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絕色
第103章 絕色
每當夜幕降臨,倦鳥歸巢,總有些靈魂不知疲倦的粉飾一新,換上另一副面具,從四面八方向這座城市最喧鬧也最不甘寂寞的地方彙聚而來,借幾分夜色的朦胧,誘惑着別人,也被人誘惑。
酒吧街即便在冬季的周末裏,各家門前也都“不忘初心”,霓虹閃爍,欲語還休,暗暗招引,不管打開誰家的門,總有那麽一股騷暖之氣撲面而來,令人喉間一緊,心中發癢。
栾戰坐在自己的老板臺前,獨自品着刺身、紅酒,只開了一盞橘色的落地燈,輝映着身後窗外酒吧街上混雜的霓虹色,映得他整個人看上去也都暧昧不明。
他不喜歡白天,獨愛這夜晚,一天裏,只有在太陽落了山,酒吧街第一盞燈亮起時,才是他身心愉悅的那一刻。
通往二樓的木質樓板嘎吱嘎吱響作響,這是栾戰特意為之,不管什麽時候,只要有人到二樓來,他都可以第一時間知道。
來人很有分寸地輕敲三下門,栾戰喊了聲進來,擡眼看去,金子走進來,習慣性地将門關上。
“老板。”在栾戰面前,金子的警匪之氣蕩然無存,謙恭地就像一只忠實的大狗。
拿起雪白的餐巾沾了沾嘴角,栾戰不緊不慢地問:“事情都辦妥了?”
金子低聲回道:“嗯,我會通知他們新的交易地點,主顧們也都很明白,除了我們,他們不可能從別人那裏買到抗生素,停了這段時間,他們有些等不及了。”
栾戰似笑非笑:“這幫人,都害怕了。”
金子也意味不明地陪着笑了下。
“想要好好活着,可以”,栾戰果斷地說:“價錢翻倍。”
金子沒敢接話,掂量着這麽做的後果。
栾戰嘲弄地:“現在是什麽行情?千金難買,你還怕他們不肯掏錢嗎?”
金子也認同地:“好,我知道怎麽做了。”
栾戰的目光忽然打向金子:“孫超是怎麽死的?”
金子又一頓,謹慎答道:“畏罪自殺。”
栾戰一擺手,阻止金子再說下去,話音一轉:“不管他,死了正好,還有……”說到這,栾戰別有深意地看着金子,目光有些嚴厲:“從辛曉月到孫超,警方已經注意到星火這邊來了,最近做事小心點,別他媽再給我找麻煩了。”
金子謙順地應着,栾戰晚餐結束,他需要享受點別的什麽,打開桌上的雪茄盒,見金子躊躇着,似乎還有話說。
金子在栾戰詢問的目光中,斟酌地開口:“這次孫超的事,多虧那個人幫忙,偷偷毀了監控,才沒有牽連到我們這邊。”
栾戰嗯了一聲,挑出一支雪茄,放到鼻前,嗅了嗅。
金子繼續說:“可是,他似乎對我們這次給的報酬有些異議。”
栾戰舉煙的手微微一停,瞟了眼金子。
金子忙道:“我暫時糊弄過去了,告訴他會再和老板商量,也希望他考慮以後的合作。”
聽着金子的彙報,栾戰幹淨利落地切掉了雪茄頭,唇邊又泛起一抹嘲弄,似乎這抹嘲弄才是他真正的底色。
“他想要多少?”栾戰不動聲色地問。
金子試探性地報了個數,惴惴地看着栾戰。
“給他。”栾戰居然答應了。
金子有些驚訝,也不無擔心:“老板,如果這次答應了他,恐怕日後水漲船高,獅子大開口,這個人太貪了點。”
栾戰夾着剛剛點燃的雪茄,溜達到金子面前,不無揶揄地:“我不怕貪婪的,就怕那不貪的。”
金子神色微變,一絲尴尬,栾戰安撫性地拍了下他:“放心,有了抗生素,還怕沒錢賺嗎?到時候,你那份也不會少的。”
金子終于露出釋然的笑容。
“叫他們把這收一下,你先去趟酒莊,把酒取回來。”栾戰似乎失去了談話的興趣,打發金子出去。
金子答應着,正準備要走,栾戰又叫住了他:“對了,那家夥叫什麽?”
