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不一樣
第38章 不一樣
他們下樓梯的時候,經過高一那邊的幾個尖子班,教室突然沖出來一個男生,恰好迎面撞上拐彎的霍也,兩個人都往後踉跄了幾步。
沈庭禦伸手扶住霍也的後背,讓霍也得以穩住身形,擡頭一看,愣住了。
面前的男生高挑、細瘦,骨架不大,卻并不顯孱弱,身上有一股勁勁兒的倔強感;他的眉骨生得很高,輪廓也幹淨立體,一雙看誰都深情的桃花眼往上揚,形狀很是漂亮——但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的眉眼間有幾分像霍也。
雖然五官不如霍也深邃、淩厲,可一對視的那一抹神似,連霍也自己本人都心驚,以為見到了哪個沒認過親的表兄弟。
不過只是第一眼像,再仔細一看,似乎又沒那麽像了。這個男生才一米七幾,看上去比霍也矮上不少,也更瘦,各方面都更為秀氣。
男生見了他也是一怔,睫毛濕潤,眼眶還不太明顯地泛着紅,就這麽呆呆地盯着霍也。
盯着霍也似曾相識的臉。
好幾秒,都沒有眨眼,仿佛認識他很久。
沈庭禦蹙了下眉,問霍也:“你弟?”
“……學弟。”霍也說。
“看樣子,他好像見過你。”
霍也點頭,也覺得是:“不知道,問問。”
于是霍也略微低下頭,跟男生平視,然後挺認真地打了個招呼:“你好,你是不是……”
“原來是你。”男生喃喃着說。
霍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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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你,原來是你。
那男生最後深深看他一眼,那一眼無法形容的複雜,情緒更翻江倒海的強烈,可惜當時的霍也并沒能馬上理解,一旦錯過,就是永遠。
肩膀被撞了一下,男生擦身走了,徒留下身後的霍也莫名其妙地回着頭。
認錯人了吧?
沈庭禦問,霍也說應該是,我們走吧。
“你他媽發哪個群裏了?!”趙家言嗓子都喊破音了,在抽屜裏翻找着手機,一大堆卷子飛得到處都是,“撤回!撤回!你快給我撤回!”
“怎麽了怎麽了??”
張厲驚恐得手機都掉了,連滾帶爬地趴到桌子底下去撿,嘴裏說:“撤撤撤!這就撤!”
邬震蹲下來跟他一起搶着撿,撿到後卻要用指紋打不開,又塞回給張厲;張厲手忙腳亂接過來解了鎖屏,點開微信他們常聊的小群。
長摁轉發帖子鏈接的那條信息,張厲顫着手指凝固半晌,邬震急了:“你倒是快撤啊!”
“……不用撤了。”
趙家言沉痛地放下手機,“兩分鐘過了。”
邬震一屁股癱坐在地。
“不是,幹嘛要撤,到底怎麽了??”張厲還在那兒驚魂未定,“你們倒是快說啊,說啊!”
回到郊區半城,打車也要二十分鐘,路上沈庭禦發起高熱,燒得昏昏沉沉,但霍也問他去不去醫院打吊針又不肯,說回家吃藥就行。
霍也向來奈他不何,只好應允。
車開到半路,肩上一沉,沈庭禦半邊身子挨過來,溫熱鼻尖蹭了蹭霍也頸窩,癢得很。
“難受嗎?”霍也又摸摸他額頭。
沈庭禦“嗯”了一聲,低沉緩慢地喘着氣。
霍也說:“那你要不要躺會兒?”
