。

餘清珞拿過藥碗,溫柔道:“溫度正好,執川哥哥先喝藥吧。”

“你出去吧。”陸峙并不接過藥碗,冷冷道。

餘清珞一愣,還是攢起一抹柔和的笑:“我等你喝了藥再……”

“出去!”陸峙沉沉喝道。

餘清珞煞地白了臉色,僵了好一會,才放下藥碗,紅着眼出去了。

才走至門外,就聽到裏頭陸峙低沉艱忍的聲音隐着狂怒:“來人!”

恩泰聞聲立刻沖了進去,都來不及和餘清珞行禮,匆匆點頭而過。

進到內室,就見陸峙已經端坐在床邊,因受傷背脊微微弓着。

“相爺有何吩咐?”

即便受了重傷,陸峙的氣勢依舊冷厲。

“謝複之來了?”

恩泰一愣,方才兵荒馬亂的,他好像是看到謝複之跟在辛嬈身後。

“……好,好像……”他不敢說。

“你何時結巴了?”陸峙冷冷看過去。

恩泰立刻低頭:“是,不過現下已經離開了。”

房中死一般的寂靜。

好一會,才聽到陸峙低沉的聲音:“出去吧。”

恩泰不知如何去形容那種語調,似是無力,又似是自嘲一般,讓他的心都揪了起來。

**

辛嬈今日突然察覺出來,餘清珞很不待見她,生等着餘清珞晚上離開相府,她才敢去陸峙房中。

房中點着微弱的光,光暈中陸峙還睡着,辛嬈站在床邊看着他虛弱的樣子,俊美的不似往常那樣冰冷,平添了一抹溫和。

可辛嬈還是喜歡往日他的模樣,雖然冰冷可卻有神采。

“哭什麽。”

突然一聲低沉的聲音,辛嬈吓得睜大了淚眼,就見陸峙已然睜開眼,試圖起來。

她忙去扶他,眼底驚喜的色彩點着淚珠晶瑩剔透:“相爺你醒了!”

等到陸峙在床邊坐好,他才緩緩抽回自己的手:“你既滿心都是謝複之又何必在這虛情假意。”

辛嬈被他尖銳的話刺痛了,委屈地抹去眼淚:“我沒有。”

“沒有什麽?是心裏沒有謝複之,還是沒有虛情假意?”陸峙掀眼看向她。

辛嬈看着有幾分咄咄逼人的陸峙有些不習慣,一時忘了回答。

陸峙嗤笑一聲:“他今日來找你了?”

辛嬈遲疑一瞬,點點頭。

“怎麽,是要來告訴你,他要忤逆父命和你在一起嗎?”陸峙嗓音微涼,不去看她。

辛嬈沉默半晌,終究道:“他說要帶我走。”

陸峙目色驟沉,突然笑了一聲,盡是諷刺和冷意:“真是癡心一片!”他語聲極冷道,“那你還在這做什麽!還不走嗎?”

辛嬈看着他,突然半跪在他身前,仰望着他,淚珠懸在睫羽上,倔強着不肯掉下來,一如她此時眼底的倔強:“我不走!”

陸峙怔住了,怒色瞬間消散一般。

“我的命是相爺救的,這麽多年我雖是相爺的丫鬟,但我知道相爺待我很好,除非相爺有一日不要我了。”她嬌聲軟糯又堅定地說着。

即便陸峙對她之前只是一時興起,但救命之恩是真的,給了她栖身之所不再孤苦飄零也是真的,所以只要她還像以前一樣,做個純純的丫鬟,也不會有什麽。

她一口一個“相爺”,一口一個“救命之恩”,分明是在表明立場和忠心,并且将她和陸峙之間分得清清楚楚。

絕無半點私心的光明磊落。

陸峙晦澀的眼眸越來越來沉,臉色也越來越冷。

接下來的幾日,辛嬈都在陸峙身邊照顧着,當真如她所言,專心致志,無微不至。

只是她似乎與之前不太一樣了,似乎格外的克己複禮。

陸峙老者她眼觀鼻鼻觀心地立侍在一旁聽吩咐的莊重,便氣凝結與心。

“相爺受了傷,該靜心養着,不該費神憂慮。”老者醫師捋着胡須,悠哉悠哉說着。

然後将目光轉到了辛嬈臉上,每回那位老者醫師前來為陸峙換藥時,總會用奇怪的眼神觀望她兩眼,一開始她還不自在,現在也習慣了,倒也大方起來,回他甜甜一笑,在他每回診完脈時,貼心地送上一壺好茶。

