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魚尾
第47章 魚尾
顧長安站在樓道口, 看着謝筠的身影轉入拐角消失不見,她才松了口氣。
拎着塑料袋手因為緊張而微微發麻。
索性,這次謝筠沒有發瘋。
謝筠的症狀她找過心理系的學姐咨詢過, 以她們僅有的資料來看, 由原生家庭導致的創傷可能性很大,他小時候就被棄養, 到了顧裏家也因為性子孤僻而不被人喜歡, 從小缺愛的孩子,一旦遇到有人給他愛,便猶如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一根救命繩索,無論如何都不會撒手的。
他這樣對外界除了顧長安的所有人都抱有敵意, 也是來源于童年被撫養者忽略遺棄的恐懼。
學姐最後給出了結論,“你需要讓他去看專業的心理咨詢師,不然單單靠你, 不但很難從徹底根治,而且還會發生現在這種惡性反撲的趨勢, 到時候,甚至你自己的安全可能都不能保證。”
“好, 我明白了。”顧長安道。
得讓他徹底死心,才能意識到自己的偏頗。
思及此,顧長安掏出手機,在聯系名單裏翻了個遍,指尖在一個名字上猶豫許久,摁了下去。
那邊接起,“喂, 長安。”
“學長,我有件事情需要你幫我, 特別提別緊迫。”
那邊頓了一下,“好,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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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長安生日那邊,溫寧千裏迢迢寄回來許多東西,從娃娃到漂亮裙子,還有一些八音盒樂高拼圖等有意思的小玩意兒。
箱子的最下面是一套je的化妝品,高達幾個w的奢侈品,顧長安拿在手裏沉甸甸的,是限量版,不知溫寧跑了多少家奢侈品店搶到的。
顧長安看了小票的數字看得心疼,正巧溫寧電話打過來。
聊了一會兒,那邊有人給溫寧打電話,她又要去忙了。
顧長安挂斷電話,才看到等在圖書館門口的江栩禮。
白色的長款風衣外套,下面露出一截黑色西裝褲,清隽溫雅。
他手裏拎着一杯紅豆奶茶,見到顧長安看過來,朝她笑了下,遞給她。
“我沒想到,有一天你會有這樣的難處需要我幫助。”
顧長安無奈地彎了下唇,嘆了口氣:“我真的不想麻煩你,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江栩禮一笑:“嗯,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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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屬院宿舍
謝筠拎着蛋糕盒子在樓下等了許久,等到天色昏暗也沒等來人,他給顧長安打電話,顯示對方暫時無人接聽。
口袋裏那枚她新給的鑰匙被他體溫捂得熨燙。
謝筠沒有再思考,拿了鑰匙打開門。
進門時一股勁風席卷過來,刮得大門“砰”地一聲揿上。
謝筠走進去,将蛋糕放在餐桌上,随後去關窗戶,卻聽到了窸窸窣窣的談話聲。
樓頂的天臺有人。
謝筠對這些不感興趣,他有些意興闌珊地準備關上窗戶,耳朵卻極其敏銳地捕捉到那抹熟悉的聲音,像是一串帶着夏日露水的矢車菊。
他猛地擡頭,望過去。
天臺上散落一地月光,顧長安穿着紅色的絨毛小披肩禮服,坐在欄杆上,小羊皮白靴子晃啊晃。
她的長發散落下來,用卷發棒燙了卷,比月色還要蠱惑人心。
這是謝筠頭一遭看到她如此打扮,險些失神屏住呼吸。
江栩禮站在她面前,一手極其紳士地護着顧長安的腰防止她掉下去,輕聲問:“在我和談戀愛之前,我記得清大有過你和一個男孩子的傳聞。”
女孩笑起來風情萬種,她托着下巴,眼睫長而翹:“他啊,是姑母家收養的弟弟,我沒想浪費時間在小屁孩身上,不過是當年看他可憐罷了。”
“怎麽?你吃醋了嗎,男朋友。”
聽到這一句,謝筠徹底笑了,被氣笑了。
好,很好,太好了。
之前說有男朋友,用這個理由來框他。
約會偶約到他眼皮子底下來了。
現在倒好,直接找了個現成的演員。
“哐當”一聲,謝筠将窗戶猛地關上,他卯足了勁兒,砸得玻璃震顫。
窗戶上系着的風鈴繩子被震斷,墜下去,摔在地上摔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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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長安下樓時內心有些忐忑,她不知道謝筠有沒有生氣離開。
鑰匙擰開門時,看到空無一人的客廳,她松了口氣的同時又一陣心塞,像是被水浸濕的海綿,沉甸甸的,哪裏都沒缺失,卻又貼在皮膚上格外不舒服。
蛋糕盒子擺在餐桌上,顧長安走過去,拆開絲帶。
裏面是的蛋糕探出黃色的小耳朵,尖尖的,烏黑的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她。
竟然是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狗蛋糕,邊緣有黃色的奶油溢出來,一看就是自己動手做的,帶着幾分笨拙的可愛。
黑色的奶油線條在暖氣充足的屋子裏放得有些久,邊緣因為微微融化開而模糊。
顧長安忽然心頭湧上一陣愧疚,像是在心口被挖了一塊。
她默默将蛋糕放進冰箱裏。
卧室門虛掩着,顧長安放下戒備的心,推門進去。
卧室裏滿是熏騰的燥熱,她進門時,被人拽住鉗制住雙手摁死在頭頂,顧長安被推擠到夾角處,冷不丁擡眼,對上一雙漆黑惡劣的眸子,透着一股子瘋勁兒。
酒氣滾燙沸騰,倏然,她被密不透風的吻纏住,掙紮呼吸間,聽到謝筠俯身下來,氣息噴灑在耳郭。
“姐姐,你男朋友知道,我喜歡這樣吻你嗎?”