“要。”
回答得也太幹脆利落了,仿佛等了許久才聽到想要的問題,總是這樣霸道得很有底氣。
霍也毫無所覺,讓人躺在自己腿上,每逢坐車回山溪,宋建蘭和霍妍困了累了也是躺在他腿上睡的。——只是一種适當的體貼而已。
今天沈庭禦生病,可以少當一天的“普通朋友”,不那麽“普通”,這樣也算合理。
懷裏突然被什麽拱了拱,霍也回神才發現自己原來又走神了,就是初三那年的情況都沒有這段時間這麽嚴重,連注意力都無法集中。
沈庭禦面向霍也将臉埋進他懷裏,外套被拱開一些,那裏的暖意令人留戀,一呼一吸間都是霍也身上那股淡淡的衣皂香氣。
像畏寒的小獸躲進媽媽皮毛柔軟、溫暖的腹下汲取冬天裏唯一的安全感,總是依賴的。
霍也知道,這種依賴的産生,對于沈庭禦來說絕不是好事,所以他這段時間試圖盡量不那麽刻意的拉開距離,當然不是無緣無故的。
人不能永遠像個小孩兒,而長大的第一課就是學會分開,因為時間也會有盡頭,從他們遇見的那一天起沙漏就在倒流。
越是相處下來,霍也就越是明白,沈庭禦和他之間的差距太大,現在只是因為年紀輕輕而碰撞在一起,未來的總有一天會失去交集。
斷舍離,要循序漸進。
沈庭禦和熊英他們都不一樣,但具體哪裏不一樣,霍也思來想去,只能說是家庭差距。
從相看生厭的普通朋友,再到抱團取暖的好朋友,期間種種,過程并不容易。
可是要從獨一無二的好朋友,退回到一視同仁的普通朋友,竟然也比想象中的難得多。
明明相識的時間也不算長,霍也時常在想究竟是哪一步出了問題?那一點點微妙的距離代表着什麽,那些難以名狀的感覺又是什麽。
仿佛呼之欲出,又百思不得其解。
沈庭禦躺在他腿上,很快昏沉睡去,呼吸均勻,因為高熱,像是揣了個暖寶寶在懷裏。
霍也無意識地用一只手撸他的頭發,動作極輕地将發絲纏在指節上打着圈,另一邊百無聊賴地摸出手機,習慣看了一眼999+的群聊。
等等,999+??
這離放學才過了多久,他們聊的什麽能在十分鐘內聊這麽多?霍也随便劃了幾下,原來是邬震和趙家言在瘋狂刷屏,發了很多表情。
霍也本來沒想太多,誰知指尖一錯,點了右上角的那個箭頭,一下子回到最上他沒看到的信息了,是張厲轉發的帖子鏈接。
換作平時,霍也肯定是沒興趣看的,但是天意偏那麽愛捉弄人,這個帖子十分标題黨。
“勁爆!!我們學校現在的同性戀都這麽大膽了嗎?跑操時間居然在廁所激情熱吻……”
主樓:沒造謠,有圖有真相,樓主當時在西區教學樓的男廁所裏蹲坑,突然聽見好像有兩個人進來了,樓主抓緊了小紙巾,生怕一個沒憋住發出一瀉千裏的聲音,衆所周知,人在哦別的時候是很脆弱的……跑題了,總之樓主以為他們過一會兒就走了,誰曾想非但沒等到這對狗男男離開,先看到了不可描述的事情!
随後,樓主就上傳了兩張偷拍視角、座機畫質的高糊照片,雖然像素低得感人,卻不難看清照片中兩人難舍難分的姿勢。
一個主動,一個承受。主動方的男生留着幹淨硬朗的短寸,身材勁瘦有力,肌肉線條薄而流暢,把人摁在牆上一手掐腰、一手抓腕。
是個攻勢很強卻又看起來貌似不怎麽憐香惜玉的力道,因為承受方明顯有些痛苦,然而摻雜着甘之如饴的甜蜜卻又更多。
說是情侶,其實倒也不像,更像宣洩情緒的一種方式;說是接吻,也不像,比起正常的溫存更像是在折磨,煎熬着,同時也享受着。
這條帖子迅速登上論壇頭條hot,熱度高的來勢洶洶,眼看已經一發不可收拾。
由于樓主沒怎麽給人家打碼,盡管臉沒有拍得很清楚,可僅憑身形和部分長相,樓層裏不多時就有人扒了出來,精确到班級和名字。
【短寸的那個男生很眼熟啊,是高一五班的周生熠吧?我好像之前有見過他,當時我還說這人好帥,好高冷的一個酷哥。我同學叫我去要微信,還好沒敢,原來他喜歡男的啊。】
