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簡單要求
第92章 簡單要求
幾張照片放到了吳家聲的面前，但凡還有點良知，都會不忍目睹照片上那赤-裸的女屍呲牙裂目的神情中透露出的慘淡光景。
毫無生氣的吳家聲終于有點了反應，一個震動，慌忙移開了目光，呼吸也失去了平穩。
“死的挺慘，是吧？”孟凡點了支煙，緩緩地吸着，有意無意地溜達在吳家聲身邊，噴出的煙霧彌漫在四周。
吳家聲本能地吸了幾口氣，他已經兩天一夜沒怎麽吃東西了，雖然警局提供的飯菜看上去是那麽的誘人，但他拒絕着他們的一切所謂的人權待遇，這也是小人物的一種反抗，可是，從這個年輕警察鼻孔裏噴出的煙味，讓他這個每天至少兩包煙的老煙友頓時恍惚成狗，他貪婪地盯着孟凡嘴上那越縮越短的香煙，焦黃的手指也下意識地撚着。
孟凡的手機輕輕一響，瞄着劉瑞瑞終于發來的信息：“人快到了。”
“熱嗎？”孟凡問了一句，吳家聲沒搭理他。
“我們這燒的就是公家經費，暖氣一旦燒旺了，比夏天還難受。”說着，孟凡脫下身上的外套，順手又将審訊室的門打開了，帶來走廊裏的一股清涼。
不鹹不淡地又問了幾句，吳家聲依然死人般沉默，甚至連孟凡手中的香煙也不再多看一眼，再過幾個小時，他們不得不放他回家去，這也是小人物的一種勝利。
走廊裏忽然嘈雜起來，好像五百只鴨子同時被粗暴地趕進了河，嘎嘎嘎地直沖雲霄，一個老女人居然可以造出這樣的聲勢來。
“你們害我兒子還不夠，又把我抓來幹什麽？那個小婊子就是自作自受，死了也活該，你們為什麽冤枉我兒子？你們就敢欺負我們這樣的小老百姓，有本事去抓那些有錢有勢的……
我要見那個孟警官，都是你這個小妖精挑唆他抓了我兒子，別碰我，碰我就告你，別以為我不懂法，年輕時那也是見過許多世面的，法院裏我也有人……
我兒子呢？我要見我兒子…家聲…家聲……你在哪兒啊…哎呀，你們這群沒王法的，我不活了……”
随着這一聲聲連哭帶喊的頗具表演天賦的怒罵，審訊室裏的吳家聲臉色開始紅一陣白一陣，油膩膩的額上滲出汗來，膝蓋上的兩手緊緊地往肉裏摳，好像要把膝蓋摳碎了才作罷。
孟凡眯起眼，靜靜地望着這個漸漸煩躁的老實人，尤其聽到他母親嘴裏左一聲婊子，右一句騷貨的時候，吳家聲的眼裏流露出某種憤怒和恨意。
“把門關上。”吳家聲終于發出了傳訊後的第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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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凡沒有動，任憑吳老太的各種惡毒言語席卷着審訊室，也席卷着早已不堪忍受的老實人。
“關門，我叫你把門關上！”老實人突然站起身，想要沖到門口，親自去關閉帶來各種沖擊的這道門，一旁的警員迅速将他壓制回椅子上，他無能為力的去堵自己的耳朵，又被手铐所限，只好彎下身，掩住了臉，肩膀聳動起來，他在哭泣。
“求你了…把門關上……”吳家聲只有這麽一個簡單的要求。
孟凡走到門口，關上了門，任憑吳家聲獨自哭泣着，直到他哭的差不多了，一支香煙遞了過去，吳家聲滿臉淚痕地望了眼孟凡，哆哆嗦嗦地接過那只救命煙，孟凡為他點燃，沖記錄的警員打了個眼色。
吳家聲終于撂了，正如孟凡所料，他只是奸屍，卻并不知道什麽病毒抗生素的，那晚從超市下班回來，看到一個男人從辛曉月的小院裏匆忙地跑出來，還撞了他一下。
吳家聲喜歡辛曉月，卻也恨她的浪蕩，像一條渾身腥氣的魚，招引那些貓啊狗的在他家的房子裏風流快活，而這條魚卻看不上像他這樣在超市工作的老實人，一點機會都不給，近水樓臺的他，卻只能默默地注視着別的男人先得月。
他暗地裏為她做了那麽多事，夏天修空調，冬天修暖氣，隔三差五的還為她從超市帶回許多吃的用的，連他媽都不知道自己的兒子不止孝敬她一個人，可這個名聲如此敗壞的女人，卻連手都不讓他碰一下。
那天晚上，見到又有男人從她家出來，他很生氣，想進去看看像她那樣的女人快活後究竟是個什麽德行，沒想到，看到的只是一具還帶着熱乎氣的屍體，辛曉月死了，一絲不挂。
“看清那個男人的長相了嗎？”