“佟冰。”
栾戰點了下頭,繼續吸着雪茄,望向天邊那一彎鐮刀似的檸檬月,就像要勾走誰的魂兒。
服務員小艾匆忙跑上樓,熟練地收拾老板桌上的餐具,栾戰舉着紅酒,吸着雪茄,斜靠在窗邊,繼續賞月,話也問得漫不經心:“今晚客人多嗎?”
小艾不僅長相讨人喜歡,小嘴也會讨人歡心:“多,整條酒吧街就屬我們生意好。”
栾戰笑了下,表情自帶那抹嘲弄。
小艾看着有點百無聊賴的老板,頓時找到了拍馬屁的機會,笑得別有用意:“大過節的,老板怎麽不下樓坐坐?今天來了不少生面孔呢。”
栾戰意興闌珊地:“能有什麽好貨色,行了,你趕緊下去,客人多就多上心照顧場子。”
小艾忽然壓低嗓音,故作神秘地将馬屁拍爛為止:“樓下坐着個絕色,老板品完紅酒再品品人?”
栾戰終于被他哄笑了,順手從抽屜裏拿出一個過節發剩下的紅包,丢給小艾:“滾吧。”
星火酒吧在酒吧街裏不大不小,生意的确也算好的,裝潢前衛、音樂性感、美酒入喉,美人入眼,這裏總有着将暧昧進行到底的味道。
中央橢圓形吧臺像極了一個因吃驚而張得大大的O型唇,外形俊朗的調酒師們站在其中,各自施展上下翻飛的技能,吸引生意,誘惑着客人,客人們圍坐在外,喝着酒,品着人,尋覓良緣,另一端的舞池裏,擠滿的人群散發着濃濃的荷爾蒙,酒吧四周的散座大都珠簾半掩,幽暗中,欲望流淌,聲色起伏。
栾戰沒有下樓,從他的小王宮移駕到二樓的回廊,頓時被躁動的音浪襲裹,站在這裏,樓下的情況一目了然,繼續抽着那半支雪茄,栾戰的目光投向吧臺的一角,不用刻意尋找,因為許多貓兒狗的,已經将那一角隐有圍獵之勢,那裏,果然坐着個絕色。
這世上不乏美色,絕色也不是絕無僅有,休閑西裝人人都穿得,但能把休閑款穿出貴族範兒的也不多。
樓下的絕色穿着一身淺色休閑西裝,端坐在高腳凳上,一只腳借力在腳蹬上,一條長腿斜斜地伸出去,使他整個人看上去猶如這身行頭,既端正又休閑,獨自聽着音樂,飲着威士忌,有一搭沒一搭和旁邊的男人閑聊着,清爽的發型打理得一絲不茍,更加襯得面容冷峻,偏生了一雙顧盼神飛的鳳眼,随意一瞥,星光閃爍,令吧臺上空的燈光也恍然失色。
他剛掏出一支香煙,旁邊的男人立馬為他點燃,絕色修長的手指輕輕點了點對方的手背,優雅而淡漠,就連彈煙灰的小動作都令人着迷,旁邊男人的目光鈎子似地打在他身上,忽然靠近他,低語一番,絕色的目光閃了閃,一絲犀利,輕輕搖了下頭,突然浮現又冷下去的笑容,帶出一抹與生俱來的高貴、冰冷,就像水晶杯中觸不到的一塊冰。
男人還在說着什麽,他紋絲不動地聽着,繼而濃黑的眉毛向上一挑,這個稍顯做作的表情,在絕色的臉上堪稱完美,栾戰的眉心不由自主地也随之一動。
絕色似乎不耐煩再與那個男人周旋,卻也不失禮貌,淡淡地抽着煙,任憑那個男人竭盡所能地讨好自己,不知那個男人講了什麽笑話,絕色終于又笑了,笑容仿佛點亮整個世界,就連漂亮的牙齒也在閃閃發光,揚起的下巴也分外性感,目光不經意地掃向樓上,掃過靠在那裏的栾戰,瞬間,目光拉回,彼此對視了一眼,絕色漠然地又将目光收回,看向吧臺的酒櫃,旁邊的男人招呼着調酒師趕緊把最貴的酒拿出來,絕色馬上制止了。
