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病毒

病毒

“報告中将，經排查，各區疑似感染人數如下：A區256人，B區338人，C區384人，D區341人，E區689人，共2008人，具體名單、年齡、近一周外出活動記錄、接觸人員等相關數據均已記錄在冊并發送到您和趙博士的郵箱。另，有腹痛、出血症狀的患者已做好隔離措施，按照要求全部轉移至醫院，其餘人員暫時集中在收容所，等待下一步指示。”

言克禮剛從總部大樓的議事廳開完會，回到辦公室沒兩秒，桌上的電話就催命般響了起來，就跟掐着表一樣。電話裏，下屬張景正有條不紊地彙報着一條接一條的恐怖數據。

這一切都源于三天前，外城區突然同時發生十四起高燒，頭痛等病例，送至醫院後又集體出現彌漫性腹痛、皮疹、外出血繼而造成肝腎功能受損，另伴有休克，髒器出血的情況，最後十四名患者全部死于器官衰竭和各孔穴出血。

這個過程，從發病到死亡僅三天不到，聯盟總部高度重視，針對該事件連夜成立專項小組。後經小組研究人員檢測發現，患者的真正死因是他們身體裏攜帶的某種絲狀病毒。該病毒在世界衛生組織中尚未備案，故初步判斷是一種新型病毒。

而經言克禮調查，這十四名死者在發病一周前，均有過野外作戰史。

在剛剛結束的會議上，研究小組組長趙博士也給出了「病毒應當是患者在戰鬥期間接觸到了野外生物，且極有可能是靈長類動物傳染而來」這一說法，不過整個小組的人員對于這個病毒的認識也僅止于「高傳染性、高死亡率以及專門針對脊椎動物」的特點，後續如何預防、治療還需要等待進一步的分析化驗。

“E區感染人數是怎麽回事？”言克禮看着屏幕上一塊明顯拔高的數據問道。

“E區的傭兵比別的區多，還有四天前E區剛好出了一支分隊去地下城分揀礦石，”張景頓了頓，接着說：“中将，現在城區民衆情緒比較……，激動。”

雖然亞洲聯盟不像其他兩位聯盟，一開始就直接讓民衆住進了地下城，但鑒于這兩年大環境的持續惡劣，首領還是決定于今年年初繼續開辟六年前未完成的地下城項目。

好在當時選址城區時，就已經考慮到建造地下城的各種問題，所以這個地下城距離現在人們生活的地方也只相差兩公裏。

在軍方的牽頭和民衆夜以繼日的勞作下，這個耗費巨大資源的地下城已于兩個月前竣工。不過軍方在地下城修建期間，在底下發現了一個天然的香饽饽——含金量極高的礦洞，因此，這兩個月以來，他們會定期安排外城區的民衆下去撿礦，以作備用資源。

“我知道了，你做好他們的安撫工作。”

對未知事物感到恐慌幾乎是人類的生理性本能，這是難以避免的。

言克禮不知想到什麽，在挂掉電話前又說了句：“我現在過去一趟。”

收容所建在外城區的城門西側，最初的作用是用來收留戰敗國的俘虜，後面他們歸順以後那裏就成了個擺設，沒成想現在派上了用場。

言克禮從總部大樓下面乘坐自己的專用車出發，一路穿過主幹道兩旁的學校、醫院、宿舍，然後開出城門，進入兩座城區的緩沖地帶。

地帶兩旁并非光禿裸〡露的荒漠，相反，首領和行政部長為了盡可能讓民衆感受到生活的幸福感，即便是在這無人居住的路邊都要種着一些耐幹旱的植被，譬如以往沙漠裏最常見的梭梭，沙柳，還有開着白色和淡紅色小花球的沙拐棗，高一點的胡楊，遠處的千歲蘭。這些植物原本都是從種子庫裏人工栽培的，但在紫外線的輻射下，它們都沒能撐過三個月就枯萎了。現在居民能觀賞到的這批，是士兵一株一株連根帶土的從野外載回來的。

事實上，它們已經不是原來的品種了，這裏每一個長期暴露在太陽底下的生物都在不同程度上發生了變異，對于它們來說，或許這是另一種程度上的進化。反正，只要能使自己适應環境而得以生存，就算進化後的形态與本體大相徑庭又如何呢？

其實，它們能存活下來，人類是應該慶幸的。歸根結底，生物的多樣性保證了人類生存的可能性。但，壞就壞在，這些生物進化後，都帶上了攻擊性，而且根據近期外出捕殺異種的情況來看，它們的攻擊性正在以一種驚人的速度在增強。