“巷子裏的路燈早壞了，也沒人修，沒太看清長相，他很高很壯，身上還有股怪味。”
“什麽味，能形容一下嗎？”
吳家聲思考了一會，遲疑地說：“好像跟油煙味差不多，嗯，油煙味。”
“以前對這人有印象嗎？譬如白天的時候，有見過嗎？”
“說不好……”
孟凡捕捉到什麽，語氣溫和了些：“辛曉月的死雖然跟你沒關系，但是你不想知道是誰害死她的嗎？想起什麽就都說出來，我們也好盡快找到真兇。”
吳家聲遲緩地點了點頭：“見過一次，遠遠的只看到個背影，因為個子很高，進院門的時候，得低着點頭，那次他把車就停在了巷子口，我…還給劃了幾道。”
“什麽樣的車？”
“白色的…JD小型轎車。”
“記得車牌嗎？”
吳家聲搖了搖頭。
“既然見到辛曉月死了，為什麽不馬上報警？”
吳家聲又沉默了。
“你下班都沒有回過家，那個安全T哪來的？”警方在辛曉月家裏搜到的品牌不是檢測出來的那個牌子，孟凡認定是吳家聲帶來的。
吳家聲忽然咧了咧嘴，臉上浮現出一個奇怪的笑容，令他的表情有些猙獰：“我每天都帶在身上，我知道，總有一天我會用上的。”
孟凡暗暗吸了口氣：“你知不知道辛曉月生了病，而且這個病通過體液是可以傳染的？”
吳家聲猛地擡起頭來，抖了抖嘴唇，半天才道：“她…她有傳染病？我…我戴了那個，不會被傳上吧？”
“不好說，回頭給你做個檢查。”
吳家聲驚惶地咽着口水，忽又恨恨道：“這娘們，跟過那麽多男人，我就知道她不幹淨，死了都要害我！”
看來吳家聲根本不知道X病毒。
孟凡冷冷地：“你明知道她人已經死了……”
“那又怎麽樣，總該輪到我一次。”
孟凡感到無比的厭惡，一揮手：“帶他下去。”
吳家聲又哭了，一副受盡委屈的樣子：“女人沒一個好東西，都是婊子，她那麽髒，可我沒嫌棄過，她死了，我感覺自己也快要死了，我是真心喜歡曉月的。”
孟凡沉聲說：“你連她最後一點尊嚴都給剝奪了，還談什麽喜歡？帶下去。”
記錄的警員合上電腦，搖頭嘆道：“聽說他妹妹就是受不了吳老太才出國不回來的，有這麽個媽，這男人能正常才怪。”
劉瑞瑞拿着碘酒，擦着胳膊上幾處被吳老太留下的爪痕，王大政去食堂吃飯，慣例繞道重案組，一見她受了傷，立馬秉持對待同志要像春天般的溫暖，伺候格格上藥。
劉瑞瑞也沒客氣，把碘酒遞了過去，說好吃人家一個星期早餐的，也沒具體算，反正每天變着花樣給送來，不止一個星期了。
王大政蹲在格格腳下，小心翼翼地擦着藥水，就像在修複什麽名貴的古董，劉瑞瑞催促着：“我沒那麽嬌貴，你快點擦，好去吃飯。”
“臣領旨。”
劉瑞瑞櫻桃小嘴不禁微微上翹。
孟凡進來，也沒太留意眼前的光景，沖着劉瑞瑞說：“一會帶吳家聲去技術那邊做個畫像，能記起多少是多少吧，然後安排他去鄭教授那做身體檢查。”
還沒等劉瑞瑞開口呢，王大政先抗議了：“喂，我說你這個人眼裏除了工作就瞅不見別的？沒看見她都被那個瘋老太婆抓成什麽樣了？這會沒時間，我要帶她去醫院打狂犬疫苗。”
看着孟凡那張帥臉被人臭得尬在那裏，劉瑞瑞莫名的舒暢，很配合地撒起嬌來：“謝謝大政，那就麻煩你待會陪我跑一趟吧。”
“沒問題。”王大政也難得在孟凡面前揚眉吐氣了一把，比劉瑞瑞還舒暢，賤成什麽樣，自己只覺不夠。
孟凡的目光在倆人之間無聲地兜了個來回，恨爹媽只給一張嘴：“那…辛苦你們了。”
鄭教授的結果很快出來了，吳家聲并沒有感染X病毒，孟凡這邊剛松了口氣，鄭教授卻馬上說：“但我現在懷疑一個人有點問題。”
“誰？”
“陳愛媛。”
“為什麽？”
“X病毒在抗生素的抑制下，短時間內的确被會消滅，可是不會消滅的很徹底，如果不堅持使用抗生素的話，病毒會重新開始活動。”
“什麽？這種病毒可以複發？”
“嗯，不僅會複發，還會産生變異，我們都知道，幾乎所有的病毒在适應了某種抗生素後，就會産生抗體，病毒在變異，抗生素也要随之更新換代。”
“那現在…變異了？”
“至少目前還沒有，但是這種抗生素還不能完全殺死X病毒，我建議你們再找找陳愛媛，如果停止使用了抗生素，她目前身體的狀況不會一點感覺沒有，如果有，為什麽要隐瞞？”
舉着電話，孟凡的眉頭皺成了一個疙瘩，一旦感染上了X病毒，就要終身使用這個抗生素嗎？一個填不滿的無底洞……只針對那些有錢人，而且，有錢也沒地買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