雪茄已熄,栾戰轉身離開了二樓,他已經很久沒有碰過任何人了,因為這世上絕色原本就是可遇不可求的。
當栾戰端着酒杯,款款走向吧臺時,不少熟臉都向他打着招呼,絕色身旁的男人見到栾戰,也熱情的問候了一番,因為已經沒有空位,栾戰站在他們中間,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那客人似乎很曉事,知道釣上絕色的可能幾乎為零,閑聊了幾句,便識趣地離開了,栾戰自然而然地落座在絕色的身邊,一擡手,示意酒保,酒保轉身将最好的酒給老板拿了出來,重新擺上兩只酒杯,麻利地将酒平均倒入杯中,一杯送到老板面前一杯推給絕色,。
絕色不動聲色地看着這個剛剛進入戰局的男人,三十出頭,面容清隽,談不上第一眼奪目,但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給人一種勻稱、舒适的感覺,就像一件剪裁合體的衣裳,每一個細節都體現出設計師的獨具匠心,越是有品質的,越低調奢華。
栾戰舉起酒杯,沖他擡了擡,也不管對方如何,自行抿了一口,絕色也端起酒,沖栾戰示意了一下,微微喝了一口,然後說:“謝謝。”聲音低磁,和人一樣性感,那一刻,栾戰很想知道如果在床上,這聲音會是怎樣的一種效果?近距離看,絕色更是清晰可感,一張天生的禁欲臉,越是冷峻,越叫人浮想聯翩。
“本地人?”栾戰漫不經心地問,上好的貨色,需要點耐心。
絕色似乎在喝了人家的酒後,也沒有多少交談的欲望,只顧抽着自己的煙,聽栾戰問,轉過臉,點了下頭,算是回答了。
倆人都不說話,絕色抽着煙,栾戰喝着酒,有時候沉默是一種更微妙的交流,尬聊才顯得滑稽可笑。
終于,絕色主動開了口:“你是這的老板?”
栾戰一笑,不置可否。
“看着不像。”絕色又端起栾戰請的酒,喝了一口。
“那像什麽?”栾戰眯了下眼。
“像個作家或者…設計師什麽的。”
“文化人?總之就是不像混在這種地方開酒吧的?”
絕色又挑了下他那好看的濃眉,并不在乎栾戰的自嘲。
“你這雙眼睛還真是毒,我以前就是做設計的。”栾戰給了一個彼此可以繼續聊下去的臺階。
絕色問:“設計什麽?”
栾戰一笑:“你猜?”
絕色的目光終于在栾戰的身上停留了幾秒,繼而很西式化的聳了聳肩,放棄猜想。
栾戰被他這個動作弄得心情愉悅,氛圍開始變得輕松、自然。
當栾戰很想告訴絕色自己曾經是一名什麽設計師的時候,金子走了過來,有些介意地看着絕色:“嗨,你怎麽過來了?”
栾戰迅速看了金子一眼,金子低聲介紹着:“這是…佟冰。”金子并沒有介紹栾戰。
“戰哥是吧?” 望着栾戰微微繃緊的臉,佟冰主動地伸出一只手,笑得依舊晃瞎萬物:“你好,我是佟冰。”
盯着佟冰的臉,栾戰懶懶地伸出自己的手,握了握,然後看了眼金子,不緊不慢地說:“這麽好的客人,你應該早點介紹我們認識。”
金子幹巴巴地:“是啊,我大意了。”
栾戰站起身,沖着佟冰一點頭:“酒盡管喝,別客氣,我請。”扭臉對金子說:“招呼好客人。”說完又沖佟冰禮貌地一笑,轉身走了。