不待顧長安回答,謝筠冷了眼尾,帶着一股她極為陌生的情緒,擡着她的下巴逼問:“說話。”
顧長安完全沒料到他竟然沒有離開,慌了陣腳。
正在這時,樓道裏傳來腳步聲。
江栩禮在等顧長安保平安的電話,沒等到,索性下來找人。
他敲了三下門,“長安,在裏面嗎?”
沒想到謝筠沒走,更沒想到江栩禮這個節骨眼上過來,顧長安被抵在牆上的脊背繃緊了,想旁邊挪,卻被謝筠冷笑一聲,摟過腰來一把倒着扛到肩頭上。
血液倒流的感覺讓顧長安幾乎尖叫出來,她拼命踢騰捶打,卻掙脫不得。
謝筠一直走到門口,才将顧長安放下來,單手托着她的大腿,将人抱在自己與門板之前。
外面的江栩禮還在敲門,“遇到什麽事情了,長安?”
僅僅一門之隔,謝筠在顧長安驚恐的眼神下,唇角彎着,那副漂亮皮囊在晦暗不明的光線下,像是古堡裏的吸血鬼,美麗而危險。
謝筠盯着顧長安,摟着她與人耳鬓厮磨,遠遠望去,像是一對伉俪情深的眷侶,他語氣溫溫柔柔的:“你說,和男朋友隔着一道門,卻在裏面和別的男人偷情,是不是很刺激?”
他語氣溫和,唇瓣眷戀地蹭着顧長安,從額頭輾轉到鼻尖再到嘴唇。
顧長安臉上血色盡失,唇瓣翕動,幾乎說不出來話。
勉強,她才擠出幾個字,“謝筠,你敢別亂來,我饒不了你。”
謝筠笑:“你不是已經饒不了我了,男朋友都交了。”
他雖然是在笑着,黑眼睛裏卻已沒有了一絲笑意,冷得可怕。
顧長安恍若在現在,才真真正正地認識他。
外面江栩禮許久得不到回應,開始踹門。
謝筠笑了,湊過來,“姐姐,想不想來點兒刺激的?”
他手指溫溫柔柔地勾纏着她的發絲轉動,“我不說話,你回應他吧。”
顧長安狐疑地看他一眼,但是眼下情況緊迫,她之前跟江栩禮說過關于謝筠的事兒,江栩禮擔心謝筠還在她家,也擔心謝筠威脅她或者做出出格的事情,自然着急,要等到她的回複确保她的安全。
不想讓江栩禮擔心,顧長安揚聲道:“江學長t,我沒——”
聲音在某個點戛然而止。
她像是被抻住脖子的白鵝,瞳孔瞪大,發不出一絲聲音來。
外面有細碎的雪花飄落,室內滿是燥熱的氣流,謝筠蹲着身子,一只手緩慢地勾着她的裙擺。
他眼睫閉着,吻得認真且溫柔,無比虔誠。
驕傲如他,甘願俯身做她的裙下臣。
“長安?他還在裏面,對嗎?”江栩禮說,“你打開門,讓我進去。”
“不.......”顧長安說了一個字,就再也說不下去,緊抿着唇,生怕那些将她擊潰的絲絲縷縷将聲音洩露出來。
哪怕再多說一個字,她都會露餡此刻的狀态有多旖旎。
仿佛在心口下了一場聲勢浩大的雪,冷得她全身顫抖打戰。
“我沒........事........你走吧.......”她唇線幾乎要繃不住。
打不得,罵不得,這些招數對那個正在為非作歹的人通通無效。
江栩禮猶豫了一下,礙于與顧長安的關系,對方一再拒絕,确實不好執意進去人家裏。
“好,那我先走了,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微信聯系我。”
腳步聲消失在了樓道裏,漸行漸遠。
顧長安憋久了眼角落下生理性的眼淚,嗚咽了聲,手指報複性的抓住謝筠發頂的黑發,發狠地緊緊扯攥住,身子繃成一張玄然欲發的弓箭。
顧長安眼前仿佛在夜裏的綻放開無數朵煙花,層層疊疊。
最終,顧長安膝蓋一軟,她無力地順着門板滑下來,被謝筠起身攬進懷裏。
她唇齒間滿是海浪的鹹濕味道,仿佛溺水之人于大雪夜沉淪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