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74章
晨光微熹,雨後的清晨似乎連空氣之中都帶着泥腥味。
陽光打在眼皮上,晃得沉睡着的人悠悠醒神。
張江睜開眼,緩緩坐起身來,環視周圍。他躺在榻上,地上卻睡着徐陽。
小桌上的酒盅和酒盞七倒八歪,還有一些幹了的酒痕殘留在地上。
思維遲緩運轉,昨天晚上的零碎記憶逐漸回籠。
記憶到了他喝酒之前戛然而止,後面發生的事情,縱使再怎麽回想,也是想不起來的了。
張江擡起腿踹了踹地上躺着呼呼大睡的徐陽:“起床了!”
徐陽被踹得一激靈,迷蒙地睜開眼,擦了擦嘴邊的口水:“啥?吃飯了?”
……
都是結了丹的修士了,還吃什麽飯?
雖然想是這麽想,但張江還是站起身,檢查了一下自己穿戴是否不合禮儀,然後打開門,輕喚小二:“麻煩給我們這邊上一點早點,順便也幫那間屋子的貴客準備一些。”
小二點頭,立馬下去準備早點,還讓其他跑堂送上來一些熱水供兩人洗漱。
微燙的水擦了擦臉和手,總算是緩解了一些宿醉的不适,張江也清醒了許多。
他擡步出門,走到溫頌川和宋庭的房間門口,輕輕敲門:“溫長老,宋宗主,二位起來了嗎?我就在旁邊房間侯着,若是有什麽事情可以來喚我。”
“好的,謝謝。”溫頌川的聲音緊随其後,模模糊糊傳過來。
張江聽到這個聲音,覺得有點不對勁,但是他也沒多想,既然長老都這麽說了,那他就這麽照着做就是。
回到房間,發現徐陽已經醒了。
“你洗漱了嗎?我都已經幫你準備好了!”看着已經浸過水擰幹了的幹淨帕子,還有沾着牙粉的毛刷。
張江有理由合理懷疑,昨天晚上在他醉酒的時候,徐陽是不是幹了什麽出賣他的事?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不用了,我已經洗過了。”張江擺擺手,坐到了榻上,拎着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
“這茶燙不燙?需不需要我拿扇子幫你扇涼一點?”徐陽自己的頭還沒梳順,看到張江拿着茶杯,就又開始湊了過來。
“……你是不是昨天晚上真做了什麽對不起我的事情?”張江實在是忍無可忍,睃了徐陽一眼。
徐陽脊背一僵,臉上挂着一個标準微笑,順手還給張江扇了扇風:“啊哈哈哈哈哈怎麽可能啊?我們昨天晚上能發生什麽事情?我昨天晚上也喝醉了,完全記不得事情了哈哈哈哈。”
徐陽不解釋還好,一解釋說了這麽一大串,張江本來沒多大的疑心都開始起疑了。
“所以你幹嘛這麽殷勤?”深藍色的靈力籠罩住全身,下一刻他就閃到了門邊,與徐陽保持了一段距離。
“我今天就良心發現,想對你好,不行嗎。”徐陽看着張江的閃避動作,以為是他從小到大都過得不好,沒有感受到人間的溫情大愛,心中更是感慨。
覺得自己第一次跟人家見面的時候,那種挑刺行為,真的是太混賬了!
于是張江就看着徐陽臉色開始變幻莫測,直到最後他居然在徐陽的眼中看到了……愧疚……?
張江蹙着眉,努力回想了一下昨天晚上的場景。但是那幾個零零星星的畫面根本組不出一個完整的記憶。
徐陽幾個大跨步走到了他的身邊,握住他的雙手,眼神真摯:“你放心,若是今後有人來欺負你,你就報我的名字,人家不買賬的話,你就來跟我說,我絕對把他打的滿地找牙!”
這人沒事吧?
昨天晚上吃了什麽藥宗的毒藥嗎?都開始變得神志不清了。
張江解下自己腰上的錢袋,塞到徐陽的手上:“你趕緊去治治你的腦疾吧。”
徐陽手裏握着錢袋子,滿眼的驚喜和感動。
都到這個時候了,張江舍己為人的行動依然感化着他人。不愧是摘星樓大弟子!
而另一邊,等張江走了之後,溫頌川才忍者怒氣對躺在身邊的某人說:“趕緊起來,剛才都有人來了!”
宋庭懶洋洋的把下巴搭在溫頌川的頸窩,還帶着未醒的沙啞:“你還沒告訴我,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榻是坐榻,占的地方就一小塊,基本就只能夠一個人睡的,但是宋庭非要跟溫頌川擠在一塊,兩人幾乎是貼在一起的。
身上雖然穿着裏衣和外衫,但是灼熱的溫度真的無法忽視。溫頌川感覺自己半邊身子都被宋庭纏住,像是長滿藤蔓觸手的異獸,把獵物牢牢鎖住。
溫頌川本來還想讓宋庭松一點,讓自己下去。但聽到宋庭這話,手上都動作一滞,推宋庭都不是那麽有底氣了。
在他看來,昨晚的行為完全是他在主導着。宋庭醉酒,意識不清。如果他拒絕,是完全可以的。
但是他不但沒有拒絕,還略帶迎合。
這個怎麽好意思說出來?
說他們昨天親了?還親着親着差點犯下不可描述的錯誤?