【樓上的,你沒看錯,就是周生熠。我是他同班同學,另一個男的是七班的林愈,平時就經常來找他,有時候拉拉扯扯的也不知道在幹什麽,原來是在談戀愛啊我去……】
【林愈??糙,吃瓜吃到自己班,林愈是我舍友啊,他平時老內向了都不說話的,在班裏存在感特別低。聽說是心理有問題,老師都讓我們別随便招惹他,怕刺激他,現在終于知道是什麽問題了,居然是同性戀嗎?!兄弟們那我住一起豈不是很危險??瑟瑟發抖.jpg】
【跟他一個宿舍的那哥們兒,晚上記得多穿一條褲衩子哈哈哈,你自求多福。】
【我靠剛看了一眼照片,好惡心!兩個男的怎麽談戀愛啊?世界上還有正常人嗎?!】
有震驚的,有厭惡的,也有吃瓜的,各種聲音層出不窮并迅速在帖子下面蓋起了高樓。
他們被當成怪胎,人群裏的異類。
而往往對于男同性戀,反響更大的反而是男生群體,性取向正常的直男自诩清高,因此不吝以最大的惡意揣測他們。
周圍奚落、鄙夷的有色眼鏡,或始終如芒在背的竊竊私語,轉身哄堂大笑的冷嘲熱諷。
霍也一路看下來,心髒像被人抛上高空又墜入谷底,其中有無數不堪入目的言論,他不應該還能忍住不适往下看才對,可是受虐一般的心理讓他阻止不了自己,久久沒有退出去。
一針見血,恍如大夢初醒。
車輛不算平穩地行駛着,終于到達了他們的目的地,停在半城留芳的保安亭附近。霍也想起了他第一天來到這裏的場景,那麽陌生又那麽熟悉,但再也無法複刻當時的心情。
明明沈庭禦現在就躺在他懷裏,思緒卻以光的速度插上翅膀飛越了時間,恍惚中好像還在半年前,沈庭禦推門進來,看見他時倨傲着略帶警惕的一雙眼,霍也至今還是記憶猶新。
原來那一點點微妙的距離,不是只把對方放在了友情的第一位而已,是無數次想要觸碰而不知以什麽立場的心,早就過了楚河漢界。
這才是“他不一樣”的問題所在。
沈庭禦是不一樣的。
因為除了他,霍也從沒覺得別人可愛。
下了車,霍也慣常用密碼開門鎖,家裏并沒有錄過他的指紋。可他輸入了兩次,居然全都錯了,一直顯示“密碼錯誤”,“密碼錯誤”。
“你鬧哪出?好像發燒的是我吧。”沈庭禦揣着手挨在旁邊,悶着鼻音說。
霍也愣愣站在那,半晌才道:“哦,可能最近記性不太好……其實記得的,只是忘了。”
沈庭禦湊上前來自己把門鎖開了,碎碎念那樣絮叨着說,“記得的東西怎麽會忘?你聽聽你這句話有邏輯嗎?學習學傻了吧,算了,我改天叫管家給你錄一下個人信息——”
“不用吧。”霍也突然打斷,“這是你家。”
門打開了,兩人卻都沒立刻進去,沈庭禦聞言擡眼默然看向他,眸色黑沉。
或許是有點兒心虛的緣故,雖然也不知道為什麽要心虛,霍也轉開眼,只埋頭往裏進。
然而還沒踏出半步,脊背撞上櫃角,好在沈庭禦身體不舒服留了力氣,所以霍也并沒有感覺到痛,但撲面而來的壓迫感卻依舊十足。
“霍也,你什麽意思?”
沈庭禦将人按在門邊的鞋櫃上,因為那個鞋櫃才到霍也的腰這麽高,是以他只能被迫向後折着腰,上半身幾乎懸在空中,搖搖欲墜。
霍也心漏一拍,抓住沈庭禦的手臂,勉強支撐自己,硬着頭皮說:“我能有什麽意思?”
“別裝傻,霍也,我忍你很久了。”沈庭禦燒得眼尾灼紅,眸中冷焰觸目驚心,“你最近一直在疏遠我,想跟我劃清界線,你以前只會給我一個人帶早餐,可是從這個月開始,我發現你居然給所有人都帶了,我不能忍!”
霍也眼皮一跳:“……”
啊,這。
他試圖一本正經地胡編,“是這樣的,我家樓下不是有一家灌湯包很好吃嗎?然後趙家言他們偶然知道了,就讓我經常給他們帶——”
“我不想聽這些!”