這位老醫師的醫術實在高明,比那些太醫都高明,雖然診斷的手法和用藥非常奇怪,但陸峙的确幾日就恢複了大半。

這日陸峙一早便出了府,前後腳外管事送來了謝複之的信簽,約她一敘。

辛嬈猶豫着,心裏似乎有一個念頭在盤旋,半晌後,還是請外管事幫她轉達了不便出門之意。

可今日陸峙竟沒有回府,她等了一夜,直到天亮也沒等會陸峙,她心中擔憂,難不成是出了事?

她疾步走到前院向外管事打聽,外管事只喜滋滋說着相爺抓住了安宇國安插在我朝的奸細,正是那嚴氏的妻子!在我朝潛伏十年,從小灌輸幼子為安宇國效力的思想,被陸峙揭破,又立了大功,是大喜!

辛嬈稍稍放了心,此後兩日陸峙都沒有回府,她不安t的心又惶惶起來,開始打聽陸峙的動向。

她去問了趙珈,趙珈兩眼懵,回了她一句:“你都不知道表哥的動向我更不知道啦!”說完她還暧昧地眨了眨眼。

辛嬈臉一紅,嗔了她一眼。

她倒是還想問荊山梧,卻找不到他人,只能悻悻回府了。

誰知經過西角門時,看到門外停着一輛馬車和一輛板車,府裏的下人正從板車上卸着幾口箱子。

她疑惑着繞到南門進了府,就撞上了姜梅,姜梅眼中促狹,二話不說拉着她就往西邊的院子去。

“做什麽?”

“有好戲看!”姜梅回頭沖她眨眨眼,二人走了半天到了西院的霧松亭,姜梅染着蔻丹的手指一指,“你瞧那兒。”

辛嬈順着看過去,正看到幾個下人擡着西角門外卸下來的箱子往西院的霧松居去,不一會張內管事端着笑臉迎向了西角門的方向,就見西角門外月白的裙角蹁跹而過,走進來一位姑娘。

姑娘垂眸含笑,如秋水芙蓉一般含羞帶怯地望了張內管事一眼,秀氣地看向了身邊扶着她的老媽子。

老媽子立刻跟張內管事說了幾句話,由張內管事領着往裏走來。

辛嬈一愣:“她是誰?”她問着姜梅,眼睛卻盯着那位姑娘看。

姜梅笑了一聲,頗有些故弄玄虛:“我也不知,只聽說她叫漣漪,是相爺的安排進的府。”

辛嬈心尖咯噔一下,瞬間轉頭看向姜梅,在她的笑意裏晃了眼。

“你。”

突然一道頤指氣使的聲音響起,姜梅拍了拍辛嬈,辛嬈轉過臉看向聲音來源,就見漣漪身邊的老媽子瞪着眼睛指着她們這個方向。

漣漪乖巧怯弱地站在老媽子身後,看着辛嬈的目光卻盡是打量和警惕。

辛嬈不确定地指了指自己:“我?”

老媽子揚高了聲音:“就是你!你過來,把姑娘的貼身包裹搬去房間。”

辛嬈愣住了,張內管事一聽連忙上前來陪笑:“還是我來吧。”

誰知老媽子一把推開張內管事,她體态壯實,竟是把高瘦的張內管事推得後退了好幾步。

“不勞你,這是姑娘家的東西,啓能你來,怎的,她不是府裏的丫鬟?”老媽子口氣高傲,睨着辛嬈。

這倒是把張內管事問住了,只能道:“她是,只是……”

“是,就成了,還不過來。”老媽子直接打斷了他的“只是”,命令着辛嬈。

姜梅覺得好笑,佯做打圓場:“還是我來吧……”

“不必了。”辛嬈按住了姜梅,看向老媽子,嫣然一笑,“我來就是了。”

老媽子見她一笑,臉色更沉了,冷冷哼了一聲扶着漣漪離開。

辛嬈拿起包裹擡眼,正對上漣漪回眸的眼神,二人眼神皆是定了定,漣漪又打量了她好幾眼,才轉過頭去。

姜梅這時走到了辛嬈身邊,冷笑道:“好大的架勢!這才進府,就敢恃寵而驕了?”

辛嬈驀地心頭一刺,勉強攢起一抹笑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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