路邊這五個品種已經是少見的對人類沒有威脅的異種了。

駛離緩沖帶後，車子進入外城區。外城區的面積要比主城區大上許多，畢竟這是普通民衆生活的地方，光是五大生活區就已經遠超主城區，遑論還有其他的功能區域。

城區裏的環境也比緩沖帶好上很多，這裏的街道，路邊都會栽種上一些鮮花，什麽月季、海棠、牡丹、角堇、杜鵑等等，總之姹紫嫣紅花團錦簇，四季開放，就連各種建築牆體也都爬滿了綠藤，放眼望去，這裏就像一個放大版的植物花園，他們是花園裏附着的昆蟲。

這些都是為了提升人們生活幸福感的小舉措，聯盟在盡力營造一種世外桃源的假象。

十分鐘後，一輛低調的黑色庫裏南在收容所門口緩緩停下，副駕駛上下來一雙被深藍西褲裹着的長腿。

等在一旁的張景立馬迎了上去，遞給言克禮一個醫用口罩：“中将，趙博士也來了。”

言克禮拿過口罩戴上，邊往裏走邊問：“他來幹什麽？”

“他來找洛晏清，現在就在他房門口，”張景覺得自己應該再說得齊全一點，所以他又補了個房號：“3121。”

于是他收到了上司的一個眼神，和一聲不鹹不淡的“嗯”。

收容所是棟回字形的樓型，面積不大，只有七層高，但每層能容納一百八十號人，不過這個數字對于2008來說，還是不夠，遠遠不夠。所以軍方的人又在收容所兩邊搭起了臨時賬篷，放上木板床，讓那些年輕一點，症狀也相對輕的人在上面休息。

言克禮一來，他們就跟看到救星一般，灰蒙蒙的眼神都亮了幾分，有膽子大的還直接開嗓問道：“中将，這個是什麽病啊，為什麽搞這麽大陣仗，我們會不會死啊！”

“中将，我覺得我根本沒病啊，什麽時候能回去啊，這麽多人堆在這裏，萬一我沒病也給染上病了怎麽辦？還不如讓我們各回各家去呢。”一位剃着寸頭的男人也接着起來說道。

“對啊，反正我也是自己一個人住，有病沒病也不會影響到別人，待在這怎麽能保證我們的安全。”

“對咯，搞這麽麻煩幹什麽，又不是每一個出城的都能染上病，再說了，這大冬天的，一個不注意發個燒也不能說明什麽吧。”

“每次都這樣，一有風吹草動就全城檢查，煩死了！我真是受夠了！”

……

寸頭男的這句話就跟點燃炮仗的導火線一樣，其他人也全炸了起來，不滿的音浪一層蓋過一層。

聞言，言克禮拾級而上的腳停了下來，轉過身去掃了眼衆人，細而長的眸子不怒自威，出聲的群衆很快安靜下來：“關于這個病毒的具體信息，等研究所的人查明彙總後會由廣播進行通知，會不會死這個問題，我，不能保證。

至于為什麽要把大家聚集在這裏，一是為了方便統一管理，二也是為了你們的身邊人着想。你們有的人是獨居，但也有一部分人是和家裏人住在一起的，這個病有多兇猛我想你們也都聽到了點風聲，我可以跟你們明說，三天前那一批發病的人，沒有一個活下來的。所以就算不是為了你們自己，也請為了你們的家人、為了聯盟的兄弟姐妹，暫時在這裏耐心等待。等醫生對你們的血液進行檢測，檢測過後沒有感染自然會讓大家回去的。”

說完，言克禮擡腳走了，留下面面相觑的衆人。

張景覺得剛剛自己猜對了，這位中将大人在一二樓停留的時間可能加起來都不到五分鐘，直接就奔三樓去了。

只不過他們才剛到三樓，還沒來得及去3121，遠遠地就望到了走廊盡頭，貌似抱着個人的趙博士。

張景能感覺到看到這一幕的上司，莫名加快了步伐，他也只好默默提速跟上。

等走近了，發現趙博士懷裏的那人果然是洛晏清，意識不太清醒的洛晏清。

“他怎麽了？”言克禮蹙着眉，看着額頭上貼着白色長條的洛晏清，語氣嚴肅：“發燒了？”

“嗯，”趙博士神情凝重，“我來的時候還是低燒，結果幾分鐘內就從三十八燒到了四十三。”

“四十三？”言克禮少見的震驚，顯然也沒料到會這麽嚴重。

“對，還記得死去的那十幾個人嗎？他們也是這個度數，有的甚至燒到了四十五，當場就驚厥起來，造成了不可逆的腦損傷。”

由于口罩的遮擋，張景看不到這位中将的表情，但也不難察覺到他周遭的低氣壓。言克禮沒多想，上前兩步，伸出手：“給我吧。”

不料趙博士卻往後退了退，就連下屬都出手攔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