沈庭禦惡狠狠地打斷了他:“他們想吃就自己去買啊,幹嘛要你帶?我不管是誰,是手斷了還是腿瘸了,總之,你給我帶了,就不能再給別人帶。如果別人也有,那我寧願不吃。”
這是醋了,但也不知道是醋的什麽,畢竟朋友之間都常有互相吃醋的時候,比如你發現你的好朋友某一天有了新的好朋友,盡管那個朋友你也認識,可你們不再是天下第一好了。
霍也半天答不上話來,一咬牙,扭身就想掙開他逃進屋裏去,“……你不吃就不吃嘛。”
沈庭禦身在病中反應也驚人的快,跟打了腎上腺素似的,發狠趕在霍也冒出逃跑的意圖前一秒用膝蓋迅猛地頂進他兩腿之間。
“砰”的一聲,差點兒沒把鞋櫃搗碎,霍也頓時被他釘在原地動彈不得。
沈庭禦咬着牙說:“吃不吃,我說了算。”
就在氣氛僵持的這一片刻,屋裏的老太太聽見動靜,顫顫巍巍地走了出來,看到兩個人劍拔弩張的模樣,大驚道:“哎呀,你們這是幹什麽呀?幺幺,你放開小七,不要打架呀!”
霍也趕緊搖頭,解釋:“沒有沒有,奶奶我們沒有打架,呃,我們只是……”
正絞盡腦汁想着說辭,沈庭禦卻突然傾身倒了過來,霍也便又轉回來反手撈住他,好歹沒讓人往地上跪。老太太一驚又一驚,“他他他他他——”霍也接話,“他沒事,燒暈了而已。”
跟老太太三兩句解釋完,霍也就把人連扛帶抱地弄回卧室了,累出了一身汗。
剛想抽身,衣領卻被往下狠狠一扯,霍也險些撲到沈庭禦胸前,雙手撐在了枕頭兩邊。
“……我準你走了?”
沈庭禦拽着他的衣領不肯松,以往冷淡的眼眸沁出水光,長睫半掩,擋不住其中潋滟。
霍也失神幾秒,總先別開視線,不知何時他越來越不敢看沈庭禦的眼。
“沒說要走。”
霍也低聲跟他說,“準備給你沖藥去呢。”
“我才不要信你。”沈庭禦不依不饒,聲音有痛恨也有傷心,“你和我媽一路貨色,都是小氣鬼,大騙子……明明給了我,卻又不願意完全給我,多了的還要收回,哪有這樣的道理?”
“……明明對我這麽好,在我以為只有你會對我最好的時候,卻又讓我發現,原來你根本不止對我一個人這麽好,真是可惡啊。”
“你随心所欲,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你想把我激怒了又想用三言兩語就哄好,我讓你每一次都成功,憑什麽啊……”
“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你想進就進,想退就退,你把我當什麽,一條被你馴化的狗?”
“霍也,別不說話。”
“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好了?”
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高熱将他緊繃着的那一根理智的弦燒斷了,沈庭禦迫切地只想要得到答案,從始至終追逐着霍也閃躲的視線。
霍也心中五味雜陳,一時無言。
——想好,當然想跟你好,但不是你想的那種好。到底怎麽樣才能讓沈庭禦明白,自己對他或有非分之想呢?
霍也天生情緒感知能力敏銳,一個人需要什麽釋放什麽,他清晰洞察。就像每當沈庭禦鬧脾氣講話難聽,總是想推開你,他非但不氣還要貼上去,是因為他知道,沈庭禦需要的是一直以來都在家庭、父母那裏缺乏的包容心。
就像每當一個人心情不好,告訴你說想要自己靜靜,但霍也從來不走,是因為他知道在這時候應該要毫不猶豫地将人擁進懷裏,同時不要讓任何一滴眼淚掉落在地。
霍也接住了沈庭禦的每一個情緒,明知道這樣會令人産生依賴性,卻又在沈庭禦産生了依賴性之後,才要他戒斷、抽離,好狠的心。
可是怎麽辦?
意識到自己或許動機不純,他沒辦法再跟沈庭禦像往常那樣,繼續相處下去了。
他們的軌跡天差地別,注定只能并肩同行走完這短暫的一兩年,短暫到還剩下幾百天。
“我們倆”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沈庭禦吊着一口氣到最後,連僅有的耐心都失去,他攥住霍也衣領的指關節泛白,因為過于用力而隐隐發着抖,那麽恨,那麽可憐。
依舊高傲的,不在乎,不露怯。沈庭禦用破罐子破摔的語氣:“你也開始讨厭我了嗎?”