宋庭追問了好幾次,眼看着溫頌川的耳根越來越紅,怕再逗下去人直接被自己惹得炸毛,及時收手:“算了,我也不是很想知道。咱們下去吧,該回摘星樓了。”
“那你倒是松開些……”溫頌川無奈地看着宋庭的動作,宋庭嘴上雖然這麽說,但是動作卻絲毫沒放,依舊貼在他都身上。
“松了啊,你出去就是,我在榻上躺一會。”宋庭聲音裏帶着缱绻,手上依舊把溫頌川抱住,甚至臉頰還在溫頌川的臉上蹭了蹭。
溫頌川的皮膚光滑細膩,摸起來很舒服,臉頰蹭上香香嫩嫩的,宋庭就使勁蹭。
“你夠了啊!”溫頌川一邊臉都被蹭得發紅,他手上一使勁,就把宋庭推開了,站起身,揉了揉自己的臉,瞪了宋庭一眼。
宋庭也跟着站起身,摸了摸鼻子,笑嘻嘻地跟在溫頌川身後。
于是張江和徐陽打開門,就看見站在門外的溫長老和他的小尾巴宗主。
“這是……”徐陽還沒見過這麽大場面,一時有點語塞,擦臉的帕子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溫頌川也不太好意思,輕咳了幾聲。這一路他多次跟宋庭說不要跟着,無奈某人像是沒有長耳朵這個器官一樣,就是不聽。
他也沒辦法左右,只能随他去了。
張江倒是臉色沒變,依舊如常:“兩位已經準備好了嗎?咱們再在城裏逛逛,還是去城外看看?”
溫頌川搖搖頭,溫言:“算了,近幾日都有些疲乏了,咱們還是回摘星樓休息幾日,等待天知的結果吧。”
既然出來游玩的兩人都是這個意思,那領路的張江自然是順着:“那咱們現在就回去吧。”
徐陽聽到這話,趕緊把擦臉的帕子往旁邊一丢,手上的水痕在衣服上揩幹淨:“我準備好了,咱們走吧!”
……?
張江回過頭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裏的意思非常明顯:不是都給過你銀錢了嗎?
徐陽不要臉皮地蹭上來,咧出一個大牙:“好不容易來一趟鎮星城,還是要看看最著名的宗門長什麽樣子吧?”
作為摘星樓大弟子的張江自是不能拒絕,于是三個人出來,就成了四個人回去。
摘星樓守門弟子依舊目不斜視,見到張江帶着三人回來,什麽也沒問,就放了行:“大師兄。溫長老,宋宗主。”
張江微微颔首,帶着三人直接去頂樓見了師尊。
從最下面的樓層爬上來,已經快要把徐陽累得半死不活了,聽聞要去見見傳聞當中無事不知的天知,頓時都有點發怵。
溫頌川看着徐陽倒吸一口氣的模樣,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別擔心,天知人很好相處的。”
宋庭見到溫頌川修長的手指在徐陽的肩頭拍了拍,眸色一暗,一個大跨步上前,把兩人隔開,讓溫頌川的手自然滑落:“你廢什麽話?趕緊進去吧你!”
徐陽被宋庭這話噎了好幾下,愣是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
張江看着幾人的動作,帶着徐陽走到屬于鐘離歸的頂層,輕輕敲了敲門:“師尊,禦獸宗宗主的弟子徐陽前來拜見。”
徐陽聽到了自己的名字,頓時屏住呼吸,凝神聽着裏面的動靜。
過了好一會兒,裏面傳出了聲響:“帶他進來吧。”
張江推門而進,裏面還是漆黑一片,只剩下最中央的占星臺散發出瑩瑩的淡藍色流光。上面的星宿依舊亮眼,有條不紊的依着順序不斷變化。
鐘離歸墨發披散在身後,背對着他們。手攏在衣袖內,脊背挺得直直的,如一座孤傲不可攀登的雪山。
徐陽走上前,對鐘離歸鄭重拱手:“晚輩禦獸宗弟子徐陽,拜見天知大人!”
鐘離歸轉過身來,眉眼舒展,面容和藹可親:“遠方來者皆是客,小江,替我好好招待客人。”
張江拱手領命。
徐陽看着鐘離歸的态度,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看來天知人是真的不錯!
不過也不知道為什麽,總感覺天知待人……非常的琢磨不透。
張江走出去一大截,回頭看徐陽還愣在原地,又走回來,大力扯了扯他的衣袖。
徐陽回過神,跟着張江走出了摘星樓的頂層,往下走的時候,徐陽終于記起來那個形容天知的詞叫什麽了。
待人疏離。
就感覺他跟所有人都隔了一層膜,許多人都無法從膜的外面穿透進去看到真正有喜怒哀樂的他。
大家都只能從膜的外面,隐隐綽綽看見天知的大概身影。
如沐春風,溫和有禮,無所不知,無所不曉。
這是大家對他的所有印象。
而且看樣子,對自己的嫡傳弟子張江好像跟其他人也沒什麽差別。
那張江的童年過得該有多麽凄苦?沒有父母的疼愛,沒有兄弟姐妹的愛護,一個人也捱過了孤獨。
“你在想什麽?小心臺階!”張江的一聲不大不小的輕喝,把他喚回了神。
張江握住他的手臂,給了他一個支撐的力量,讓他免于臉着地的慘狀。
某徐姓·禦獸宗宗主嫡子·陽回握住他的手,自認為是大哥罩小弟的眼神:“你放心,我以後絕對不會讓別人再欺負你!”
張江:……
他好像真的要請藥宗的弟子來給這人看看,是不是有腦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