讨厭他的挑剔,讨厭他的脾氣,讨厭事事都要順着他的心,也讨厭他無休止的任性嗎。
……不,不讨厭的。
霍也聽見自己輕聲說:“不讨厭的。”
沈庭禦像是小王子養的那朵玫瑰花,如果沒有全心全意的呵護和灌溉,他就會很快枯萎下去,然後嬌氣又永不滿足地指着自己凋零的花瓣跟你說,都是因為你不夠愛他。
“不讨厭的。”霍也肯定地重複一遍。
“是嗎?”沈庭禦固執地問,“那你為什麽不敢看着我的眼睛回答?”
心髒不規律地跳動,撞得胸口酸脹滞悶。
霍也沉默了。
——不敢看你,是因為他喜歡你啊。
可他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于是霍也只能重複第三遍,“不讨厭的。”
“混蛋,你他媽的……”沈庭禦簡直要被他的冥頑不靈再次氣暈過去,“你是複讀機嗎?”
霍也不再軟言哄着,沉聲道:“松手,再不退燒腦子真壞了,我去沖藥。”
沈庭禦自己當然是不可能松手的,但将近四十度的持續高熱下,讓他不得不在目前滿血狀态的霍也面前力不從心,悻悻地敗下陣來。
他想抓,卻抓了個空。
在霍也走出卧室的最後一步,沈庭禦硬是強撐着還放了句狠話,“霍也,十分鐘後我要是等不到你回來,我就死給你看……”
沈庭禦沒死成,因為不到三分鐘,霍也就拿着藥箱和整個熱水壺進來了。
霍也給熱水壺插上電,挑眉看他:“我在你面前沖,可以吧?”
“……”沈庭禦把臉一轉埋進枕頭裏,就只悄悄用一點餘光緊盯着霍也的動作,不吭聲了。
他似乎很喜歡這樣盯人。
霍也注意到的時候,他若無其事,可一旦挪開視線了,又馬上轉回來一舉一動都盯着。
等水燒開那幾分鐘,霍也腦海裏反複出現剛才看到的兩張照片,其中有一個叫周生熠的男生十分眼熟,就好像……在哪裏見過。
是在哪裏呢?
為什麽想不起來,為什麽想不起來呢。
霍也這樣心不在焉地想着,不經意間瞥眼掃到了沈庭禦脫在床上的校服外套,突然心中警鈴大作,對,他還忘了一件事。
必須要趁沈庭禦還沒來得及看到那個帖子之前,找出他的手機,把這條群聊信息删掉。
不知怎麽的,霍也就是有一種直覺,如果沈庭禦看見了這個關于……的帖子,事情或許會變得更加難以控制,那樣不行,絕不可以。
“退燒藥,吃了再睡。”霍也坐到床邊,将水杯遞過去後,不動聲色地去夠那件校服外套。
沈庭禦坐起身來,神色恹恹,但意外的很是乖巧,什麽也沒嫌就着熱水把藥吃了,仿佛無聲在說,“等我好了再跟你算賬。”
霍也摸索着外套口袋,這個角度對他來說有些別扭,然而來回翻了個遍,都沒有找到。
難道還在他身上?
很可能,因為沈庭禦習慣把手機揣在外套口袋或者褲兜裏,不在外套,就是在褲兜了。
霍也犯了難,他要怎麽名正言順,又光明正大地把手伸進沈庭禦的褲兜裏還不突兀呢?
藥效上來,沈庭禦很快就撐不住了,可他堅持要霍也守在旁邊,直到睡着。
“多大了,睡覺還要人陪。”霍也無奈說。
沈庭禦唯一力氣都用來扣他的手腕,卻仍死要面子,不甘示弱道:“你別忘了,之前是誰救了你一命……,手術是我簽的字,守夜是我陪的床,你夢裏喊疼,鬧得我一夜沒合眼。”
霍也根本不記得有這回事,第一反應就是否認,“不可能,我從來不喊疼……”
手腕一緊,沈庭禦突然冷冷叫他的名字。
“霍也,為什麽不敢承認?”沈庭禦不理解也不甘心地,一字一句,“明明你也很需要我。”
不只是你在包容我。
……霍也,明明我也對你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